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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2) 万象更新之二

作品名称:石桥街      作者:未杲唐麒      发布时间:2016-03-18 08:31:21      字数:8229

  又是一个新的学年,石桥中学听取了不是正式教师的“右派”祝志平的建议,取消了“维持会”。起先于校长等学校领导还担心,当初极力倡议建立“维持会”的章松璟老师面子上过不去要闹闹场的,却总算风平浪静未起事端。
  只是开学典礼结束后,章松璟从几个偷空练球的学校篮球队员手中截过篮球招呼祝志平“下场练练”。一直像个消防队员似的紧盯着章松璟的于校长生怕章松璟玩出格,赶紧“灭火”道:“开什么玩笑,祝老师还有其他事,要玩就找个年纪差不多身体过得去的玩,再不中午休息或者下午放了学我陪你。”
  却不料祝志平竟然不识好歹,只见他纵身一跃,抢过章松璟手中篮球,运球、前进、跃起、投篮……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赢了个满场彩!又从一个女学生手中借来一只毽子,双脚连环左右开弓蝴蝶穿花紫燕凌空,双脚似有无比的磁力——那鸡毛毽子腾挪翻飞就是逃不脱祝志平双脚的控制!在大家的眼花缭乱里,“拖”“挑”“环”“抄”“剪”“插”,六个高难度动作一气呵成,并随着最后一个动作的结束,那毽子长了眼睛似的直朝它的主人飞去……再看祝志平,额上微汗稍露,脚下尘土不扬,虽然呼吸略重,还算气定神闲。猛然间,操场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惊得先行离去的师生们纷纷停止脚步回过头来张望,祝志平反倒难为情了起来:“献丑!献丑!也就是程咬金的三斧头,再玩骨头就散架子了。”
  看得出,祝志平客气得一点都不虚伪,他那一米七五的个子连带包装也不过百把斤的样子,再怎么往好里划,也划不进健康的圈子。章松璟原以为和祝志平“文斗”自己处于下风,“武斗”可保稳操胜券!本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扳回一局捞点面子,却不料又让这个“排骨”露了一回脸,虽然从心底里服帖这个当年的“全能教师”名下无虚,却又总也消不尽争他一丝半点彩头的念头。
  开学的第一天学校照例要给老师们加餐的,好在于校长借“学工”的风势学校办起的小工厂形势不错,这一顿加餐的标准定得高一点自然不成问题。只是因为下午正式开课,所以菜肴虽然丰富,酒类却只供应啤酒而且限量。章松璟拉着祝志平高低要同坐一桌,祝志平盛情难却又料定这章松璟餐桌之上一定会有题外文章,好在他艺高人胆大,大不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果不其然,章松璟一瓶啤酒下肚便来了劲头:“今天菜好酒好气氛好,我有打油诗一首给大家助兴不知可有人反对?”
  老师们都知道,章松璟这个人虽然不大安分不过还算守己,自然没有反对意见。章松璟料定不会有人公然反对,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道:“有金也是铜,无金也是同,去了铜边金,加水便成洞。唇亡齿寒后患堪虞,狗窦大开无底深洞。”
  祝志平近日掉了一颗门牙,知道章松璟是在打趣自己!在老师们善意的笑声中祝志平也开了口:“前天夜里和昨天夜里,我各做了一个梦,却见到同一个人——倒也有趣……”
  章松璟不禁好奇道:“喔,有这回事?说来听听!”
