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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美妙的梦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三部曲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2-26 13:53:02      字数:5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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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并没有躺下休息,而是折身来到了灶房里。她发现女儿已经将早饭做熟了。所谓的早饭,实际上就是包谷麺搅和的糊汤。
  鬼丫头!做什么也像那么回事儿,又麻利又好,就是老爱犟嘴。
  “启贵。”她冲门外叫喊。儿子应声来到屋里。她说:“你妹妹把早饭做熟了。”
  儿子笑着说:“妈,她都那么大的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能不知道?您就少说她几句,她想怎么样就依了她呗。”
  母亲想想也是,你说得再多,她不听,你也把她没辙。理是这么个理儿,可她这个当母亲的就是放心不下。
  菜是昨夜吃剩下的酸菜和盐辣子。娘儿俩各盛一碗糊汤,来到烤烟炉旁,边吃边往炉膛里添柴。
  她又想起她的狗来了:“我们家的虎子啊,那可真是条义狗呀!”
  儿子急急地吸溜着糊汤,忙里偷闲地附和:“是义狗。”
  她还真是没有想到,龙泉观上什么时候来了那么一个独眼道人?当时差点把她吓得魂不附体。她说:“今日早晨要不是虎子壮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哩!”
  她突然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弄得她鼻涕流淌、眼眶溢泪。
  儿子关切地说:“妈,快吃。吃了喝两粒感冒药,躺下歇会儿。睡到黯黑起来吃饭。”
  生活在这片闭塞的山区的人们,虽然一年四季辛劳忙碌,真能做到一日吃上三顿饱饭的人家却为数不多。他们一是因为贫穷,根本就吃不上三餐饱饭;二是因为下地干活,大多数要来回走上十里、甚至是二十几里路,倘若中间挪出时间回家吃中饭,根本就干不出什么活路。
  我们的山民们一清早起来,首先就是调理牛羊和猪子、鸡子之类的家禽家畜;然后,自己才能吃上一顿早饭不像早饭、午饭也不像午饭的早饭。一出门上坡,不到日落月起,就很难收工回家。回到家里,人员多的人家,便可以各司其职,调理牲口的调理牲口,做饭的做饭;倘若劳力紧张,或是家大口阔,那就只有等料理完了牲口,才顾得上安慰自己那飢腸轆轆的肚子了。
  遗憾的是,尽管我们的山民如此的节俭而又勤劳,却依然过着衣不暖体,食难藉口的日子。这里面当然包含着许多耐人寻味的问题。我们的山民之所以如此贫穷,是因为他们居住在这闭塞的山区,不仅受自然环境的制约,更多的应该和主宰着一方百姓命运的父母官,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王安惠匆匆地喝下了一碗糊汤,吃下两片感冒药,蒙上被子,很快便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跟许多历尽磨难而又坚强不屈的人们一样,她从不打针住院,大不了就是感冒,轻感冒打几个喷嚏,就鼻不塞、痰不堵了;而重感冒,只需吃下两粒感冒药,蒙上被子睡上一觉,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今天,她整个人被雨水淋得透湿,而且加上连日的劳累,她实在是抵抗不住了——她需要休息。四十四、五的王安惠,再想回到二十几岁那火热的年代,已经是回天乏力了。
  她在睡梦中,做了好几个美梦。
  梦之一,她家的烟叶,烤得非常成功——每匹烟叶都是金黄色,而且还卖到了最好的价钱。
  梦之二,她的儿子,娶进了一个漂亮也能干的贤惠媳妇儿——那媳妇儿为她生下了一个胖乎乎的、可爱的小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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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渐渐地凝聚,将仅有的少许天光,残酷地排挤到厚重的暮色之外。于是,整个大地,便恰如被一只巨大的魔罩紧紧地罩住,漆黑而窒闷。
  王安惠已经喂罢了猪子,锅盆碗筷也收拾停当了,还不见女儿回来。她觉得胸口窒闷,窒闷得令她缓不过气来;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排解此时内心的郁闷。
  在儿子的一再催促下,她勉为其难地回屋躺到床上。可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冲黑暗睁大眼睛,好像是在黑暗中寻找什么?
