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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巧遇老同学

作品名称:夕阳斜照      作者:舒养浩      发布时间:1970-01-01 08:00:00      字数:9226

  四月下旬的一个早上,艳阳高照。吃过早饭,美老寨去坝灼坡路上,汪昌仁和汪仕笃,一前一后走着,他们去察看防御工事,边看边指点。此时百花盛开,百鸟争鸣,热闹非凡。坝勺坡上,汪昌仁两手叉腰,站在花丛中,放眼远望,激动地说:“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汪仕笃手拿一把鲜花,高声说:“青山看不厌,流水趣何长。”突然,汪昌仁沉下脸说:“那天袭击美老寨,开始明明没有援军,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援军?解放军是从哪里来的?”汪世笃甩掉手中的花,阴沉地说:“我也想不到是什么回事,难道真有天兵天将呀!”
  两人正在沉思,许波跑到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队长,指挥长叫你去一下。”“什么事?”“没说。”
  汪昌仁骑着大白马,往凉知走去。(罗胜松打死杨策勋,用沙子掩埋尸体,骑着他的大白马,不可一世地回到凉知。汪昌仁越看越喜欢,只是不好意思明要。)罗胜松很是懂味,把马送给了汪昌仁。
  汪昌仁边走边想,是什么事呢?莫非,我扩大队伍的事,让他知道了。管他的,知道就知道吧。汪昌仁驻美老后,暗里扩充队伍,发展到二千余人,上报指挥部八百余人。是人数最多,装备最好的队伍。杨德庄虽是指挥长,手里只有特务队,一百多人。
  他走着,想着,前边一个人蹲着摘花,他急忙拉住马绳,那人往路边一靠,脸色突变。汪昌仁不责怪他,也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黄家客栈,摆好八桌酒席。看到汪昌仁进去,杨德庄起身,指着下席的空位说:“汪大队长,这里坐。”汪昌仁一看,席上已坐满了人,首座左边是杨德庄,右边是一个陌生人。两边坐着:杨明英、吴宗尧、杨润先、吴可观。下席坐着吴子清,还空着一个位子。汪昌仁坐下后,陌生人站起身抱拳说:“汪大队长,久闻大名。”杨德庄忙说:“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邹治权,贵州镇远县人,湘黔桂边区游击总指挥部,第十二纵队司令。”汪昌仁站起身说:“邹司令好。”杨德庄指着另外几桌说:“这些是邹司令的弟兄。”汪昌仁站着,向他们挥手打招呼。
  杨德庄说:“陈超来了吗?”陆积善说:“我找了好几次,都没有找着。”邹治权操着镇远口音,说:“不管他了,我们边吃边等。”
  邹治权五短身材,脸型短宽,颧骨突起。着灰黑色毛葛皮袍,颈上裹着宝蓝长围巾,十足绅士派头。仔细一看,白皙的面孔挂着微笑,一双豆鼓眼,闪着诡谲的光,使人难以捉他的心思。他殷情劝酒,酒过三巡,问汪昌仁:“汪大队长,我军中有个叫陈超的,说是你军校的同学,你还有印象吗?”汪昌仁望望旁边几桌,笑着说:“是指挥长说的那位吧,记得,记得。”
  这时,许波走到汪昌仁身边,耳语了几句,汪昌仁拱手说:“我队里有点事,先走了,改日给邹司令接风。”
  出了客栈,许波简述了事情经过。
