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代理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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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启贵和黄玉莲今天是来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给周书记、陈乡长以及小刘带来喜烟和喜糖。
　　喜烟、喜糖，都不是周卫民的爱物，但他也不便拂了这对新人的心意。香烟有炉子烧掉，至于喜糖，也可以用来和琳琳逗逗趣儿，找找乐子。
　　陈贤忠正待向周书记说明情况，周卫民却先开了腔：“怎么样？年轻人，对干好龙泉村的村长，有信心吗？”
　　吴启贵满面羞愧，那只不安分的手，也就挠起了后脑勺。他低垂着头，“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周卫民悲哀地想到，这个样子，怎么能够出任龙泉村的村长呢？他将目光投向陈贤忠，意思是说：“这该怎么办？”
　　陈贤忠说：“我正准备给您说明情况，您已经先问上了，我也就不便插言了。”
　　“怎么回事儿？”看来是他自己唐突。这个陈贤忠，到底搞什么名堂？昨天晚上因为李文汉的事儿，居然把这头等大事弄忘记了，否则，哪会有现在的困窘。
　　吴启贵虽然生得老实，但他毕竟不是那类地道的傻瓜。他很识趣，知道自己呆在这里不仅多余，反而还会影响领导们商量事情。他站起身朝周书记点了点头，到街上转悠去了。
　　吴启贵一离去，陈贤忠也就少去了许多顾虑。他说：“刚才的情况，您也看到了，他确实不利于出任龙泉村的村长之职。这位是黄玉莲同志——我们昨天已经跟她谈过了，小刘和吴启兰都认为，她出任龙泉村的村长最为合适；她自己也对当好龙泉村的村长，充满了信心。”
　　周卫民将目光投向刘畅，心生疑虑地问：“真是这样？”
　　刘畅点了点头。
　　周卫民说：“既然是这样，那就定了。不过，我还是得提醒这位年轻的女同志，龙泉村可是一个复杂的烂摊子，不好收拢，你得有心理准备。而且，现在只是临时任命，选举才是最终的结果。你先出任的这段时间，是要让群众认识你，了解你的才干和为人；还要体会你对龙泉村百姓的心——这一点最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黄玉莲笑着说：“龙泉村我有亲戚，认识我的人不少。至于我的为人，我和启贵走到一起，您可能已经听说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有我自己的思想和做人的准则，只要我认为是对的，谁反对也不能使我改变主意。再说，人的好坏，根本就不能看外表，而是要透过外表，深入到核心——我就是这样和启贵走到一起的——因为这事我的表姐反对，表姐夫也因为嫉恨而丢掉了性命，也未能改变我对他的心。他为人老实这不假，但是他仁厚、心地善良、勤劳节俭、乐于助人，我对他的这颗心，就是他乐于助人赢得的。当村长，他不行，言语太短、文化底子太薄，而且胆小怕事儿，根本就不能胜任。至于我，书虽然读的不多，但比他要略高一点儿；人也生得本分，但不太老实；胆子虽然不大，但只要是不犯法，我几乎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无所不为；至于言语，正如您知道的一样，不成文的话，我还能嗑上几句。”
　　“好！”周卫民高兴得一拍桌子，把黄玉莲吓了一跳。他说：“马上签署任命书，到龙泉村召开一个群众会——噢，就到工地上就成——家家户户都有人，将情况说明一下，玉莲同志呢，就刚才这样讲的话就满行，比我这个乡党委书记还能嗑哩！你还说不成文，成文哩！小刘说话成文，可人家是是作家。但是，是不是的人，还很难听到他说几句话哩——你难道没有看出来？”
　　黄玉莲开着玩笑说：“那是，作家的品味，自然是高人一等；似我们这等山野草民，人家根本就没有空闲跟你唠嗑儿。”
　　“你这样说我就要为小刘屈叫不平了。”周卫民说：“他们这类人多在用笔，用笔讲话。如果他开口讲话，要么就是万不得已，要么就是他的人物原型。他的人物原型，有你这样的漂亮姑娘，也有我这样的糟老头子，还有满嘴无牙的白发奶奶，秃子、跛子、哑巴、瞎子和傻子，都有可能成为他笔下的人物原型，只要他对哪类人产生了兴趣，他就瞄准哪类人，这嗑嘛，自然就唠开了。”
　　别看周卫民大老粗一个，与刘畅相处了这么一段日子，他还的确长进了不少。他的这番高谈阔论，虽然不能完全代表刘畅，却也有几分道理。他的这番话，逗得黄玉莲哈哈大笑。
　　“还真是个泼辣的姑娘！”周卫民想：“还真是一块当干部的好料！”
　　于是，他大声喊叫：“小詹。”
　　没有应声。刚才还在这里，怎么一会就不见了呢？这签署任命书，光乡长签名还不行，还得有秘书掌管的红头大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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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泉村的百姓们，受够了李家的挤兑与欺压，早想换一个不挤压、不欺负他们的领导人了，无奈李家树大根深，谁也没有能力将李家那棵大树扳倒。如今，李文高被抓，人们可以扬眉吐气了，那心里的舒爽劲呀，甭提多美气！
　　但是，美气归美气，美气之余，人们也未免叹息声声。
