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衣车夫

　　
　　大铁椎知道松雪是泰山派中剑法数一数二的人物，起初担心青衣车夫不是对手，现在看来，青衣车夫仅这一身的轻功就足以从容自若。
　　松雪却也不是浪得虚名，瞅准时机狂劈一剑，剑锋上杀气凝结威猛无比！
　　青衣车夫甚是从容，反手从一个刁钻的方向一剑划出，刹时间剑光激荡而出。
　　松雪着实吃惊，急忙催动内力，身形暴退开来，想想方才一幕，不由失声叫道：“好一招‘浪子回头’，说！你和姑苏正义府是何关系。”
　　姑苏正义府乃武林三大世家之一，以一套反手剑法倒置乾坤剑而闻名江湖，浪子回头便是其中最出名的一招。正义府武学博大精深，但一向不外传，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青衣车夫必定同正义府有牵连。
　　青衣车夫也不答话，长剑含怒释放，吞吐间夹带锐风，刹那间变换了数种剑法，一时是武当派的太极剑法，一时又是反手剑法，剑招超人想像，不走俗套，化解起来颇费心机。
　　松雪起先倒有几分顾虑，几招过后见青衣车夫虽剑法精湛但火候不够，实不足为惧，因而兴趣勃发，一口长剑竟也舞得密不透风，自信二十招足以取胜。但斗了十多招，难决高低，松雪不免心中浮躁起来。
　　有道是高手相争最忌分心，“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松雪心神微分的代价是肩头巴掌大一块皮肉飞出去。
　　松雪既惊又怒强压心头怒火，忍住痛疼，咬牙切齿猛攻几剑，逼退青衣车夫后虚晃一招，跃离一旁，急忙撕下一片衣衫扎住伤口。
　　神行太保道：“道长先行歇息，我来拿他。”大吼一声，抡圆单刀迎风一展，说声“看刀”，猛然发力斜劈而下。
　　这一刀劈下，平淡无奇毫无妙处可言，但是刀锋上萦绕不息的杀气大有无坚不摧之势，这正是神行太保家传绝技，屠龙刀法中的一招“力劈华山”。
　　青衣车夫不敢正迎其锋，疾转侧身弯腰低头，耳听“呜”的一声，刀背紧贴脊背滑过，头上的青布小帽被刀风划落，披洒下一头乌亮长发。青衣车夫竟然是女扮男装！
　　青衣女子芳心怦然乱跳，许久才静下来。她看看马车，心中愁楚起来，云哥，我已尽全力，恐怕守不住这个秘密了。蓦然想到，这个秘密一旦外泄，正义府百年基业恐将毁于一刻……
　　神行太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青衣女子的来历，迟疑片刻，单刀突然磕向她的剑锋，“当”的一声，青衣女子长剑脱手弹起。神行太保左手五指突然伸张疾抓。这一抓之势暗含七种变化，当真匪夷所思神秘莫测！
　　青衣女子脸色登时大变。
　　大铁椎伏在树上居高临下，场上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见青衣女子无从躲避神行太保的凌空疾抓，侠义之心顿生，迅速跳了出来，喝声：“住手！”在神行太何身后刹那间连刺数剑。
　　神行太保感到背后有人偷袭，权衡再三只有舍弃青衣女子闪向一边，他单刀护身，道：“什么人？敢偷袭本镖头？”
　　大铁椎道：“过路人。”
　　神行太保见站在面前的是一年青后生，舒了口气，道：“既是过路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为何多管闲事？”
　　大铁椎反问道：“堂堂七尺男儿这般欺负一个弱女子，你说我能袖手旁观吗？”
　　神行太保遥摇头，道：“你说的没错，但你知她是什么人吗？”
　　大铁椎道：“什么人？难道是江洋大盗？”
　　神行太保道：“那也差不多。因为她是劫走本镖局数万镖银的大盗。不知者不怪，小兄弟，你走吧，别管闲事。”
　　大铁椎道：“阁下为何一口咬定是她劫的镖？有什么证据吗？”
　　神行太保道：“在下并没有一口咬定她就是劫镖大盗。只是怀疑，当然决不是凭空捏造地胡乱猜测。”
　　大铁椎道：“那么阁下认为应该怎样才能消除对她的怀疑？”
　　神行太保道：“至少，要让在下检查一下她的马车……”
　　青衣女子急道：“你休想。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和劫匪联系在一起，你们不仅血口喷人更是蛮横不讲理，我只要尚有一口气在也绝不容许你们胡作非为。还有那个贼道士，一付道貌岸然相，谁知心里想着什么罪恶勾当？说不定镖物就是被你劫去的，你这么做无非是寻找替罪羊来掩盖恶行，是不是？”
　　一席话于情于理都无可非议。但她为何就不同意检查车厢呢？难道车厢内真的有什么古怪？向外不停渗水的车厢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大铁椎陷入沉思。
　　松雪听得心惊肉跳，二话不说，突然抬剑刺向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没有防备，顿时被松雪刺中，她杏眼含怒，骂道：“贼道人，好卑鄙。”
　　大铁椎道：“道长这是在自贬身份。”他心中对孰是孰非并没有底，只是看不惯江湖上弱肉强食恃强凌弱的行径，两个武林高手这样对待一个女子，只要稍有正义感之人都会站出来评断一番的。