  就算章松璟不好奇,祝志平也会讲下去的!他喝了口啤酒润润喉咙道:“前天夜里我刚刚睡着,就见一个峨冠博带大有古风的人批评我:‘爱吃甜食以至门牙动摇’,并告诫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悄悄问他的随从此人是谁,那个随从告诉我,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春申君!我当时心想,这样的大人物说话肯定有他的道理,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天亮后还是忍痛去了一趟医院,让那颗不坚定的‘门岗’提前光荣退休了。谁知昨天夜里我才有点迷迷糊糊,春申君又来了,责怪我‘你呀,是个欠水准的人,当断不断的断是决断之断,而不是砍断之断,我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叫你别贪吃甜食,何以没文化到不顾门面的地步?你看某些先生多少聪明——尽管童山濯濯陈季根(剩几根)的雅号早已名闻遐迩,可是每天照样精心梳理打扮,坚持地方拥护中央!你以后要多多地向这些先生学习学习!’为表示我向这些先生学习的坚定的态度,我也学一下章老师大作的风格,回敬章老师打油诗一首:有水也是湘,无水也是相,去了湘边水,加雨便成霜。童山濯濯犹如日寇过境,后坡萧萧恰似秋草逢霜。”吟毕打油诗,祝志平一脸严肃地朝章松璟拱了拱手道:“得罪得罪!包涵包涵。”他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老师们愈是想笑,再看看章松璟从额角到头顶,一片油光光亮堂堂润滑得可爱,笑声乍起处乃至喷饭。好在章松璟最大的优点是愿赌服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是不带唤痛的。
  老实说,章松璟虽然逮着机会总要逼住祝志平调侃调侃斗斗嘴,而且似乎不曾捞到过什么便宜,可是他心底里的不服气,却因每斗一次便减轻一次,而钦佩之情每输一场更加深一场,甚至找到他的师弟校长于一凡交涉道:“祝志平这么个难得的人才可不是说找就能找得到的,我说,你给他个‘临时工’的待遇也太糟蹋人才了。”
  于校长自然没那个扭转乾坤的能耐,把祝志平从煤球厂借调到学校小工厂,再从小工厂调出来上讲台,已经算是有魄力的了,章松璟看别人撑船不吃力不要紧,可却把于校长无奈得几个晚上没能睡好觉。
  章松璟对祝志平好感日增,而祝志平也觉得章松璟真率本色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几次较量过后,祝志平不无惋惜地朝章松璟道:“章老师你端错了吃粉笔灰这碗饭了,你应该入仕途管一方百姓,让大家对从政者多一点亲近感的。”说他们惺惺相惜也罢,说他们相辅相成也行,反正于一凡得了这两个骨干力量一加一大于二的收获,石桥中学的教学质量自然而然更上一层楼了。
  正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曾经十年寒窗胸怀报国之志的热血青年终于盼来了科教文化的春天——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并且当年冬季首批招生的春风吹暖了一九七七年初冬的城镇、乡村……神州大地沸腾了!不知有多少人为此奔走相告,摩拳擦掌。
  唐佩琦已经是王小满的得力助手,有时候王小满必须出马却又分身乏术时,便由唐佩琦独当一面也能不负所望。可是当唐佩琦得到了冬季招生的好消息后,竟一连砍坏了几根料,刨废了几块板,锯歪了几条线,凿豁了几个眼……心猿意马地坚持到下班回到家中——自然是老葛家,丈母娘李凤英赶紧倒好热腾腾的洗脸水洗脚水,让女婿洗洗烫烫消消乏。葛玲珍拿来白天晒得暖和且软松松的线袜和棉鞋给她的琦琦换上,母女俩正忙得团团转,李凤英的“老狗”——建筑站的支书兼站长葛旺郎同志也到了家。
  只是回到家的葛支书待遇上却低了他女婿一个等级,虽然热水也烧好了鞋袜也晒暖了,可也仅此而已,至于更周到的服务,实在对不起——必须遵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好在葛支书对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不但安之若素而且甘之如饴,因为就是这点优惠,也是享了女婿的福沾了女婿的光——若不是为了让女婿多有一点温暖感,庄户人家哪来那许多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而自从女婿住到了家里后,葛支书也总能尽量赶在晚饭前回到家里,一家两对四口乐融融美滋滋共进晚餐,晚餐的质量大大地提高自不必说,以前往往因为没有如今这么强的责任感,一个疏忽便弄到深更半夜,回来后女儿也睡了,妻子也睡了,冷锅冷灶的多少总有点惆怅。
  今天夜饭又是胡葱肉丝烩香芋烂糊面。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翁婿二人都好这一口——既营养,又暖胃,鲜、香、糯、烫,说起来是乡村粗食,其实粗细有致荤素得当,红绿紫白原色原香,饶他灯红酒绿海味参汤,怎及得这天然土特产,老少咸宜,雅俗共赏?