　　龙泉村虽然祸事不断，但支部书记被抓，总得有人上去顶缺——这自然就落到了原村长段木成的份中了。可是，村长这个职位，人们你猜我赌，谁都没能猜出个名堂，也未能赌出个结果。直到陈贤忠一行来到了工地上，将大家召集拢来，宣布现任的村长，就是吴启贵那没过门的媳妇儿黄玉莲。
　　黄玉莲是谢世凤的亲表妹，龙泉村不认识她的人恐怕为数不多。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几乎全部围绕着黄玉莲与吴启贵。人们都知道黄玉莲是看中了吴启贵的人品，才决意嫁给吴启贵的。可是，刘进财却因此而怀恨在心，并伺机报复。不曾想，他报复未成反遭狗毙。
　　尽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黄玉莲也丝毫没有动摇嫁给吴启贵的决心。因此，龙泉村的人们，不仅对黄玉莲的人品大加赞赏，也为忠厚老实的吴启贵，终于靠自己的忠诚与善良，赢得了一个漂亮姑娘的芳心，而由衷的高兴。
　　但是，人品好未必就能当个好干部。尤其是龙泉村这么一个烂摊子，不是任何人都有能力收拾得拢的。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摇头叹息。一个爱谈侃儿的小伙子笑嘻嘻地对身边的人们说：“这娘们儿，秀气是秀气，生娃儿肯定是行！要想收拢龙泉村这么个烂摊子，就她那娇嫩的模样，哪能镇得住阵脚啊！”
　　然而，当黄玉莲的述职报告只讲到了一半，人们便又不由自主地屏息静听，各自的心里也都暗暗称道：“真看不出，这不起眼的娘们儿，还真是了得！”
　　人们企盼下文，企盼着黄玉莲的演讲的后半部分，看她所讲的话是否与龙泉村的现实相符？是不是对改变龙泉村人的命运有所帮助？在场的人们，个个引颈企盼。
　　黄玉莲也明白众人的心态，而且，众人的忧虑，也正是她黄玉莲的忧虑。现在，她黄玉莲已经不是一个乡野村姑了，也不是一个聒噪的深山村妇；她是龙泉村的村长。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政府的政策在龙泉村的实施。然而，连乡党委和乡政府都无法主宰龙泉村人的命运，她黄玉莲这么一个高考落榜的女孩，又怎么能够主宰龙泉村人的命运呢？
　　她也知道大作家碧原所写的那部《蓝色的幽灵》，也知道乡党委和乡政府对那部作品的态度，她同样了解吴启贵培植黄姜的经济效益。可是，那仅仅只是吴启贵抽空分解排植的结果；如果形成规模种植，其经济效益到底如何？她的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陈贤忠发现了黄玉莲困惑的原因，便及时地鼓励她，让她放心大胆地凭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讲，乡党委和乡政府，一定会做她的坚强后盾。
　　有了这颗定心丸，黄玉莲的胆子也就大多了，讲起话来，也就顺溜多了：“今天，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只要大家信任我，拥护我黄玉莲担任龙泉村的村长，明年的烤烟种植，愿种则种；不愿意种，可以自行选择种植任何农作物，就是天塌下来，有我黄玉莲这个村长扛着！”
　　霎时，一阵掌声风雷而起，而且经久不息。
　　待人们的掌声渐渐平息，黄玉莲接着说：“如果大家肯相信我黄玉莲，用种植烤烟的面积种植黄姜，我担保不出三年，家家都可以成为万元户。”
　　这一点，大家还确实持怀疑态度，黄姜那东西到底怎么样？本地也没有人种过，只是听说吴启贵暗地里鼓捣。人们也知道李文高要去毁那黄姜改种烤烟，而被狗咬伤的事情。但是，那种植黄姜到底有多大的经济效益？谁也不敢担保。而她黄玉莲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居然敢担保不出三年，家家都能够成为万元户！这事恐怕纯属扯淡！
　　黄玉莲当然也知道大家的顾虑。于是，她将吴启贵的种植面积，以及经济效益，一一地向大家作了简明扼要的预算：“吴启贵抽空排植的黄姜，大概有三亩多荒埫，预计将排植的黄姜全部挖出来，最低不会低于一万斤，按现在的收购价格两块钱一斤计算，总价值不会低于两万块。但是，这可是他逐一分解排植的结果；如果以优良的品种统一排植，其效果将会更好！”
　　人们一听，不禁惊得咋舌——天哪，那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吴启贵，暗地里居然鼓捣出那么大的一笔财富！但不知是真是假？
　　这时，一个胆大的后生勇敢地站了起来说：“按黄村长的预算，种植黄姜的确远胜于种植烤烟。但是，黄姜该怎么种？我们都是门外汉；就连吴启贵，恐怕也说不出子丑寅卯。说发财，大家都乐意；论出力不得好，谁也不愿意充当傻蛋穷忙活。问题是，既然号召我们种植黄姜，起码也要有相应的技术保障，否则，岂不是跟种植烤烟一样，将人坑得不浅！”
　　这的确是值得重视的问题。没等黄玉莲回答，陈贤忠却开口讲话了：“这一点请大家放心，种子和技术，由乡政府统一安排，吴启贵具体指导，绝对不会出错！”
　　只要有陈乡长的这句话就够了。人们都知道，陈乡长从来不轻易承诺任何没有把握的事情。既然他敢于承诺，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办到。
　　人们一个个仿佛看到了希望，也对黄玉莲这个村长，充满了信心。于是，与会者一致通过，黄玉莲担任龙泉村的代理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