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傻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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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进梅被厚善老爹逗笑的事儿，被人们相互传递，以至于传到了方婶的耳朵里。精通媒妁行业的方婶，又岂能错过这一大好的时机。她到吴启贵家里赚得了一顿酒饭，揣上了五十元的红包，决定为吴启贵辛苦一趟。
　　刘进梅性格内向，胆小怕事，凡事都毫无主张。她虽然对这门亲事还比较满意，可她却无力为自己婚姻做主。她的婚姻大事，完全掌握在她的哥哥的手里。她也希望她的哥哥，能够应允这门亲事。
　　可是，当刘进财一弄清方婶的来历，便气溜溜地对方婶说：“你帮谁提亲也别给吴启贵那小子提亲呀！你想啊，如今这世道，人生老实了能过好日子？只能是受人欺负的份！像吴启贵那样老实巴交的傻蛋儿，哪辈子能够出头露日？谁的丫头瞎了眼睛，愿意嫁给他那傻蛋儿！”
　　方婶说：“人生得老实好哩！安分守己，又不惹事儿，也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刘进财抢过话头说：“过日子！就他那傻里巴几的样儿，还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他那傻里巴几的样儿，还巴望着说媳妇儿？去他妈的蛋喽！要想说媳妇儿，下辈子吧！”
　　方婶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哩，男人老实可靠，又没有花心，也没有贼胆。这进梅嫁过去呀，一进门就能当家！”
　　刘进财鄙视地说：“谁进他的门、当他的家？他狗鸡巴捣的也不拉滩稀屎照照，自个长的那毬样儿，还巴望着娶我刘进财的妹妹？真他妈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方婶听了刘进财的那些作贱吴启贵的话，内心虽然气愤，但还是尽量地忍耐，仍然显得和颜悦色地说：“刘大哥，你听我说，吴启贵他人是太过实诚，可他并不傻，那年轻人精着哩！你看他家里的那些事儿，什么都被他料理得井井有条。还有啊，那小伙子五大三粗，干什么都舍得下力气，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
　　“好手！就他那球样也能算好手？能下力气有球用，累死也混不上三餐饱饭！”刘进财武断地说：“我的妹妹再怎么着，也不会呆在这山旮旯里，我无论如何也得把她嫁到外面去享享清福！”
　　这刘进财和刘进梅，也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为什么他们俩却有着那么大的差别呢？那刘进梅性情温和、心地善良、待人实诚，而且还胆小怕事儿。可是这刘进财呢？人生得丑不说，他的那张臭嘴的确是令人厌恶！人家为你的妹妹提亲，你不同意也就罢了，何必要那样作贱人家吴启贵呢？你不嫌你那嘴臭得难闻，你也别赃了别人的耳朵呀！
　　这些呱唧的话，方婶只是在心里边呱唧，却并没有说出来。她明白她此行的中心任务，也会对她所经办的这桩婚事儿竭尽全力。她犹如艺术家全力以赴地完成其艺术珍品一样，不遗余力地去促使她所撮合的男女，早结良缘。
　　方婶列举了吴启贵的许多优点，对刘进财晓之于礼、喻之于义。她说吴启贵这好、那好、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打动刘进财，更不能使他改弦易辙，接受这门亲事儿，弄得方婶极为尴尬的灰溜溜地抱愧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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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为令人费解的是，起先还对吴启贵表示满意的刘进梅，最终还是经不住她那哥哥的威逼利诱，也经受不住大把的钞票与甜言蜜语的诱惑，乐颠颠地随那河西小子走啦，将这该死的忧伤丢给他吴启贵，令他伤心、令他落泪、令他悔恨。
　　他恨！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托生在这山旮旯里？
　　他恨！他恨老天爷，为什么要那么早就令他没了爹？
　　这天夜里，他独自一人跪在父亲的坟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爹——啊！爹……”
　　母亲看到儿子那悲痛的样子，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她只能陪同儿子一起伤心、一起落泪。
　　吴启兰对这件事情却处之淡然。她早已预断过哥哥和刘进梅之间不会有结果。那方婶到家里来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将自己的看法，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母亲。
　　“要说刘进梅，虽然长相平平，但她性格温和、待人实诚，是个能够相处过日子的人。她本人对哥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如果单凭刘进梅，那的确是无话可说。关键是那刘进财。”她说：“一个长着一副奴才相，趋炎附势、阴险狡诈而又贪财成性的小人，他怎么会把妹妹嫁给一个既贫穷也老实巴交的人呢？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吴启兰没有讲出刘进财对她图谋不轨，而被狗堵截的事儿。她怕母亲知道了会更加忧心。但是她知道，哥哥和刘进梅不能走到一起，跟她吴启兰有着密切的关系。假如那次刘进财得手，他绝对不会拒绝这门亲事儿。刘进财不仅贪色成性，而且还卑鄙龌龊。你不让他遂心如意，他又岂能善罢甘休？他时刻都在谋划着如何报复，以解心头之恨！