  屋子里,充斥着老鼠毫无顾忌的打斗声和嘶鸣声。那令人生厌的噪音,使她心烦意乱。她不禁又想起了她的那只大黑猫——那是一个抓老鼠的能手。可惜,被一只吃了鼠药的毒鼠所毒害。她用两个指头塞住耳朵,而内心则默默地呼唤:“克山,克山!”
  往日,她总是这样轻轻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渐渐地进入梦乡。可今天,她虽然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一呼唤,却仍然难以入睡。
  死丫头,到这时候还没有回来,准是又蹿到李家去了。
  她实在是睡不着,而且还越睡越新鲜——眼前穿梭般地浮现她白天所梦到的一幕又一幕,郁闷的心绪,也暂时有所缓解。
  可是,当她一想到那个拄着拐杖的精瘦老头,冲她挤眉弄眼地哼唱:“妹呀妹呀我想你”的时候,她就心里发慌,脸上发烫——怎么老是梦到他呢?真是!
  她翻身起来,穿上衣服来到烤烟炉前。她见儿子正捧着头,望着炉膛里的火出神;而虎子,则静静地趴在儿子旁边。虎子起身摇头摆尾地迎接她,还伸出长长的舌头,亲昵地舔她的手。
  “妈,你怎么又起来了呢?”儿子忙起身为母亲腾出座位,关切地说:“这半夜里寒气重,您感冒还没有好脱体,小心又着凉啊!”
  她笑着对儿子说:“白天把觉睡过头了,到夜里,怎么也睡不着了。”
  母子俩静默地坐在烤烟炉前,想着各自的心思。虎子则识趣地静卧一旁。漆黑的夜幕中,时有闪电划过;远处,还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阵阵雷声;风也越刮越紧了。这鬼天气,说变这么快就变了。
  借着炉膛里的火光,母亲望着儿子的脸忧郁地问:“你到底想什么呢?”
  儿子说:“没想什么。”
  “还瞒妈哩!你是妈生的,心里装着事儿,妈能不知道?”
  儿子不置可否,憨厚地笑着直挠脑后脑勺。
  母亲说:“贵儿,妈有件事儿,想跟你说说。”
  儿子说:“妈您说,我听着哩!”
  起先,还默默地在心里准备了一大篇,真轮到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抬手梳理了一下头发,稳定情绪,轻柔地说:“我也不知道这话该讲不该对你讲?”
  儿子突然惊了一下,略顿之后说:“妈,您说,我听着哩!”
  “这事儿,按说,应该由我这个当妈的操心才是。”母亲见儿子正瞅着炉膛里的火出神,心里未免有些惊慌:“他到底在想什么事儿呢?”
  一股强烈的酸楚,侵入她的内心。而说出的话,与她想表达的内容却大相径庭:“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哩!”
  儿子低着头说:“妈,我记得。”
  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二十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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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二十四了呀!”女儿忽然在母亲的背后,学着母亲的语气说:“到今日还没有说上媳妇儿!”
  “死丫头,”母亲对女儿怒目瞠视地吼叫:“别回来呀!”
  女儿并不在意,反而嬉笑不已:“我不回来去哪儿呀?”
  母亲说:“一个大姑娘,成天到处乱蹿,也不觉得羞得慌!”
  女儿说:“那我明儿不去了。”
  母亲说:“谁让你去的呢?”
  女儿显得有些激动了:“我不去你去啊!”
  母亲显然是误解了女儿的语意,她愤怒地骂道:“我打死你这个无传教的死丫头!”
  “你打你打呀!”女儿突然叫屈不已:“人家打了一天的烟,晚上还要帮着上架,累得要死不活的,你还打?你打呀,打死了免得活受罪!”
