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战备用粮
作品名称:寸草心 作者:闻鸣轩主 发布时间:2016-03-13 17:58:02 字数:7681
(本故事纯属虚构)
沈涧秋在粮食局和省军区后勤部召开的联席会议上慷慨陈词,说明了当前百姓挨饿的事实,并提出了动用四到五年的战备粮的方案,以解燃眉之急,以达到“不死人”的目的。临了,他加重了语气,“我们当年‘打土豪、分田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老百姓有饭吃,有房住,现如今假设我们连百姓最起码的生存问题都解决不了,那还需要我们这些个共产党员干吗?”
武羽立马站出来,动情地说道:“我支持涧秋的方案,饿死人决不是社会主义。”他说罢便在方案上签了字。
后勤部部长是位热血心肠的军人,他声若洪钟般地附合说:“要得!我们人民军队本来就是人民的子弟兵,我们拥护地方政府的方案。”
在场的分管副省长最终拍板,通过了方案。
沈涧秋总算长叹了一口大气,他搭乘武羽的车回粮食局,自然,开车的是局长的司机王耀武。
“小王,我家的小米和腐乳是怎么一回事啊?”沈涧秋在车上追问王耀武。
“哦……沈局长,这是通过关系特批的,大嫂怀孕需要嘛。”王耀武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特批?”沈涧秋闻言更加严肃起来,“这不是搞特权吗?”
武羽在一旁早已听出了个大概,他严厉地对王耀武说道:“领导干部可不能带这个头啊!不过,涧秋,既然你们家已经吃过小米了,况且你爱人怀孕也就那么一点心愿,你就简单将此事了却了吧。”
“了却?”沈涧秋愣在那里,一时间还不明所以。
武羽直接点破道:“那你就花钱买呗!”
“正是!我听局长的。”沈涧秋从裤兜里掏出十元钱递给了王耀武。
“沈局长,用不着那么多,这大米也不过0.143元一斤啊!”王耀武忙着要退还钱,武羽和沈涧秋均制止了。
沈涧秋跟着武羽来到局长办公室,他主动请缨要求再去郊县了解情况,特别是江奇清告诉他的江源大叔家的粮食收成情况,他迫切想知道个究竟。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脚踏实地,喜气洋洋。”武羽将毛主席的四言诗朗诵了一遍,表达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沈涧秋自然明白毛主席早年写就的这首四言诗的深刻含义,“请局长放心,我会尽快想办法将粮仓中所需的战备粮补充完毕的。”
“正是知我者,涧秋也!”武羽热忱地握住了沈涧秋的手,“相信你一定能不辱使命的。”
沈涧秋带上江奇清一起前往后者的家乡,他要去看一看作为种粮大户的江源在自然灾害面前是如何应对的?希望从中能找出点成功的案例来。
临行前,沈涧秋征求妻子朱瑞珏和母亲厉霞的意见,毕竟现如今朱瑞珏身怀六甲。
“我这次去农村不是走马观花,而是要深入调研,恐怕得有点时间,委屈你啦!”沈涧秋对朱瑞珏说得很真诚,他觉得自己对家庭有太多的愧疚。
母亲厉霞明白儿子的顾虑,她安慰道:“你放心去吧!你那是做大事,这里有我来照顾,当年我四个孩子还不是这样过来的吗?”厉霞说着,环顾了房子四周一眼,眼睛里充满了泪花。
沈涧秋从母亲的眼里读出了她老人家的牵挂,毕竟如今母亲身边除自己以外,没有一个儿女在,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但共产党员既要顾全自己的小家,更要献身于祖国这个大家庭。对此,他别无选择。
沈涧秋在母亲依依不舍的眼光中,在妻子恋恋不舍的眼神里告别了她们,踏上了桐庐。
有江奇清熟门熟路在前头引路,他们的行程走得很快。在经过江家田间时,沈涧秋有意停留了下来,他想看看庄稼的长势。
“涧秋哥,您看出点什么了吗?”江奇清早已按沈涧秋的嘱咐称他为兄长,沈涧秋不喜欢别人以职位来称呼自己,更何况是自己十分信任的江奇清了。
沈涧秋经江奇清一问,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江家田里的果实,颜色已开始泛黄,一股稻香味扑鼻而来,“挺好的。”
江奇清拉了拉沈涧秋的衣角,指了指旁边别家的稻田,“看看那边。”
沈涧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江奇清是要让他比较江家与别家稻田里果实的差异,这一看果真有天壤之别。但见,江家的稻子沉甸甸的,且颗粒比别家多50%左右,没有什么秕谷,而别家的稻子却是稀稀拉拉的,没有什么果实。难道是被麻雀吃掉了?沈涧秋记起了在朱瑞珏家乡的那一幕。
“奇清,这从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江奇清拖长了声音,显然在思考该如何回答才好。
“你这是想卖关子?”