  葛支书照例倒了二两老酒,另外咸鸭蛋、花生米、黄豆鲫鱼冻还有葱爆黄萝卜干——都是佐餐下酒的好小菜!老少两对八仙台各据一面,饭菜对胃口,面孔入眼帘……只是唐佩琦还有李凤英和葛玲珍是不喝酒的,未免多少扫了点葛支书的酒兴,不过这样子的农家乐、天伦乐足以让他们陶醉了。然而,唐佩琦今天似乎多了点激动甚至躁动,如此可口的饭菜竟然吊不起他往日里那么旺盛的食欲。
  “恢复高考了,招生了……”唐佩琦终于熬不住内心的激动将喜讯说了出来。
  李凤英捉住他的“老狗”丈夫斗嘴逗乐是家常便饭,此刻正“络胡狗”“乱草窝”的拿葛支书忙得好几天没功夫刮的胡子打趣,没注意到女婿在说什么,可是葛玲珍自打她的琦琦一进家门,就发现他有些异常,唐佩琦说的话她虽然都听进了耳朵里,不过一时里还反应不过来,问道:“甚的恢复高考招生了?”
  唐佩琦见问,便将得到的消息详详细细作了汇报,并且建议道:“我们一起考吧!从今天开始就抓紧复习。”
  这一回不但葛玲珍听得清清楚楚,就连李凤英和葛支书也听了个明明白白。
  “算了吧,功课都丢下这么长时间了,老师教的差不多全还给老师了,急来抱佛脚,我可没那个跳龙门的本钱。”自己是哪一块料,葛玲珍自是清楚得很!她只想认真钻研业务有朝一日“赤脚医生”的她能够“穿上鞋子”就心满意足了,再和她爱不够的心尖子琦琦生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为老葛家传宗为老唐家接代……“这样子开开心心过日子——我是知足了!”葛玲珍倒是豁达得很,她平和的笑是那么的安然。
  “那有甚的关系,”唐佩琦可是连做梦都想着升学深造,他见玲玲似乎“不求上进”,不由得鼓励道,“丢下的可以捡起来,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复习。忘掉的,不懂的,也许我可以帮你,再说不是还有祝老师么?可以请教他呀,这样好的机会怎的可以放过呢?”
  “哪来这么容易哟,再说吧,不过你要是实在丢不开这个念头,还是把精力多用点在自己身上,你一个人能够考取了,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好好一顿晚饭给小夫妻俩的一对一答搅得个索然寡味,李凤英和葛支书对视一眼,原有的快乐情绪消失殆尽,味同嚼蜡般匆匆填饱肚子,各人进入各人的小天地去了。
  葛玲珍和唐佩琦自从订婚那天夜里偷吃了禁果后一下子就上了瘾头,一来二去李凤英岂会轧不出苗头?她知道青年男女这样子玩法对身心都没有好处,便干脆将女儿的房间油漆粉刷一新,新的雕花大床、三门立橱、梳妆台、五斗柜……新被新枕新帐子一应俱全,是当年够标准的新房了。
  布置停当后,李凤英拣了个双日对女儿道:“你们反正已经订了婚,办结婚酒不过早晚间的事!新房也给你们准备好了,省得两个人偷偷摸摸夜来朝去又伤身子也不像话,干脆你们从今天起就睡在一起算了。不过有句话我要关照你们——可不能没办结婚酒你就挺出个大肚皮摇来摇去的,你是赤脚医生,用不着我来教你怎么办吧?”
