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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后事

作品名称:月光浴      作者:徐夜叔      发布时间:2016-06-02 11:09:09      字数:3954

  话说回来,皮智男也早该退休了。
  文青长住“伊甸园”,做着皮智男做过的和准备做的、不曾做过的事。他把“失乐园”交给忘川打理,这也是为何“失乐园”偶尔看起来像真的乐园一样。女人嘛,怎么搞那些打打杀杀的变态玩意儿?
  文青一直知晓你的存在。你的家庭住址、电话号码、亲戚朋友、学历、血型等等等等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甚至你的作息时间、谈过的女友、干的见不得光的事,他都了如指掌。他一直等待那一天,一直等待不完整的他遇见不完整的你,从而合二为一,达到完美的巅峰——当然,主导权自然在他手上。
  给我仔细听清楚了,文明,你既是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的绝望。
  文青必须小心翼翼地将你引导进这个局,请君入瓮可明白?强行掳走你,只会招致更多的麻烦,譬如地狱的人来搅局,他亦担心地狱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了伊甸园。
  自皮智男被囚后,你文明,自然而然成了两方的焦点。香饽饽,啧啧,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文青要循序善诱,温柔地、不伤豪发地将你请到面前。
  蓝桥,那个文青安排的傀儡终于出现在你面前。你知道的!别做梦了傻小子!一切都是在计划之内,从未脱离计划之外!无论是与你上床使你染上艾滋病,或是提出私奔,再或者吞下那枚戒指,都是精心策划并反复演练的!不染上艾滋你怎会跟她私奔?不吞下戒指你如何能顺利地走在阴间和阳间的夹缝中?夹缝,噢,还真的是,你说?兵不厌诈,只可惜你不是兵,你是活生生的人质——改变阴阳格局的人质。
  好在还有爱情。世界上最危险却又最万无一失的感情。
  蓝桥总算念及旧情,离开了你。蓝桥发现,“真正的文竹”是文青,“真正的文竹的转世”则是你文明。你可明白?简单点来讲,你,文明,已是一个独立的人。你与文竹、文青等人毫无关联。你逃出了桎梏,跳出了轮回的怪圈,并以焕然一新的面貌面对人世。如同未拆封的塑料包装袋。
  自火车上蓝桥离开的那一刻起,你顺利地进入了阴间和阳间的夹缝中,你看到的听到的看到的一半是人间,一半是虚化的阴间。犹如生活在遥远的世界彼岸,对大洋的那头歇斯底里地呼喊或嘶吼都是徒劳。
  恰在此时,你顺利落入我们的手中,如瓜熟蒂落一般自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救了你,使你免遭文青的荼毒。但同时你又扮演着人质的角色,老婆子我有些莫名的兴奋,不,还有那么一丁点哀伤。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再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半,母子般的情感也将随之消散吧?
  惊诧是留给敌人的馈赠,孩子。文青去了“伊甸园”执掌大权,从另一角度来看也可说是与蓝桥的圆满团圆,这又何尝不可呢?但他不记得“失乐园”里有一位翘首盼归的公主呐!忘川是经历或忍耐了何等的愁闷和苦痛,甚至懊悔?你拿走我他的一半,我也将给予你们回击。另一半的你,自然而然落入了忘川的手掌心。
  善的皮智男势必成为与你一起沦落的同行者,他的大公无私甚至感动了阎王。他为了避开纷乱的人世和恶的皮智男的骚扰,住进了“壁垒森严”的精神病院。他只是个恬淡寡欲的老人罢了,得知文青执掌了“伊甸园”后,他毫不犹豫地向阎王发出讯息:“请一定要带走我的生命。”
  皮智男自己终结了自己的生命。你们一起回到了地狱,善的皮智男一死,恶的自然得乖乖地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他们本是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还记得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失乐园”遭到屠杀的那一晚?那就是文青的怒火。他垂涎欲滴,只等饱餐一顿,但已到嘴边的鸭子却长了翅膀飞走了,而且是被自己的妻子亲手放走的。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不可不说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和羞辱。文竹的爱人是蓝桥,文青的爱人是忘川,二人合二为一时终归要择一人离去,他选择了结发之妻——蓝桥。
  最后,他杀死了“失乐园”的一切,命令穷人杀死富人,再令穷人自杀。极富观赏性,是吧?
  最后说说使命。
  你的使命,就是永远待在地狱中,享受无穷无尽的寿命和吃穿不愁的生活。你既已下来,已回不去了。这是窄得容不得转身的单行隧道。只要你留在地狱,对文青来说就是一个威胁。
  快,孩子,给我倒杯水。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呐,才说这么一会儿就头晕脑胀的。
  
