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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0五章 蹊跷的死亡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三部曲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3-31 18:58:16      字数:5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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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泉观下,正轰轰烈烈地忙碌着建造导水管道和蓄水池,而这龙泉观上的神仙却被冷落了。神仙被冷落了,充当守护神的独眼道士,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晾了起来。
  人们上龙泉观敬神,只奉“封资”,不敬食品。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可道士毕竟不是神,他到底还是肉体凡胎,还得借五谷杂粮藉口活命。否则,修炼的力度不够,达不到神仙的级别,将会前功尽弃;即使是活活饿死,也只能是饿死鬼,而不能成为神仙。
  独眼道士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去购买生活用品了,眼见得马上就要断炊了。而且,最近已经是好长时间没有人上观给他奉“封资”了,他觉得憋屈,有时候甚至于觉得憋屈得心慌意乱。他要下去溜达溜达,散散心、解解闷,顺便去买些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用品。
  独眼道士这几年住在龙泉观上,承蒙老天爷照看,烟农种烟不顺,加之天干水远,人们的日子过得并不是那么顺畅。上观祈福的人络绎不绝,求神消灾的人从未间断,那频繁敬奉的“封资”需要拆封验收——仅此一项,就够他独眼道士忙活的了——他的收入也相当可观。
  独眼道士,早已是龙泉观四周九岭十八岗的名人了。他一到龙泉街上,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所以,不论他买什么东西,人们都会以低廉的价格、足够的分量卖给他。
  他是龙泉观上的道士,是神的化身,即使是离开了龙泉观,人们也得敬着!
  他将该买的东西都买齐了,来到荣家饭馆里,吃了一碗肉丝面,要了一杯茶,之后,便点燃一支烟,悠然怡然地吸着。他一边品着茶,一边倾听着周围的人们谈论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听人侃天,也是一种享受。
  他吸完一支烟,又点燃了一支烟;茶水喝得差不多了,他将茶水重新兑满。他在这荣家饭馆里十分随便,就像在他的龙泉观一样——渴了,喝茶;饿了,吃饭,而且老板还分文不收,权当敬神——独眼道士何乐而不为呢?
  这时,一个油头滑面的年轻人来到独眼道士跟前,怪腔怪调地说:“哎,道士,李昌龙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又捞了一笔呀?是不是该买包好烟撒一行呢?”
  独眼道士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心里怨恨,恶毒地诅咒。但是,说出的话却另有其词:“乱说什么呀?人家又没招你,也没惹你,你诅咒人家做什么?”
  那年轻人一乐:“我诅咒他!你随便问问,是我诅咒他,还是他真的死了?”
  独眼道士一时语塞。他愣着一只独眼,盯住饭馆的老板娘,希望老板娘能够给予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老板娘叹息声声地说:“是真死了哩,都半个月了,你还不知道呀?用刀子捅死的!可怜哪,那么好的一个小伙儿,又美俊帅气、又潇洒大方、也热情慷慨——真是死的惨呀,一刀子正捅进了心窝……”
  独眼道士没等老板娘叙述清楚,便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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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鲜花烂漫的季节。那一天,风和日丽、天空碧蓝、彩云飘飞。蓝天下,红砖碧瓦、彩灯高挂,鼓乐喧天、鞭炮齐鸣;迎亲的队伍,吹奏着喜庆的乐曲,簇拥着一顶官轿和一顶花轿,浩浩荡荡地来到跟前。官轿、花轿相继落地,身穿笔挺西服的新郎从官轿里出来,他美气地整理了一下胸前的大红鲜花,笑眯眯地来到花轿前掀开轿帘,企图越俎代庖,亲自将新娘扶出花轿。
  可是,两名鲜艳的伴娘却娇笑着将他隔开,甜美地微笑着将新娘扶出了轿子。随之,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烟花、礼炮,便争先恐后地炸裂开来。
  于是,那《少年的梦想》,便奏响了这个喜庆的家庭。
  众人簇拥着新郎新娘来到堂屋,堂上,已经端坐着面带微笑、两鬓斑白的爹娘。
  鼓乐暂息,结婚典礼正式开始,司仪高叫:“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躬身一拜。新娘拜的还挺规矩,而新郎就不那么地道了,还嬉皮笑脸地冲爹娘挤眉弄眼地扮怪样。
  于是,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这小子,都当新郎官了,还那么不地道。
  待哄笑声渐渐平息,司仪又大声地叫喊:“二拜高堂。”
  新郎官嬉笑着说:“爹、妈,我今儿可得好好地给你们拜上一拜了。”
  言罢,居然规打规矩地跪了下去,实打实地磕了一个响头,这种滑稽模样,更是惹得满堂宾客哄笑不止、喝彩阵阵。
  “乖,娃乖!”父亲急忙离座将儿子扶起,母亲也微笑着将媳妇扶了起来。
  母亲笑着说:“老头子,赏钱呢?快给娃们赏钱呀!”
  父亲笑着说:“不是在你手里吗?我早将一万块用红布包好交给你了,怎么又找上我了呢?”
