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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石桥街>第二十二章(3) 桑梓情深之三

第二十二章(3) 桑梓情深之三

作品名称:石桥街      作者:未杲唐麒      发布时间:2016-06-04 14:35:05      字数:7461

  祝志平这里笑得阳光灿烂,可是他哪里晓得他的妻子方二小姐此刻正自坐立不安呢。方二小姐经“高人”指点,明白了丈夫若是去了长山市弊远远大于利的道理后,虽然小小的不愉快了一场,可是她自从和祝志平定亲之后就将自己整个的无私地交给了这个才气横溢的“书才子”!二十多年来,所历经的不管风风雨雨还是坎坎坷坷,心中的爱却从未产生过坎坷风雨!尤其近阶段祝志平对她的态度,让她补上了新婚蜜月的一课,正美好得蜜里调油“春意知几许”,所以当锣槌老阿婶奉罗家叔太爷之命来请,虽说不是头一回了,可是一个个风风火火的阵势怎能不令她惴惴不安呢?有心追过去探个究竟,却因为贤淑的性格而屡屡止步,正有点像热锅上蚂蚁的时候,祝志平总算回来了!见他情绪轻松愉快还略带酒意,这才想起自己连中午饭都未曾有心情来吃,一边准备用餐一边不无埋怨道:“到现在!你大概吃过了吧?也不晓得叫了你去有甚的事,弄得人家心里乱乱的,饭都没有胃口吃,到底甚的事?”
  见到妻子如此的对自己操心牵挂,祝志平更添三分感动,歉疚间情意绵绵地自责道:“都怪我不曾早下决断,害得你牵肠挂肚连饭都吃不好,不过这下子好了,决心一下我反倒轻松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我放心?怎的个放心法?”方二小姐虽说从丈夫的话中听出了结论,离自己的期望不会远多少,但是祝志平并没有亮出底牌,而她又是个稳重的人,自然不会说轻飘飘就飞了起来,“哪个晓得你下个甚的决心?”
  “嘘……告诉你吧,长山不去了。”祝志平哪还忍心继续深沉下去?轻松地长吁了一口气,“真的不去了!”
  “甚的真的不去了?”祝志平正欲再添几句能令妻子开心的话,却不料有人不知趣地横插了一杠。祝志平与方二小姐举目看去,几乎异口同声道:“唐主任!大忙人怎有功夫这时候回来的?”
  “祝老师,祝师母,不好意思,打扰了。”唐平之如今身份不同了,虽说对祝志平还是不敢放肆,可语调之间以前的那种谦恭的味道却淡了许多,“我就是再忙,也不敢忘了曾经戴过同一号规格同一样质地同一种……的帽子的老阿哥,对不对?只是正巧碰见老阿哥和嫂夫人‘不敢高声语,恐惊街上人’,悄悄话却让我给搅扰了,恕罪恕罪!”他嘴上一时顺溜,几乎把“同一种颜色”溜了出来,总算他反应敏捷及时把“颜色”二字吞了回去。唐平之深知若是深究曾经的“帽子”的色泽问题,自己的那顶可是有着永远不会褪色的遗憾,一时里虽然不无尴尬,却也从容地应付了过去。
  “什么悄悄话?真的悄悄话只怕你就是假猴王——六耳猕猴也未必能让你听了去!”祝志平并没有注意到唐平之的几句调侃中的那一点疙瘩,此刻的他正想有人将自己决定留下来的消息尽快地宣传出去,好让自己过一个太太平平的暑假,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现在唐平之来得正巧,而且主动露出探秘的口气,正合自己的心意。便爽爽快快地告诉唐平之道:“要是你真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经过家庭议会的磋商,结合各方面的意见,现在我正式宣布:本人决定不离开石桥中学。”
  唐平之来的时候胡丽君关照他:“多少人劝祝老师留下来,可他就是不肯点头。你见到他能劝就劝几句,劝得动他留下来当然最好。劝不了就不要勉强——人各有志,无所谓对错。千万不能话赶话赶得不愉快坏了两家多年的交情。你话才子的尾巴得看清了地方看对了人再露才好。”岂料自己几乎未费唇舌便“让”祝志平回心转意留了下来,这“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何等的威风?看来这“话才子”的名头又该领一领风骚了。唐平之庆幸“天助我也”其实并不仅此一点,与胡丽君共进午餐时他最担心饭后夫人又要“补上一课”。