“不!不!不!冤枉啊。”江奇清表现出受了委屈的模样,“我终究离家时间久了,农活已经不擅长了。这样吧,您去问我爸,他老人家可是种庄稼的行家里手啊!”
沈涧秋一想也是,但同样的土地,相邻而种,为什么会有如此这般大的差异?着实令他费解,他急于想知道答案,便催促江奇清在前面带路,想尽快见到江源问个究竟。
“爸!妈!我回来啦!”江奇清离家门口还有段距离便大声嚷嚷起来。
话音刚落,屋子里便冲出一个人来,她大声地回答说:“是清儿回来了吗?”
“妈,是我回来啦!”江奇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母亲的身边,拉着她仔细地看着。
江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儿子,生怕孩子从眼前消失一般,“孩子,你咋回来的?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沈处……局……涧秋!”江源随后奔出了屋子,他瞥见了儿子身后的沈涧秋,从称呼上一下子转换了对方三个角色,最后的直呼其名是沈涧秋一贯的要求。“老太婆,瞧你兴奋的,还有涧秋呢!”
江婶也发现了跟在儿子身后的沈涧秋,她的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她撇开儿子朝沈涧秋迎了上来,一口气连着说了五十来字,别人丝毫没有插嘴的余地,“涧秋,听说你又进步了?当上局长啦?这可比我们那个县长还要大的官啊!我们清儿跟着你也当上了科长,相当于我们公社的书记啦!哎……好!好!好!”
江奇清总算等母亲说完了,他劝说道:“妈,快别那么说,我涧秋哥不希望那样。”
“婶,我们共产党人并没有把地位看得那么重,我们革命不是为了当官做老爷,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只有分工不同,县长有县长的职责,我有我的职责。”沈涧秋思忖了半晌,他瞅了瞅低着头的江奇清,坦诚地说道:“奇清是一个好干部,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他若做不好事,我也一样不会重用他。作为人民的勤务员,我们比的就是贡献,我们不搞拉帮结派那一套。”
“老太婆,我也是共产党员,涧秋说得在理,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江源也开始劝导起妻子来,作为一名农村基层的党员,理论学习肯定比不上城里的干部,但最基本的道理他都明白,他只能直白地实话实说。
“对!对!对!”江婶也是明白人,她看看沈涧秋,瞧瞧自己的儿子,“所以涧秋一点也没有大干部的架子。”
“好了!都快中午了,给我们爷仨去准备点吃的东西。”江源吩咐妻子道。
“午饭?”江婶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马上恢复了平静,她频频点头道:“好!好!好!”
等妻子离开后,江源一手拉着沈涧秋,一手拉着儿子将他们迎进里屋,悄悄地问:“孩子,你们俩不打招呼一起来这里,可有什么重大的事?”
“叔,刚才在来的路上,我和奇清去看了您家的庄稼,长势喜人啊!比别的家起码要多上五成……”江奇清刚想回答父亲的问话,沈涧秋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江源的问话。“这其中可有什么绝招啊?您得传授传授。”
江源见沈涧秋并不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关心他地里庄稼的长势,心里早已知道个究竟,他很配合地顺着沈涧秋的提问反问儿子道:“清儿,你能说说如要庄稼长得好,需要做到哪几样?”
