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逸事 七 雷峰塔巅

　　群侠听了余玄机的话，都“哦”了一声，这才明白分胜负的方法，虽然这方法太过精专，倒也绝对公平。有一人仍不放松的追问道：“到底是飞龙大侠胜了，还是凤舞仙子技高一筹？”
　　余玄机说：“结局是飞龙大侠有七处错点，仙子有六处。因此，这局是凤舞仙子胜了。”听了此言，众人欢呼声与唏嘘声，又再度响了起来。
　　石风见余玄机讲述故事活灵活现，心里喜欢起来，又问道：“余女侠，下一场比赛又是什么情况？可否再说一说？”
　　彭大姐却打消了他的念头，说：“这个且放一放，婉珍领大家且在这里继续削竹做箭。玄机妹子既然来了，我们还是办正经事要紧。居士，你再领我们两人，查看一下地形去。”
　　听雨居士与余玄机两人同道了一声“好”，跟她一同出去了。
　　三人走后，还不等石风开口，已经有人央求温婉珍再继续讲比武的情况，原来大家都听出瘾头来了。
　　温婉珍无可奈何，只得继续说道：“其实剩下的两场比试，许多江湖朋友都见到过了。头天琴箫合奏，蒙蒙细雨下了一天，第二天雨停了，天气却依然阴沉。两人比赛脚程，从金山寺出发，到雷峰塔为止点，谁先蹬上雷峰塔顶的柱子顶端，谁便算赢。”
　　“两人的速度相差不多，几乎同时赶到雷峰塔下。那时的雷峰塔下，已经人山人海，挤满了各路看热闹的英雄好汉。双侠两人顾不得理会其他，一左一右，沿着雷峰塔的飞檐，一层层地纵身向上跃去。”
　　“凤舞仙子本以轻功见长，那日她着一身白衣，长袖长裙，起伏纵跃间，衣袂飘飘，宛如凌尘仙子乘风飞舞一般；飞龙大侠青衣短打，动作利落，双臂伸展之间，如一只灵猿，交替攀援而上，又似一只雄鹰直飞冲天。”
　　“到达塔顶的时候，飞龙大侠抢先了半步。凤舞仙子见事危急，不等他站稳，忙挥动长袖，使一招‘流云飞袖'的功夫，向他发起了攻击。飞龙大侠也不示弱，立时还以颜色。两人为争夺塔柱顶端，在狭小的雷峰塔巅，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凤舞仙子的‘飘飘剑舞诀'里，有一招‘掌上舞'的招式，双足站立不动，全凭柔软肢体腰身的转动，来变换招式，出招制敌。飞龙大侠用的是‘铁板桥'的站桩功夫，任凭凤舞仙子的衣袖、手掌怎样攻击，都是见招拆招，一一化解，始终如山般屹立不动。眼见雷峰塔顶的柱子就在两人中间，却因为对方的招式太过凌厉，谁都没有机会登上顶端去。”
　　温婉珍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此战结束后，凤舞仙子跟我详细地说过当时的情况。在距地面如此高的狭小地方激战，在别人看来觉得很热闹，当事人自己却清楚环境的险恶，与心里所承受的焦虑不安。他们战到后来，仙子心生一计，使了一招‘飞练渡涯'的招式，撇下飞龙大侠，纵身跳出塔顶，挥出长袖卷住柱子，用力一拉，借势飞抢柱顶。飞龙大侠反应非常机敏，并不乘势追击，也纵身抢夺柱顶。”
　　“那柱子顶端，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点地儿，根本容不下一只脚掌！两人速度之快，都是间不容发，又不得不小心翼翼提防对手攻击。就在他们心里犹豫的片刻工夫，两人的两只脚尖，已经不约而同的点在了柱子顶上。”
　　“在如此狭小的地方，两人若都站稳了，势必面对面贴身而立。飞龙大侠忽然意识到了此点，甚觉不妥，愣神之间，身子缓了一缓。这一缓不要紧，本来应该落在脚尖上的重心，一下子失去了方向，身子把持不住，向后倒了下去。我们知道以雷峰塔的高度，若当真跌落下去，就算你武功再高，也非得摔的粉身碎骨不可！”
　　“凤舞仙子明白，这是飞龙大侠让了自己半招。见他情势危急，急忙抛出衣袖搭救。飞龙大侠拉住她的衣袖，顿住了下坠的身子，再一借力，翻身跃下塔颠来。仙子则稳稳地立在了柱子顶上。”
　　石风听到此处，忍不住停笔赞道：“好一个飞龙大侠，宁肯性命不要，也不愿意失了礼数。此战虽然败了，但却不失男子汉大丈夫的英雄本色，当真值得人钦佩！”
　　群侠纷纷应和，翘指赞叹，有几个粗壮的男子声音说道：“飞龙大侠不愧是真英雄，好汉子！”