可是昨夜钟春英那里一夜的奋勇,唐副主任已成‘强弩之末’,要想连续作战未免有点力不从心。所以当胡丽君另有差遣——让他邀请祝老师夫妇后天同赴“三朝宴”,唐平之真个是如获大赦。只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唐平之自知精力远不如年轻时候,晚饭过后那一关如何应对?这下子好了,留住了祝老师的功劳,多少可以弥补晚上过关时可能出现的狼狈相,唐平之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往后须谨守平衡法则,决不可再出顾此失彼的洋相,否则露出马脚来可就没得玩了。
  唐平之完成了夫人胡丽君交代的任务“得胜还巢”,一路上凡是值得搭话的自是把“祝老师留下来不走了”的消息放了出去,语气中自然少不了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劝动了祝老师放弃返城的意思。回到家中向胡丽君作了汇报,胡丽君将信将疑,想不到丈夫竟有这等功力!却也相信唐平之绝不敢对自己凭空捏造的,反正“祝老师不走了”是个值得高兴的消息,便慷慨地给了唐平之口头表扬并关照道:“我得去食品站把后天要用的肉和下水安排好了,还要去请娘家人,你在家里把客堂间顺一顺,省得后天手忙脚乱。”便出门去了。哪晓得来到老锣槌姨妈家时听了姨妈的说法,这才明白祝老师的留下原来另有关键,初时对唐平之的“贪天之功”很是有点恼怒,后来又一想唐平之可能并不晓得姨夫、姨妈才是“功臣”,否则哪里敢龙口夺珠、老虎头上拍苍蝇?其中肯定有所误会,这么一想,心里头这口气这才顺下去不少。辞别了姨夫、姨妈回家去了。
  回到家细细一盘问,弄清了唐平之先前的汇报虽有水分却也并非“纯属虚构”,而且他更不晓得姨夫、姨妈老将出马,所以没怎么计较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晚上睡到床上总以为小别胜新婚唐平之肯定会激情亢奋表现不俗,哪晓得结果却是大失所望,虽然唐平之一再道歉“出差在外实在辛苦,等我休息一两天就能还力”。胡丽君疑窦丛生,却一反常态出奇的体贴:“出差又吃力又劳神——就算了吧。”唐平之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以为总算平安过关。他哪里晓得胡丽君表面体贴,心里其实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总觉得唐平之有点不大对劲,只是一时里还不会将丈夫与“背叛”二字联系起来。胡思乱想处胡丽君好久好久都不能安然入睡。
  
  到了孙女儿三朝这一天,胡丽君和唐平之都起了个大早——因为天气热,许多小菜不能提前准备,所以只好起早上街采办。不过有些菜肴若是现买现洗现烧的话,当天中午是来不及上桌待客的。
  不过请来掌厨的王团长自有一套保鲜的土办法,再加上担心王团长上了年纪又累又热吃不消,祝志平推荐过来帮厨的林广郎机灵权变便更多了一份保险。两个人头一回搭档便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小的敬重老的正直和善手艺高超,老的喜欢小的聪明机灵谦恭诚恳,一见如故便成了忘年之交。两个人相帮着隔夜便将处理起来特别麻烦的肠、肚、肺、爪等等先行拣洗焯水制成半成品,林广郎又去挑来两担冰凉的井水用大澡盆将半成品凉镇起来,第二天便省事多了。
  这样的场合总指挥自然非老锣槌莫属,胡丽君和唐平之刚刚采办结束,她便搬动着“三只脚”风风火火地来了。老锣槌指挥着胡丽君和唐平之拜了菩萨,敬过祖宗,客人们也就纷纷到齐了——祝志平夫妇、胡亚男夫妇、胡亚男的父母还有几个姑舅近亲,加上老锣槌的“老东西”——特意请了部三轮车送了来的,约摸两桌客人。
  “阿伯,天这么热,可不要太吃力了。”看见王团长忙得一脸油汗,王志邦自是不能不上前去表个亲热——要不是这位“团长”阿伯打前站,王志邦的父母还有两个叔伯也不会有勇气来石桥街上发展,或许自己至今还是个“乡下人”,更别说讨到胡亚男这么个如花似玉英气勃勃的好妻子了。所以王志邦一直对这位阿伯心存敬意。孝心油然而生处便取了一把芭蕉扇边打招呼边给“团长阿伯”送去点凉意,“要不要给你送点凉茶来?”