江奇清在自家地里没有回答沈涧秋的问题,原本是想让父亲来讲解的,他没想到父亲这会反而要他回答,他只能根据自己平时所了解的那点种田常识回答道:“这种庄稼嘛……大致需要播种、插秧、施肥、除草、防治病虫害等几个环节……”他说着时不时地瞅瞅父亲,生怕自己说错似的。
“你说的这些都是常规的东西。”江源首先肯定了儿子的回答。
“如此说来,您老还有其它非常规的东西?”沈涧秋一听兴奋起来,“叔,我就是想听听您自己那些独特的东西。”
江源喝了口浓茶,示意沈涧秋和儿子也喝几口,他略作回忆,缓缓地说:“我种田主要在选择种子、滋润土地、防范灾害这三个环节上下功夫。”
“选择种子?怎么讲?”沈涧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我选的种子可不是大伙从种子公司买了的,而是从远在湖南怀化地区的安江民校一个姓袁的老师那里讨来的。”江源见沈涧秋满脸的诧异,便慎重地说道:“咱们还是去田里看看吧!可千万别小看这位老师,他可是西南农学院的高材生,面对眼下严重饥荒,他立志用农业科学技术击败饥饿威胁,他主要从事水稻雄性不育试验。”
“雄性?不育?还试验?”沈涧秋和江奇清跟着江源往地里走,他俩都有些纳闷,这不育的水稻长势还会那么好吗?
“你们可千万别小看这位袁老师,1960年他根据一些报道了解到杂交高粱、杂交玉米、无籽西瓜等,都已广泛应用于国外生产中。开始进行水稻的有性杂交试验。7月,在安江农校实习农场早稻田中,发现‘鹤立鸡群’的特异稻株。1961年春天,他把这株变异株的种子播到创业试验田里,结果证明了1960年发现的那个‘鹤立鸡群’的植株,是‘天然杂交稻’。”江源说到这里刹住了车,说话这会已经来到自家的田里,他顺势摘下一株稻子,又从旁边人家田里摘了一株递给沈涧秋和江奇清。
沈涧秋和江奇清仔细地比较了一下两者的差别,与刚进村时的发现基本一致,江家的水稻不仅稻穗比别家多,而且果实也比邻家结实。沈涧秋举起自己手里的江家水稻说:“江叔,您这个莫非就是‘天然杂交稻’?”
“那是当然,否则不可能比别家的好。”江源自豪地回答,脸上自然早已喜不自禁。
“您说的这位袁老师怎么会想到试验这个‘天然杂交稻’的?”沈涧秋经江源这么一说,职业的习惯自然对这位袁老师产生了兴趣。
江源边在田里除了几把杂草,边回答道:“1960年罕见的天灾人祸,带来了严重的粮食饥荒,一个个蜡黄脸色的水肿病患者倒下了……袁老师的五尺之躯也直接经历了饥饿的痛苦。他目睹了严酷的现实,辗转反侧不能安睡。他想起旧社会,人民受统治阶级的剥削压迫,受战争的痛苦,缺衣少食,流离失所。今天,人民当家作主,但仍未摆脱饥饿对人们的威胁。所以,他决心努力发挥自己的才智,用学过的专业知识,尽快培育出亩产过800斤、1000斤、2000斤的水稻新品种,让粮食大幅度增产,用农业科学技术来战胜饥饿。”
“这真是好得很啊!”沈涧秋兴奋地拍了拍江奇清,他俩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若是真能种出那么多的粮食,那可是奇功一件啊!”
“你们不信?”江源以为两个孩子不相信,他指指自己田里的庄稼,“反正我信。”
“我信!”沈涧秋赶紧跑到江源身后,追问道:“江叔,那滋润土地又怎么说呢?”
江源拉着沈涧秋和江奇清来到邻家的稻田,他让沈涧秋先瞧瞧土质,再从地里抓了一把泥土,回到自家田里也抓了一把泥土递给沈涧秋,“涧秋,你看看有什么区别吗?”
沈涧秋一左一右拿着江源递给他的两把泥土,一块是干巴巴的,颜色似乎没有光泽,而另一块却是比较柔软,色泽相对亮些,相邻的两块地,按说不会有那么大的差异,难道江叔在自家的地里施了魔法?他好奇地盯着江源,“江叔,您快别卖关子了,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这就是我比别家多了一道工序:滋润土地。”江源从沈涧秋手里拿回了两块泥巴,将其掺和在一起,放回自己的田里,“你放心,用不了多久,这块泥土(指邻家的那块)便会和我家的泥土一个样。”
“那么神奇?”沈涧秋被这一连串的举动看呆了,“叔,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奥妙?”
