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菩萨心肠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三部曲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3-06 21:30:04 字数:5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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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李昌龙的父母及他的亲戚家门,只是变相地施加压力,却并未直接找吴启兰的麻烦。他们变着法地找吴启兰的母亲和她的哥哥寻茬、找麻烦。这并不是他们心存仁慈,姑息病中的吴启兰,经受不住过于沉重的打击,所萌发的恻隐之心。而是他们都知道,吴启兰每天有三条忠实的狗护驾左右,谁也不敢冒犯。尤其是她的那条凶猛如狼的虎子,连奸诈狡猾的刘进财,都被咬得瘸了好长时间,还有谁敢视它如儿戏?
李昌龙对父母的所作所为早已悉知。正因为如此,他才刻意躲着他的父母,躲避他的所有亲戚家门。俗话说得好:“惹不起躲得起。”
李昌龙不敢只身犯众,但他可以孤身藏匿。
他这样来个“将军不出面”,令堂上的二老极为伤心。尽管二老使出了一切可以使出的手段,也没能将那对冤孽拆散。也确实令他的父母忧心忡忡,却又无计可施。
但是,有着近一辈子生活阅历的父母,什么事情没有看透?儿子的这一招,是跟他们“论持久战”!无论是速战速决,还是持久战,二十挂边的儿子,总是没有年逾六旬的父母老道。他们又岂能就此善罢甘休,轻言妥协呢?
尽管他的父母明知上山找吴启兰会有危险,可是为了儿子一生的“幸福”,他的母亲还是以身涉险,壮着胆子上了山。老太太虽然年过六十,身体倒还健朗。由家里到吴启兰放牧的坡上,虽然有三四里地,她却没要多大一会便走到了。而且还大气不喘、胸也不闷、气血流畅。
虎子首先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并及时地发出了严正的警告。没曾想,这老太太虽然听见了狗叫,却没有当回事儿,仍然继续往前闯。
虎子立即发出了第二次警告,两条小狗也仗着虎子的“虎胆”,叫唤着往老太太跟前冲去。老太太到底还是胆怯地停滞不前了。
吴启兰阖上看得入神的书,喝住了狗儿。她热情地迎了上去,亲昵地说:“大妈,您找我有事儿吗?”
老太太心虚地瞅了瞅狗们,忧戚地说:“我那龙儿,有好多日子没回家了,找也找不到。”
“他不在烟站里吗?”吴启兰说:“您到烟站去找找看。”
“我去过,他爸也去过。”老太太说:“就是找不到!”
“那就怪了。他不在烟站里,到哪儿去了呢?”吴启兰略皱柳眉,思虑了一阵后,似有所悟:“他不在烟站里,就可能在陈乡长那儿;若是陈乡长那里找不到,噢,他常去舞厅玩舞,一准在那儿!”
“都找过,没见着。”
“您没问问烟站里的人?”
“能不问吗?都说不知道。”
吴启兰的内心有些紧张了:李昌龙上次来找她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先斩后奏”,提前办理结婚登记。可一去四、五天不见踪迹,该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吧?吴启兰的内心虽然紧张,可她还是尽量地故作镇静,表现出心平气和地说:“您不用担心,既然街上找不到他,那他一定是到下面的烟叶收购点去了。噢,您找他的时候,见到了陈乡长吗?”
“见到了。”
“陈乡长没说什么?”
“我问过了,他说不知道。”
吴启兰明白了。她那颗悬挂的心落下去了。既然陈乡长显得那么镇定,李昌龙就是存心躲着他的父母,他也绝对安全。可是,吴启兰却没有将这层揭开,而是好言安慰:“他一定是到下面烟叶收购点去了,您就放心好了!”
“要真是那样,我也就不担心了。”老太太说:“怕就怕他有意躲着我们呀!”
“大妈,您放心。”吴启兰说:“我要是看见了他,一定劝他回去看您。”
“那大妈就拜托你了!”老太太泪流满面地说:“我们可就只他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是丢不起呀!”
你只有一个儿子,难道吴启兰的母亲就有第二个女儿吗?你丢不起儿子,别人的母亲就丢得起女儿吗?退一步说,就算是吴启兰有三秭四妹,哪个女儿不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呀?谁又割舍得下?谁又舍得丢弃?真是荒谬!吴启兰完全可以驳斥这位自私的荒谬母亲。
可是,她却竭力抑制内心的忧愤,善言以待:“大妈放心,我只要看到他,一定劝他回家看望两个老人!”
其实,老太太今天来找吴启兰,是想兴师问罪。可是,她却被吴启兰的美丽和善良所感动而改变了主意。她擦掉眼泪蹒跚而去,留下吴启兰独自饮泣。
令吴启兰惊奇的是,老太太前脚离去,李昌龙后脚便踏入了虎子的警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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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声狗吠,吴启兰便明白了来者是谁。她立即擦掉眼泪,装作全然不知的神情,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书,直到李昌龙来到跟前喊她,她才故作惊讶地说:“哟,从哪儿钻出来的呀?吓人一大跳!”