  正忙得七窍生烟的王团长突然感到一阵凉风习习,透过老花镜一看见凉风来自本家远房老侄倌王志邦手中的芭蕉扇,开心得满脸本已油亮油亮的“酒窝”更加红亮得放光:“哦,是志邦嗬!不热不热,也不吃力,凉茶等一会儿忙停当了才有工夫喝。你快坐桌去,马上就开席了,不要让油烟熏了你的干净衣裳。”
  做人大都这样,上了一点年纪后哪怕得到小辈一点点最廉价的尊敬都能开心得浑身骨头发轻!这王志邦是王团长的远房侄子,平常并无多少来往,不过这小伙子懂规矩,有礼貌,不管在什么场合,但凡遇见这位“团长阿伯”总能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听说他最近当上了厂里的生产技术科的科长,也算个有面子的人物了,难得他一点都不嫌弃一个浑身葱花油烟味的老麻子——王团长能不开心吗?
  “叔侄俩这般的亲热——好,好!”王团长正开心得有点晕乎乎的,忽然听到有人叫好!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不是祝志平老师又是谁?
  要说祝志平与王团长本不是一路人,可是或许缘分凑巧,又或许相互赏识对方的人格,竟有点水乳交融的意思。所以他一进老唐家,头一个打招呼的人就是油脂麻花的王团长。只是他的呼吸系统多少有点障碍,实在承受不得厨灶间的烟熏火燎,况且客堂间坐着的罗家叔太爷难得这么好的兴致——跌坏了腿后他两年多没有出门做客了,要是冷落了这个老人家岂不是烧火棍扒耳朵——自找不痛快么?好在酒菜基本准备停当,便也省了许多虚应故事。
  席面一开两桌,外男内女!因为天热,菜肴不便油腻,不过有王团长掌勺、林广郎帮厨,只只菜肴口味鲜美浓淡得当。客人们正赞不绝口,刚刚用清凉井水洗尽了油烟燥热的王团长捧了壶凉茶走了过来,说是谦虚其实夸耀道:“天气热,有些味道不敢实足到位,请大家多多包涵了。”
  在座的全是明白人,王团长不无得意的口气全能听得出来。不过别说一桌菜肴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即便稍有不足,也不会不知好歹到对这位在这种大热天里精心为人民服务的上了年纪的实诚人吹毛求疵的,所以一个个伸出拇指夸了又夸,尤其王志邦,真心诚意地感叹道:“我们厂里不断出新产品,几乎天天都有客人来,文厂长又特别好客,让石桥饭店很是赚了不少,可就是从来也不曾让我们的客人满意过。要是换了阿伯掌厨,石桥街这许多的厂家,还不都把客人送你身边去呀!那可有得赚了。”
  王团长摇摇头,无奈地感叹道:“哪来这么容易哦?只怪前世里不曾敲木鱼,今世里投了个农民户口,像饭店这样的商业口子,不是居民户口的要想进去工作,只怕比登天还难!中学里于校长,还有几回公社干部请客,只要有要紧客人都会把我请到饭店里去临时掌厨。要是他们能帮我解决户口问题,还用得着临时请我?命里没有莫强求,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修修来生吧!”
  “这户口的问题也确实如关似锁。”祝志平一家虽然都是居民户口,却从他老师的角度看到了太多的无奈,“要不,这一恢复高考,怎么会形成一种‘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的现象?说穿了其实十有八九就是为了解决户口的问题!从前读书人十年寒窗是为了跳龙门,现在读书人心心念念却是为了跳“农门”——跳出农民之门。跳不出这个农民之门,即便满腹经纶那也是屠龙之技。就算胸怀凌云之志,英雄却无用武之地。那十年‘动乱’更糟蹋了太多的本应成为栋梁之材却因为农业户口的少年才俊。再看看‘人多力量大’的后遗症——商业口子、国有企事业乃至大集体企业——居民户口的还安排不过来呢,饶你技艺高超手段不凡,可要想凭农民户口去和居民户口的争饭碗——粥少僧多哪容得你这个没有‘度牒’的野和尚?唐主任,县城的情况也差不多吧?”
