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谈笑戏谑

　　“梅子，你这是给谁纳的鞋底啊！这么的大啊，也不像是给石头的啊！明明还是一双男鞋嘛！”郭老太太问。
　　“给我金锁哥的啊！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在年前我就能赶出来了。”欧阳清梅一面纳着鞋一面回答。
　　“你又没见过你金锁哥，怎么会知道他脚的大小。”老太太纳闷着便伸过手取过梅子手中正纳着的鞋底，用手丈量着，说:“还真是正好呢！”梅子并不言语。“是你姐和你说的大小吧！”
　　“不是的，我看我金锁哥哥的衣服估算出来的。”欧阳清梅淡淡的说。
　　“这孩子……”话没说完，却看到院门被推开，郭红姑和欧阳清石正簇拥着金锁走了进来，老太太便急着要下炕。
　　“娘，你坐着吧！我下去，一会儿我金锁哥不就进来嘛！”已趿拉着鞋的梅子就先迎了出去。
　　“怎么今天倒是回来了呢？梅子，石头你们都快过来，这就是我天天念叨的我的大儿子你们的金锁大哥。”郭老太太眉开眼笑的看着儿子一面还招呼梅子近前。
　　“娘，我刚才就都见过了。石头虎头虎脑的倒是机灵的很，又抢着帮我提东西，懂事的很。倒还真像我那弟弟呢。那大姑娘也一定是我妹子不离口夸着的梅子妹妹吧！特别的手巧能干，这段时间还亏了你帮衬红姑做了不少的活，我娘也少不得你的服侍。”已经盘腿坐在炕上的金锁朗声对站在屋内当地的梅子说。
　　扯着衣角的梅子却不由得脸颊绯红。低着头喃喃的接话:“哪有，要是没有娘和姐的收留，我和我弟还不知道在哪儿沦落呢。也许早就冻死在哪个角落了呢。我不过就会些缝缝补补的边角小活。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红姑摩挲着靠着自己的石头的头说“石头弟也每天帮着我干很多的家务呢，帮我提水还帮我扫院子。还没有扫帚高呢却每天清早都要扫，还要帮我洗衣服，还每天陪着我去取送浆洗的衣服呢，还帮我按摩肩膀头呢！哥，这也是咱家的半个男人呢！”早已羞红了脸的石头更紧的粘在红姑的身上，脸也埋在红姑怀里。刚才还欢快的劲儿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儿里。还没有一个大人这样的在人前夸过自己呢，自己的亲姐姐每天不过要嘱咐自己要听话要多干活，并没有一次像红姑这样把自己当一个大人看的。今天听着大红姐如此夸赞自己，欧阳晓石如何也抬不起头了。
　　郭老太太也褡裢笑道:“石头你不是天天想见你金锁哥哥嘛！怎么你金锁哥哥回来了，你却成了缩头的乌龟了呢。你看你金锁大哥买回了什么。那褡裢鼓鼓囊囊的”
　　听到娘说的话，金锁就起身下地，把堆放在地上的一个灰白色的粗布褡裢提到炕上，一面从里掏摸出一小布袋子白面一面说:“今天周家老太太大发善心，给我们每人两斤白面呢，说赏我们回家包顿白面饺子。我这不还扯了块布料孝敬娘。”一块黑色的北方家织土布便也递到郭老太太手里了，又从里面掏摸出来一个小圆盒，青绿色的盒底一对通白的蝴蝶印在盒上，说:“红姑，这是给你的，知道你舍不得买这东西！”说着话却也把小圆盒塞到红姑的手里。
　　“到底是什么啊！这样小巧精致的小盒，又是这样香香的！”郭红姑把小圆盒凑近鼻子底下，闻着。
　　“你啊！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擦脸用的香粉啊！白白的可好看了呢！”郭金锁说
　　“这多贵啊！这都是富家小姐太太还有窑姐用的，我一个干粗活的怎好用这个啊！让人笑话的。哥，你退回去吧。称二斤肉也强过这粉，不顶吃不顶喝的。”红姑就又把小圆盒自行塞回褡裢里了。
　　“这丫头，还真古怪，哪个年轻女子不爱美。你以后也要嫁人的，难道不嫁人了不成。哪个男人不爱漂亮的女子。”金锁笑着说。
　　“娘，你倒说话啊！你看哥哥一回来就瞎说乱说，这屋里还有梅子妹妹和石头弟弟呢！”憋红了脸的红姑扯着郭老太太的衣襟摇着撒娇。
　　站在地中央的欧阳清梅早已扭过头抿着嘴笑开了。石头也裂开嘴看着红姑在和大娘撒娇。郭老太太咧开满嘴的黄牙也是笑吟吟的。红姑更不依了，转过身就狠命捶打在身边坐着的哥哥，说:“让你一回来就乱说。不理你了，以后的衣服也不给你洗。你的棉掛子也不给做了，就让你冻着吧。让你气人家。”撅着嘴的红姑一扭头脱了鞋就上炕去了，从炕柜里掏摸出来一个包袱解开，取出一件新褂子。郭金锁却又从褡裢取出一块小花布，说:“梅子，这是给你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特托李妈帮你选的。”梅子并未料到金锁还会给自己也买东西，就有点局促不安了。怯怯的看向郭老太太无声征询着。
