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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深埋

作品名称:月光浴      作者:徐夜叔      发布时间:2016-06-23 09:09:53      字数:4153

  她拉着我的手,像做祷告般放到她的胸口。透过柔软的酥胸,心脏的砰砰跳动我能真实感受到,那是缺之必死的心脏,而不是具象意义上的抽象表现。它是活生生血淋淋的。
  “集中注意力!听好了,现在感受我心脏的律动,然后找出规律,把你的心脏给找出来!”
  我闭上眼,浑身上下的感官都对准女孩的心脏瞄准,仿佛不觉间已从女孩的血管内窥视到她的心房中。我在她的血管壁上尽情地奔跑,远处是地震般的泵血声,我的耳膜也跟着震颤。规律?何来规律呢?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心室内窥探。这关乎全局,我无法做到对她人隐私的必要保护。
  在心室内,我微微侧着身子瞧去,看到了几粒硕大的乳木果。它们散发的馥郁香气盖过了血腥味。我对之情有独钟,但听说许多人对其香味难以忍受。我不能理解的并非他们的难以忍受,而是自身的可以忍受。这种感觉像永不休止的旋转陀螺一样令观众感到不安。也正是如此我才对几乎所有事物都有可以忍受的底线。
  原来女孩的心是乳木果做的。
  “明白了?”
  我背靠着岩壁,说道:“岂止是明白。”
  “你的具象化的心,谁给你的?”
  “一个女人。”
  “谁拿走的?”
  “一个女人。”
  词典就是我的心。
  这一刻我不再需求小女孩了,甚至对于他们的为所欲为我能很好地慷慨接受了,进一步来说我假如能抛弃她的话,将更美好。我脱下白色不锈钢安全帽,将它扔到远远的黑暗角落里。它不情不愿地发出磕磕绊绊的声响,示意我不要做得太过分。我适可而止地微微一笑,再也不顾我是否会理会它。然后关闭手电,让地底世界变得纯粹,变得一丝不挂,赤裸裸地呈现在我面前。《成语词典》就在此地,没有人告诉我,但它本就是我的一部分,何须他人告知?
  我走到一堆群居的心脏旁,它们簌簌发抖,迫于我的威胁,它们一个个识趣地走开了——也可能是不假思索地行骗。我看见《成语词典》躺在地上。我弯腰去捡,差那么几厘米我停顿了一下,过了二十秒,我才捡起它。
  “快走,你的心脏一走,维持矿山的基本要素毁灭,矿山要坍塌了!”
  这可非同小可,我马上拉着女孩没命地往外跑。但实际上我想骑在她身上,或者我抱着她。但情况不太乐观,耳后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头顶开始有小碎片抖落,木梁也开始不同程度的断裂。当我们跑到出口时,矿场的矿工已杳然不知所踪。整个矿场陷入谜一般的死寂,他们都变成了透明的躯干,环绕在我们周围。
  “你把心拿走,矿坑坍塌,心脏们反而安全了。如果不这样干,过不了几天文青就会派人来取心脏,那么彼岸花再度盛开,又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了。”我用手将她头上的灰尘拂去,看着她就像透明的天空一样。
  我的老相识来了。他穿着破旧的脏兮兮的橘色格子衬衫,并把格子衬衫掖进棕色呢绒布裤子里,这样不仅不显得丑陋,反而让参加葬礼的人们开始津津乐道了。他看起来他要到他的伐木工厂干活了。这让我难堪,因为我会自觉代入我是伐木工厂的老板。我开始思索当伐木工厂的老板是否比晒月光浴更具观赏性或实用性。但邻居告诉我,二者没有任何可比性。
