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第十章

　　《陈年旧事》（14）
　　雨儿和六姐、张宇都分在了初中一班了。三个人还是天天一起回家一起上学。
　　初中生活更让雨儿如鱼得水，但功课多了起来，又增加了很多门功课，特别是英语雨儿非常喜欢，也特别用心，所以英语在班级里也崭露头角。但雨儿的个子依然还是矮小，班主任老师不得不把雨儿安排在第一桌上，而雨儿却不愿意在第一位。雨儿觉得自己爱搞小动作，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那不是自己给自己上眼药吗？可老师也是为了照顾她，如果把她放在后边她怎么看到黑板上的字呢？此时雨儿恨起自己来了，自己怎么长这么矮呢？唉！雨儿唉声叹气了好些日子，才适应了在第一位的环境。
　　
　　初中的学校离家有四五里路，中午不回家带饭，每次六姐和张宇带了好吃的都会给雨儿。起初雨儿总是不好意思地推脱，都被六姐和张宇训斥，后来雨儿就来者不拒了，三个人成了好朋友，是那种仨俩挚友维系一辈子的朋友。在六姐和雨儿的帮助下，张宇的口吃基本上好了，有时候着急还是会犯故技重演的老毛病，雨儿和六姐就会狠狠的用眼睛瞪着张宇，张宇立马就会改正过来，三人又会笑的呼天抢地。
　　
　　日子的脚步不紧不慢的划过，花开又覆盖在落叶的秋风里，时光的年轮碾过岁月的车辙，奶奶在夕阳里更加瘦弱佝偻，被犁过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奶奶的实际年龄了；幺妹也上一年级了，奶奶稍稍有了点空闲，竟然背上一个纤维口袋去捡破烂。雨儿没有看到过，是六姐和张宇告诉雨儿的。
　　雨儿放学回家把书包“啪”的一下扔在炕上，找到正在喂猪的奶奶，大有兴师问罪的派头。奶奶笑眯眯地看着雨儿，可此时的雨儿早已被怒火烧坏了眼睛，她认为奶奶丢了她的自尊，让她颜面扫地，让她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谁让你捡破烂去了？”雨儿几乎暴跳如雷。奶奶似乎被吓到了，楞楞的盯着雨儿看，雨儿更加愤怒了，又提高了声音：“谁让你捡破烂去了？”
　　奶奶低下头微微弱弱的辩解着：“捡点能换钱，你要是不愿意，奶以后再也不去了。”
　　“不愿意，不愿意，你要是以后再去捡破烂，我就不去上学了。”雨儿的泪水流下来。
　　奶奶更是小心翼翼的看着雨儿，小声说：“以后再也不去了。雨儿，不哭了，奶奶错了。”
　　雨儿伤心的大哭起来，她理解不了奶奶的行为。虽然家还是拮据，可捡破烂终究是个丢脸的事，雨儿小小的人心里虚荣心在嘘嘘燃烧。奶奶抹着泪不住的责备着自己，这让雨儿又有了愧疚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替奶奶擦去泪水，祖孙俩又哭又笑的诉说着过往。
　　
　　雨儿的新班主任姓纪，纪老师任雨儿的语文老师，他有四十五六岁，单从长相看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当老师的人，倒像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一脸的慈祥善良，让人愿意去接受他、信任他。他对学生都是一视同仁，没有亲后之分，工作更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批改作业认认真真，逐字逐句的批改，哪怕是一点一横一撇一捺都不放过，对标点符号更是要求严格。
　　雨儿特别喜欢纪老师讲课的风趣幽默，还有纪老师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严厉的时候看你一眼，威慑力会让你立时心虚地低下头，反省自己的过错；表扬你的时候，眼里都是笑意，让你的心敞亮。纪老师批改的作文哪一篇都倾注了他的心血，哪一篇纪老师都仔细地写上批注，写的好的语句会用红笔在句子下面画一趟红线。每当发下作文本来，雨儿都会迫不及待的打开，向往那条被画上红线的句子，心里的小暗喜小骄傲就像有一只猫爪在轻轻挠抓一样，痒的雨儿脸红心跳加速。再写作文的时候，会斟酌再三才落下笔去，再次盼望那条红线，对作文更有了兴趣。雨儿后天的喜爱文字，和纪老师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虽无建树但雨儿的心存感激是永远的。
　　
　　因为英语是初中才接触的，很多同学都很挠头，舌头邦邦硬回不过弯来，特别是写单词，但就是那二十六个字母就够头疼了，更何况还得像汉字那样要拼到一堆一块，要理解其中的意思，要会写要会背，有同学调侃，比上树难多了。
　　雨儿呢却对英语情有独钟，字母、单词不但朗朗上口，写和背都难不住雨儿。雨儿在班里的年龄最小，也许是心无杂念吧，或许是喜欢吧，所以雨儿在期末考试中在英语仅有几个及格的同学中，取得了满分的成绩，同学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里，让雨儿有了成就感。
　　雨儿还清楚的记得，她的同桌井小莲因为嫉妒雨儿的英语，井小莲说:“有啥了不起的，敢情她爸爸是这次出题的老师，林思雨一定是知道答案了，要不，林思雨会考满分，哼！”雨儿苦于找不到井小莲的证据，六姐和张宇总是劝着雨儿：“让她说去吧，她是嫉妒的，出题的老师出完题是不让回家的，是吧？”张宇和六姐问着雨儿，雨儿点点头无语。