  母亲笑呵呵地说:“那是给娃们的吗?我当是补给我当年的彩礼哩!”
  于是,又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父亲略显窘迫地说:“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媳妇争‘封资’,也不怕别人笑话!”
  母亲说:“笑话什么?自个老伴给的‘封资’,又扯不着黄七、许八、九赖子,咱怕人笑话什么?”
  父亲慌忙犹如打躬作揖:“没人笑,没人笑,你先给娃,以后我再补给你还不成吗?”
  “成成成,我这就去拿!”母亲将“封资”取了出来,司仪已经高声叫喊:“送入洞房。”
  随即,一条扎有大红花的红绸带,便分别递到了新郎和新娘的手里。那小子总是不安分,牵着红绸带已经跨过了洞房门槛,还扭转头来冲父亲挤眉弄眼地怪笑。
  这小子,怎么长得大哟!父亲不由得叹息声声:“总也少不了让人操心!”
  这时,新娘手中飞出一把雪亮的刀子,刺中了新郎的心窝。一声惨烈的嚎叫,将父亲的心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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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眼道士在荣家饭馆吃了一碗面条、喝了两杯茶、抽了两支烟,跟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唠着嗑儿,唠着唠着就昏倒了。
  独眼道士突然昏倒,老板娘确实受惊不小。那道士刚在她这里吃完一碗面条,喝完两杯茶,饭钱不要、茶钱不收,反倒弄出祸事来了——这还了得!人命关天,可是不敢马虎。
  尽管老板娘刻不容缓地将独眼道士送到龙泉卫生院抢救,还是为时已晚。医生翻了翻那只独眼,见瞳孔放大、瞳仁散尽,即使是华佗再世,也不能令那只亮光散尽的独眼重见光明。
  这独眼道士还真是死得猝然、死得蹊跷。是食物中毒,还是别的什么疾病?以至于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
  谁也无法说清,一切答案,都得以法医的验尸报告为准。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死者肠胃里的食物未曾消化,经化验没有任何含毒的成分;五脏六腑也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法医通过严肃认真地检查,发现死者生前患有严重的心脏病,真正毙命的一定是那倒霉的心脏病。
  公安人员对荣家饭馆的老板娘进行了必要的询问,并做了相应的笔录,老板娘也如实地向公安机关说明了当时的情况。最后,老板娘说:“我估计,他和李昌龙的死有关。不然,怎么会一听说李昌龙的死讯,就立马昏倒了呢?”
  这就对了,死者显然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而病发身亡。但是,他和李昌龙是什么关系呢?李昌龙的死,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李昌龙的死,为什么会对一个毫不沾边的独眼道士产生如此致命的打击呢?
  李昌龙的案子尚未了结,现在,又突然冒出这么个独眼道士猝死饭馆。而且,又和李昌龙有着某种神秘的关系,这就不能不引起办案人员的警觉了。
  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一定要紧紧抓住,逐一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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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子惨遭杀害,如同祸从天降。李文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天降横祸,打击得整个人猛然变了模样。短短的几天,头发也白了不少,两鬓的白发,犹如霜染;那原本鲜亮的额头,如今却被伤痛无情地刻上了几道深深的皱纹;一直坚挺的腰板,现在也伛偻得一如农夫的犁辕;历来稳健的步子,而今却显得步履蹒跚——比他当年巧夺美人的模样还要古怪,那踉跄的样子,令人联想到那刚被剜去卵子的羊牯;一向极为深沉的他,突然显得性情急躁、脾气暴戾。
  呜呼,哀哉!
  这突如其来的横祸、这惨失爱子的苦痛,恐怕谁也不会乐于领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谁也不会乐于品尝。更何况,他那给予厚望的宝贝龙蛋,是被人残暴地用刀子活活捅死,其惨其烈,难以言喻!摊到谁的份中,都会痛不欲生、痛断肝肠;除非疯子和傻蛋,那就另当别论。李文汉不疯也不傻,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聪明人——一个城府极深的聪明人,撞上了这种惨事,其伤痛则尤为深重。
  他当然要为儿子申冤、为儿子报仇雪恨。他是退休的乡长;他的亲家公曾经担任省司法厅长;他的大女婿如今如日中天,红得发紫,现任市司法局局长;他的二女婿,如今也是镇党委书记——这么雄厚的社会背景,谁敢小瞧?就算是任何背景也没有、任何靠山也没有,单凭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他也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可是,那凶手很有自知之明,杀人偿命的道理他相当谙熟,他不需要任何人前去索命,而是当场自裁,可谓是主动地将命债偿还上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呢?
