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逸事 六 西湖比武

　　人生初见堂大厅。
　　
　　群侠边听故事，边动手制作利竹武器，编制绳索。几个猎户进进出出，把做好的搬出去，再把没做的竹子搬进来。大家都在忙碌，唯有石风仍然在继续写他的江湖传奇故事。
　　石风颇感兴趣地温婉珍问：“文斗？什么样的文斗？”
　　温婉珍说：“第一场是灵隐寺比试参禅……”
　　听雨居士诧异地问道：“参禅也能比？怎么分高下？”
　　石风说：“武斗有高低，文斗也是有高低的，佛法修为同样也有上下之分，要不然就不会有高僧与菜和尚的区别了。想不到飞龙大侠与凤舞仙子不仅武功绝顶，文采斐然，在佛法修为上竟然也造诣深厚，当真了不起啊！”
　　温婉珍笑道：“呵呵！他们的比试参禅，并不是比佛法修为，而是争论人生处事的原则，和应该遵循的道德，以及人类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她顿了顿，接着讲道：“他们两人地争辩，激烈异常，从谈佛诵经争执到无为而治，从诗词歌赋辩论到春秋离骚。两人引经据典，妙语连珠，所展示的丰富才学与深刻思想，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石风悠然神往地道：“思想上的冲突争斗远比争权夺势来的激烈！唇枪舌剑远比明刀明枪更为凶险！如此精彩绝伦的场面，实在少见的很！可惜无缘目睹，遗憾，遗憾！不知这场难得一见地争辩，最后争出了个什么结果？”
　　温婉珍笑道：“结果倒是出人意料的一致：人生在世，当一心向善！”
　　群侠皆都听得心潮澎湃，神色激动，齐齐击掌而呼：“好个一心向善，实在是我辈行走江湖学习的榜样！好个飞龙凤舞，不愧是当世名侠，单在想法上，就足以令人钦佩万分了。”
　　石风忽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赞道：“好！一心向善！这才不失为大侠风范。只此一辩，已可见两人势均力敌，都不失侠士本色。”
　　群侠看了他慷慨激昂的样子，不由纷纷大笑起来。石风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坐下挥笔疾书一阵儿，又问道：“婉珍，不知第二场比斗比的是什么？胜负如何？”
　　温婉珍说：“第二场是揽月亭下棋。这围棋一道同于战争，讲究的是寸土必争。两人都是棋中国手，下了四局，两胜两负。最后决胜局，在二百七十六手上，凤舞仙子以一子之差败给了飞龙大侠。”
　　大伙儿听到飞龙大侠胜了一局，欢呼声与唏嘘声，从不同的人嘴里一同发了出来。
　　温婉珍待大家声音稍稍平静了，接着说：“第三场，双侠他们在断桥，琴箫合奏了一曲《水漫金山》……”
　　只听一人笑道：“温帮主这次说笑了吧？琴箫合奏不算稀奇，可两人是在比试高低，这合奏怎么分出胜负来？”
　　忽听门外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道：“琴箫合奏怎么就不能分胜负？昔日飞龙大侠与凤舞仙子在西湖断桥合奏了一曲《水漫金山》，就分出了胜负。”这声音虽然传了过来，人却还在屋外，并没见到踪影。
　　彭大姐与温婉珍听到声音，却齐齐站了起来，面带笑容的对视一眼，道：“余玄机来了！”与主人听雨居士一同迎了出来。
　　还不到门口，就见一名猎户领了十几个人走进屋来。这些人风尘仆仆，装束奇特，都暗藏兵刃，同样每人提一捆竹竿。头前一位圆圆的脸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圆圆的耳朵，眉目间满含英气的女子，向着彭大姐三人一抱拳道：“听说彭大姐来了，我就知道砍些竹子来一定有用处。只是没禀报主人，冒昧了。”
　　听雨居士抱拳还礼道：“早就听说过听余女侠的大名，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这竹子正在大量使用中，有劳女侠大驾，惶恐的很！惶恐的很！”
　　彭大姐笑着说：“居士对她也无须客气。玄机，我正在为地点、方位的选择犯愁呢！就怕弄不好，难以达到理想的效果。正想着要是有你在，就好办多了。可可的你就来了。你一来，我可就有谱了。”
　　余玄机说：“需要我做什么，大姐只管吩咐，一切听你安排。”又握住温婉珍的手，亲切地说：“婉珍，西湖一别，久已不见，一向还好吧？”
　　温婉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亲热地说：“好！好！你倒是越发俊俏了！”
　　余玄机拍了她手背一下，佯嗔道：“都什么年龄了，还俊俏？哪像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天比一天好看！”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大家客气一阵儿，互相引见了群侠。群侠有相识的，有不识的，各自见了，自有一番热闹场面。