  汪昌仁刚走,岗哨来报告说,他在镰刀坡顶放哨,发现对面猿猴山上,一个砍柴的人,一边砍柴一边四处张望,形迹很可疑。姚建明说:“我们看看去,说不好是解放军探子。”他喊上陆必滔,随哨兵前去。哨兵指给方位后,二人钻林下岭,奔上猿猴山。不料对方惊觉了,飞快地向山那边逃跑,二人立即打飞腿追赶。
  二人健步如飞,很快就追上山脊。那人已下了山背,拼命跑在一坵田埂上,手提一根柴杠,不时回头张望。突然手一扬,“叭”地打来一枪,子弹从姚建明耳边,呼啸而过。因相距不远,姚建明想抓活的。但对方只有十几步,就要跑到对面山上。山上一排茂密的松林,钻进去就难以寻找。他举起凉知土造枪,略瞄准就开枪。按他的射击本事,是弹无虚发的。但对方并未倒下,身子颤动一下,略停步,又往前跑去。陆必滔举起旧驳壳枪,打了两发,没打中,再一打,卡壳了,只有三、四步,那人就进松林了。
  就在这时,姚建明身后,闪出一个人来,对二人点头一笑,扬起柯尔特M1911A1手枪,只听“呯”的一声,敌探倒在田里,挣扎着坐起来。
  姚建明和陆必滔转身,惊喜地望着他。那人身穿青布夹衣,腰间系着一根布带,头戴灰色毡帽,双眼如晨星闪烁,生得很是英俊。左边一道白眉毛,显得与众不同,一时猜不出他是谁。看似乡下教书先生,怎么又拔枪相助,而枪法又这么准,人称神枪手的姚建明,摇着头自叹不如。
  那人笑眯眯地站着,用镇远口音问道:“你们是汪大队长的人吧!他在吗?”姚建明说:“你是……”那人自我介绍说:“我叫陈超,汪队长军校时同学。”
  姚建明赶忙上前,握着陈超手说道:“汪队长去指挥部了。”陆必滔更是钦羡地说:“你的枪法好准啊!”
  陈超问了二人姓名,一同去看打伤的人,又押着他,一起回营地。
  回到营地,陆必滔叫来许波,要他去凉知叫汪昌仁。陈超在军营前站了会儿,走进姚建明办公室。姚建明坐在陈超对面,疑虑似的问:“汪仕笃你认识吗?”陈超说:“认识,当时他在师部工作。我是一个士兵,他怕是记不得我了。”这时,汪仕笃从坝勺坡回来,听到屋里有说话声,一进屋就说:“来了什么贵客,这样热闹?”陈超忙站起身来:“汪教官,你好!”汪仕笃惊讶一会说:“你是…….”陈超笑着说:“我叫陈超,汪大队长的同学,你的学生。你的一次生日,我和汪队长拜望过你。”汪仕笃想了想说:“是有这么回事。”说完,招呼陈超坐下,自己坐在旁边,俩人拉起旧事。姚建明去安排夜饭。
  两人正聊得起劲,进来个军人,穿青年军服装。陈超愣了会,马上意识到,那人是汪昌仁。赶忙上前,握着他的手说:“汪大队长好!”汪昌仁说:“老同学好。”
  听许波述说后,汪昌仁感到事出突然,不知真假,满脑子搜不出这个人。但席上邹治权的眼色,也在试探他们的关系,如处理不好,就会造成麻烦。又想:“现在是用人之际,不管怎么,先把他留下来再说,是真的就用,是假的就秘密处理掉。”
  汪昌仁怕见面时弄错,下属面前不好交代,特意穿青年军服装。
  交谈中,陈超说起回家后的遭遇。
  陈超离开部队,回到家中,娶了妻室,生育一对男女。解放后,他积极缴枪纳粮,被吸收为征粮队员。他虽然进步了,但还是惶恐不安。唯恐当青年军的事,被政府知道。上班时,心情紧张,四下一片惊恐。一次,在收枪回来的路上,队长说:“你读过黄平军校,对吗?”陈超紧张地说:“毕业后,我……就回家了。”队长说:“看你紧张得这个样子,我只是随便说说。”