  母亲扬起的手僵住了。她原以为女儿是到李家胡混了一天,连窝也不知道归;实际上女儿是替人打烟,累了一天啊!唉,这不是冤屈了女儿吗?怎么心里一急,凡事儿都没有主心骨了呢?
  “哥要烤烟,家里打烟欠人家那么多工,我不还谁还呀?当真要你这个老婆子去还工,人家还不把我和哥骂死呀!”女儿竟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女儿这一哭,不仅令母亲慌了神儿,还弄得忠诚的虎子也呜呜悲咽。
  母亲上前,用自己的衣袖替女儿擦干眼泪,歉疚地说:“是妈冤屈你了,是妈的错!走,回屋洗洗,早点歇着啊!乖,别哭了!”
  吴启兰看到母亲那自责的神情,终于破涕为笑了。虎子也立刻欢愉地蹦来跳去。
  这时儿子发话了:“妈,你也去歇着。”
  母亲说:“我还得替你呀!”
  儿子说:“夜里凉沁,要替明儿白天替吧。”
  母亲说:“我白天睡了一天,不碍事儿。”
  儿子坚持说:“不,妈,您还是和妹妹去歇息吧!”
  “那你也得加点衣服呀,小心着凉啊!”
  “不碍事儿,妈,我身体强壮哩!”
  母亲笑了,可她却笑得有些苦涩。
  这时,吴启兰找出一件夹克衫,披在哥哥的肩上。哥哥扭头关爱地对她说:“去歇着吧,明儿还要帮人打烟哩!”
  回到屋里,母亲怀着负疚的心情,替女儿打来洗澡水。她温柔地说:“洗吧,洗罢了早些歇着。”
  女儿接过水笑着说:“我又不是三岁的奶憨儿,还要您这样伺候!”
  母亲情真意切地说:“女儿就是一百岁,总是妈的心肝宝贝儿!妈总是要护怜她的!”
  母亲的一席话,宛如早春的丽日,温暖了她的心;又如那阳春三月的和风,拂去了她内心的所有委屈与幽怨。她的心里充满了甜蜜。她对母亲甜甜地微笑着说:“妈,您也累了,歇着去吧!”
  “哎。”母亲回房去了,临行前替她带上了房门。
  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她幽幽地叹息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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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光衣服,抚摸着自己白嫩细腻的肌肤;闭上双眼,尽情地自我陶醉。当她的双手,抚摸到那坚挺的乳房之时,她的浑身一如触电般地抖颤不息。一种麻酥酥的、痒痒的感觉,由双乳渗入到她的心田,漫游到她的每一根神经,令她亢奋不已。她水蛇般地扭动着身体,双手不停地继续下滑;小巧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亢奋的、哼哼唧唧的呻吟声。那欢快的苦痛,令她忘记了整个世界,也忘记了她自己。
  “兰儿,怎么啦?”
  母亲的声音,将她从梦幻般的痴迷中惊醒。她惊骇得出了一身冷汗。
  “噢,不,舒服极了!”话音刚落,她又为自己脱口而出的回答,惊恐得满脸臊热。她急忙用温水,浇着发烫的脸。
  “鬼丫头,洗澡也没个正经!”
  母亲嗔怒地骂过了一句,熄灯睡下了。而她,虽然劳累到这深更半夜,却毫无睡意。
  她从床头摸出一本书,翻看起来,可看进的少,溜走的多。这本《一帘幽梦》,往日对她极具诱惑;此时此刻,却是如此的枯燥乏味。既不易消遣,也不利于催眠,更不能增长知识;反而令她的内心更加烦躁。她索性丢开书本,闭上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极力强迫自己入梦。
  梦并未入,大脑并没有迷糊。她的眼前,老是晃荡着一个身影。那身影踩着优美的舞步,逐渐清晰地来到她的眼前;留有一轮胡子的嘴,向她凑拢,伸了过来……
  然而,就在这令人兴奋、令人陶醉的关键时刻,一只老鼠跌落床头,残酷地破坏了她刻意营造的美丽。那咝咝的叫声,更是令她充满了愤怒:“过两天弄两包老鼠药,毒死你这该死的家伙!”
