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生一计

　　“我这姑娘到底是心里有承算的，别看是一个丫头，心思却是极密的。我虽是当娘的却也是不敢造次的，我那老头走前是特特嘱咐我的，不可怠慢了红姑呢！再者我还要和他哥哥商议商议，长兄如父。你侄儿自然是好的。老妹妹你肯看得起我家丫头已经是满心欢喜了。你说哪个娘不希望闺女嫁的如意呢！姑娘虽笨手笨脚上不得台面，持个家还是好的。我这当娘的也是一味的太夸了，周姐姐你可别笑话我老太婆啊！”
　　周妈耳朵在听眼睛也没有闲着，只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扛桌是是仕女的小茶碗，白瓷茶盏虽是普普通通的，却也是透透亮亮的没有一点点污垢。小小的炕桌木头虽已有裂纹了，却是纹路清晰也是没有一点的堆积油垢的干净。窗玻璃擦的也是透明瓦亮的反着耀眼的太阳光。炕柜上垒放的被窝也是透着干净。郭老太太身上的短褂虽是旧的，家织蓝布洗的泛了白，却是没有一点邋遢。老太太的满头白发绾的发髻也是没有一丝乱，透着精明。再看老太太脚上穿的花鞋的式样也是新颖别致便问道:“老姐姐脚上的这双鞋手工倒是精细的很，肯定是红姑娘的手艺吧。”
　　“可不是，我的这双脚唯有姑娘做出的鞋穿的倒舒服，我现在是老了，眼睛也花了，耳朵也聋了，想当年也是……”透过窗户，冬日的暖阳暖暖的，一只小麻雀落在堆砌的柴格上，用喙不住的磨着柴火垛。一会儿又飞来一只落在那只麻雀的边上，便互相嬉戏，用喙雕琢对方的翎羽。好个热闹，不消一会儿就扑楞扑楞前后飞了。郭老太太眯缝着眼睛直至再看不到了，却继续说:“看着什么新鲜式样也是可以葫芦画瓢做的极好的。现在却一切需要姑娘帮着打理了。这样的一晃，就是大姑娘了，就要出阁了。我也老了，年轻时的风光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了。”
　　周妈看郭老太太还要唠叨下去，就有些不耐烦了。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回去还要和姨太太交差，怕太耽误，姨太太又要找自己不到又要发脾气了。便满脸堆笑，五官又紧紧凑到一处，一面对郭老太太说话一面却从怀里掏摸出一个红布包，说“老姐姐，我这出来时间也有点长了，回头姨太太又要找我了。现如今当差也是不容易啊！高兴了给你一个笑脸，一不顺心了只拿身边的人出气，下人谁又敢言语一声，寄人篱下罢了。”
　　郭老太太当然心有神会，不便久留了，便说道:“可不是，现在是富人的天下，我们这样的穷人不过是维持一个温饱，要不谁肯低三下四的看别人的脸色，谁的脊梁骨生来也是直的，也并不是弯的！谁让我们没那托生在富人家里的好命呦。那我就不久留她周姐姐了，还麻烦你特特跑一趟的。明天我就嘱咐红姑早点过去，你看你来了也没吃点什么，我倒是有点过意不去。”
　　周妈在大户人家当差自然惯会说也惯会听了，不过是应付罢了，便笑吟吟的把刚才攥在手里的红布包一层一层打开，却露出黄澄澄的一个金镯子。塞给疑惑的郭老太太一面说:“这是我嫂子托我带给红姑娘的，姑娘不要嫌弃小，等以后再给姑娘打对沉的就是了。”
　　郭老太太马上推迟道“这可不敢，姑娘要是知道我擅自替她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定会埋怨我的。就是我那大小子也不会依的。”
　　已下地的周妈扑楞扑楞在炕上坐出的衣服皱褶，笑吟吟的说:“当收当收的。我就不耽搁老姐姐的休息了，你一个人在家还可以吧。红姑娘我想也快回来了，我得赶紧回去交差了。老姐姐你就别下炕了。改日我和兄嫂还要正式登门拜访呢。亲家终归是要见见的，我这也算是拜了真菩萨了。也是没跑空。”
　　郭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又有腿疾，等下炕了，周妈早已经开门走出院子了，郭老太太也无可奈何了。只好先稳妥收好这镯子，等姑娘儿子再商量了。
　　周妈又借着出去给姨太太及牌友买瓜子，花生，红枣等零食的空当回了一趟娘家。老嫂子正在拾掇家务看到小姑回来忙不迭的招呼炕里坐，忙着把衣襟别着的白手帕拿下弹扫着炕沿，一面让一面又倒了杯水放在炕桌上。“嫂子你别忙了，我是给姨太太买零食的空儿偷着回来的，我说完就走。”一面说一面就靠在炕沿上，看着屋里只有嫂子一人便问道:“我哥还没下工呢啊！福子怎么又没在家啊！几次来也没看过一次人影，要不是昨天去我那又要走五毛钱，他这人我是见不到的。”