　　“梅子，拿着吧！你哥哥也应该给你买一份的，算这小子想的还周到。”郭母笑吟吟的说。
　　小石头看全家都有了金锁给买的新东西，就是梅子姐姐也有了，就更加心急了，就楞楞的看着那褡裢了。金锁却有意不再去碰那炕上不再鼓囊囊的褡裢了，却看着石头说:“石头你管我叫什么啊！从我看到你，你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呢。”郭金锁逗着石头。
　　欧阳晓石知道此时满屋里的人的眼睛都在瞧着自己，更加忸怩了，只蹭着墙角，不肯抬头了。梅子走到弟弟跟前，说:“怎么了，哑巴了，天天嘟囔要找哥哥。现在哥哥终于回来了，你却又张不开了嘴巴。这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要保护姐姐的男子汉了吗？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了，平时喋喋不休的那劲呢。怎么这会也怂了。”
　　咬着嘴唇的石头更是抹不开了，红姑却放下手中的活，招呼石头:“石头上炕来，不用理你那大哥，姐明天上街给你买，谁稀罕他买的东西啊！”
　　听着红姑的怄气话，金锁更是开怀大笑起来，一面却从褡裢里取从用红纸绳捆绑的一个十字花的牛皮纸包裹来，推到已经上炕的石头面前，说:“打开吧！怎么会拉下你这个小不点呢！就是都不给买，也要给俺弟买啊！”金锁说。石头看着纸包赌气并不去接，倒还是红姑给解了围，拿过纸包扯开纸绳，里面却露出裹着彩色糖纸的糖块来了。只看石头呆呆的眼睛又活泛了起来。又缩在红姑怀里，小脸也是红红的。只偷眼瞧着金锁和那些能够诱惑所有小孩的糖了。
　　“锁啊！今晚还回去吗？娘有日子没看到你了，有好些话要和你唠唠呢！今天又是腊月二十三，你也一定不得闲还是要回东家的吧。”郭老太太看着儿子说。
　　“今天不回去了，东家都在家过小年，就不用车了，就单着给我放了一晚上假，让我回家瞧瞧。明早就要赶回去，老爷要去趟盛京，我要送去火车站。大太太和姨太太又要购买过年的年货，就少不得要忙了。这两个太太又要少不得拌嘴，争执了。她去东打麻将她又去南的戏院看戏，终归就是一个车子接了这个太太又要送了那个太太。老爷在家还好点，否则就是摁了锅又起了瓢，好热闹的。那老太太是懒得管这些家务的，每天不过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照常吃斋念佛罢了。”
　　“东家老太太倒是佛爷一样的人，逢年还有她生日也照例要赏赐下人的!”郭老太太说。
　　“娘，你哪儿知道内情啊！那老太太年轻时候可是一个厉害角色的，也是当家的奶奶。要不是数年前，在生意上和同行结下了梁子，绑了她小儿子，最后人财两失，被撕了票。好像听说都已订了亲了呢！那少爷长的爷好，就差迎娶了。心灰意冷几近要寻短，还是一个老和尚渡化了她，否则怎么会这样呢！原来也是吃骨头不吐渣的主呢！”金锁说。
　　“锁啊！娘可嘱咐你一句话。你每天拉着车东跑西颠的。拉着东家和女眷，少爷小姐，知道的事情自然也要多，你可要管好你那嘴。下人之间相互传话你也别多那嘴，这人啊！长了一张嘴就是要多吃饭少说话的，长两个耳朵的就是要一个听一个冒的，别走心，更别参与大户人家的事。虽不装聋作哑，但也要少说话，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郭家还指望你延续香火呢！虽不至于两面三刀但也不能是实心的一个人啊！别给个棒槌就认做针了，在外面不像在家里由着你信口开河不管不顾的！”
　　“娘，我就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竟惹得你老一车的话了。听你说了这么多，我都唱空城计了呢，你听听，你听听。”
　　咕噜咕噜……郭老太太倒止不住笑了，说“你两三月也不回来一趟还怪娘唠叨，红姑啊！咱晚饭好了吗？”
　　红姑却笑说“娘，敢情就我哥能驮你去五台山啊，你老现在眼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啊！俺哥进了一个门，你还看到了谁呢！”
　　“这丫头今天可是真生了锁儿的气了。锁儿，你还不低下生气和你妹子陪个不是，要不今天这饭可是真是没法吃了呢！”梅子却和石头把碗筷先摆在炕桌上了。炖的土豆，还另剥了两棵大葱，一碟大酱。透着黄豆的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