江源点上了一支沈涧秋从城里带来的新安江牌香烟,吸上了一口,说道:“邻家现在都在用农药、复合肥,所出产的米品质差,卖不了好价钱,土壤还容易板结,刚才你已经实地看到了,同样的土地到了我这里,就显得与众不同了。”说到此,江源再次深深地吸了口烟,脸上充满着喜悦,“我种田不用农药,只用有机肥,冬季农闲时,还撒些紫云英种子改良土壤,稻田同时还可以套养麻鸭。农田改善后,还能套种蔬菜、水果等,经济效益自然会一年比一年好。”
听罢江源的一番叙述,沈涧秋的眼前出现了在朱瑞珏家与妻舅一起挑粪,以及岳父赶麻雀等情景,感情江源他们这些农民与传统的农民有所不同,他们善于接受新生事物,希望通过生态的方式,进行农业生产,种地也要遵循自然规律,更要讲究科学原理。“那防范灾害肯定与天灾等有关了吧?”
经沈涧秋一提醒,江源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再次拉着沈涧秋从田间的边缘走去,在田埂之间,有一道沟渠,与水稻田相隔,在转弯角处江源蹲下身子,将一块木板往上一提,水稻田里的水就往沟渠里流了出来,再把木板合上,水便停止了流动。“涧秋,你看出什么门道了吧?”
沈涧秋瞅着江源做完了这一切动作,他转睛一想,试探着问道:“叔,您是说当发生涝灾时,可以将稻田里多余的水及时放掉。”
“对头!”江源转身对身后的江奇清说:“娃啊!你涧秋哥的悟性真高。”
江奇清一听,起初以为父亲嗔怪他不懂农活,转而一想人家沈涧秋是城里人从未种过田,能够立马领悟,确实高人一筹,他心服口服地回答道:“爸,涧秋哥的知识,我都在学啊!”
沈涧秋听着江氏父子的这番对话,便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叔……这涝灾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解决,但若是旱灾来了,又该怎么办呢?”
“涧秋,你不愧为粮食局的干部,几句话问来问去都与粮食的收成有关。”江源再一次拉着沈涧秋往上坡走去,江奇清赶紧跟在身后,在坡上有一个十余平方的大池子,池子是用水泥浇灌砌成了,里面蓄满了水,在水池的一边同样有一道铁门,上方有一个水阀,江源用力将水阀转动起来,江奇清连忙上前与父亲一起转动,不一会儿,就见有水从水池里溢出,直接往水稻田里流淌。
沈涧秋惊叹一位老农的壮举,如此勤奋如此务实,“这么说,当旱灾降临时,只要将水池里的水放出来就行?那这水又是怎么储备的呢?”
“除了平时积攒的雨水,还得靠水泵从河里抽水到水池里,当然是河里有丰水时,不过……”江源回答得头头是道,但说到“不过”时明显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叔,您有事尽管提,看看我能不能为您解决些实际的问题。”沈涧秋希望听到民间真实的声音。
江奇清也在一旁鼓励父亲把话说出来,江源鼓足勇气说道:“这蓄水池里的水就怕遇到持续干旱,同时用水泵从河里抽水上来需要一定的动力,还有沿途如果都是有水泥铺垫,水份的流失就会少一些。……”
江源说到这里,沈涧秋大致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他归纳了一番,“叔,您今天说的可以归结为‘选种、润土、防灾’这样三点,这其中润土和防灾属于外部的因素,我们称之谓外因,而选种则属于内部因素,是内因。”
沈涧秋没有直接说外因和内因,而是说外部因素和内部因素,江源完全能够听懂他说的意思,“是这个理,经涧秋一总结提升到了一个档次,这当中选种是第一位的。”
“哦?为什么?”沈涧秋明知故问。
“我们庄稼人有句俗话,叫做歪瓜裂枣是不可能有好收成的。”江源意味深长地回答说。
沈涧秋一拍大腿,握住江源的手激动地说:“叔,您说得真到位。我们说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选种是内因,所以是最重要的。”
“这内因、外因我不懂,但我明白咱爷俩说得是一个理。”江源见日头快落山,便催促道:“我们回家吧,估计你婶已经做好饭了。”
落日的余晖下,江氏父子在前面领着沈涧秋穿梭在田间小路上,沈涧秋依依不舍地再次看了眼江家的稻田,回头跟上他们一步一个脚印朝东走去,江氏父子的背影被拉得老长老长的,沈涧秋心里猛然一颤:群众果真是真正的英雄!在城里一直困扰自己的粮食增产方案,经江源这么一点拨早已豁然开朗,只不过还希望有更多的江源涌现出来。他望着江氏父子长长的背景,默想着田里庄稼的长势,像江源那样的朴实农民不正是我们事业的兴旺所在吗?