　　松雪冷声道：“道爷只知去捉拿劫贼维护公益，手段是残忍了点，但自问无愧于道义。”
　　大铁椎道：“道长苦苦相逼，也听不得良言相劝，那在下只好得罪了。”
　　神行太保道：“朋友，这件事与你无关，不要趟浑水。”
　　大铁椎道：“总镖头言之差矣，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仅凭主观武断就想当然认定谁是谁非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总镖头和道长莫不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但用这种手段逼迫一个弱女子，任谁见到都不会袖手旁观。”
　　神行太保冷笑道：“阁下非要管闲事，那就只有得罪了。”说时纵身而起，单刀斜劈横挡上挑下砍，转眼间攻出四刀。
　　青衣女子危急时全凭大铁椎援手，听到他一番正义凛然掷地有声的话语后，深受感动。想到松雪神行太保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时，生怕大铁椎有所闪失，因而银牙一挫，忍住疼痛举剑攻向神行太保，以缓解大铁椎的压力。
　　松雪见此仗剑攻来，急舞几剑逼青衣女子回剑防守，趁此时机，看准她的一处破绽长剑疾刺。
　　青衣女子对松雪既恼且恨，虽然剑伤在身却毫无惧色，眼见松雪来剑疾迅躲避已来不及，心中一狠，长剑突然斜斜划起，闪电般扫向松雪左肋。
　　松雪感觉到森然剑气逼近，心头大骇，突然向左侧纵跳，长剑插地身子向地上仰倒，也在此时感到后颈上凉风扫过，青衣女子长剑竟然贴着后颈滑过去，登时吓得冷汗潸然。
　　青衣女子也倾注全力，一击过后牵动伤势，眼前一黑几欲摔倒。
　　松雪见机不可失，身形暴起长剑刺向青衣女子双目。
　　青衣女子见化解不了松雪的刁钻剑势，心头一乱，闭目等死。耳听铮一声，心头起疑，睁眼看到大铁椎已同松雪战在一起。
　　松雪本来胜券在握，以为一剑下去必定重伤青衣女子。
　　哪知大铁椎虽与神行太保战在一起，但心思却放在青衣女子这边。神行太保为了判断大铁椎的来历，只是不紧不慢地与他游斗，并未施出全力；大铁椎才能在青衣女子危急之际，突然快身而起向松雪发起攻击。
　　大铁椎剑至中途突然变招，转刺松雪右肩。出剑之迅变化之奇落剑之刁让松雪瞪目结舌，他闪避不及，脑后发髻被削落一头乱发散下来。
　　松雪心里这个气啊，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被青衣女子削去一块肩头皮肉，接着发髻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生削落，感到肺都要炸了。
　　神行太保道：“道长，这厮让给我吧。”他挥刀又上，刀至半途，突然停住，说声“看镖”，二枚金钱镖呈左右之势分袭而来。
　　大铁椎听他说“看镖”时已生警觉，可是这两枚金钱镖不仅力道弱准头也差竟从身侧轻轻擦过，心中正感奇怪，忽听身后当一声，按着一声尖啸，两枚金钱镖竟又疾射而返！
　　这是神行太保的杀手锏：连环双镖。发镖伊始力道极弱，但两镖碰撞后力道激增数倍，令人防不胜防。
　　青衣女子深知连环双镖的厉害，吓得花容失色，背过脸去不敢再看。听到铮的一声金铁交鸣后，心中疑惑忙向场上看去。
　　场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位青袍人，来人虽然体态消瘦但炯炯的眼神却让人望而生畏。能挑开神行太保赖以成名的连环两镖之人，江湖中并不多，这人会是谁？
　　神行太保双镖尽失，怔了怔，道：“来者可是以三十六路梅花傲雪剑法响誉江湖，人称铁面无私的杭州公平府玉高阳玉大侠？”
　　青衣女子一怔，竟然是他！
　　大铁椎眼见要命丧镖下，仰仗玉高阳所救，心中对他既敬仰又感激，深施一礼：“晚辈大铁椎，谢过玉大侠救命之恩。”
　　玉高阳看大铁椎一眼，道：“江湖朋友之所以送在下铁面无私的称号，是因为玉某向来爱管多事。江湖人练武着实不易啊，如若每每寻求了断都是拿性命相博，那岂非太不珍惜生命？冤家易结不易解，冤冤相报何时了？说说看，你们到底所为何事？”
　　神行太保望松雪一眼，就将事情前因后果简单说了。
　　松雪也不失时机添油加醋地补充一些，当然是信口开河，只希望玉高阳能偏袒己方。
　　玉高阳淡淡一笑，道：“各位能否听老夫良言相劝？”
　　众人齐声道：“愿听教诲。”
　　玉高阳道：“各位若给老夫薄面，老夫就做个见证人。你们就按武林规矩：双方各出一人，以十招为限决出胜负，胜方可向负方提出条件，负方必须据实相告。”
　　松雪思来想去，眼下之计只有先应允下来。青衣女子的剑伤仍在渗血，实不足为惧，看到大铁椎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马杀了他，急道：“玉大侠处事秉公决断，真乃武林之福也。此法甚好，既不伤了和气又能验证武学，晚辈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