  灾难终于波及到他。一天晚上,队长和他值班。队长说他有事,要他一个人值班。晚上有点冷,他回家取大衣,听到老婆在屋里哭叫。哭叫声里,夹着队长的狂笑,孩子更哭得不像人样。屋里闹得桌倒凳翻,显然老婆挣扎过。他的心紧跳着,血往头上直冲,握着拳头推门进去。队长正抱着自己老婆,老婆在拼命的挣脱着。听到门响,队长回头,陈超猛扑上去,抓住队长的肩膀,队长这时才松手。可是,队长转过身来,拍拍打他两耳光,队长还要去掏枪,被陈超老婆一把拦住。队长摸了下老婆脸蛋,一阵狂笑,摇摆着出去了。
  从这以后,家庭失去了欢乐。队长经常到他家,他又不敢驱逐,只有忍气吞声。在气不过的时候,他就偷偷的打老婆。可是,能怪老婆么?老婆在哭叫着,要寻死又舍不得孩子,大人孩子哭成一团。他几次拿刀要劈队长,可是都没有下手,他知道这样下去,一家就都完了。一家人逃出这火坑吧,可是往哪里走呢?这样,他气得重病一场,还得带病上班。 
  这样沉重的隐痛,他怎能向别人说呢,只有积压在心底。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风快被人知道了。从此,他便偷偷地吐血,身体更瘦弱了。
  老婆看到丈夫如此,担心他怎么样了,带着三个儿子无以为生,很是生气。邻人见他们可怜,叫他老婆去县政府,揭发队长。读黄平军校的事,怕队长说出去,陈超央求老婆不要告。队长还威胁他说:“你读过国民党军校,就是反动派,组织上知道了,就要抓你坐牢。”还说:“我是邹治权的人,你是难得的机枪手,邹司令要你加入他的队伍,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陈超无可奈何,带着妻儿,到盘山投奔邹治权。
  贵州镇远三穗交界处,崇山峻岭,绵延数百平方公里,曲曲折折,望不到边,叫盘山,湘黔公路军事要地。有土匪近三千人,主要有:“黔东南绥靖区镇(镇远)穗(三穗)玉(玉屏)岑(岑巩)边区游击司令部,司令左德权”;“湘黔桂边区游击总指挥部”第十二纵队,司令邹治权;黔东南绥靖区穗东玉南游击指挥部,指挥长杨亚新;三穗匪县长万超部,还有杨国光、石进培、魏德茂、张海清,陈通荣、杨量等十余小股队伍。分属于谢世钦、杨标两大部。但谢世钦、杨标鞭长莫及,无力控制。他们各自为政,活动于盘山公路两侧,以及镇远东部、南部、三穗西部地区。多次偷袭解放军军车、邮车、商车、政府工作人员。邹治权、魏德茂,在镇远江古、蕉溪等地,被解放军击溃。原三百余人,只剩五十余人枪,到凉知请求收编。”
  汪昌仁说:“杨指挥长如何安排?”陈超说:“说起真气人,虎落平阳被犬欺,那天……”
  他们来到“指挥部”门前,邹治权对站岗的说:“我是贵州镇远邹治权,‘湘黔桂边区游击总指挥第十二纵队司令’,要求见杨德庄指挥长,麻烦通报一下。”看他们几十个人,情绪低沉,斜背着枪,歪戴着帽,溃不成军,站岗的头一昂说:“杨指挥长不在。”邹治权威风过,受不了这个窝囊气,厉声说:“走,我们到天柱去。”大家转身就走。陈超说:“我们去找找汪昌仁,他是我黄平军校的同学,也在这里面做事。”岗哨听他这么说,上前拦住他们。邹治权说:“你们还要打人不成。”岗哨说:“你误会了,你们是汪大队长的朋友,请等会,我马上通报指挥长。”不一会,岗哨出来说:“指挥长请邹司令进去。”邹治权整理下队伍,进入指挥部。
  勤务兵给大家倒茶,杨德庄站起身来说:“大家请坐。”径直来到陈超面前,握着他的手说:“你是汪大队长同学吧,叫什么名字?”陈超站起身说:“我叫陈超,他在军校是班长,实习时是见习排长,我是大兵一个,我记得他,他不一定记得我。”
  杨德庄说:“汪大队长很重情义,一定记得你,请坐,我明天通知他来。”
  晚上,杨德庄设宴款待,吴明英、吴宗尧等人作陪。“我打听到你在这里,今天早上,就来找你。”陈超苦笑着说。
  “你负责什么?”
