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见不平

　　在泥石流发生前，山下庄是鲁南最繁华的村子。
　　庄主为人朴实厚道，仗义疏财，深受庄户们的爱戴；夫人端庄贤惠勤劳持家，家业治理得井井有条。夫妻二人中年才得一子，名叫铁椎。这小儿不得了，那是天资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一家人其乐融融，安居乐业，倒不失为幸福生活。
　　灾难的来临总是出乎意料，连日的强暴雨最终引发山体滑坡，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瞬间冲毁了山下庄。
　　庄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年仅五岁的铁椎推到院中的枣树上后，就说了一句话：“孩子，坚持住！”然后就被喷涌的泥石流吞噬。
　　可怜的孩子，骑在树岔上，亲眼目睹了亲人的离去，嗓子都哭哑了。
　　江湖上最著名的探案高手独行侠也是无意间路经此处，他救下孩子，见是块练武的奇葩，就带在身边游荡江湖。期间，虽然没有传授什么高深的武功，却是为他打好了扎实的基础，日后无论再学什么都将事半功倍，就连高深的“望尘莫及”轻功步法学起来都从容自若。
　　这一晃眼就是十五年，大铁椎已经长大成人。
　　有道是：庭院里训练不出千里马，温室里培育不出万年松。独行侠有心让大铁椎独自去江湖上历练一番，就趁着江湖上三年一次的黄山大会的机会，让他独自闯荡去了。
　　却说大铁椎欢天喜地地下了山，却因走错路而错过参加黄山大会的时机。年轻人嘛，天性好玩，他一直很想去看看当年包青天审案的地方，所以啊，就直奔开封而去。
　　
　　热，太热了，连知了都扯着嗓子喊个不停。
　　风，太让人奢侈了，奢侈得连一丝都没有。
　　在通往开封城北门的驿道上，往日里总是人来车往，可连续几日的高温酷暑如今路上已是人迹罕见。
　　大铁椎骑马在热浪中穿行，感到犹如在蒸笼中一般。早知今日这么热，就不应该出来，他心里有些沮丧，这样的天出行简直就是疯了。他尽挑有荫凉的地方走，恨不得扯下身上所有的衣服。
　　可是就有这么一个车夫，不仅青布长褂还戴着帽子。疯了，他是疯子，他比我还疯。让大铁椎奇怪的是那车厢竟也与众不同，尤其说是车厢倒不如说一个木箱更恰当；更奇的是那车厢里竟然在不停地渗水！
　　任何人看到这种情况都忍不住会有好奇心，大铁椎也不例外。好奇心驱使他跟在这辆奇怪的马车后面，傍晚时分来到一处与众不同的酒店。
　　“上有饭堂，下有天堂”，是酒店的招牌，是不是很奇特？
　　这座新开张不久的酒店沿河堤而建，所以大部分伸展到荷塘中来，底下用数不清的木架托住。身临其境你会发现饭堂下面居然还有一层，不知做何用处，难道是客房？店里跑堂的竟然全是女子，不仅姿色一流，身材好，穿的还少。
　　大铁椎坐在窗下，光是袭袭吹来的荷香，那一身的疲惫便荡然无存。
　　青衣车夫坐在对面桌上，脸上似乎锁着一层忧愁。他对在身旁献殷勤的女跑堂的说：“镇上可有冰块买？”
　　女跑堂道：“开封城有，不过离此还有二十里地。”
　　青衣车夫在桌上拍出一块银子，说：“马上派人到开封城运些冰块来，要快！”
　　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嘶声，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近，有人喊道：“小二！快些喂马！”草帘一掀进来两个人：一个灰布粗衣的红脸胖道人；一个穿绸着缎貌相俊雅的少年。
　　那胖道人眼光在店内扫了一圈，低声对少年说：“少侠，点子安在。”二人相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坐在青衣车夫身侧。
　　青衣车夫眼中闪出一丝的慌乱，突然站起身来，丢一块碎银在桌上，连定购的冰块都不要了，一声不响地走出店外。
　　胖道人刚要起身相随，少年轻咳一声，低声道：“道长稍安勿燥，免得打草惊蛇，总镖头早在路上等候了。你就放心吧！来，吃菜！”
　　青衣车夫虽然有些古怪，但看穿着派头显然是富家子弟。这不伦不类的两个人莫非是打家劫舍的贼人？大铁椎这样想来，不由向他们多看了一眼。
　　刚巧胖道人也向大铁椎这边看来，目光一接，脱口道：“愣小子，看什么看？”
　　大铁椎道：“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笑话！”
　　胖道人勃然大怒：“你这臭小子吃了熊心豹胆是不是？找死吗？”
　　大铁椎不甘示弱：“就凭你们两个打家劫舍的蟊贼也佩吗？”
　　胖道士果然禁不起激怒，眼露凶光，道：“道爷先废你这双狗眼，谁让你有眼无珠！”拔出佩剑便欲刺出。