  有了“当权派”的批准,葛玲珍和唐佩琦便冠冕堂皇地住到了一起。晚饭过后锅台碗筷自然用不着他们拾掇,只要儿女们过得开心,“老东西”们的孺子牛精神堪与日月同辉!
  “玲玲,刚刚我可曾说错了甚的?妈妈怎的好像不高兴了呢?”聪明人大多比较敏感,李凤英的情绪变化自然逃不过唐佩琦的眼睛。
  “不会吧,我怎的不曾感觉到?”其实葛玲珍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该调和的地方她得把持好了,“要不就是她哪里不舒服了,等一歇我去看看看。你抓紧你的复习吧,明天抽个空去学校找老师把报名考试的事问问清楚,我确实没那个信心了,可不能顾了我,误了你,两头不着实!”
  葛玲珍帮着唐佩琦把学习环境尽量调整到最佳程度后,轻手轻脚把门带上免得打扰了他的琦琦用功,妈妈突然有点不大正常究竟因为什么引起的……她得去“望、闻、问、切”一下,才得放心。
  李凤英确实得了点病,不过不是身上的病而是心病!女儿女婿的一番对话对得她突然间又空又虚,空虚得心里空落落、空荡荡、虚飘飘、虚渺渺,整个人好像悬浮在半空中,八面不靠一无抓拿。正自有气无力地东一绺西一把不知忙的什么,见女儿来了,顾不得两手湿漉漉,一把抓住女儿急吼吼地问道:“你真个把功课都忘光了?真个没本钱跳龙、龙门了?你快告诉我真话!”
  “妈妈你也真是,把我手膀子都抓痛了!考大学可是要凭真才实学的,再说想考大学的人一年年聚到今天得有多少人盼着云头里那一点点雨水呀?别说我功课丢下了这么久,就算一天都不曾丢下,我也不一定争得过人家!不呆不痴的,我要是有那个把握,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陪着琦琦试一把?”
  “嗐,不说了,各有各命,不说了!”李凤英生怕女儿难过,反过来安慰女儿道,“甚的饭不是人吃的?再说‘赤脚’也好,‘穿鞋’也好,说起来终归是医生!远远近近多少人夏天顶着太阳、冬天吹着北风,挣那么一点点工分不是一样要过日子?不过……”李凤英说着说着突然压低了话音道,“你要是不打算去考,也要想办法劝琦琦不要去考,你要心肠放硬一点,手段放柔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琦琦去考!”
  “你这是甚的意思?”葛玲珍吃不准妈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摸了摸李凤英的额头问道,“妈妈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甚的意思?还不都是为你着想!要是琦琦考上大学走了,你一个人在家孤寂不孤寂?要是他再在外头碰到个条件比你好的女人,变了心不想回来了,你怎么办?我和你爹爹又怎么办?”
  “妈妈你太多心了吧,琦琦可不是那种人,我们的感情又不是一天两天的。”
  “我多心?我看倒是你太天真了!男人是容易变心的——秦香莲陈世美的戏你是没看过,女人如果不多个心眼,把男人看看紧抓抓牢,等到事情弄了出来就晚了!你呀,妈妈会得害你么?”
  妈妈把话说到这里,直听得葛玲珍脊梁骨凉飕飕的,她似乎觉得自己的信心有点动摇了:“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热办!留住他,不让他考!”
