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授受之情

　　“娘，给我找床被窝，我去那屋睡。”金锁醉眼泛红。
　　“那屋又没生火，寒九天气的，你是要睡出病的。在这挤挤就可以了。”郭老太太突然想到是儿子顾虑到这炕上还有梅子要睡，就笑呵呵地说:“你挨着石头睡，我在中间，你妹子挨着梅子睡不就好了。你两一个炕头一个炕尾，都是兄妹哪有那么多忌讳的了。”
　　“娘，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是梅子姑娘了，到底不是……”郭金锁低着头嗫嚅着:“亲妹子。”。
　　梅子却似没听清，续而接话说:“哥，那屋许久不生火了，就是现在生火一时也驱散不了一冬的寒气啊！别仗着年轻火力壮，就不珍惜自己年轻的身子。你在炕的另一头，我在炕的这一头中间又横着娘，姐，弟的，你又顾虑那些干嘛？”见郭金锁只低头不语又笑呵呵说:“我都是娘的女儿了，自然我也是你妹子的！和我大红姐一样是你的亲妹子。”郭金锁倒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如何和欧阳清梅辩解了，也只好依从了。一宿也是无别话可说了。
　　“这是红姑娘的家吧！红姑娘在家吗？”一个瘦巧的中年女人，挎着一个竹篮跨进大门。正在临窗下纳着鞋底的梅子，忙忙穿鞋下炕迎了出去。郭老太太才躺下，这两天受了风寒。红姑又带着小石头去送浆洗的衣服去了。郭氏才迷糊睡去。
　　“这是红姑的家，你是哪位，要找我姐姐。”梅子对来人上下打量，问道。
　　来人也上上下下打量眉清目秀站在面前的欧阳清梅，笑呵呵地说:“你就是红姑老娘家的表妹吧。长的真是俊，比我想的还要俊俏，和画上的美人一样，白白净净的。怪不得红姑娘不离嘴的夸赞你这妹子呢！”梅子更加疑惑看着女人问:“那你是……”
　　女人说:“我姓周……”还没等女人说完。梅子便打断了女人的自我介绍，笑呵呵地说:“你就是周婶子吧，我姐时常提到你的，快屋里坐罢，我姐也该快回来了。”
　　梅子热情的招呼周妈进屋，又紧走一步打开门先让周妈进去了。躺在炕上的郭老太太听着声音，也睁开了眼睛，又欠身扶着枕头问:“是谁来了啊？梅子。”
　　“娘，你醒了，是周婶子来了。”话没说完，周妈却已抢走几步先来到了炕前，扶着郭氏说:“老姐姐，这段时间身体还硬朗吧！这不才得空来看看你。”
　　“呦，这不是红姑的周姐姐嘛，快上炕，炕上暖和。”郭氏热忱地招呼。
　　周妈是半大脚穿鞋就盘腿坐在炕上了。也笑吟吟地说:“老姐姐，来得不巧，竟忘了下午你是要惯例午睡的，你的腿也好多了吧！红姑娘抓的药你老还再吃吗？”
　　“好多了，我老太婆现在就是废人一个，每天不过是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困了就睡罢了，竟像栅栏里圈养的猪了，猪到了过年还可以宰杀吃肉呢！我这把骨头给别人都是没人要的。”老太太只管嘲解着。
　　梅子早递过一杯滚热的水给周妈，周妈接过水杯笑着说:“梅姑娘也坐坐吧。别忙了。”一面却对杯沿喝了口热水。
　　“老姐姐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一双儿女都那么孝顺你，正经话你就安安稳稳的多活几年才好呢。那红姑是那么一个机灵剔透的人物，就是这梅姑娘也是万里挑一的标志人物呢！可是让我这没儿没女的孤寡女人如何的羡慕啊！”周妈叹道。
　　“家家有本难唱的经啊！都是贫苦人家，有什么可羡慕的，周妈这段时间还好吧！我家红姑没少给你添麻烦的，亏了你时常想着她，提携着她，让我们也能吃上了几顿饱饭。”
　　“是你养的闺女手巧又比别的人做的更精致。我也是托了你女儿的福，在主子面前也有了体面呢！”在炕上正闲话的郭老太太和周妈，看到院门开了。回来的正是郭红姑和欧阳晓石。
　　红姑和周妈寒暄过后，周妈才道出此行的目的，说:“我这次来有两件事。一件是姨太太吩咐下来的一件，是我自己的。这不快过年了嘛！照例是要添置几套新褂子的，这不托相好的姐妹新近从杭州带回的几块绸缎，就喜欢的不行了。这不知道红姑娘有这么好的手艺，而且梅姑娘还能帮衬一把，就特特委托给红姑娘了。这不特特差遣我要亲跑一趟，问问红姑娘是否可以接下这活。姨太太还特特嘱咐我，如果做出的活好，工钱是要给双倍的不说，还额外有三块大洋。过年了嘛！生意上的合伙人自然是要相互走动的，不过是想出出风头罢了。”周妈却拿起炕桌的水喝了一口看向红姑，等着答复。
