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一位中学生的日记（六十二）

　　二月二十三日，过年了，家里来了贵客，我陪着他们吃饭。来了客人，有好菜必有好酒，母亲买了好几元钱一瓶的“鹃湖小茅香”，真够贵的，一瓶酒能买几本好书了。第一次喝这么好的酒，其实一点也不好喝，不香反而辛辣地很。喝过酒头脑昏沉沉的，直到晚上也没有完全清醒。真的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花钱买酒喝，真是找罪受。晚上，不想读书，又难以入眠，正百无聊赖之时，我突然听说大队今晚放电影，于是兴冲冲地去了。放映的两部电影我都看过了，不过，在村头的打谷场上，与那么多熟人说笑着再一次欣赏，心里别有一番感受。第一部电影是《董存瑞》，重温这个感人的故事，仍是让人心潮起伏。特别是其中《三大纪律大项注意》的旋律一次次响起，激起了我儿时的许多美好回忆。第二部电影是《少林小子》，其中许多山水镜头让人赏心悦目。大自然是多么美啊，生长在大平原上的我，非常渴望去游历那些名山大川。电影中漂亮、伶俐的九只凤，英俊、强壮的九条龙，更是展现了人体美。更主要的是人物形象的心灵美，作为红线贯穿了全剧。一件真正的艺术作品，就应该这样具备美的因素，让人们品味，欣赏。
　　二月二十四日，阴天，风很大，气温也很低。昨晚电影结束后，已是很晚了，我情绪激动，好久没有入眠，今晨我直到九点多才起床。今天是正月初五，按照农村的老规矩，过了初五，该干什么就要干什么了，探亲访友的日子已结束，不能再玩了。我也该到学校补习功课了。唉，本来两年的课程，我们延长到三年，还是不能学习完，还要占用寒假时间。老师说，补课期间，只有上午上课，下午自习。想起在教室里自习时，同学们在一起说长道短，东拉西扯地闲聊，就很苦恼，还不如在家里一个人静静地读书呢。
　　我正在犹豫是否到学校去，姐姐，姐夫，还有大哥，大嫂都来了，他们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过年了，看望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二是小哥的婚事即将定下，他们也来参谋一下，农村的规矩真是多。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看来我安静读书的愿望落空了。一年到头全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母亲与嫂嫂发生了口角。母亲生气地流泪，嫂嫂说了许多哥哥的不是，姐姐和姐夫劝了母亲，又劝嫂嫂……家庭的矛盾真让人痛苦。正在这时，叔叔又来到我们家，让我们去十几里路远的郝集，看望一位病危的姑奶奶。两位哥哥有事，不能去，这个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去就去吧，反正在家里这么多人也不得安宁。
　　迎着猛烈的刺骨寒风，我与几位叔叔骑着自行车，艰难地走了十几里路，终于来到那位姑奶奶家。在一间充满烟尘的、低矮的小屋里，那位姑奶奶蜷缩在肮脏的被褥里，面色蜡黄，毫无表情，好像生命即将消失的样子。我并不认识她，只是出于礼貌与叔叔们一起坐在她的身旁。叔叔们抽着烟，低声议论着姑奶奶身后的丧事如何操办，这里没有我说话的份，我只能作为一名旁观者静静地听。时间好像停滞了，让人窒息，难熬。不知过了多久，叔叔们的谈话终于结束了，我与他们一起走出小屋，把那位似乎没有生命迹象的老婆婆抛在身后。我们又来到一处新盖的大房子，院子很大，房子设计的也很漂亮，与老婆婆的小黑屋形成鲜明的对比，据说这是姑奶奶的儿子的。在这敞亮的地方，心情好多了，可是，叔叔们谈论的仍是让人窒息的话题。我继续陪着受罪，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开始吃饭。尽管我非常饿，可是，看着满桌子的菜却无法尽情地吃。因为主人和叔叔们一圈又圈地喝酒，劝酒，我总不能一个人吃菜。喝酒的程序持续了两、三个小时，才正式吃饭，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馒头，夹了点冰冷的菜，午饭总算结束。然后，叔叔们又一次来到那可怕的小黑屋，继续议论即将来临的丧事怎样操办。我望着生命垂危的姑奶奶，悲凉、沉闷、凄惨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正在烦闷之时，我突然发现屋里多一个人，她是姑奶奶的一位十八、九岁的孙女。