　　另有几个尖细的女子声音道：“凤舞仙子在此等严酷的环境下，尽占上风，并及时救了飞龙大侠一命。这份胆识与智慧，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粗壮的声音说：“若不是飞龙大侠让了一让，凤舞仙子也不见得能占上风。”
　　尖细的声音道：“即使不占上风，也算是个平手。难不成在那种情况下，还让凤舞仙子让飞龙大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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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帮人互不相让，激烈的争吵起来。温婉珍忍不住出言止住众人，说：“大家都不要吵了，不管怎样，这一局的胜负已经见了分晓。不管是凤舞仙子还是飞龙大侠，都有常人不及之处。我想若是换上在场的诸位，只怕谁也不能做到这一切。”
　　众人听了此言，自思身上修为，都住了声音，再不言语了。
　　温婉珍见大家沉默下来，才又接着向下讲：“第二天，天色终于放晴了，天地之间一片清新气象。我与余玄机各摇一艘画舫，载着两人到十里荷塘比剑。当时正值荷花茂盛之时，荷塘里碧绿的荷叶重重叠叠，密密麻麻，塞满荷塘。荷花有盛开的，有含苞待放的，红的、粉的、白的，枝枝挺立。这等景致当真令人赏心悦目，喜爱不已。”
　　“这日双侠两人都是白衣衫，短打扮。飞龙大侠一身劲装，恰如玉树临风，凤舞仙子一身紧衣，更显娇姿婀娜。比剑的规矩是：两人只能凭轻功游走在荷叶之上，谁出了荷塘，就算败落。这次比剑，考验的不仅是两人的轻功与剑术，还有他们的耐力与持久力……”
　　温婉珍对“龙凤双侠”在十里荷塘比斗剑法一节，仍然记忆犹新，只听她娓娓言道：“我与玄机两人把飞龙大侠、凤舞仙子送到约定地点，他们分立船头，遥相对峙。飞龙大侠手持惊天宝剑，凤舞仙子用的是她十宝之一的银剑。”
　　“凤舞仙子的‘飘飘剑舞诀'以轻灵见长，施展时倏进倏退，行动飘忽，踩踏的舞步细碎而不止歇。加上她倾国倾城的美貌，姿势优美，神态娇媚，舞动起来，美妙之处无人能及。很容易让人在陶醉中迷失，不知不觉的败在她温柔的剑阵里。”
　　“飞龙大侠的‘惊天剑法'是速度与力度的结合，招式大开大合，力道浑厚雄沉。一旦施展开来，很少有人能抵挡住那环环相扣的猛烈攻击。只是这次他站在柔软的荷叶上，无处借力，‘惊天剑法'的威力极难发挥出来。”
　　石风听到此处，连道了几声“妙……”，说：“这是凤舞仙子在以己之长，攻击飞龙大侠之短啊！看似简单的一场比武，每一处细节，各种利弊，各种计策谋略无不考虑周到，这是把比武当成了一场战斗，一种高超的艺术啊！只是不知飞龙大侠是怎样应对此种不利局面的？”
　　温婉珍脸色一正，说：“自古兵不厌诈，比武较量，胜者为大。这不仅仅是在较量武功的高低，就算明知对手武功高出自己，也应该寻找战机，争取胜利，而不是直接示弱认输。两人比武，各自的经验、见识、心智、机敏等等，都对输赢起到很大作用。我辈中人行走江湖，做事自应当光明磊落，但是遇到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耍点小聪明，玩点小手段，以求反败为胜，那也是无可厚非的。如果一味的不识时务，自我逞能，就太迂腐了。”
　　石风心里也大觉有理，不好意思的搔搔头说：“是，是，是……”
　　温婉珍又道：“不过这次仙子在荷塘斗剑，倒没有什么取巧之处。飞龙大侠无处借力，她也同样无处借力，比的就是各自的真才实学。两人都只能使招，不能使力，也就是只能在招数上定输赢，而不至于互相伤害。因此，这场比斗是非常公平的。”
　　石风这才明白其中道理，说：“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温婉珍继续说道：“这次比剑，飞龙大侠忖度双方实力，采用了以静制动、巧妙破敌的方法。动手的时候，惊天剑举重若轻，节省每分力道。无论凤舞仙子的攻势是急是缓，是快是慢，都以精妙的‘惊天剑法'化解，当凤舞仙子进攻的时候，不显慌乱，撤退的时候，不去追击，始终如高山磐石般耸立不动，保存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