  “怎么个‘热办’法?这可是他的前途呀!怎么能留得住他,不让他考呢?我可说不出口的。”
  “这么多年的饭你是白吃了?”李凤英见女儿不开窍,急得鼻尖上直冒汗,“考虑他的前途是没错,可你也得考虑考虑你自己的前途呀!再说建筑站发展得那么快,你爹爹已经打算选他去培训,以后让他当技术员了,这也是很有前途的呀!还怎么个热办法?用你的热心、热嘴、热身子……焐烊了他,枕头风、被头风刮软了他!你这个丫头,让我这个做娘的来教你这些,我也算是前世里修着了的。俗话说,‘头发丝虽细牵得住老虎’,你爹爹这么地顺从我,要是我没有点那个撒撒娇发发嗲的……嘿!两个人的事你自己去多动点心思,其他任何人顶多点到为止,再怎么着急也帮不上大忙的。”
  一心只想“跳龙门”的唐佩琦把自己完全溶入了复习资料里,玲玲什么时间回到了房间里,什么时候上的床,他是一点都未曾觉着。直到雕花大床上柔暖香衾里声声越来越响的娇哼搅得他从物我两忘中醒过神来时,这才发觉娇哼声正是来自于他的玲玲。一声声是那么的楚楚可怜,是那么的依依得随风弱柳般令人心碎,令人不忍!唐佩琦都来不及责怪自己为复习连相爱得死去活来的另一半也冷落了,赶紧跳到床前问道:“玲玲,你怎的了?你怎的了?”关爱疼惜之情溢于言表,摸向葛玲珍额头的手甫伸又缩,双掌用力相搓又插进自己内衣下焐了焐这才给她试了试体温,“你到底怎的了?哪里不舒服?”
  “寒、寒丝丝的浑身发冷。”葛玲珍秀发蓬蓬乌云委枕,神情戚戚红藕凋零,语带哽咽,“心、心里难受。”说着心头一酸,一行珠泪缓缓滚落,恰似梨花带雨西子捧心……
  唐佩琦何时经历过如此阵势?顿时心乱如麻几乎肝肠寸断,急问玲玲:“要不要吃点甚的药?”见玲玲摇摇头,又问,“要不要喝点甚的水?”玲玲又摇摇头,唐佩琦三把两把脱去外衣钻进被窝将他的玲玲搂在怀里,用自己的心,用自己的体温,为玲玲驱赶那丝丝的寒意,驱赶那幽幽的心病……柔柔地问,“这样子是不是好过一点?”
  葛玲珍说心里难受倒并不全是做作,她被妈妈的一番话说得心里恰似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怎能不难受?至于寒丝丝的浑身发冷那也是心理问题,其实她生理状态一切正常。唐佩琦将她搂在怀里正是她所期盼的!见问便娇慵无力语带幽怨答道:“这样子倒是好过一点了,可、可是……你、你一考上了大学,又怎么能这样子来抱着我?关心我呢?”说着,心酸的泪开闸般涌了出来。
  唐佩琦的情感世界正当丰富而又脆弱的时期,更何况葛玲珍用真实的情绪进行了艺术化的表演,看不出半点做作之嫌!再加上小两口的恩爱确实如胶似漆如糖似蜜,西楚霸王都晓得“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唐佩琦又岂能不方寸大乱得“玲兮玲兮奈若何”?这一夜小夫妻俩一个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个是“此情无计可消除”“直叫人生死相许”……销魂得缠绵缠绵得销魂竟比往日里更恩爱了何止十倍。
  第二天早饭时,李凤英见自己这千好万好的好女婿夜里被幸福烧得眼圈发青,而看玲玲的眼神中却依旧蜜意柔情浓得化不开,“头发丝牵住了虎了!”李凤英不由得心中大喜!唐佩琦上班走后,李凤英忍不住表扬女儿道:“好丫头,真有出息!就这样,保证琦琦比你爹爹还听话!”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突然话头一转压低声音问道,“还有一件事情——避孕的花样你还在不在?”
  葛玲珍粉脸一红答道:“嗯,还在!”
  李凤英把话音压得更低:“赶紧不要弄了,你争取尽快把小人怀上!”
  葛玲珍不解道:“为甚的?你不是说……”
  “形势不同了,办法也就得变!”李凤英多少有点得意起来,“别看你比妈妈多读了几年书,不过要讲乘风调楫脑子快——妈妈可是生姜老的辣哦!听我的不会错,头发丝再加上肚皮里的小人,老虎再狠也翻不了天!”
