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画龙点睛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三部曲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3-05 23:19:44 字数:3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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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吴启兰被呕吐搅得心烦意乱。一吃饭便吐,吐得眼冒金星,恨不得连苦胆也被吐了出来。不吃饭却又安稳了许多,吃饭不吃菜也不见吐,吃菜只吃腌菜也没有反映,就怕沾荤腥,一沾荤腥,便会翻江倒海地吐得天昏地暗。她弄不明白,为什么怀孕期间经期会照样来潮?她更不明白,她和李昌龙发生关系才短短的两个月,孕兆就会如此明显?她记得清楚明白,她第一次同李昌龙发生关系是六月二十——这是她今生今世永远也忘记不了的日子;是她把一个姑娘的童贞,交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的纪念日子!而她第一次呕吐,是七月十九抹烟芽的时候。六月二十到七月十九,勉强一个月,就会出现明显的孕期征兆?就会令她呕吐不止?
吴启兰虽然没有怀孕的经验,可她却早已听熟了那关于怀孕育子的溜溜曲儿:“一个月两个月,不知是喜;三个月四个月,茶饭不吃;五个月六个月,面黄肌瘦;七个月八个月,寸步难移;九个月十个月,娇儿落地。”
从这怀孕的溜溜曲中可以明显地看出,“三个月四个月,茶饭不吃”,才是怀孕征兆明朗化的客观表现,而自己居然在两个月不到就能确认怀孕,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她将自己的疑虑,原原本本地向母亲讲了出来。母亲听后也觉得惊奇:“你没把日子记错吧?”
“我怎么会记错呢?第一次有这样的事儿,我能记错吗?”吴启兰肯定地说:“的确是六月二十。”
吴启兰岂止是记得六月二十这一天的夜晚啊!她连当时的细节,也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是刻骨铭心!在以后的日子里,她还常常回味沉醉,她又怎么会把六月二十和其他的日子相混淆呢?
“那就真的不对了啊!”母亲皱起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子才说:“今天才八月二十二,按说起码也要到九月尾十月头,才能发觉哩!”
吴启兰的疑虑,经母亲这么一说,得到了进一步验证。她既高兴,也忧虑。她高兴的是,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她忧虑的是,既然不属于怀孕,那就肯定是别的疾病。她联想到自己最近的症状,不禁惊慌失措:“妈啊,可能是肝炎。”
“肝炎!”母亲更是惊诧得目瞪口呆。
经医生诊断,吴启兰确实患有黄疸肝炎。天哪,这开的是什么玩笑啊?
这确实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吴启兰当即便住进了医院,她的母亲和哥哥也接受了化验检查。
所幸的是,哥哥和母亲完全正常,唯有她吴启兰的肝脏出现了故障。
这一玩笑,不仅弄得她的母亲和哥哥诚惶诚恐,而且还殃及到李昌龙和他的父母,火烧屁股,嘎嘣蹿蹦……
“龙儿呀,叫你跟那灾星断绝往来,你就是不听。这下可好,弄得我们一家人都染上了黄疸肝炎!你说这该怎么办呢?”李昌龙的母亲数落罢儿子,又去数落老头子:“哎呀,他爸,你快拿个主意呀!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你这老女人头子,成天只知道咋呼,就不知道静静吗?”其实,老头子比她更慌张,只是为了顾全在老伴和儿子面前的形象,而故显深沉罢了。被老太婆这么一咋呼,反而搅得更加没有主见了。
倒是他们的宝贝儿子,在这关键的时刻却并未浮躁,反而显得冷静,说出的话也颇具条理:“光这样咋呼有什么用?真要是染上了那病,咋呼、抱怨就能将病治好吗?球用也没有!”
二老静下气来,听儿子继续理论下去。
“再说啦,我们是不是染上那病还没准哩!”儿子对父母的表现不屑一顾:“可别弄得病没染上,心先乱。看你们一个个的,一点风度也没有,哪像干部家庭的长辈呀?简直像那前朝咋呼蹦跶的老古董!”
这话,俩老听了有些刺耳,却没有发作。儿子便画龙点睛了:“有那咋呼劲儿,不如到医院去查对查对,只要一查,不都明白了吗?”
是呀,有无那病,到医院一检查不就明白了吗?还是年轻人脑瓜好使,一转便灵。一家三口到乡卫生院一检查——一切正常。他们纷纷呼出一口气:虚惊一场。
可是,有病得早治,无病得早防。吴启兰就是那病根病源,得从她那儿防起,杜绝儿子跟她接触,防止病毒感染。
“龙儿呀,她压根就没有怀上我们李家的娃儿,再也不为那事忧心了,你也就不欠她什么了。”李昌龙的母亲,用她的生活经验为儿子总结出了一条人生哲理:“她患那病,跟你没关系。你可再不能去招她、惹她,惹祸上身呀!”
“什么叫惹祸上身呀?怎么说话呀你?”李昌龙对他的母亲说话的语气,像是正审问着一个顽固不化的罪犯:“活了都快一辈子了,说话怎么就一点嘴德也不积?她是你的儿媳妇你知道吗?有婆婆这样说儿媳妇的吗?真是越老越不知事理了!我说你们是前朝那咋呼、蹦跶的老古董,一点也不过分!”