  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一步步走来,皮鞋摩擦土地的声音像是收音机里恶俗的黄色笑话。来,再走近些,让我一睹您的真容,让我看看您是否是钢筋铁打的灵魂,看看您的部件是否齐全,看看您内部的齿轮和螺丝有没有上紧或缺少润滑油;瞧瞧您的电路是否完好无损——不然怎么支配这个世界呢?在这儿,您把月亮当成您的台灯,把星星当成房间的壁画,又不得不让山川河流为您而流动枯败;在这儿您是土财主,春夏秋冬是您的空调的四种模式;所有的人们变成您的奴隶,您的玩偶,大约也是您的肥料;您让路延伸,那么路就得延伸;您让女人变老,那么她不得不成白头发的怪物。
  但是,现在您来了。
  他又走近了些,我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真容。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庞,沾染了人世间几乎所有的愁怨苦闷忧虑才会形成的一张破碎深渊般的脸庞。那是刀削斧凿般的岩石,是冻坏了的肉,是烧焦了的木头。啊,赞美我的朋友!世间一切的丑态汇聚于此,犹如世界所有肮脏的河流汇聚成的海洋!我要徜徉遨游在海洋最深处,找到你令人唾弃的核心。
  上帝缔造了人,人又缔造了上帝。如此循环往复,不断上演一出出自己造神自己制定信仰的笑话。还不如窝在被子里偷偷喝酒爽快。例如我面前站着一位这个世界的上帝,那么我该怎么进行冠冕堂皇地抉择呢?能不能给我几秒犹豫踌躇的时间?让我在刺杀他或臣服他之间做出令观众满意的抉择?我再次看着他,就像看我自己一样。
  他忽然跪下。这让我的神经为之绷紧,我极想抬起比山还高的臂膀去拥抱他,但我的双腿不听使唤地开始打颤,甚至我的小便都快出来了。这都是他害的!看,他又开始装模作样地磕头了,我真怕他那稀松的牙齿会在没了下巴的嘴里掉出来!
  “喂!够了没有。”
  他充耳不闻,又磕了二十个响头方才罢休。他说:“行行好吧。文明。求求你把身后的女孩给我,我愿付出所有。”
  “你有什么?”
  “我有上亿的灵魂,有无边的伊甸园,有长生不死的秘诀。全都可以给你,我只要她。”说着,他又磕了几个响头。我甚至一度被他的虔诚而感激涕零。
  我看着身后的女孩,他不愿直视眼前叫文青的丑恶的男人。怯生生地躲在我的身后,仿佛她是我的女儿。但其实她还可以是我的妈妈,我的外婆,或者我的丈夫。
  “为什么只要她?”
  他不回答,只是继续虔诚地磕头,仿佛我是一座灵验的神像。我以后要建很多的神像,这样不会让我感到丑恶会把香客熏走。我还想要很多人向我磕头呢?
  我怜悯的代价不足以对某些歪曲生灵造成涂炭的生物使用,我的老相识低三下四地磕头,实际上您可以看作是我在低三下四舔他的鞋子上的灰。世界上所有的假象都是以真实为基础打造的,甚至假象本身便是真相。
  我忽然抚摸他的头发,于是他也忍不住悲伤起来。何必呢?不过是摆弄坏了一些不成样子的玩具罢了,又不是错过了女孩儿们的聚会,无论如何都要对玩具珍惜。但是他不依不挠地哭了起来,我们像事先说好地那样互相试探着,我猜他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才导致如此下场。
  不一会儿,他开始祈祷起来。上帝,我知道您听不见,事实上谁在乎呢?人们需要的是“上帝”这两个字,而不在乎你是否真正存在。站在路边的不一定是拦出租车的,站在河边的未必是想要轻生的,向您跪下的却是不完全的人类!人类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您听不到,可是我能听到。我的耳朵旁像沾了蜂蜜,很多人类的祈祷和祝福甚至诅咒会像虫子一样钻进来。直到有一天,一位善良和蔼的裁缝把我的耳朵缝上了。我愉快地学会了下跪,但还不太习惯这安静的世界。
  “事实上,我亲爱的先生、患者,请允许我告知,您其实是我的一件衣服罢了?您怎么能理解并造谣人们的快乐呢?”裁缝这样对我说。
  我开始坚决起来,说道:“伟大的您,其实从何说起才算了解在下呢?我曾经抢过女孩儿的洋娃娃把它剪碎,但她的妈妈却感谢我。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因为她妈妈说她是个男孩。”