　　在又一次的考试中，雨儿没有让小莲看她不会做的那道题，下课两人打了起来。纪老师把两人叫到办公室，那时小莲的个子高过雨儿一头，但雨儿气势上和小莲势不两立，纪老师批评小莲打小抄和背后议论人的不对之后，就让小莲回去了；雨儿高傲的抬头挺胸看着办公室里的《学生守则》，神情里的不屑一顾特像小孩子的顽皮。纪老师拉过雨儿的衣襟，示意雨儿放松，笑着责怪雨儿：“林思雨，你感觉你就做的都对吗？”雨儿觉得奇怪，明明是小莲打小抄却偏偏问我，我哪点不对了？我又没有抄过？哼，当然这都是雨儿心里的话，雨儿把头更高高扬起。纪老师笑得更响了：“林思雨，其实老师也觉得你是一个好学生，只是在处理同学之间的矛盾时有点偏激，你看多大点事啊，她承认错误了，就该好好相处了。”
　　“可她说我坏话。”雨儿觉得委屈辩解着。纪老师更乐了：“哈哈，小小人心胸小，其实也不见得是说你坏话，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罢了。再说同学之间总那么严肃，开开玩笑也无伤大雅啊。”纪老师又接着说:“林思雨，其实，很多事没有必要去斤斤计较，奔着自己的脚下的路一直走下去，路两边的风景有扎手的玫瑰，有芬芳馥郁的牡丹，也有在风雨中挣扎向上的小草，还有在寒冬里依旧翠绿的松柏，他们在风雨交加中依然挺立，人和他们是一样的！同学相识相逢在一个班集体里，是缘分的使然，现在你们还小，大了就懂了。就像我们的师生情缘一样，我有幸成为你的老师，难道不是我们师生有缘吗？思雨，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自己回去琢磨琢磨（考虑考虑）吧。”雨儿回到教室的时候，到了放学的时间，在回家的路上雨儿重复着纪老师的话，六姐和张宇点头默许。
　　
　　走在回忆的路上，琐琐碎碎零零星星的都是儿时的身影，愈发清晰可见当年的影子，如今的不惑之年就更加想念从前的岁月。
　　唠叨在过去的时光里，时光的镜子照出岁月烙在脸上的痕迹，陌上花开的季节里，被揪掉了的花瓣洒落了一地，被风吹过的夏天的雨季，烂成泥蒸发在土地里。
　　一朵花刚刚种下，破土抽芽，嫩嫩的几片叶带着露水像珍珠般滑落，润湿了花根。
　　
　　就该放寒假的时候，有一天张宇竟然没有去上学，雨儿和六姐很是奇怪，晚上放学雨儿和六姐没有直接回家，就去了张宇的家。可张宇的家大门上一把大锁锁住了所有的疑问，两个人在门口转了半天，也没能等到张宇或张宇的妈妈妹妹。出了什么事吗？一个村住着没听说有什么事啊？前天放学也没听张宇说过什么啊！在猜测中雨儿和六姐又惶恐的度过了一天，再次来到张宇家还是和昨天一样，种种不详的猜测充塞了雨儿和六姐的大脑，但张宇家的大门还是锁着，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雨儿和六姐在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不住的埋怨着张宇，再忙再着急也应该给个信呀，即使没时间也应该让别人稍个信呀，唉！这张宇也真是的。
　　张宇在失踪了三天的傍晚时候出现在了雨儿的家门口，雨儿激动地捶着张宇的肩膀，大声严厉地说:“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雨儿光顾乐了，没有觉察到张宇的表情。张宇情绪低落，手里还拿着一个包鼓鼓的：“雨儿，因为爸爸工作调动，我们一家都得随爸爸迁往新工作的城市去，爸爸的厂子要在乌市扩大发展，我妈也可以入厂工作，我和妹妹要随爸爸妈妈转到乌市上学去。前几天是爸爸厂里的领导给联系学校，我和妹妹前去报道了，来不及告诉你们，今天回来拿东西，我顺便在书店买了你最喜欢的《西游记》和《聊斋志异》送给你，我知道这是你向往已久了的书，雨儿，高兴吗？”张宇从书包里拿出那两本雨儿做梦都在想的书。
　　要是在往常雨儿一定会一蹦三尺高，一定会抱着张宇原地转圈，因为雨儿是抱不动张宇的。可是，今天雨儿却是泪如雨下，一把拉住张宇的手哭着说：“张宇，我不要你走，我要你留下来。”其实雨儿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雨儿，我给六姐买了六她喜欢的那支钢笔，我去的时候六姐正吃饭呢，我没和六姐说我走的事，六姐说吃完找咱们来。”张宇还没说完六姐已走到跟前了。看到雨儿在哭，问道：“挨奶奶打了吧？”雨儿哭得更厉害了，张宇又把要转学的事情和六姐重复了一遍。也许是太突然了，六姐也是泣不成声，张宇的泪水也是止不住的流。
　　三个人来到村西的树林里，靠在对面的树上，就这样泪眼对泪眼，伤心对伤心。寒风刺骨的冷，三个人就那样一动不动地靠在树上，任泪水撕裂着伤痕累累的情谊。三个人都明白不走是不可能的结局，三个少年的友情此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雨儿和六姐的手伸向张宇的手，三个人的手握在一起：“我们永远是朋友！”
　　
　　第二天是星期天，雨儿和六姐去车站送张宇，三个小伙伴有说不完的话。张宇说他在回来时就去了纪老师的家了，纪老师嘱咐他去新的学校要好好学习，常来信。雨儿说：“张宇你可不要忘了我们啊？我和六姐会给你写信的。”张宇不住点头。
　　张宇走了。雨儿和六姐的心被撕的零零散散，少年纯真的友谊定格在初中一年级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功利和杂质，纯真的让人不忍去触摸，那份情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