  “队伍训练和情报收集。”
  “愿意和我一起干吗?”
  “愿意。”
  “你说说看,怎么带好这支队伍?”
  “刚才,我看到队伍里,胡子头发老长,形容憔悴,面有饥色,一些人衣服破烂。我想,要带好这支队伍,先得鼓舞士气。人无斗志刀无钢,搞武装斗争,一定要有一股斗志。特别是处于弱势时,更应如此,才能坚持到底,取得胜利。”
  “我也发现这个问题,又想不出办法。”
  “一是军事训练,规范他们的行为;二是做好思想工作,统一他们的思想。”
  “好,过几天开始练兵,你当教官。”
  这时,姚建明来了,问他们在哪吃饭。汪昌仁说:“就在这里吃,你和陆必滔、龙秀保、许波也来,为我老同学接风。”
  姚建明请陈超坐首席。陈超推辞说:“这里有汪教官,一日老师终身父,理应他坐首席。”汪仕笃是军校教官,又是汪昌仁叔公,任何时候,汪昌仁都以他为尊,汪仕笃也不推辞,爽快就坐。姚建明又请陈超坐上位,陈超又推辞说:“军中自有军规,吃饭也该如此,应汪大队长坐。”姚建明说:“按我们侗家规矩,你是客,理应你坐。再说,吃饭时,汪大队长从不坐上位。”陈超一看,汪昌仁在下位坐好了,只好坐上位。
  汪昌仁吃饭坐下位,自有他的考虑:一是与汪仕笃是公孙关系,坐在一起不合规矩;二是坐在下位,危难时好逃离。
  汪昌仁端起酒杯站起来说:“老同学,我们干一杯,欢迎你。”陈超说:“我先敬汪教官一杯。”敬毕,和汪昌仁喝了一杯,接下来和在座的人喝……
  汪昌仁本不胜酒力,今天特别兴奋,有些醉了。
  晚饭完毕,姚建明、许波、陆必滔、龙秀保收拾完后,各自忙事。汪仕笃,汪昌仁,陈超走出房间,漫步镰刀坡。陈超边走边看,说:“师兄眼力不错,是个屯兵之地。”
  听到陈超的称赞,汪昌仁得意忘形起来。
  汪仕笃说:“哪来这么多猪脚印?”陈超上前,看了看脚印,又看了看粪便:有些干涸,条型,黑色圆柱体状,直径约两厘米。他根据脚印形状、深度、大小、位置判定说:“是野猪脚印。”汪昌仁将衣袖汪挽到肘边,高声大气地说:“野猪?好,我正想见识一下。”汪仕笃说:“野猪是种凶恶的野兽,不可大意。”汪昌仁笑着说:“越厉害越有趣,遇到一定斗斗它。”
  陈超说:“青阳岗武松打虎,”汪昌仁说:“镰刀坡昌仁擒猪。”
  这时,汪仕笃惊叫起来:“这个脚印好大啊!”