请试想一下，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去向他提亲，岂不是自寻作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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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善老爹得知这一消息，唯恐那憨厚而倔强的年轻人，心中的疙瘩解不开，忙从崖下攀爬上来，天南地北地对那憨厚而倔强、善良而脆弱的苦命的年轻人，侃了个天花乱坠，侃得伤心的年轻人，迷迷糊糊地进入了老头为他设计的圈子里，也就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老头心中欢喜。他再接再厉，将效果提升到新的高度。他说：“过去常说，世上三只腿的鸡没有，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如今科学技术发达，三条腿的鸡已经有了，你还愁找不到生娃的女人？这不是笑话吗？”
　　吴启贵的脸上终于云开雾散，露出了丝丝笑意。
　　老头高兴地说：“哎，这就对喽！”
　　吴启贵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母亲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微笑着说：“还是老爹行！谁也劝不醒他，老爹您一来呀，立马就把他心里的那个疙瘩呀，给解开了。”
　　老头乐呵呵地说：“那是，我老人家是谁——厚善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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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明秀来请吴启贵去帮她摘南瓜、黄瓜，也只是借口。她的丈夫长年在外面打工，家里承包的责任田，大部分转让给别人种植烤烟了。她的口粮田，只有门前的两亩埫田。这两亩田的活路，她无须任何人插手，也能轻轻松松地鼓捣抻展。
　　她只有两亩田。她却想在仅有的两亩田里，将土豆、红薯、包谷和黄豆，甚至于连瓜果蔬菜都安插其中。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包谷行里插上红薯，点下土豆和黄豆，地边则点上南瓜、黄瓜和葫芦。这种套种的方法，并不是杨明秀的专利——这山里的人们，都是这样利用土地。虽然这种做法效果太差，可是耕地紧张，也只能这样将就凑合了。
　　她听说吴启贵为刘进梅那事儿，正伤心怄气，就想出了这么个辙，让那忠厚的老实人散散心、解解闷。
　　可是，想法是好的，真轮到实施，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来到包谷田边，那老实人只是闷头干活，却半句话也不说。遇上这号闷头翁，谁也把他没辙。别企望他能对你怎么样，你就是想方设法地挑逗他，也未必能够遂心如愿。她虽然绞尽脑汁地编排出一些趣闻轶事儿，同他呱嗒，得到的回馈，却只是简单的“嗯”、“啊”应答。
　　她说：“可惜，我的亲戚里没有合适的姑娘，不然哪，嫂子我无论如何也要为你张罗一个。”
　　吴启贵回应的声音，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
　　他们已经摘了不少黄瓜和南瓜。吴启贵已经装满了背篓，正准备往杨明秀家里背。
　　杨明秀却说：“贵兄弟啊，这天太热了，咱歇下喘口气再弄。就这几颗瓜果，犯不着那么急。”
　　吴启贵说：“嫂子你歇，我不热。”
　　她说：“我都热得不行，你能不热？喘口气儿，要不了一会儿就鼓捣完了，急什么？”
　　吴启贵说：“你歇，我真不热。”
　　要说不热，那是假。现在虽说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却天气晴好，太阳火辣。这包谷林里或包谷田边，得不到一丝风气儿；那包谷叶子还会搔得人一身糊糙，不仅令人痒得难受，而且还使人胸闷气堵。杨明秀就热得难以忍受。她掀起衣襟擦着脸上的汗水，来到吴启贵的跟前，柔声细语地说：“歇下啊！可别弄得受了热中了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启贵正准备蹲下身去背背篓，见杨明秀来到跟前，却将背篓松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的胸脯不肯撒眼。
　　杨明秀擦汗的衣襟并没有放下。她又擦了一把那涌流的汗水，嬉笑着说：“干吗这样看嫂子？不认得吗？”
　　可是，吴启贵那直勾勾的眼睛并未撤离；相反，从那老实人的眼睛里，仿佛喷射出了一团燃烧的火焰，正肆虐地在她的胸脯上烧灼，令她惶悚不安。
　　她低头一看，整个胸脯完全袒露，两只鼓鼓的奶子，极其夸张地晃悠不停。她羞涩地发觉，她掀衣襟擦汗的时候，那些纽扣竟然顽皮地自动脱离了扣眼，以至于将她这还算丰满的白晳胸脯，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天光之下，极具诱惑地展示在吴启贵的眼前。
　　她羞怯地迅速扣着纽扣，可双手，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捉住了。她想挣脱，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听得见那老实人因为激动，而发出的强烈的呼哧声。
　　她被放倒在地上。她无力地闭上双眼，静等那狂风暴雨般的袭击。
　　可是，她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了许久，也不见那暴风雨来临。她困惑地睁开眼睛一看，那憨厚的实诚人已经不知去向。她站起身朝臆测的方向瞭望，见那老实人背着南瓜，已经到了她的家门口。
　　她气恼地一挥手，将一棵包谷秆打倒：“这个老实巴交的吴启贵啊，难怪那刘进财要那样作贱你的了？你真是一个十足的傻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