　　红姑心里算了算便说道:“周妈倒是先谢谢你特特跑一趟的，不知道姨太太需要做几身旗袍，可有现成的式样呢。”
　　“有的有的，式样自有现成的，只是姨太太还想标新立异一些。否则一样的旗袍穿着也没多大的意思，倒是无端浪费了那么好的料子。所以姨太太就格外难办起来。”周妈说。
　　红姑说:“这样吧！我明天到府上走一趟。我看看料子和式样再决定，可别不能做，倒是耽误了有限的时间了。到了那时可就吃罪不起了。”周妈听红姑说着话，却揭开了随身而带的篮子的盖着的花布，从中取出一小块料子递给红姑。一面又取出几张画有图案的白纸。展开却都是清一色的旗袍图纸式样，每件式样都美轮美奂。梅子也凑近过来，一张张的仔细看着，红姑开口说道:“这样的一件旗袍也必要一周的时间才能赶制出来，而且不能有一点马虎的，不知道姨太太需要做几身呢！”
　　周妈却笑说:“姨太太可没虑到这些,只想到在新年中自己如何要在众女客中怎样显露自己，突出自己。让老爷面上有光，不过是争宠罢了，所以最少要做两件才罢呢！这还是我说呢，要不恨不得做上十件八件才罢休呢！带来了好多块这样的布料，比咱这地方的绸缎庄里的布料样式还多呢！”
　　红姑却看向梅子，梅子若有所思对红姑说:“姐，我们紧赶赶还是可以做出两件的。你明天去给姨太太量量身量。这笔收入也不小了，我们也可以过一个富裕年的。”
　　“那又少不得委屈了你。”郭红姑面露难色。
　　“姐，你就先应下来吧！什么委屈不委屈，我难道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我也是吃饭的，也是要花钱的。我们不是还指望这门手艺呢吗！”
　　周妈却说:“好了，明天一早红姑娘就过去吧！我等着你，这件差我算是办下来了。只是我自己的一件事不知道可说得，不说得了。”郭老太太看着一向爽快的周妈支支吾吾起来，也好像料到什么，便打发几个孩子去街上逛逛再回来。
　　“老姐姐。”周妈开口说话却又挨着郭老太太近了些，从窗户看过去，郭红姑果然也领着欧阳姐弟也走出了院子，便满脸堆笑说:“我是向你老提亲来了，我和兄嫂早就相中你家红姑娘了。这是又大方，又得体，办事更是爽快。不向别的没出阁的姑娘扭扭捏捏的，我最是看不上。红姑娘长的又是浓眉大眼的旺夫的好相貌，必能提携着家越过越有的。你老也知道我兄嫂就这么个小子，我又没个一男半女的是必也要帮衬着他们过活。何况，不瞒老姐姐，我也是指望我那侄儿养老送终呢！”周妈看郭老太太并没言语，就继续说:“红姑娘到了我兄嫂家也必是当姑娘疼的，谁让红姑娘招人疼呢！我们虽不富裕却是也没有吃闲饭的。”周妈只顾讨好并没有留意郭老太太一闪而逝的忧伤，继续说着:“这离的又近，自是把你这老岳母当老泰山供着的，谁也是不敢轻待的了。虽不在一起住着却和招上门女婿是一样的，我也知道老姐姐不但是一时半刻离不开闺女的，就是以后也是更离不开闺女的。女儿离不开娘，娘离不开女儿，这是天经地义的人之常情。何况又是那么样的一个姑娘。谁生了这样的一个女儿，哪个当娘的能割舍下的啊！所以我和兄嫂这一层子自然也是虑到了。如果你老愿意也是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过活的，在一起也更近密。”
　　此这一句话却说中了郭老太太的心坎上了，郭氏自己就寻思开了:“自己虽有个儿子金锁，这几年却都是红姑在侍候自己，女儿一出嫁了，金锁又没娶亲，再者娶的媳妇和女儿毕竟隔了层肚皮，皮虽薄，却是隔了一座山一样的，自己的腿虽也是见好，也能走动几步，但是像女儿这样倾心照顾那也是不能够了，就自己这脾气自己也是少不得忍下去了。”心念一动，郭老太太便又有了笑模样，便说道:“老妹子蒙你们还看得起我家丫头。这丫头虽是长的没什么模样，心却灵手却巧。这几年我却是托了我姑娘的福，很享了几天的福。都说养儿防老，只是儿子终归是儿子粗枝大叶的，怎么能及上女儿心细如发。最懂娘的也终归是女孩。依我的意思我是真舍不得我姑娘的，但是也没有留一辈子的道理，你说是吗？老妹子。”
　　周妈也说:“可不是，谁家有红姑娘这样的女儿都是舍不得嫁的。”
　　郭老太太说“虽红姑上面有一个哥哥，那哥哥也是都听这个妹子的，也不是我在你周姐姐面前夸我那闺女，竟是儿子都不如我这闺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