  俩人上前,看到几个像猪蹄状的脚印,长十厘米。汪昌仁说:“这头野猪可能有五六十斤!”陈超用手指测量着脚印说:“猪蹄有四爪,母猪着地,爪印分开,公猪则闭合,这个脚印中间两爪着地,应该是公猪。加上蹄印比一个鸡蛋还大,估计超过三百斤。”
  汪昌仁急冲冲地往前走,陈超和汪仕笃继续找野猪脚印。
  正走着,“嗷——”随着又沉又急的一声嚎叫,一头嘴巴尖尖的,浑身棕色长毛,嘴里长着四颗獠牙,獠牙半副(上下獠牙各一个),龇着獠牙,立于汪昌仁面前。昏昏欲醉的汪昌仁,箭步跑到野猪身边,骑上野猪背上,左手楸起野猪耳朵,右手一拳打在猪头上。野猪一个转身,把他摔出一米多远,摔在乱石堆上。野猪龇着獠牙,鼻孔冒着粗气向他冲来,汪昌仁左手死死勒住野猪的颈部,右手从腰间抽出刺刀,刺向野猪头部。陈超和汪仕笃赶到时,汪昌仁正用刀猛刺,满身血迹,脸上的血正往下流,陈超说:“队长,野猪已经死了。”三人用一根木棒,抬着野猪回营地。
  第二天,杨德庄主持召开会议,讨论邹治权安置问题,经过一阵激烈讨论,将其编为突击队,活动于镇远、三穗、晃县交界的三角地带。陈超给汪昌仁当副官。
  这天,各分队除岗哨外,队员到镰刀坡开会。一栋简易的房子上贴着“军政干校”,校门上写着一副对联:“干校是军中之黄埔,美老乃大陆之台湾。”
  干校前是一块大坪坝,主席台上,汪昌仁身边坐着个人,大多数不认识,纷纷议论起来。汪昌仁拉着陈超,向大家介绍说:“他叫陈超,我黄平军校的同学,你们的教官。”现在请陈教官讲话。
  陈超说:“过去我们的斗争,取得很好的成绩,这一点我们除了兴奋,要牢牢记住不要骄傲。据我这几天的观察,我们队伍没有朝气,纪律涣散。也许有人说:我们只要能打仗就行,这只说对了一小半。我们是党国播下的火种,肩负复兴党国的重任,是一种持久的战争。要进行长期的斗争,就得加强军事训练,提高大家的军事素质;加强思想教育,增强大家的信念,忠于党国。所以,整训的目的是:队伍有严密的纪律,大家有理想,有抱负。”
  队伍中有人说:“早应这样该!”
  “训练中,不仅要学习军事技能,还要学习战略战术,每个人不仅要能打仗,更要会打仗。”陈超说完,赢得一片掌声。
  接着,汪昌仁宣布军训计划。
  第一批军训人员是:各分队队长,小队长,各分队一半的队员。
  汪昌仁亲自到凉知,请来理发师,领来军服。开班那天,队员们先统一理发,然后穿上军服,面貌焕然一新。
  每天天不亮,土匪们起床上操跑步。队前,陈超喊着“一、二、一!”开始大家脚步很乱,几天后就齐整了。
  每天下午,由汪昌仁、汪仕笃、陈超分别上思想和军事理论课。
  这天下午,陈超上思想课。他说:有了过硬的军事本领,还要乐观的看问题。依我看,现在也不算困难。我们刚刚起步,就又这么多枪,这么多弟兄。一些队伍刚起杆时,也就三五个人,几杆破枪。甚至,有的连枪也没有,只拿着一把刀。只是小打小闹,翻墙逾户,抢个钱财,或于密林小径绑票,弄些小钱。与他们比起来,我们强多了。”
  陈超停了停又说:“解放军,看起来强大,实际上没什么了不起。庙里的菩萨,远看是四大金刚,近看不过是一堆泥巴!
  目前,我们处境虽然困难,但有利条件很多。首先,有蒋总裁的领导,只要我们坚持武装斗争,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其次,这里是你们的家乡,群众基础很好。加之,凉知山多林密,地形险要,敌人力量相对薄弱,是武装割据的好地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别看只有这么些人,都是党国复兴的火种。火种本身不大,但它燃烧开来,就会引起漫山大火。”
  陈超语言流利,句句在理,富有鼓动性,队员们一阵热烈的掌声。
  汪昌仁异常激动,默默地说:“真是相见恨晚!”