  半夜里,刚被太阳亲吻过一天的土地,又被淅淅沥沥的雨点给淋湿了。同时,那淅淅沥沥的雨点,也淋湿了她的双眼、淋湿了她那颗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心。
  这一夜,她做了许多美丽的梦。但是,几乎是每个梦,都是刚刚接近高潮,就被老鼠的打斗和嘶鸣声所撕碎。
  这一夜,她做的美梦固然不少,却无一团圆。
  是母亲的一再呼唤,将她从又一个甜美的梦中唤醒。她睡眼惺忪地穿上衣裤,拉开房门,怒气冲冲地叫嚣:“我明儿一定要弄两包药,毒死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
  “大清早的,胡说什么哩?”母亲愠怒地抱怨着说:“也不讲点儿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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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于清醒了。她发现刘进梅坐在堂屋的桌子旁,正等着她!她朝刘进梅歉疚地笑了笑说:“等会儿哦,梳个头,洗把脸就走。”
  “不忙。”刘进梅微微一笑:“你忙呗。”
  刘进梅好性子,说话悠然柔和,令人倍感亲切。“不忙”,是指她自己有时间消闲;“你忙呗”,是指你梳头就梳头、洗脸便洗脸,她会耐着性子,等你梳洗打扮。
  其实还工这事儿,忙也不成。
  还工的人来自不同的家庭。路程有远有近、方向各异、出发的时间不能统一、到达目的地的时间也不会一致——唯一能够统一的时间,就是吃饭的时间。人没有到齐,一般不会开饭。有时甚至于连吃饭的时间,也不能统一——十个人到有九个,剩下的那一个,还不知道到底来是不来?真等来了,误点时间倒还可以理解,倘若老等不来,那就亏了。
  吴启兰不会让人老等不去。她心里有准,先到的人们也有谱儿。为她忍耐等待而挨饿,也是乐其所哉。有美人在场打趣逗乐儿,令胃口洞开,大增食欲。
  “进梅今日同启兰一道到张家打烟啊!”母亲见女儿把人家姑娘撂之一边,不理不顾,心里过意不去。她倒过一碗水,递给了姑娘,和善地陪坐一旁。
  姑娘接过水,甜甜地一笑,点了点头:“嗯!”
  这丫头受看,文静、温柔,又不张扬!哪像正梳头的那野丫头,整天疯疯癫癫没得样子气儿。
  “昨儿怎么没见你去呀?”老人笑眯眯地凝视着姑娘。这姑娘越看越受看,她喜欢。
  姑娘喝完水,笑着回答:“昨儿去了,是从我二姨那边转过去的。”
  “昨儿夜里上架有个时候吧?”
  “有个时候。”
  “你没和启兰一道?”
  “是一道。虎子接她的时候,我才折身回家。”
  这下老人放心了。女儿和这丫头一起做活,她放心。
  可是,女儿却对母亲的举动,提出了强烈的抗议:“你干脆天天跟在我的屁股后头得了,省得你成天疑神疑鬼!”
  母亲说:“妈这是替你担心啊!”
  “担心什么?是担心我被人拐跑?还是担心我被人强奸?”女儿恼怒地说:“看你这神经过敏的样子,我偏要盼着试试!”
  母亲被呛得呆若木鸡。
  女儿被刘进梅劝着拉走了。母亲痛心疾首地向神龛上的中堂打躬作揖;向列为神圣痛诉心律:“天哪,这哪像个丫头家的说的话呀?菩萨啊,我求求您救救我!我求求你,救救我那苦命的丫头,别让她走上歪道啊!”
  天、地、君、亲、师,诸位神圣,端坐于神龛之上,正在谋划着治理三界的重大问题,根本就没有闲心过问这人间俗世的芝麻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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