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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新年大发财

作品名称:慈禧御封王三盛      作者:三宽居士      发布时间:2016-07-01 03:38:56      字数:6779

  王应魁出了后门,走不到城门洞去,因没到开城门的时辰,就出不得城去。但王应魁想捞大财喜的心切,就两手朝地支撑着,倒竖起两腿,用两脚夹勾住了一个城墙垛口,倒爬了上去,又用双手抠住城垛上生长的一棵枸杞蔸子,再拽握住一把落了叶的构杞藤子,溜下了城外墙,拐过南门坎,顺城墙根河岸绕向西关外去了。
  他咋不从前门出去呢?那是王应魁玩了个心眼,同时也有一个讲究。大新年价,前门上锁,别人肯定要猜测你到哪里去了?同时,说话的口风“兆头”不好。咋的?人家说:“哟,这屋里咋没有人了?”你听到心里不会犯忌讳嘛。把门插上了,只当你在屋里睡瞌睡——“挖窖”,初一不出门,在守财。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和猜测。还有个原因,那年代,有人把守城门,到时辰收拢吊桥拉上门,锁了。不到时辰,亲娘舅到场也不得乱开。不是时辰,乱出乱进要掉脑袋。不像后世到处没得个关拦,畅通无阻,随意进出。所以,王应魁倒趴出城墙是对的,少惹麻烦。
  说话间,王应魁已走过二郎庙,佛爷砭,上了芝麻梁子,转拐下河,进了青竹坝。
  青竹坝是个好地方,阳坡是梅园,阴坡是竹林。梅子园中夹生刺莓、杨桃,竹林里党参攀藤连架,水溪边生麦冬、白芨,沟渠旁长天麻、半夏。一开春,河湾柔风梳细柳,庭院前,桃李争艳红白花。待到艳阳高照时,娃娃鱼上岸呷青草,老鳖晒盖石上爬。咋是这好的地方?这也有个来由:
  汉江主要支流——堵河,汹汹涌涌冲到这里,有意绕了一个大大的胳膊弯,山脚下淤积的黄土,摊开一个大平坝。大平坝,东西北三面环水,靠正南是山,是个建县城的理想所在。可是,想在这里建城,却没有建成。那是因为古上庸国王在确定建城基址时,用同样大的两只木升子,在这里取了一升土;又在现在的城区取一升土。两升土一般干湿,一样多少,上秤确不一般重量。于是避轻就重,不在青竹坝建城,还由此把这里叫成了轻土坝。这样以来,这里的人就掉了福气,当不上城民。
  不服气,就在青土坝广植青竹,年长月久,才把轻土坝改呼成青竹坝。也是,人哪,谁不巴望跟竹一样发旺呢?
  王应魁进了青竹坝,没顾上看女娃子蹋毽,儿娃子打岔;大公鸡讨好母鸡“咯咯咯”唤食,黄狗子白狗子争雄吃醋“汪汪汪”打架,急向一位朝老牛嘴里塞黄豆粒包草把的人询问:“瓢把子(大哥意)你们这里有一位姓殷的老汉住在哪里?”
  “啵儿嘛——”喂牛人顺手向阳坡一指,“他正在那儿给麦子浇粪哩。”
  王应魁说了声“多谢指点”,径直朝阳坡麦地大步跨去。
  不料,那殷老汉远远瞧见,像是县城里南关王记豆腐店的王掌柜前来,一行麦子没浇出头,假装不见来人,想开溜。咋的?怕新年家也拿不出东西,招待有豆腐交情的人。城里人嘴刁。
  王应魁好生奇怪,也就一声声“殷大伯——”“殷大伯——”边喊边追。
  殷老汉也不知王应魁为啥寻上门来,越喊叫他,他却越把脚步子加快。到底是人老了气力不济,下了阳坡,进了夹槽沟,累得直管吹粗气。没小心足下石尖子一绊,摔了一跤;半天爬不起来。
  王应魁急忙赶上前去,搀扶起殷老汉,说:“哟,殷大伯,您老人家跑个啥子呢?我是来给您拜新年的。”
  “哟,穷人有啥年罗。”殷老汉见支捂不过,就燃起一锅旱烟,叭哒几口,朝地上“不叽”一声,说:“要你王掌柜拜年,那是铁锤子敲罄——经当不起哟。”。
  “殷大伯”,王应魁亲热地攀谈起来,“一年忙到头,正月大初一的,咋不歇一天驾呢?”