  从昨天的夜饭到今天的早饭,李凤英蹿上跳下左右折腾,一会儿秋风飞扬,一会儿春风浩荡,全被葛支书看在了眼里。只是他一百个放心妻子的处世和为人,所以家中事白拾得个清闲自在。可是昨晚到今晨,见她似乎也太闹忙了点。便故意晚一步上班,等女儿出门后再也熬不住问道:“尊敬的一把手,甚的事情弄得你这样子紧张兮兮的?”
  “喔哟哟,我家老狗也关心起家里事了?来来来,你把耳朵伸伸长听我说……嗨!我就是不告诉你,让你大肠发痒去!”
  “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这个队伍你当家,惹不起你老人家,我躲远点总不犯纪律吧?”葛支书岂能摸不准妻子的软肋?“以退为进”正是他曲线取胜的法宝,“再说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肚不恼——千好万好,清闲最好!”说着作势要往外走。
  “好你个毛胡子老狗,你给我站住!”李凤英果然中计,娇叱道,“你敢多走一步——三天之内别想上我的床!”她也有她的撒手锏——三天不能上她的床可是漫长的七十二小时哟!这种惩罚也太残忍了!
  葛支书肚皮里头嘀咕一句,“辣块妈妈不好玩……”跨出的半步又缩了回来道:“男子汉大丈夫——说站住就站住!”
  夫妻俩玩也玩得差不多了,再玩下去难免要耽误双方的营生。李凤英把话赶上正题问道:“昨天吃夜饭玲玲跟琦琦说的那些话你可曾听见?”
  “听见了呀,”葛支书答了也问道,“怎的啦?”
  “还怎的啦?”李凤英又问道,“他们一个要考,一个不考,你没听清?”
  “听清了的,很正常呀!有把握的就去考,没把握的不去勉强,省得花工夫伤脑筋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我们的女儿是又聪明又理智的——我的种好,你的地肥,革命的接班人还能错得了?”
  “种好?你个老狗!”李凤英岂能容忍“老狗”这般的“麻木不仁”,“我的意思是你对琦琦一个人去考可有甚的看法?”
  “很好呀!女婿有这个水平和志气,我们脸上也有光彩的!我们老葛家祖祖辈辈不曾出过大学生,琦琦考取了,就算只占了半个,屋檐也高了一尺半,你说是不是?”葛支书还是没有领会“一把手”的精神。
  “脸上也有光彩?这么多年的支书真个是让个老狗当的了!”李凤英真的恼了,“你怎的这样子拎不清?”李凤英已经没有那个耐心去开导她的“老狗”了,干而脆之将自己的想法,还有对女儿的教诲以及女儿不负厚望“第一战役”便取得辉煌战绩……自己又如何为女儿设计了“第二战役”的方案……可以说必胜的战略战术全在母女俩的掌控之中……告诉了丈夫。最后用食指在她的“老狗”前额柔柔一点道,“要是像你这样子的一根筋,万一女婿的心有了变化,还想脸上有光彩?戴起鬼脸子来见人还差不多!我关照你,让琦琦当技术员的事你给我抓紧了!有甚的闪失我不会轻饶你!”
  “不会的吧?”其实女儿和女婿对高考的态度不相同,葛支书一开始也多少有点不自然,不过他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基层干部,思想境界自是不同一般,很快就泰然而欣然,却未曾想到和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几年的妻子竟会有如此复杂的思想,只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琦琦不像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再说老唐家也是要面子讲情理的人家,不至于做出那挨人骂的缺德事来的!倒是我们这样子的算计,假如做得太过分了,不是耽误了他们小夫妻的前途么?得不偿失不说,将来他们小夫妻俩还有子子孙孙都会埋怨我们的。”
  葛支书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怎奈李凤英认定“人有千年计,没有千年寿,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到时候船到港直,尿还憋得煞活人?再说这个队伍她当家,自然由她说了算:“你少给我支部书记作报告,甚的埋怨我们?我这是真心为了他们好!他们小夫妻美美满满恩恩爱爱,感激我们还来不及咧,还有甚的埋怨?凭甚的埋怨?上你的班去!你这条老狗,家里头的事你给我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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