  晚上,汪昌仁问:“如何处理那个密探?”陈超说:“放他回去!”汪昌仁说:“这些家伙,跟着解放军打过我们,我们抓住他能放吗?”陈超说:“解放军对待俘虏怎样?抓到俘虏,不打、不骂、不杀,只要他们缴枪就行。这叫笼络人心,人心难得啊!”
  汪昌仁说:“他又来呢?
  陈超说:“那好嘛,让他们来,我们又俘虏他,收下枪,又放他们回去……”“哪有这么打仗的?”汪昌仁忍不住叫起来。
  陈超仍然笑眯眯,不慌不忙地说:“有!打仗有两种:一种是在战场上消灭敌人;一种善于攻心,思想上分化瓦解敌人,最后争取他们!”
  陈超心平气和解释道:“比方说,在老百姓心中,跟共产党对抗的,都是土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我们把俘虏放回去,他就成了义务宣传员,帮我们进行宣传,叫谣言不攻自破。又比方说,我们如果抓一个杀一个,下次打仗遇到他们,他们就会拼死命,顽抗到底,我们即使一个拼两个,也要付出牺牲。你说该不该放?”
  汪昌仁一听有道理,笑道:“是这样,那就该放!这是哪个想出来的?”陈超两眼闪着光彩,告诉道:“共产党的俘虏政策,明天一道看看去!”
  次日一大早,二人来到俘虏面前,陈超说明了俘虏政策,把他放了。
  俘虏吐吐舌头,说:“都说你们杀人成性,怎么发起善心来了,跟你们讲,我是不和你们为伍,土匪。”汪昌仁怒目而视,紧握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陈超瞪了他一眼,汪昌仁转怒为笑,对俘虏说了几句违心的话,俘虏走后,又和陈超说笑起来。对于这,土匪们很是不解,投来异样的眼光。
  由于土匪们没有文化,陈超用讲故事的形式,讲解军事知识。从《水浒》、《三国演义》中选择战斗故事,再阐述军事观点;或从土匪们身边的事例,分析成败。
  又是一天下午,陈超上军事理论课。陈超说:“前段时间,大家打了一场伏击战,赶走了解放军,不错啊!”队员们埋着头说:“不是很成功,没有消灭他们。”
  陈超问:“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旁边的汪维鼎说:“那天,许波去凉知办事,顺便得到的消息。”
  “为什么不能消灭他们?”
  陆必滔说:“中途情况发生变化该,我们又不知道。”
  陈超说:“就是说,不及时了解事态变化。大家分析下,当情况变化后,怎么没有人传递出来?”
  一个队员说:“我们群众关系不好。”
  “对!我们要搞好群众关系。规避不必要的冲突,以免带来的危险。”
  队员们聚精会神听着。汪昌仁正在记着笔记,汪仕笃走到身边,附着耳朵说:“不好了,吴国斌和别人吵架该。”“我们去看看。”俩人走出会议室,一位老人左手拉着吴国斌,右手拿着一张钱,气愤地说:“这张假钱是你给我的,你怎么不认账?”“凭哪样说是我的?”说着就要打老人。“慢!”汪仕笃上前制止。拉着老人说:“老人家,什么事?”“你是?”“我是军师汪仕笃,有什么跟我讲。”
  老人说:昨天,许波和吴国斌去买米。来到美老寨,挨家挨户买。到这位老人家,看只有老人在家,吴国斌给他一张假钱。下午,儿子回来一看,问老人假钱从哪来的。因他们是镰刀坡的,平时他们见人说:“哪个闹事,杀他全家。”怕儿子闹事,殃及全家,说是在街上卖米得的。晚上,老人越想越不是滋味。今天早上,他上山放牛,见到吴国斌,就走到他的身边,把假票子送上去说:“你昨天给我的是假钱。”吴国斌把眼一瞪:“你这老头,我给的真钱,你怎么说是假钱,这不是我给你的!”老人说:“昨天,就你一个人买米呀!”吴国斌说:“现钱交易,昨天你怎么不说?现在拿假钱来赖人。”
  老人眼睛滚出泪水,伤心地说:“你可得凭良心呀!”“良心?在这个年月,良心多少钱一斤?”吴国斌想:咬定假钱不是他的,谅老头不敢把他怎的。
  吴国斌边说边走,以为老人不敢跟过来。老人想:反正我六十多岁了,死就死吧,跟着过来。老人伤心的哭泣,胡子上沾满了泪水。   
  “你就这么肯定,钱是他给你的吗?”汪仕笃说。
  “这没有错啊!我昨天只卖一回米,就是卖给他。不是他的是哪个的。”说到这,老人又哭起来了,诉苦说:“他要不认帐,可害死我了。我一个农民,一年靠买点米找点钱,还得了假钱。对不住儿子媳妇啊,他们起早摸黑的做。呜呜!唉!他不认帐,我死该算该!”    