  “唉,做惯了。”殷老汉磕打碴打烟锅,拽了几根干茅草,捋了捋烟锅烟咀,说:“一天不做,身子骨就僵巴巴的。命哪。”
  王应魁这才过细打量殷老汉:棱正正脸盘,瘦鳞嶙骨巴,黑胡茬,大颗牙,眉毛厚,眼眨巴,说话淌泪手直擦,原是老来风泪眼,都怪取暖总烧柴疙瘩。再说衣着,葛藤勒着粗布褂,内套夹袄无棉花,水桶型裤脚吊膝下,腿杆子烤成干黑疤,一双大脚像“拍爬”,一双大手像钉钯,茧子厚,指硬扎。看貌像,饱经风霜年纪大,实际岁数在花甲。按说六旬不算老,力气也还有一把。王应魁当下心想,以后我要是有了庄子,看看门,护护院,倒还是靠得住的一个老人家。到时候我再来相请他……
  “嘿,王掌柜的。”殷老汉打断王应魁的沉思,问,“你咋晓得我树朝哪儿栽,门朝哪儿开呀?”
  王应魁一笑:“鼻子底下长嘴,嘴下是大路。”
  “你来找我有事吧?”殷老汉试摸着相问,怕去年的昨天他白送了豆腐和盐,今年的今天来要回报。
  “实不相瞒殷大伯,”王英魁答,“昨天你送我的毛铁块子还不算废物,日后我排得上用场。只给了几块豆腐,一木瓢盐,觉得有点儿不相抵,亏心。今天是专门给你补钱来的。”说着从袄子后背解下一扎了口的豆腐口袋,打开,“叮哩咣啷”抖出铜角子来。
  俗话说,瞎子见钱眼也开。这阵儿,殷老汉眨巴眼儿也不眨巴了,接过口袋,扒拉着红铜角子黄铜窟眼钱细瞅,嘴角子直掉涎水。红铜角上刻印着活灵活现的龙,围着龙,写的有字,殷老汉干着急认不得一个角子值几多。
  王应魁笑了笑说:“这一个,喏,是当二十文的,一文当一枚这个‘乾隆通宝’窟眼钱。二十文就当二十个窟眼钱用。看,里边还有当五十文的呢。这半袋子钱都送你老人家花销。”
  殷老汉一辈子一次手上没过过这多钱,心想交道上了好人,心里感激不己。顺手向夹槽沟边一个石洞一指,说:“你用得上废毛铁,洞里还有几堆,你要是看得起我,就到屋里去吃了早饭再说。到晚半儿,还是我慢慢给你背去也行。你看咋样?”
  “行。行。”王应魁应着,幸喜前来之意没有引起殷老汉的猜疑;而且那宝贝废铁还真有,就急于先观察那个洞是啥样的。就说:“先上那洞边看看吧?”生怕那洞中之物会不翼而飞。
  殷老汉连连应着好,领着王应魁爬上那处石岩坪上的石洞。
  王应魁抬眼打量:上面有经年老葛牵藤,下有多年荆棘支撑,风摇荆棘动,藤网闪闪神。藤绕蓬架茅草掩,茅草丛中又牵葛藤。要想轻易发现洞,除非是长有过草眼的人。再细瞅那“废铁”洞,多也恰好一人粗细,耍弄出那宝贝,还得顾头不顾尾,手脚并用朝进钻,朝出爬,难怪没有人发现,该殷老汉一人晓得,留给王应魁发财。
  “走吧,王掌柜。”殷老汉见王应魁又看愣了,拍打拍打屁股上的草屑,叫王应魁上屋里去。
  王应魁并不推辞,也不多讲客套。其实,他也有意思要捱到天黑以后,再设法把洞里的宝贝全部弄走。正要拔步,不料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搭上了双肩!
  王应魁猛地一惊,吓得叽哇一声怪叫唤。
  殷老汉不知是何缘故,扭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家的大花狗在跟王应魁开玩笑,便恶色色道:“花子,胡球闹哇,来的是贵客!”