“有那么胆小吗?”李昌龙将拎来的塑料袋放在地上,以稍息的姿势站立着,晃悠着那条倾斜的右腿嬉笑着说:“那我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免得把我的宝贝给吓着了!”
李昌龙今天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打着一条蓝色的领带,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鞋;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上唇的胡子理得整整齐齐,站在这初冬夕阳下的高岗上,显得格外靓丽潇洒。
吴启兰嗔笑着阖上书,给他让出一片石面说:“就是贫嘴!”
李昌龙坐下以后说:“这嘴不光贫,还甜,要不要尝尝?”
“不行!”吴启兰打了他一下直躲闪。随之,她说:“哎,刚才大妈还来找你哩!说你好长时间没有回家,满处都找不着,你躲哪儿去了?”
李昌龙架起二郎腿,神气活现地说:“我哪里也没去,就在烟站里。”
吴启兰疑惑不解地说:“你就在烟站里,大妈为什么找不到你呢?”
“我早跟烟站里的人打过招呼了,只要一发现那两个老顽固,或是我的亲戚家门朝烟站那边去,就有人替我通风报信——我就会立马躲进寝室阖上房门,问谁也说不知道,或是说到下面去了。我躲在里面发狠地笑,就是不理视!”李昌龙兴奋得手舞足蹈:“谁让他们干涉咱俩的事儿呀?我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亏你想得出!”吴启兰气愤地说:“两个老人要是知道你是存心躲着他们,也不知道有多么伤心!”
“伤心!他们也知道伤心?他们既然也知道伤心,怎么就不顾我们伤不伤心?”李昌龙幸灾乐祸地说:“就是要让他们也伤心伤心,让他们也尝尝伤心的滋味,使他们明白别人的苦处。”
“你这样不好。”按说,李昌龙的父母这一系列的刁蛮作法,受到最大伤害的是吴启兰。可她却并不嫉恨,反而好言相劝:“你这样做,连做晚辈最起码的道德就丧失了,你叫人家外人怎么看你?又怎样看我?有什么话可以坐到家里心平气和地说嘛,像这样闹下去不是更僵吗?我将来又该怎样去面对两个老人呢?就算是通过这种闹的方式把事情促成了,岂不是让我更为作难吗?回去吧,回去看看老人,跟老人好好谈谈!”
“能谈得通吗?”李昌龙说:“如果能谈得通,我难道吃多了撑得慌,做贼似的东躲西藏?我也是被他们逼得万般无奈才走这一着呀!”
“听我一句劝吧,先回去看看两位老人!”吴启兰更温柔地继续劝说:“我相信,经过你这么一闹腾,他们再也不会额外刁难了。我更相信,两个老人会深明大义、施之于情的!”
李昌龙坚决地说:“他们如果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我已经放出风了,我相信这风早就吹进他们的耳朵里了。要么同意我们的婚事;要么失掉儿子!何去何从,任他们自己选择!”
吴启兰静静地凝视着他说:“你没回去,怎么就知道他们不同意呢?”
“我到婚姻登记处问过我们的事了,他们说你有传染病,不能登记结婚。”李昌龙愤慨地说:“婚姻登记处怎么会知道你有传染病呢?这分明是两个老顽固作了手脚!”
吴启兰沉默了一阵之后说:“即使是这样,你更应该回去。否则,两个老人一定会把账记在我的头上,那样将会对我更加不利。”
“启兰,这样没用的。”李昌龙悲哀地说:“我们越是妥协,他们越是认为我们软弱可欺!现在,我们要联手强硬起来。否则,他们绝对不会答应我们的婚事!”
“龙哥,你听我说,不要这样。”吴启兰握住李昌龙的一只手,情真意切地说:“你对我好,我心里明白,也感激不尽!只是,你为了我跟老人闹得僵成这样,我实在是于心不安呀!龙哥呀,我们都是父母所生所养,你用这种手段去折磨那生养了我们的父母,是不是太残忍了呢?龙哥呀,你听我说龙哥,你这样对待老人,我心中有愧呀!”
“看,又来了!”
“又来了什么呀?”
“菩萨心肠呀!”
吴启兰羞赧地说:“我要是真有菩萨心肠就好了,老人们也不会为我们伤心怄气了!”
“说你是菩萨心肠,你还真成了菩萨心肠!”李昌龙忘情地搂抱着吴启兰说:“你既然具备菩萨心肠,干嘛不可怜可怜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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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启兰虽然被李昌龙搂抱着,可她却侧过头去,宁肯耳鬓厮磨,也不能让他亲吻。她现在虽然有了明显的好转,甚至于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恢复了正常,可她仍然为自己的病而担惊受怕——她生怕这可恶的病,会给自己心爱的人造成灾难!