她虽然衣着朴素，但明目皓齿，清秀俊美，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蔷薇花，与垂死的姑奶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生命啊，就是这样一个轮回转入另一个轮回，无情的岁月能改变一切，摧毁一切。时间就是生命，寸金难买寸光阴，这些可贵的名言其实并不深奥，它就是最浅显、最常见的人生哲理。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五点多了，天色已渐黑，他们总算结束了无趣的谈话。走在回家的路上，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我如同一只出笼的鸟儿。回到家里，我又陷入另一种苦恼中。听妹妹说，家里中午也没有好好吃饭。嫂嫂和哥哥下午已回去了，母亲正流着泪向姐姐诉说心里的苦处。晚饭时，我发现母亲时时撩起衣角，擦拭眼泪，我心里酸酸的很难受。昨天我们全家在一起还谈笑风生的呢，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家人之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值得大家这样吵闹呢。唉，被琐事纠缠着的人们，什么时候才能摆脱生活的烦恼啊。
　　二月二十五日，今天必须回学校了。上午八点多，我收拾好行李，匆匆赶到学校。到了班里，已上课半个多小时，数学老师正在讲解试卷。我扫视了一下班级，同学们几乎到齐了，虽然是补习，老师要求的不严格，但现在到了高二年级，同学们心里都上紧了发条。晚上，在《中华文学》杂志上，读到了一篇文章《贺子珍》，了解到她艰苦而充满曲折的一生。作为人民领袖的妻子和红军指战员，她经历了红军战士的艰苦岁月，更经历了其他人少有的心灵创伤：她一生有六个孩子，死的死，丢的丢，最后只剩下一个女儿——李敏，这对一位母亲来说，是多么大的痛苦啊。贺子珍在莫斯科治病和求学时，由于林彪等人的诬陷，她被别人当作“疯子”送进了医院。幸亏王稼祥、朱仲丽夫妇的帮助，她才回到了新中国，但又遭到江青等人的迫害。她精神上虽然受到无情的摧残，但她仍是念念不忘为新中国贡献力量。四十多岁时，她还攻读大学的数理化，直到一九八四年，她走完了充满苦楚的人生旅程。掩卷深思，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老一辈革命家为了新中国的诞生，为了劳苦大众的幸福，真是受尽了苦难啊。生活在今天的我们，应当好好珍惜幸福的生活，创造人生最大的价值。
　　二月二十六日，上午，老师讲了一张试卷后，又是自习课。放学后，我来到书店，买了一本于力著的长篇报告文学《人鬼杂居的北平市》，书中揭露了三、四十年代日本侵占北平所犯下的滔天罪行。通过阅读，我进一步了解了日本帝国主义的凶残本质。晚上，第一节自习课读《从五四运动到鸦片战争》，第二节课时，我与朱兵等同学谈起了分文理科的事情，直到下课。
　　二月二十七日，早上醒来，发现校园里一片银白，落光了叶片的法桐树枝，也变成了银白色的，真是“银装素裹”的世界，原来昨晚下雪了。人们常说“贼雪”，雪花就是这样，常常在人们不在意的夜晚，偷偷地光临人间。“润物细无声”这一场春雪，对小麦的生长很有好处。
　　二月二十八日，在书店里买了一本《英语世界》。尽管我不喜欢英语考试，不喜欢听英语老师的讲课，但是，我仍是舍不得丢掉英语。我英语成绩不好，但四、五年来，我在英语学习上花费的功夫太多了。今后，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学习英语，尽量多读英语书籍。不是为了考试，而是为了掌握第二种语言，拓展自己的知识面。
　　三月一日，今天正式开学了，不过，课程表上有六节课，只有三节课有老师来到课堂上，其他的还是自习课。真让人生气，学校占用我们假期的时间补习，现在正式上课了，他们反而不给上课了。这是真正的关心学生，认真教学吗？！老师给我们补课的真正目的大概是捞钱吧。
　　在书店里买了一本张毕来著的《贾府书声》，这是我收藏的第一本《红楼梦》研究方面的书籍。我要认真地阅读它，进一步提高对《红楼梦》的理解。
　　三月二日，下午，只有一节英语课，又是讲解分析试卷。听同学们说，老师准备讲两个星期的试卷呢。我最讨厌老师讲解试卷，围绕着做题而讲解，为了做题而做题，有什么意思。想到坐在课堂上，听老师讲那些枯燥的问题，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实在难熬啊。于是，我选择了逃课，我躲在寝室里，翻开《约翰?克利斯朵夫》，痴迷地读了两个多小时。我沉浸在思索的乐趣中，感到很充实，很快乐。一颗伟大的心灵是永远不会感到孤独的，相反，它像一只金凤凰，会在孤独中升华、飞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