  花子似乎很懂人话,连忙放下了搭在王应魁肩上的前爪,很知趣儿地架前往回跑。
  殷老汉把王应魁领进屋来,让了座椅。
  王应魁不免把屋里打量了一番:虽说是住的茅草房,到底夏凉冬也暖。那猫儿梁上的腊肉块子,还吊了大半竹竿。猫儿梁下吊竹竿,是怕老鼠子呷肥啃瘦太方便。排了楼枕,没铺楼板,但楼枕也没有空闲着。密匝匝钉有铁打的小方钉,小方钉上挂着一只只鼓囊囊的棕口袋,装的是花生、板栗、南瓜籽、葵花籽;竹篾上穿的是萝卜干、红薯干、茄子干、豇豆干、柿于干、笋子干;山墙上横攀的草绳上,夹的是太阳晒过苞谷酒喷过芝麻油润过的好旱烟。再朝下瞧,大桌子底下码一堆黄灿灿老南瓜;两只平柜没盖,一只装金黄色苞谷,一只盛古铜色芝麻。总体印象是屋里不富,但说不上太穷,日子可过。那么,殷老汉日常装得可怜兮兮的,那是地道的农民习惯,总怕人家说日子好过。还有一宗,露富,露财,怕遭土匪抢劫。
  火塘里的树蔸子圪瘩火.烧得很兴旺。火塘用四块石板嵌卡土内,立成井口样。水井有浸不完的水,这“井”有烧不尽的火,一年四季树圪瘩蔸大片子柴架着烧,做饭引火来客点烟都方便。火塘上吊着一根结实的柞树勾子,系挂的是黑糊糊毛绒绒的壶。烧茶壶不是铜吗?咋生绒呢?山村人家火塘里不断火,火上就不断烟,铜壶上烟薰火燎就生烟尘,只要你不刮,烟尘就一层层地往起包,看着就不是铜壶,是绒壶。绒壶里不断水,杯子就不断茶。那年代没有保温瓶,就这么办,比如今的水货保温壶保温得多。
  有水有茶,也好慢慢朝下呱哒。
  “请坐呀。”殷老汉见王应魁看愣怔了,道了一声请坐,指给王应魁一个大草凳。竹山有竹子有木材,咋坐草墩呢?草凳是草用稻草拧成辫子,再把辫子一层层盘起来,用竹篾穿扎,结实,耐用,冬天坐它不冰屁股,搬动又轻轻巧巧。
  王应魁在草墩上坐定,殷老汉用木瓢铲来了南瓜籽掺葵花籽,还从罐子里拣出一升子杨桃。瓜籽磕得嘴干,就再掰几个杨桃喂嘴里,解渴生津。反正没事,王应魁也就嗑起瓜籽来。
  殷老汉进厨房帮老伴烧火下“元宝”(饺子)去了。
  做饭,吃饭,无啥新鲜。单说吃毕了“元宝”,王应魁与殷老汉对坐在火塘边闲啦呱。王应魁嫌天黑得太慢,要殷老汉拍“古今儿”,好打发时辰。
  殷老汉牙咬着烟袋咀儿,嘴角子一咧一吸溜,说:“古今儿嘛,我肚子里倒是不少哇,人上年纪了,怕是拍不圆范。我先给你拍段竹山的古——”
  王应魁双手抱住架起的一条腿,说:“初一十五,正好拍古,正好拍古。”
  殷老汉说:“你小伙子莫见笑,那我就拍起来罗——”
  从县城西关出来,从二郎庙过来.河边一个大沙坪坝为啥子叫漩鼓州呢?这有个讲究。三国时候,我们竹山称为上庸。刘皇叔刘备过四川的时候,半路上收了个名叫寇封的干儿子;刘备让他改姓不换名,叫个刘封。当下行了君臣父子之礼.刘备就给刘封拨了五千人马.叫刘封镇守上庸城,自个儿带着大队人马走了。
  刘备一走,上庸就成了刘封的天下,硬是一个人说了算,真是说红不绿,说一不二。他嫌住在城里闹杂,人多眼杂,眼多嘴杂,跑到跟房县交界的霍山坡扎下营盘,筑起寨子,当起山大王来。
  我们上庸这地方呢,山上有山珍,河里有河宝,咋说日子都好过。堵河里清亮亮的水,山上青油油的草,把刘封的骡马养起了膘。家鸡肉,野鸡汤,娃娃儿鱼,大熊掌把刘封养“泡”了,他在城里弄去百把年轻轻漂亮亮的姑娘,当玩艺儿盘,嘴上“亲”,手上搂,你挠挠我的腿,我抠抠你的脚,三抠.四摸,男的女的把衣裤脱,女的朝男的身上趴,男的把女的当面搓,一次睡十个八个不嫌多……真是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还敢穿皇帝佬一样的衣裳耍流嬉。你说他胆大不胆大?忘记了他妈娘家姓啥子。呃嘿,他不晓得快活很了要生灾星。
  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关二爷关羽在打大仗。眼看得人手吃紧,猛想起上庸地方还有五千人马,就派蔡瑁骑快马来上庸搬兵。
  蔡瑁来在上庸城,却不见军营兵马。一打听,刘封的人马移驻在霍山坡。蔡瑁在城里买了块锅盔馍,骑上马,边走边啃,顿把饭的光景寻到了霍山寨。一进寨门,就听到欢歌阵阵,酒令声声。心想,我和关二爷正卖命呢,你个小兔崽子刘封倒蛮快活!好会休闲!