　　“怎么的，昨天福子又管你要也了五毛钱！这孩子，昨天也管我要了五毛钱，昨夜就又没回来。”孙嫂子耷拉着脸，一筹莫展。周妈一看嫂子的脸色就料定又去了那窑姐那。
　　“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女人去了。窑姐都是惯会哄男人的，就是吃这碗饭的，偶尔去去也就罢了，也不能天天的去啊！都要给他说亲了，他再不收敛收敛谁家的好姑娘肯给她。”周妈也叹着气。
　　“可不是天天在外面干苦力，领到了工钱就去送给那骚狐狸了。福子怎么就被她给魅主了呢！对了妹妹，你可去那红姑娘家了吗！”
　　“去了，去了，怎么能不去，我可不就为了这事来的。我把那镯子也留在那了。”
　　孙嫂子就眉开眼笑了:“这就好，这就好了……，收了我家的东西就是我家的人了，他们家上哪能挣下这么一个镯子啊！”孙嫂子眉开眼笑着。
　　周妈却冷笑道“你可别小看了那红姑娘，心里很有盘算的，不是一点金一点银就能打动的了。平日聊天探她口风是必要找个稳妥的有担当的男人才可嫁的。你是没看过红姑娘的行事做派很是大方的呢！这要不是我亲侄儿断断不能把红姑娘给她说的。”
　　孙嫂子看小姑子有长别人气势灭自己威风便拉下脸，说:“福子也是壮小伙了，又没成亲去逛逛窑子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事。凭她是谁家的姑娘，来了我家还能委屈了她不成。都是姑娘家过过来的。没出阁都是有些心胜的，嫁了汉子。一年半载怀个娃还能有什么痴心妄想了。”
　　周妈听着嫂子越发下道的话便也不耐烦了，站了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衣服，一面说:“那是最好的。那你和哥就在家等信吧，我先走了。”
　　“那喝口水再走吧，你哥一会儿也回来了，再坐坐吧。”
　　“不了，回去姨太太还要问怎么还不回去呢！如果手气不好势必还要发火了。”一面说却已经跨过门槛走了。
　　周妈走在大街上，心便懊恼起来。我哥守着这么个着三不着四的女人，便为哥哥气不平。好好的一个大侄儿守着这样一个不懂一点道理的娘又能怎么办，不说教导自己的儿子行事不妥当。还说人家的大姑娘。自己的孩子卖苦力挣两个钱不容易，偏偏去送给那不相干的女人，还处处袒护。难道换做我哥去找窑姐你就也肯那么说吗！不说规规矩矩娶一房好女孩，好好的过日子，还说心高气傲的话，难道你就没搁女孩过过啊！这要是红姑娘嫁过来不定给什么气受呢！就红姑娘那性情，家里不是要闹开了吗！本是自己好心，难不成是要毁掉一个好好的女儿了吗！还认准了一个窑姐找，难不成日久生情有了感情，那我不是彻底毁了红姑娘吗！这不是要作孽嘛！活该我没儿女，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看哥嫂的眼神，也该为自己谋算谋算了。一面走一面想，忽然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从身边擦过。周妈却站住了，忽然想到下午在红姑娘家看到的那个小男孩，就机灵的很，也懂事乖巧，长的也干净，白白的，一瞧着就讨人喜欢的小孩子，又寻思道:“这要是自己也有这样的男孩，该多好啊！守着这样的孩子过活自己老了也有个臂膀。不像自己的侄儿又说不得，不知道哪句话说重了既得罪了福子又得罪了那着三不着两的嫂子。自己又少不了帖己，现在看这福子，不要说他父母我是没什么指望的了。天天就知道往那不干净的地方跑。莫不如现在自己领养一个好孩子，自己调教，我对他真心好，孩子大了自然也会孝顺我的。”突然心意已决的周妈脚步便也轻快了，阴沉的脸色也焕然一新了，笑呵呵的了，心里却又嘀咕着:“关了门，谁不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啊！有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经的事的。”一路想却又有一个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