她温柔地搂住李昌龙的脖子,轻如和风地在李昌龙的耳边说道:“回去吧,听老人为你安排没错。天下的好姑娘多的是,何必为我跟老人斗气呢?”
李昌龙也温柔地说:“我说过,除了你,仙女我也不要!”
她无力的伏在李昌龙的肩头,幽怨地说:“真是把你没办法!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不是我死心眼,而是我太爱你了!”李昌龙说:“你知道吗?好多次我在梦里与你相亲相爱,可醒来后,身边却空空如也。昨天晚上,我又在梦里与你爱得翻云覆雨,比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爱得还要热烈,可正在高潮的时候却醒了。我摸摸这边、又摸摸那边,哪有你的影子呀启兰?启兰呀,我哭了!”他哽咽地说:“启兰,我想你呀!”
“龙哥!”吴启兰温柔地说:“我也想你呀!”
李昌龙受到了鼓舞,双手开始动作起来。
吴启兰一惊:“你要干什么?”
李昌龙呼吸紧促,双手也加紧了行动:“我要你,我要你,我现在就要你!”
吴启兰双手死死地护住裤带扣子,惊慌地说:“大白天的,你也太大胆了!”
“这里是你家的柴山,谁也不敢拢来。”
“万一我哥来了呢?”
李昌龙略一迟疑,随之又笑着说:“你哥忙活起来,不到天黑他不会回来。”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可吴启兰并没有放弃努力:“万一我妈来了怎么办?”
“你妈来了,见我们亲热,自然就会退避三舍!”
吴启兰惊慌地紧紧护住裤带扣结。可是,被欲火烧灼得失去了理智的李昌龙,手劲太大,掰得她双手生疼。她泪水淌流地说:“我这是传染病啊,万一染上了你,岂不是成了我一辈子也无法洗清的罪过吗?”
“我不管,染上了让我死去!”
李昌龙急冲冲地双手未停,嘴也伸过去企图叼住那张喷香沁甜的嘴儿,却被她扭头躲过了。他更是火上浇油,愤懑地说:“这样的日子,真他妈的没法过了,比死了还难受!”
“既然是这样,我们先前何必要受那么多苦呢?不如痛痛快快地在享乐中死去算了!”吴启兰心灰意冷地松开护住裤带扣结的双手,悲切地说:“眼看就快治得差不多了,你这样一来,再复发还能有治?”
李昌龙的手僵住了。他愣怔地望着吴启兰,这才发现她已经是泪水淌流。他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头说:“你看我,简直疯了,差一点误了大事儿!”
见到李昌龙那自责的痛苦神情,吴启兰心疼地说:“都怪我,都怪我不争气,没有尽快地好起来!”
“不不,是我不好,是我昏了头了!”
李昌龙说得对,他今天的确是昏了头了。他差一点误了大事虽然言尤过实,但他差一点酿成了大错却是事实。
虎子高踞领地,不仅放牧牲口,也不许旁人擅闯禁地。虎子近在咫尺,谁也不能强迫它的主人做任何事情。否则,它都会视为对主人的冒犯与伤害,它都要予以制止,甚至于惩治!吴启兰所借的托辞也不足为虑,无论是她的母亲还是哥哥,面对上述的情景都会立即回避。最可怕的就是虎子——那善解人意且又忠心耿耿的虎子,见李昌龙来了,虽然识趣地带着两条小狗儿悄悄避开。可是,那异常的争斗,它早已听在耳里。正在它准备向那侵犯、伤害主人的家伙发起攻击之时,却发现险情已经解除。险情解除,它的攻击也随之取消了。否则,李昌龙今天岂能完肤而归?
今天,李昌龙不仅为吴启兰拎来了水果、买来了药品,而且又为吴启兰找来了一本书。吴启兰接过书一看,是《简•爱》。
李昌龙说:“这本书真是写得好,我已经看完了——保准你一定喜欢。”
吴启兰感动得泪光盈盈。她说:“你不恨我?”
“什么话呀这是?”李昌龙晃荡着他的左腿,挥舞着右手豪迈地说:“我宁肯恨我自己,也不会恨你呀!”
李昌龙对吴启兰的爱是真诚的。他没有因为单厢的偏激而伤害吴启兰的感受,也不忍心伤害她的身体。倘若他一意孤行地任性强行,那可真是给了吴启兰以毁灭性的打击。虽然获得了一时的欢愉,却永远失去了吴启兰的心。
吴启兰真诚地感激李昌龙的大度。她让李昌龙坐在她的身边,微笑着说:“你既然能够原谅我的这种残忍,为什么不可以原谅你的父母呢?回去吧,为了我的病能够尽快地好起来,回去跟老人谈谈,我相信,这回准行!”
李昌龙腾身跃起,潇洒地做出了一个舞蹈造型,念台词似地说:“好,这回就冲你的面,我回去同他们谈谈。谈得好便罢,谈得不好,我就跟他们彻底拜拜喽!”
吴启兰闻听此言,心中沉甸得如同灌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