  要说刘封这会儿正快活得很,一只胳膊弯搂一个年轻轻水灵灵的姑娘,扭过来“亲”一口,扭过去“亲”一口。-
  那蔡瑁催着把门的兵士快通报。
  可那把门的兵士硬是等刘封“亲”够了,才敢开口禀报。蔡冒好不服气,心里和那些姑娘摸摸掐掐胡闹起来。等蔡瑁一走,把发兵救援的事忘到爪畦国去了。
  害得关二爷日盼夜等,不见上庸一兵一卒到来。弄得败走麦城,蹋了关二爷名声。
  这事儿呢,关二爷心里也怄不过。想着是刘备大哥的干儿子呢,不好下手“炮制”他刘封,军情饶过了人情。张飞张三爷心里就放不下这个茬,他那一双眼睛里打不得渣滓。莫看他是个粗人哩,睡到那瞪着眼珠子,到底想出了个整治刘封的好主意。
  张飞叫人做了个半人高的、只蒙了一面的大战鼓,打了十几把牛耳尖刀,亲自带了人马,打着彩旗,抬着拦腰系了红绫花的大战鼓,藏起刀子,人马浩荡地来到了霍山坡。
  霍山坡上,嘹哨的卒娃子一见来了这多人马,又是鼓声咚咚地,只当是哪一路兵马来叫战的,连忙跑进寨里去通报。
  慌得个刘封连忙叫插紧寨门,连跟女娃子疯了的裤子也羁不赢。张飞见刘封紧闭寨门,为了依计行事,也不发脾气,只叫人把鼓擂得山响。心说,看你刘封狗日的开不开门?
  刘封听得鼓噪不停,心急火燎,推开身边纠缠的女子,便轻手轻脚颠上寨墙观看,一见是张三爷的人马,悬到嗓子眼的心落下来了。连忙叫人开门迎接,安排大摆宴席。
  张飞有气有火在肚里,装喜佯欢在脸土,对刘封说:“贤侄呀,你镇守上庸,是狗子不咬弹花匠——有功(弓)啊。三叔父我是替你干爹来给你加冕的,让你受封为上庸王。”
  刘封听到这话茬,张飞不是来找岔,而是来加冕,心想到底还是沾了有权势的干老子的光,硬是喜欢得很,连忙问张飞:“三叔父,我在哪里受封加冕呢?”
  张飞说:“你爹我哥说了,僻壤山野,没有福地净土。特地做了一面大战鼓,让你坐在鼓里受封。”
  “多谢叔父想得周到。”刘封这会儿是云里雾里地高兴起来。
  张飞嘴上说,手上比,眼睛挤,带来的手下人会意,连忙把大战鼓抬了过来。
  刘封打眼一瞄,这鼓确实做得高大、漂亮:红漆面,红堂堂,铜钉铆,明光光。红漆鼓面,绘活生生九条蛟龙闹海;鼓边上,漆描出四九三十六对儿凤凰歌唱。这鼓哇,只蒙了一面,留一面儿没蒙,这会看到倒像只花面缸。管它是鼓是缸,张三爷要用它把人装。
  张飞说:“贤侄莫疑,这一面空着让你站进去受封。你也不是神仙,都蒙了你咋进去呢?”