“儿媳妇?谁承认她是咱李家的儿媳妇?”老太太也不甘示弱,她冲儿子指手画脚、咄咄追问:“是你爹,还是你妈啊?你去问问你姐姐、你姐夫,看他们谁愿意那灾星到咱李家来当媳妇?去问问你叔、你婶,看乐意那灾星进咱李家门不?去问……”
“够了!”没等老太太将“去问问”编排演练下去,李昌龙便愤慨地怒喝:“不要拿这些人来压我了——我李昌龙不买他们的账!你们不认吴启兰,我认!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认不认球的关系!她吴启兰又不靠你们讨吃讨喝,要你们操这份蛋心翻球!”
爹妈被儿子这不干不净的顶撞呛得直翻白眼,却又无言以对。的确,你们不承认,他李昌龙承认——只要他李昌龙承认,谁也没辙!
但是,出于对儿子的前程和幸福着想的拳拳之心,老谋深算的父母又岂能善罢甘休?他们相继制定了一系列可行性的计划,连环性地制约那被溺爱和娇宠放纵得任性胡为的顽劣之子,迫他就范,步入他们为儿子设计的生活范畴之中。
对于他们的种种计划,李昌龙无从知晓,他也无所顾忌。他只凭自己的主观意识,去做他认为该做的事情;他凭着情感的牵引,去爱他该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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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李昌龙拎着一大包礼品,兴高采烈地赶到卫生院吴启兰的病房,却被堵在了门外。吴启兰冷漠地冲他断喝:“别进来!”
李昌龙对吴启兰的态度迷惑不解:“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进来?”
“叫你别进来,你就别进来。”吴启兰态度生硬:“没有为什么!”
“我偏要进来——我!”李昌龙耍起了倔劲,腿也迈进了病房。
“你给我出去!”吴启兰怒目膛视、咄咄逼人。
“我不出去!”李昌龙将水果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翘屁股就要往床上坐。
“你没看见我正病着吗?”吴启兰用手推着他,双眼却溢出了盈盈的泪花。
“就是因为你病了,我才更应该来看你、照顾你!”李昌龙强硬地坐到床沿,粗暴地捉住吴启兰的双手。
“我这是传染病啊!”吴启兰急躁地挣脱双手,又将他往外推:“你会被传染的!”
“那更好,咱俩可以天天呆在一起了。”他用力将吴启兰揽入怀里,声音轻柔地说:“再也不会担心谁会把咱俩拆散了!”
“你呀你,就是改不了你的倔性子呀你!”
吴启兰躺在他的怀里,一只手却不住地捶打着他的肩头。他感觉到这阵捶打,令他心情舒畅;他感觉到这阵捶打,将他体内沉睡的激情捶打苏醒;他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这冲动迫使他双手捧住吴启兰的头,双眼静静地凝视着那双美丽的眼睛,从那原本黑亮晶莹的眼珠上,他仿佛看见了一种小小的变化——发黄的眼珠,虽然洋溢着热情,却包含了盈盈欲滴的泪光。
他仿佛是自言自语:“怎么搞的,你的眼睛这样昏黄?让我吻吻,我要把它吻得又黑又亮,黑亮得犹如墨玉一般,就是在漆黑的夜晚,也能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不——!”没等他将嘴伸过去,吴启兰以惊人的力量将他推倒床前。
他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愤怒:“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样会害了你的!”吴启兰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不怕,我不怕!为了你,就是死我也不怕!”李昌龙站了起来,吼叫着重新捉住了吴启兰的双手,放低了声音:“真的,就是为你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你执意要这样,我也拦不住你!可是,你这样,不仅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我!”吴启兰哭得更伤心了:“而且,还害了那生养了我们的爹妈啊!”
李昌龙颓然地松开了双手,呆愣地坐到桌旁的一张凳子上,掏出一支烟来,点燃猛吸。那浓浓的烟雾,在病房里升腾弥漫,呛得吴启兰连连咳嗽。他急忙摁灭烟蒂,扔进床下的痰盂里。
“昌龙哥!”吴启兰深情地呼唤,使得他静静地凝视着那张日渐憔悴的脸。吴启兰擦掉眼泪,柔声细语地说:“你如果真对我好,就让我安稳地治病,争取早日将病治好!”
“嗯!”李昌龙点了点头,可眼眶,却滚出了两行泪水。
“别这样,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掉眼泪,让人看见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哩!”
他立即将眼泪擦掉。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在这儿住院,你妈就不来照顾你?”
“我这又不是大不了的病,能走能动的,还要妈在这儿耗着照顾呀?”吴启兰说:“家里的活路都堆成山哩!我过两天也得回去,做不了重活路,洗洗衣服、喂喂猪子,也能替一下我哥我妈啊!”
“可你这病……”
“别紧张,这是慢性病,没大碍!”吴启兰笑了笑说:“只要坚持服药,就会慢慢地好起来的。”
“好,我等着你!”李昌龙专注地凝视着那张没有血色的、白里泛黄的脸庞,泪水又在眼眶充溢。
吴启兰幸福地微笑着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