  汪昌仁知道,这一元钱,在别人算不得哪样,可在这穷老汉身上,也许会压得他去寻死。加上这件事传出去,造成与群众间的矛盾,影响队伍的声誉。
  转身向吴国斌厉声道:
  “把钱给别个!”
  吴国斌极不情愿地,慢吞吞地把钱给老人。
  “给老人家赔礼道歉!”
  “老人家,对不起!”      
  老人感到很失望,却被这果断举动所感动。他眼睛里又冒出泪水,可是,这已不是悲痛的,而是感激的泪水了。他含着眼泪,呆呆的怔在那里。 
  “你是哪个呀?”
  “他是大队长汪昌仁。”汪仕笃说。
  “老大爷!你快回家吧!”他被汪昌仁婉言劝走。
   听到汪昌仁的声音,陈超走出会议室。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汪昌仁的举动,高兴地点点头。看到生气的吴国斌,陈超拉他到旁边说:“你还觉得受委屈吗?”“嗯!”“你知道你这样的影响吗?”“什么影响,不就是个糟老头吗?”“你想错了,你没听说:一颗臭螺丝,弄脏一锅汤吗?” 听着陈超这么说吧,吴国斌心里很不高兴,睁大眼睛望着他。陈超继续说:“一般人这样作,还可以理解。现在,我们不是一般的人,是有组织的人,如果,这事传出去,在老百姓眼里,我们就真成土匪了。他们就会偏向共产党,帮他们对付我们。我们就成为无娘的崽,无本之木,在这里无法生存。”
  很多队员围拢来,一些说:“是嘛,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脚色,应该按规矩惩罚他。”“这样的人应该枪毙,留下也是个祸患。”“也没有这样严重,教育一下就行了。”
  陈超趁机大声说:“群众是我们的保护者,又是我们的活情报,特别是担货郎,补锅的、劁猪的,他们整天走东串西,洞悉细微信息,我们要善待他们;还要善待旅店老板、艄公。因为旅店和渡船,是公共场所,聚集着各种人,这些人消息灵通,他们一起,交流各种信息。同时,我们到处游走,常在野外活动,遇到冬日寒风,无处藏身,只有到车店住宿,暖暖身子,遇到河流,要求艄公,看似保护别人,实则保护自己。”
  傍晚,队部召开了专题会议,讨论对吴国斌的处理,决定关五天。
  警备。并决定设立情报站:
  一是在凉知建立联系户,凉知是土匪的首脑,指挥部策略的变化,各队的动向,都集中在这里。二、在县城建立联络站。县城是政治经济中心,人口集中,消息灵通,能了解共产党的动向。
  汪昌仁说:“凉知吴老德是我朋友,上次又没有抢他,联络站就设在他家。”
  汪仕笃说“据吴宗尧说,晃县‘良友书店’和‘大众书店’老板,是党国留守人员,以开书店为名,从事地下活动。
  “怎么联系?”陈超说。“我去问问吴宗尧。”汪仕笃自荐道。
  “报告!”
  “进来”
  “指挥部通知开会。”
  汪昌仁说:“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他随汪仕书来到门口,骑着大白马,往凉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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