这江氏父子和沈涧秋一行三人须臾回到了家,在家门口一股烤香味与肉香味充溢在空气里,走进堂前一看,饭桌上放着四大碗稀粥,两个大盘子里盛放着满满的烤土豆和蒸番薯,两个小盘子里一个是番薯藤炒肉片,还有一条红烧鲫鱼。江婶围着围裙正等待着这爷仨。
“涧秋,真不好意思,让你吃这个。”
“婶,快别那么说,这不挺好的,有肉有鱼的。”沈涧秋本想问为什么不吃米饭,但在这样的场合不便马上就问,这时候他已然明白方才去田间时江婶脸部表情的含义。
“这肉、鱼都是农村特有的,而这洋芋艿、番薯也是田里种的……”江婶还在对饭桌上的东西作一一说明。
江奇清制止了母亲的述说,他怕沈涧秋不明白“洋芋艿”为何物,立马说明道:“涧秋哥,我妈说的‘洋芋艿’就是土豆,也就是马铃薯。”
江源终于说话了,“涧秋一定觉得为什么不吃米饭吧?”见沈涧秋点了点头,他长叹一声,无奈地说道:“好在涧秋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自打大跃进那会开始,这每年收购任务是节节攀升,远的不说,单说去年,并没有什么大的天灾,粮食也没有欠收,我地里的亩产600斤,别的家只有400斤,按理说这日子该过得比人家好,可是上头非得让我每亩上交550斤。”
沈涧秋看这时候的江源与刚才在田间那个睿智、务实的江源完全判若两人,分明是无可奈何的模样,他诧异地问:“怎么会这样呢?凭什么这般计算?”
“还不是有些省份的说是亩产已经一万斤啦,我们不响应不就成了落后分子?”江婶替丈夫说了句。
“那你们吃什么?”沈涧秋自然而然说了句,他立刻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问,便改口道:“日子好过吗?”
“比起城里人来说,还是强着呢?毕竟我们还有土地。”江源自我解嘲道。
竭泽而渔的后果作为殷鉴无时无刻都在告诉人们,不按客观规律办事,必然会受到自然的惩罚。看来,这自然灾害中还有人祸的因素。沈涧秋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要写一篇《关于浙江农村产粮的考察报告》给上面,给百姓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才会让眼下的难题迎刃而解。
“老江啊!省城来的沈局长在你家吗?”一个大嗓门在门口乍响,话音未落一阵风似地卷进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哦!是汪社长啊,怎么有功夫来串门?”江奇清认识这个人,便率先迎了上去。
“哎呀,江科长也回家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沈局长那么大的干部来乡下,我们理当迎接啊。”汪社长满脸堆笑,一张胖脸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这样挺好的!我不想兴师动众。”沈涧秋礼节性地站起来与汪社长寒喧了一番,“汪社长找我有事?”
汪社长马上往脑门上一拍,“嘿,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差点忘了正事。沈局长您家里来电报了,邮递员不可能将电报送到乡下,只能送到公社去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份标有“中国电信”的电报。
沈涧秋闻言,迅速打开电报纸,短短的五个字映入眼帘,但字字击中自己的心坎:妻产子速归。从电报的语气看一定是母亲厉霞为了节省费用言简意赅表达的。“这……”
汪社长俨然善解人意,他立马凑了上来,“沈局长,公社里有一辆吉普车可以立马送您回去。”
沈涧秋就这样结束了农村的调研,匆匆回到省城妇产医院。妻子朱瑞珏静静地躺在病榻上,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母亲厉霞在一旁哄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不用问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啦。他倏然间鼻子一酸,一行热泪流淌了下来,欠妻子欠母亲欠儿子欠这个家的实在太多……
家里迎来的是一个怎样的小生命呢?该给他起什么名字呢?
未完待续
(2016/0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