  我将绣着毛竹图案的陶瓷茶壶轻轻拎起,把滚烫的茶水倒入孟婆右手旁的白瓷杯中。茶水惬意地划出一道沸腾而骨感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入了杯中。孟婆呷了一口,像是在品陈年的白酒。
  雕花窗格的门外一阵阵的喧哗和哭骂声此起彼伏,阴差的呵斥声不甘落寞地穿插于其中,紧随其后,彼此奏成充满灵异魅惑的交响乐。
  也许是门外的吵闹突出了屋内的寂静吧,屋内像是另一个世界,存在于遥远彼岸的世界,存在于宇宙尽头的无垠世界,存在于无垠世界最边缘的最灰暗的世界。
  我多多少少有些如痴如醉,如梦如幻。既为了门外的交响乐,又为了屋内静谧的寰宇。它们无一例外,都使我感动并且流泪。能使我流泪的东西必定都是好东西。
  粗壮的蜡烛势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完成其生命之壮美绚烂。它们永无止境地摇曳,翩翩起舞,仿若追求极致之美的舞蹈艺术家。能陨落的东西必定是最美的。
  “内心在歇斯底里地抵抗事实?”孟婆放下茶杯,我再次为她添满茶水。
  “不,就那样好了,随波逐流。”
  孟婆似乎是很渴,她端起茶杯“咕嘟”又喝完一杯,说到:“准备接受既定的事实?服从使命?”
  久坐不动的状态让人惴惴不安,以至于有些惶恐。我真的坐在这里不成?我莫非真的听了一个故事不成?也许是谁在我耳边不断喁喁,以至于出现严重的幻听。我站起身来,走到明清制式的雕花窗格前,打开了窗户。月亮像梳子一样,它徒然地叹息,顾影自怜。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丢掉我的性命,岂不是皆大欢喜?”
  “那种小儿科的算盘还是趁早别打了!文青与你是加法,加起来是文竹。你们的分裂与皮智男的分裂更为高级、更为彻底,你们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人。你若是死了,他顶多会愤懑不已,或是大发雷霆虐待那些无辜的灵魂。你们不会一同消逝的。”
  “那将我困在地狱,有什么意义?”
  “文青对你势在必得,他想成为的人,是本来面目的文竹。找到你并且同化你的灵魂,那么他本质上就是文竹了。而不是现在的半成品——可对?”
  “阿婆,你所说的一切,是基于您的主观臆断,还是类似于传说那种东西?”
  “臆断?”孟婆目光变得呆滞无神,活像被剜去双眼的猫。她不再言语,似乎是沉浸(或迷失)在了“本源”这一殊途同归的的必经之路上。
  我蓦地想起了“共生”这个词。它在我颇为模糊并且粘稠的遥远记忆边缘寂寞地徘徊着,一如漂浮在黑洞边缘的不明物质。直到我想起了大学的在植物鉴赏选修课上老师说到“共生”(commensalism)我们疑惑不解的表情时,我才想到问题的本质,不,或许是能让孟婆迷失的类似于“本源”的东西。
  文竹与皮智男看似水火不容,但其中也有微妙不可言语的共生关系吧?我总有种阴暗潮湿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狂妄的猜测以及合乎情理的第六感。
  文竹和皮智男究竟是什么关系?鬼界堡的动荡不安单单靠一个本领高强的狱卒就顺利摆平的几率是多少?没有皮智男的暗中帮助他能否成功?若不成功,那怎样才能获得阎王的青睐?不获得阎王的青睐怎能执掌十八层地狱的钥匙,怎能佯装让皮智男“偷走”钥匙?不偷走钥匙怎能释放那些蝗虫般的恶灵?不放走恶灵怎样才能招兵买马,策动叛变?如何避免与文竹有正面冲突,是否只有将其囚禁起来这一条路可走?皮智男若不送来那封惹怒文竹的信,文竹怎有恰当的理由重新转世“抓捕”皮智男?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一切似乎理所当然地朝着理所当然的发展规律发展下去。
  不难看出,他们的目的是:逃出生死,逃出地狱。
  皮智男和文竹一定掌握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忘川河底井下的水。孟婆给出的解释是“不受轮回的限制”,颇为笼统和抽象。但肯定的是河水或许有类似“过滤”的功能和“避免”投胎的功能。它将皮智男一分为二,也将文竹一分为二。他们只要坏的部分,好的部分势必将会淘汰,成为附属品或牺牲品。看起来有种“优胜劣汰”的玩味。
  现实总是有不可避免的差异的。皮智男侥幸逃过了投胎转世,但“过滤”却不太彻底,造成了善的皮智男和恶的皮智男寿命相通,恶的不得不被善的牵着鼻子走。
  而文竹则没能逃脱轮回的限制,投胎成了文青和我。但文竹的“过滤”却是完美无缺。我与文青寿命相隔,我为善,他为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势必将被残忍抹杀!
  让人呜呼哀哉的第六感!
  我脑海中浮现出纪录片里所讲的猪笼草和猪笼草花蛛。二者存在着森严但愉悦的共生关系。
  文青与我就像猪笼草捕食昆虫一样。他张开黏糊糊的捕虫笼的盖子,蜜腺散发出的香味引诱我到他的消化器官中去。我拼了命试图爬出来,无奈消化腺和蜡一般的液体将我死死黏住。
  恰在此时,身为猪笼草花蛛的皮智男奋勇而出,张开留着涎的血盆大口“哦呜”一下我便魂飞魄散。
  我想这真的是一场精妙绝伦的盛宴。饕餮者在睥睨着我呢?
  “有哪里不对。”孟婆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这不是我的推理,而是地狱当局所有人的推理。”
  “其实不如您这样想,首先……”我抬头看到孟婆慈爱的面庞,又不得不低下头,“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对的,皮智男,对了,善的皮智男死了,那恶的皮智男应该也来了地狱吧,在哪里?”
  “你再没机会见到他了。”
  “怎么?难不成魂飞魄散了?”我想这未免也太不人道。
  “不,被处理了。”
  我竭力想象着皮智男被作为一件物品被“处理”掉的情景,代入自己作为一名不喜不悲的旁观者。我努力构造着那样一个扭曲的画面,一群扭曲的人以看热闹的冷淡且好奇的表情来到这里,只为亲眼目睹一个人被“处理”掉。
  但画面像是老电视机的雪花屏幕,无论如何也拼凑不来,无论如何也勉强不来。就像让上帝制造一块自己搬不动的石头一样不可勉强——岂不是胡来吗。
  唯独在精神病院病房内的那张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皮智男的脸浮现在眼前,他打着点滴,吃着红烧肉,给我一份鱼饵,交代了遗言:能害死你的,只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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