　　少年抓住胖道人的手，说：“道长，大事要紧，不可因小失大。”
　　胖道人冷哼一声，收回刺出的剑，道：“便宜你了，臭小子。今天算你运气好，走！”
　　被叫春花的女跑堂领到饭堂下面的那层后，大铁椎才明白为什么叫“下有天堂”。下面的一层因在河堤背阴处的缘故，凉风习习甚是惬意，“地面”是用一根根粗细均匀的竹子做的，如果是在大白天甚至可以透过缝隙看到下面游动的鱼。房内除了桌椅床外，最特别之处在于，打开床头的门外面就是荷塘，跳下去就可以洗澡。
　　大铁椎第一个想法就是跳进水里。
　　春花倚着门框吃吃笑道：“大哥，可要我为你搓背按摩什么的，我的手法在整个店里是最好的，”然后暗示地笑笑，“当然我的功夫也是最好的。”
　　大铁椎承认看到春花凹凸有致的身体时，心里确实浮想联翩，这个女人的笑充满蛊惑的魔力，他猛咽口水，他竟然有些把持不住了。
　　一阵急促的噪杂声突然传来，大铁椎幡然醒转的同时跳出水面，穿戴整齐后冲出房间。他看到的是一辆马车在酒店门前的泥沙路上宛若一阵风骤然刮过。
　　什么人啊，这是？这么闷热的晚上，该当泡在水里享受清凉才是，这么急着赶路？又见两人晃身而过，断断续续听一人说道：“点子走了，快追！”接着又有一人施展轻功追将下去。
　　大铁椎有心看个究竟，也骑马追下去。
　　前面的马车奔驰如电，进入一片葱郁浓密的树林里。奔跑中，拉车的马突然咴咴嘶叫一头倒地，马车惯性犹厉竟推着倒地的马前行十数丈，轰的一声撞在树上方停下来。
　　随着巨大的惯性，赶车人冲天而起，拔出长剑舞动如风，当当……一阵脆响击落数枚暗器，他四周看看，厉声喝道：“到底是什么人一路尾随？可敢现出真面目？”
　　大铁椎不由一怔，怎么是那个行踪隐秘的青衣车夫？初始还当他是一介文弱书生，如今才知他剑法这么厉害，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树林里突然亮起两盏灯笼，树上跳下三人，两个是白天在酒店里见过的胖道人和俊雅少年；另一人身材魁梧，面相威严中透露出杀气，却是不识。
　　胖道人指指身侧的大汉，道：“贫道就直话直说了，这位是虎威镖局的总镖头人称神行太保，你不该不认识吧。”
　　青衣车夫道：“我又没有万贯家私让他保送，为何要认识他？”
　　胖道人道：“呵呵，阁下莫再固执了，贫道暗中观察你几日，你藏踪隐形行为诡秘，着实让贫道起疑啊。”
　　什么？他暗中观察我几日了，不知有没有窥见我的私隐，青衣车夫脸上一红，怒声道：“堂堂一派高手做出如此偷偷摸摸的勾当，知不知羞耻？纵然我藏踪隐形，又关你何事？”
　　神行太保忙道：“劫镖大盗虽然手段高超，得手后未留下半点痕迹，可狡兔三窟终究难逃老猎人的眼睛。你真的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全无线索可寻吗？”
　　青衣车夫听得一头雾水：“你们说什么？谁是劫镖大盗？”
　　神行太保道：“阁下还要继续狡辩？”
　　青衣车夫道：“有什么好狡辩的？但你们所说的劫镖案跟我无半点瓜葛。我根本未曾听闻此事，又怎么会是什么劫镖大盗？你们一定是搞错啦。”
　　神行太保脸色一沉；“阁下再三否认，难道非要我将上月发生之事再陈述一遍吗？”
　　青衣车夫冷声道：“请君随便，在下洗耳恭听。”
　　神行太保道：“既然如此，我就将你所做的事说一遍……”
　　青衣车夫急道：“等等，你说什么！怎么是本公子做的事？不要含血喷人！”
　　神行太保道：“哼！不怕你不承认。上月初三，本镖局在山西境内被劫去一批价值数万两的镖物，押镖的二镖头也身受重伤不治而亡。这批镖物关系到本镖局的声誉，于是四下派人打探消息寻找线索，承蒙泰山派松雪道友及如意坊欧阳少侠的鼎力相助。”说到这里，指指身旁的两人：“这位就是泰山派的松雪道长，这位是如意坊欧阳雁笑少侠。如今终于发现重要线索。阁下该明白在下的意思了吧。”
　　青衣车夫道：“正好相反，本公子越来越湖涂。”
　　神行太保道：“事发当日，有人在现场看到过你，难道只是巧合？你行踪诡秘，处处小心事事谨慎，连住店都将车厢放入客房严密保守，更不准旁人靠近半步，这又所为哪般？说，车内到底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值得如此重视，何不让在下看上一眼？”
　　青衣车夫退后几步护住马车，喝道：“谁敢动马车一下？”一颗心怦怦乱跳，额上细泪潸然而下。
　　胖道人松雪道：“若要消除误会，只须让贫道检查一下车厢即可，如无可疑之物，贫道自当赔礼道谦。”
　　青衣车夫道：“谁敢乱来，可别怪剑不长眼！”
　　松雪道：“那只好得罪了。”闪身进剑，剑影纵横开来，飘忽不定令人难辨虚实。
　　青衣车夫却不去分辩松雪剑影的虚实，直接避重就轻反剑斜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