  李文汉当然有话要说。爱子惨遭诛杀,凶手虽然当场自我了断,并不等于一了百了,他认为并不是那么简单——那么一个山棒子,平日里应该是胆小如鼠,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凶杀人呢?而且,还杀的是李文汉的儿子、是局长夫人和书记太太的亲弟弟、是局长和书记的小舅子!没有人指使,没有人为那胆小如鼠的山棒子撑腰,就是将黑旋风李逵的胆借给他,他也不敢动他李文汉的这只龙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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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汉要求公安机关找出幕后的元凶绳之以法。不管那莽汉是受谁指使?也不管那幕后的老板到底是谁?李文汉相信,有着强大的司法网络、强硬的政治背景和坚实的社会基础为他李文汉做后盾,公安机关一定会接受他的要求,令他遂心如愿,他的宝贝龙蛋绝对不会枉死,那该死的幕后元凶一定会受到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然而,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公安机关也没有将那幕后的元凶揪出来。他怀疑那班警察的办案能力和办案效率,也怀疑那班警察并没有全力以赴地为他李文汉办案,他暴跳如雷地怒骂:“都是些只拿工资不办实事的王八蛋!”
  这飞来的横祸,不仅摘去了他的心,也掏走了老伴的肝。老伴没日没夜地伤心痛哭,搅得他痛上加烦、不得安宁。他也确实是无计可施了,连一句安慰老伴的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不是他的两个女儿终日陪伴于她们的母亲左右,替他分忧,还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幕后的元凶!那幕后的元凶,到底是谁呢?
  对于这个问题,陈贤忠至今还引咎至深。他认为,如果当初他敢于违背做人的道义,能够预先获悉录音带和笔记本的内容,也许就不会有那起惨案的发生;哪怕是李昌龙也难逃一死,却能够避免伤及那三条无辜的生命。
  烟草局局长王明空,现在是不是正反躬自省呢?
  那个手执利刃的凶手,固然是凶手,却算不上是幕后元凶。因为他和许多烟农一样,被那一拖再拖的烟款和烟叶辅助款逼得发疯了;被那该死的烟叶病症,磨蹭得他失去了理智;被李昌龙的霸道和野蛮行径所激怒,做出了极端的凶险事情。
  李昌龙的母亲,自始至终都断定吴启兰是克星,她认为吴启兰就是克死她的宝贝儿子的罪魁祸首;就连那独眼道士在灵魂出窍的那一刻,也看见吴启兰一刀捅进了李昌龙的心脏。由此可见,吴启兰就应该是杀害李昌龙的幕后元凶。
  但是,法律是讲证据的,不会仅凭某一单厢的臆想,就轻率地以“克星”之名而定罪。那虎子将刘进财活生生地咬死,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吧,结果未能定罪,那狗依然活得逍遥自在。不难想象,关于李昌龙的死,仅仅只凭这虚幻的“克星”之名,又岂能定罪?
  真正的元凶,应该是他李昌龙自己。
  马廷山一意孤行,挪用烟叶辅助款买下了汽车。他不顾众人的感受、不顾百姓的死活,只图自己风光快活,龙泉乡上上下下,没有几个人不是恨得牙痒。
  恨是该恨!而别人恨,多数只是恨在心里,大不了也只是从口头上嘣出一些怨言恨语,却并没有人尝试着将那恨推向极致;就连那刚正不阿、脾气火暴的周卫民,见车已经买回来了,而且龙泉乡也确实缺车,知道恨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嘴上抱怨了几句,也就不了了之。而他李昌龙,居然丧心病狂地将仇恨付诸于行动,蓄意破坏汽刹,导致汽车飞下悬崖,那鲜活的四条人命,顷刻间化为乌有。
  惨案发生后,龙泉乡上上下下无不骇然,就连李昌龙自己,也为自己的鲁蛮行为而震颤。他的本意并无诛杀之心,而只是想教训教训那可恶的马廷山,将他整个缺胳膊少腿,以解心头之恨,不曾想,这一教训却过于惨烈。
  世上没有后悔药,糊涂事已经做下了,只能糊涂过去,不能糊涂回来。于是,他心中悔恨,终日惶惶,犹如置身于烈焰熊熊的炼狱一般,痛苦不堪。
  他舍不得那生他养他的父母啊,他舍不得他的知心朋友刘畅,尤其舍不得他的好搭档、好朋友陈贤忠,他更舍不得他心爱的姑娘!
  虽然,人们不知道李昌龙为什么如此消沉、如此一蹶不振,但还是相继对他好言相劝。吴启兰劝过他、汪艳劝过他、周书记劝过他、陈贤忠劝过他,就连小刘也劝过他,劝他不要糊涂,不要做傻事儿。
  可是他偏要糊涂,偏要做傻事儿。他成天将刀子揣在身上,随时准备与人大干一场。
  而今,他虽然如愿以偿了,而代价却极为高昂。三条人命哪!那嗜血的刀子,既宰了那鲜活的三条人命,也宰了他自己。
  请试想一下,那杀害李昌龙的幕后元凶,不是他自己,又会是何人?
  可是,我们的李文汉乡长,竟然还冥顽不化地企图找出杀害他的宝贝龙蛋的幕后元凶,岂不是令人啼笑皆非?
  倘若继续追查下去,那幕后的元凶,只能是他李文汉。
  一辆警车开到门前的场子上,李文汉顺理成章地想到:那幕后的元凶一定被揪了出来,警察是来给他通报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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