　　石风直等到大家都客气完了，坐下一同动手削竹子的时候，才走出来，向余玄机施了一礼，说道：“女侠请了！方才你说龙凤双侠在西湖断桥合奏了一曲《水漫金山》，分出了胜负。敢问这胜负到底是怎么分的？”
　　余玄机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诧异地问道：“这位兄弟面生的很，不知是哪门哪派的英雄？”
　　温婉珍代石风答道：“这位是丐帮吴帮主座下弟子石风，正在写飞龙凤舞的传奇故事。”又对石风说：“昔日双侠比武，每人都邀请了一位陪同做见证。仙子邀了我，飞龙大侠邀请的就是这位余玄机女侠。”
　　石风知道能被飞龙大侠邀请的人物，绝非泛泛之辈，心里油然升起崇敬之意，连道：“久仰！久仰！”
　　余玄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原来是吴帮主弟子，幸会！幸会！写飞龙凤舞的传奇故事？想来倒是做得。”
　　她顿了一顿，挥手示意道：“石风兄弟请坐，既然你问起，我就跟你说一说。其实，双侠昔日的比武，除了我与婉珍外，每场都邀请了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做评判。琴箫合奏这次，请的是西湖城最有名望的一位乐师做评判人。头两日的比试，天气晴朗，第三天早晨，却下起了绵绵细雨……”
　　余玄机回想起当日双侠琴箫相斗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日的雨势细密，路上行人稀少，西湖断桥上几乎不见人踪。虽然天不作美，比试的双方却都没有失约，就连乐师也及时赶来了。婉珍撑一把大伞与凤舞仙子坐在桥头，我与飞龙大侠披着蓑衣立在桥尾。”
　　“仙子首先抚琴开音，琴声清脆幽怨，缠绵婉转，如泣如诉，似欲把白娘子对许仙的所有爱恋，都从琴声里倾诉出来一般，令人怜悯侧目。继而飞龙低沉的箫声响起，恰似法海禅师的一声断喝，打破了琴声的独自倾诉，使原本平静的湖面起了波澜。”
　　“仙子琴声亦随之转变，似在埋怨法海禅师的多管闲事。箫声不依不饶，紧追不放。琴声越转越疾，渐渐狂躁起来，似是滚滚波涛，起了汹涌澎湃之势，有一条洪水猛兽，正在咆哮难安的摆脱束缚。箫声也随之转急，左堵右拦，用尽千方百计，意欲阻挡、降服这股暴戾之气，以免其荼毒为祸。”
　　“忽然琴声大变，如江河决堤，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压下来，所到之处，天地变色，人神皆惊，生灵涂炭。箫声变得悲悯愤怒，以高亢的声调，怀满腔正义，闯入琴声里，来回冲突，誓死相搏，以图挽救生灵。”
　　“琴箫相争，来回辗转数次，就如法海正在与白娘子大斗法力一般。其中凶险之处，当真让人听得惊心动魄，热血沸腾！”
　　余玄机的嗓音清脆悦耳，叙述精彩绝伦，一场琴箫争斗，被她描绘的有声有色，扣人心弦。刚刚还热闹的人生初见堂大厅，此刻变得鸦雀无声。群侠都在静静地听着她的讲述，感受着那场神妖大战的激烈壮观场面，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脸上显出紧张，焦虑不安的神情来。
　　只听余玄机接着说道：“这场冲突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水漫金山》曲奏到后来，白娘子被压雷峰塔，曲调又发生了变化，琴声哀婉缠绵，箫音低沉徘徊，就像白娘子正在与许仙做最后诀别一般。直至琴箫之音渐渐消失，两人合奏结束，那种缠绵悱恻、难割难舍的情感，依然在听者的脑海里回响，久久不能散去！这场大战到最后，两人的乐声竟然达到了情感的一致共鸣，这是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
　　群侠听到此处都“哦”了一声，这个结局尽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石风挥笔疾书，记录下了这精彩的一段，见余玄机没有了下文，便忍不住问道：“余女侠，这一场琴箫合奏的比试，到底最后怎么分出的胜负？”
　　余玄机似乎仍然沉浸在当日琴箫合奏的妙音里，听了石风的问询，才回过神来，说道：“我们几个人，从来没有听过这等如同仙乐般的合奏，当时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幸好请了那位乐师，他记出了两人在演奏过程中的微弱错点，两相比较，便分出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