  “县城里的饭店虽然也属商业口子,可是和乡镇的情况还是有所不同的。”唐平之尽管回到县城并不太久,不过本系统的情况还是了如指掌,“现在全都划归了饮食服务公司管理,上头多了个‘婆婆’,只怕‘一国三公’也不容易。倒是近郊的几个大队脑子动得快,看到饮服公司实力不够,城乡接壤处有空当,就纷纷在餐饮方面动开了脑筋——先开小吃店,弄了一阵看看形势不错就改成了饭店,有的还像模像样档次决不比老牌子饭店差。我还听说大部分的饭店竟是挂着大队的牌子骨子里是几个头子活络的人合伙开的,当然,管理费得交丰厚一点,这样子集体个人都有好处——开饭店卖‘进口货’最难管理,白吃的白吃,白拿的白拿,谁管谁惹‘饭碗毒’。有些一贯‘放任自流’的干部,连自己都管不住还能管得了别人?所以只有利益和主事的人挂上钩才能出效益出利润,这些人倒是想得前看得远。”
  唐平之的副主任果然没有白当,思路和见识都大有长进!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尤其“挂着大队的牌子”“几个头子活络的人合伙”和“利益和主事的人挂钩”等话,更令有心者受触动!那有心者应该说是有两个人:祝志平和林广郎。祝志平有心,还只不过觉得这种方式为有才干的人搭了一个舞台,“英雄有用武之地”才是社会之幸人民之福,是种笼统的概念。而林广郎就不同了,他的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个计划,只是这个计划实现得了还是实现不了,一时里还心中无底。
  “嘿嘿嘿,喝酒说酒话,吃菜谈菜事——你们的国家大事散了席后再谈,现在能不能说点开开胃口助助酒兴的话让我老头子吃得开心点?”唐平之只顾自己卖弄得来劲,却不料惹恼了老姨夫发飙,“哪个再谈跑题的话,老头子我罚他的酒!这样子吧,志平老侄倌,还有你——唐大主任,一个人说段故事或者笑话,说得没劲的照样罚酒!”
  “姨夫下了命令,小辈不敢不从!”唐平之见姨夫称自己为“唐大主任”知道有点揶揄的味道,可是对这样子个老人家是没法认真的,况且今天自己身为主人,如今又有了点身份,更不能有失风度!当仁不让施展开话才子的功夫道:“那我就抛砖引玉了——”
  
  有位仁兄贪杯,老婆却把钱柜守得太紧。有一天,这仁兄酒瘾大发,绞尽脑汁却绞不出半文酒资,无奈间想起村头庙里有尊铜铸神像便打起了主意。一溜烟钻进庙里,看看四下无人,便将手伸了过去,一时里却又害怕神仙怪罪,便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道:“神是天上神,铜是地下铜,杜康也是仙,换来救酒虫。”这位仁兄揣着铜像找了一家酒店换了三斤老酒一斤熟牛肉,毕竟心虚,不敢堂而皇之坐下来畅饮,便向酒家借了只葫芦装了酒,讨了张干荷叶包了牛肉,想找个僻静处解馋。此刻的他做贼心虚,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光怪怪的,似在责备他不该偷了庙里的神像!转来转去再也找不到个安全的地方。昏朣朣走到一处人家的柴草堆旁,看看还算僻静,略微定了点心,拔开葫芦塞打算先来上一口煞煞馋润润嘴再说。哪晓得不远处拴着的小毛驴早不叫晚不叫这时候叫开了:“吚——哦……”又惊着了躲在柴草堆里生蛋的母鸡,也跟着叫了起来:“咯——蛋!”可是听在这位仁兄耳朵里,却似有人骂他“你哦——滚蛋”!吓得他嘴没润得成,内裤却有点潮了,拔腿便逃!上气不接下气地逃到河边一处芦苇丛前,见这里四处茫茫无人无家,以为这下子安逸了,喝酒吃肉再也不会有谁来打扰了。正准备痛快一场,没料着吓了芦苇丛中的鹡鸰鸟,惊叫着飞了起来“唧唧哩——唧唧哩”!连带着河对面的水鸡也凑起了热闹“哔咚……哔咚”乱叫,早已草木皆兵的这位老兄一听“贼这里——别动!贼这里——别动”!真个是魂飞魄散!一溜烟逃回家,把酒和牛肉往灶膛前乱草堆里一塞,就钻进房间里躲了起来。这位仁兄不正常的举动自然没能逃过他老婆的眼睛,去乱草堆里一检查,知道丈夫做了坏事,便不动声色做了做手脚……好半天,这位仁兄总算惊魂稍定,去乱草堆里一摸更加定心:酒葫芦和荷叶包原封不动,看看老婆又出门去了,提起酒葫芦就满灌一口……咽到肚皮里才觉得味道大不对头,淡如凉水!又散开荷叶包张嘴便啃——味道也不对……竟变成了剥皮山芋!这下子他更怕了,丢下葫芦荷叶包纳头便拜,口中不断忏悔道:“弟子犯酒瘾,老婆抓得紧。铜像去换酒,实在不恭敬。酒菜变了味,该我遭报应。换都换过了,先救馋虫命。”生怕老酒牛肉再变出点其他甚的花样来,爬起身把一葫芦凉水还有剥皮山芋统统装进了肚皮。夜里睡到床上肚皮痛得直哼哼。老婆问他怎的了,他回答道:“没甚的,没甚的,可能是今天酒虫过了量,在肚皮里发酒疯呢。”
  