  裁缝感到不可思议,并且抱以怀疑的态度说:“您确定不是在开玩笑?他们肯定是道听途说。”
  我说千真万确。这时裁缝反而开始讨好我了。经过他的允许和我自发的窥探,我把这门儿手艺学到娴熟。
  有一天一位贵妇人牵着条脱了毛的狗走在我面前,狗不停地吠着。我感到身心愉悦,想抱一抱它,但它的主人烦极了。于是我请求让我为她分忧解难。开始她不太相信我,但我一直缠着他,我跪下,磕头,给她拂去鞋子上的灰。她被我感动了,于是坐了下来,于是一切都变了。
  我把她的耳朵缝上,她对这项工程满意极了。赏了我一个吻,就走了。风雪太大了,人们都回去了。家里有煤气或壁炉,裁缝钻进了下水道。
  我开始对他发狠,不是因为我的自私,反而是为此他开始开窍了。
  过了一小会儿,他的哭泣终于令我哭笑不得。而在这时,我恰恰在做最要紧的决定的最紧要关头。因为他哭了,所以看起来像是我故意似得。但这不是,身后的女孩儿能作证,我吻着她的手背让她告诉所有的病友们——我——谁是我?——是无辜的。
  我把《成语词典》握在手中,的确很有分量。眼下就要开始对所有我所认为的假象或真相进行粉碎,对如蛀牙般残存在几个世界的非自主性意识进行回收。换句话说,也就是我对我本身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战争,势必要建立起一个高度政治集权制的精神王国。但如果邻居或病友告知我在很远很远处有一处湖泊,夜晚还有大月亮,那么别再吝啬给我一艘小舟和木房子。鱼竿我也要。让我去吧,怀着感昔的情怀流浪,这样一来永远也不会有人送我木舟和房子以及鱼竿,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一处地方的珍贵。他们不知道珍贵的月光浴会治疗你一切的伤痛,会给你永恒安谧恬淡的生活。那么只好发动战争,不去管是非好坏的舆论了。
  我抡起《成语词典》朝他的头顶狠狠地砸去。因为他在哭,没做任何防御措施,所以这一下的力道用了十成十。当《成语词典》与头颅撞击产生的反震令我手麻时,他停了哭泣,而是换做诧异、不安、悲伤、怜悯、懊恼、绝望地望着我。我笑了笑,继续开始进行殴打。我用《成语词典》的棱角对着他的太阳穴挥去,他想反抗,但却因为内心的愉快而忘了头颅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的太阳穴开始流血,把他的脸染成血红色。可我猜只是划破了一层皮。我又对他拳打脚踢,用拳头对着他的鼻子蹂躏,很快我听到了鼻梁骨碎的声音,他掩着脸大哭;用脚踢他!对,踢他的膝盖和胯下,要准一点!他站不稳了,像根稻草,地上也有一滩尿水,是他的荣誉的勋章。他还是不屈服,还是哀怜地笑着,但他这时已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了。也就在这时,身后的女孩才敢偷偷瞄他一眼。但实际上她只是听听动静,我只是喜欢这样描写罢了。
  “没用的,没用的我亲爱的。您们真不知道?世界的巨轮一旦转动,那就永不停休安宁之日!您们打死我算是成全我,但我可爱的花儿还在绽放着,枯败的只有人们的心。您能管住贪婪的人们的眼睛和鼻子吗?难道您不了解世上真有无数的人发誓宁死都要活在梦中吗?”
  我骑到他身上,扼住他的咽喉,狠狠揪他的头发。他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些什么有趣好玩儿的事,于是他的眼神里开始变得清明透彻,像夏日晴空流过的雨露。我竭尽所能加把劲儿,他的嘴里开始冒血水,咕嘟咕嘟地使我忍俊不禁。他的四肢开始无节奏地捶打地面,指甲会嵌进土里,但大多指甲都裂开了。眼神终于黯淡下去,失去了焦点。但那一刻我们俩都是极致而快乐的。没人在乎,身后的女孩胆子也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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