  刘封一想,是这道理。连忙双手就往鼓口子上一撑,两腿一蹴,就站进了鼓里。说:“三叔父,你现在加封吧。”
  张飞喜滋滋应了一声“好咧——”眼睛向随行军校一挤,手那么一比,军校们麻利拉过一张牛皮,忽啦一家伙,照鼓面也即刘封的头顶蒙上去。
  刘封猛然一惊,这是咋回事儿?情知有鬼,想朝出拱跳,谁知牛皮已被众士兵压得紧紧的。刘封削尖脑壳也钻不出来了。没断气时,只听得“梆梆梆”,有人沿着鼓边钉铆钉。断气之时,才知道真的受了蒙,受了“封”。
  被人蒙在鼓里的俗话就出在这里,出在竹山。
  刘封被人蒙在鼓里,临死前也还弹了一下命。可是在鼓里是蹬不开撑不起,好象是老牛掉在古井里,瞎长了一身牛力气,半锅旱烟的工夫就断了气。
  可张飞还不解气,又命人从鼓板缝里钉进牛耳尖刀。大喝一声:“滚!”一脚蹬去,那鼓就“咕咕咚咚”从霍山坡滚下霍河口,转了几个大圈就漂进了堵河。
  奇怪的是那鼓飘进堵河以后,却不顺风顺水朝下飘,却逆风逆水往上旋,惹得两岸人山人诲的百姓看稀奇。鼓从河里朝上漩,人从岸边朝上挤,人随鼓动,一直过了西关、二郎庙、佛爷砭,那鼓就原地打圈子再也不走了。
  有懂经的人晓得缘故,说是鼓里的死鬼不愿走了。有善心的人想打头儿,说把鼓捞到河边沙滩上埋了算了。可不等人去,那鼓漩水,水漩沙,望着望着涌起了一个沙州,掩埋了鼓棺材,安葬了鼓棺材里的刘封。从此,这个地方就叫旋鼓州。
  殷老汉连金子都认不得,还能把这段关于鼓的古拍醚这圆范?话不可能这样说,识不得真金子,不见得拍不圆故事。
  不过,王应魁听完了故事,也不相信。说:“哪有这样的事?”
  殷老汉说:“我年满花甲的人还哄你?那霍山坡上滚鼓的路子,压倒的茅草,至今头朝下长;受了压的,抬不起头。不信,正月十六的游百病你去看看。”
  殷老汉一段古拍到这里,天色已经打了麻昏眼。王英魁见时机已到,就随着殷老汉去夹槽沟山洞里扒“废铁”。
  书说到这个节骨眼上,应该有那“废铁”扒不扒得顺利这个悬念。如果是那会敷演故事的高手,就住这个书关口,事茬口,定会因争金夺银写得张飞打岳飞,打得满天飞。起码,在这个新年大初一的夜晚,肯定有武当功夫、少林拳、八卦腿、鹰爪功、铁沙掌、鸳鸯剑的都会到青竹坝来比试比试。哪怕那些武林高手分别住在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手指一点,脚尖一抬,“吱留”一下就到了湖北竹山。就像那电影《木棉袈裟》一样,在天山脚下“嗨嗨”两掌,咦,一眨眼就打到了武当山金顶上!比孙悟空的斤斗云还快!玄不玄?比发射火箭还快。神不神?神。可惜竹山无神人,倘若有神人,定来夺金银,打它个七进八出闹山城。没有人打,就怪安静。实话实说,王应魁去扒“废铁”很顺利,这回儿扯闲条,他已经回到了县城南关豆腐店。
  夜半,王应魁在存黄豆的木桶里壅好了金银,想上床睡觉。哪晓得横直睡不着,脑壳里清清醒醒,心眼儿里是明明白白。睡不着,就瞎想,想殷老汉讲刘封“亲”年轻姑娘的滋味儿。那滋味儿,他在草鞋垭草垛里做梦时运过,美。问题是,做梦再美,都是空的。真格的就得娶媳妇。或者像刘封那样汇拢百把姑娘“休闲”。忽而联想到刘封受封蒙在鼓里而亡,不知觉地就有些害怕起来。要是有人发现我得了这么多金子该怎么办呢?要是人家把我也钉进鼓里,或者是装进口袋里,掀进堵河里,怎么办呢?不想不怕,越想越怕。没得办法,直管把被子朝头上蒙,身子腿缩成一团。偏是越怕越有鬼,突然房梁上‘呜哇”两声怪叫,只听得“嗖嗖”两声蹦跳,分明是有梁上君子跳将下来,正好落在王应魁床上!
  好怕人!
  是不是来了抢金劫银的人呢?王应魁脑壳猛地一炸,心说完了!坏事了!
  这正是:青竹坝上听拍古,得了歪财怕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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