  “唐主任讲了个妻子舍不得花钱给丈夫喝酒闹出来的笑话,那我就讲一个自己舍不得花钱却偏有本事蹭酒喝的故事。”祝志平自然不好扫了叔太爷的兴头,接上去也来了一段:
  
  有一个人,嗜酒如命却舍不得花钱。不过此人有一个本事:哪里有酒喝他总能打探得到,并且决不破费一分一厘就能谋得一醉。就算别人白眼相向冷言冷语,他总也能找着道理照喝不误——人称“圣贤愁”。意思是说即便古之圣贤来了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圣贤愁”喝遍四方名声大噪,惊动了上八仙中铁拐李和吕洞宾,他们不相信人世间会有这么狠的角色,便一同来到人间,在“圣贤愁”家附近找了个地方摆开架势准备开喝。
  这“圣贤愁”就像长了灵毛似的说来他就来了!也不管对方是谁,张口便来:“烟酒不分家,客套是傻瓜。”说着拿起酒葫芦就要往嘴里倒。
  两位上仙晓得他就是“圣贤愁”,虽然觉得这家伙的脸皮也真够厚的了,可是也不得不佩服他蹭酒喝的功夫确实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吕洞宾寻思道:不管怎样,决不能白白便宜了这个家伙,便控制住酒葫芦提议道:“我知道你就是‘圣贤愁’,要喝酒可以,不过么得有个条件。我们这里三个人,你‘圣贤愁’也正好三个字,我们每个人用这三字中的一个字做一首打油诗,再做一件事——都合情合理的才能够喝酒,怎么样?”
  这“圣贤愁”本是白吃白喝这一行里的积年老手,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识过?自然点头答应。吕洞宾暗想道:这回定叫你白喝不成。便说道:“耳口王,耳口王,葫芦里美酒我先尝,有酒无肴不成席,割下鼻子表心肠。”说着拔出宝剑来把自己的鼻子割下来放在了桌子上,拿起葫芦喝了一大口。
  这样子自然难不住铁拐李,他说道:“你用了个‘聖’(圣的繁体字)字,那我就取个‘贤’字——臣又贝,臣又贝,葫芦里美酒我先醉。有酒无肴不成席,扯只耳朵凑一对。”(这“臣又贝”拼起来的“賢”,是贤的繁体字)说着活生生扯下自己一只耳朵和吕洞宾的鼻子摆在了一起,拿起葫芦喝了一大口。
  轮到“圣贤愁”了,只听他笃笃定定说道:“就剩个‘愁’字归我了,不过我一点也不愁——禾火心,禾火心,葫芦里美酒我全饮。有酒无肴不成席,拔根汗毛莫嫌轻。”说着龇牙咧嘴地从身上拔了根汗毛放在桌子上,顺手抓住酒葫芦再也不肯松手。
  吕洞宾一看势头不对,指责“圣贤愁”道:“你这个‘圣贤愁’也太没有道理了,我们又出美酒又出鼻子、耳朵,你就只舍得拔根汗毛,哪有你这种不上路的人?”
  这“圣贤愁”却脸不发红心不跳,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知道二位本是上仙,可是这里却是人间。天有天规我管不着,不过人间也有人间的常理——入乡随俗,两位上仙既然来到我们这里,就得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来。所以告诉二位上仙——我们这里有句俗话叫做‘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连鹅毛都够得上情义重,那么我这根汗毛可是人毛哦。二位上仙倒是说说看——这一份情义够不够分量?跟二位上仙说句实在话吧,我这还是看在二位上仙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人间的面子上才这么慷慨的!要是换成平时的那一班凡人,对不起,我可是一毛不拔的!”说完倒提葫芦,嘴对嘴伸直脖子仰着头“咕嘟咕嘟……”一口气便把一葫芦美酒喝得露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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