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第七章

　　那是个星期六的下午，天空有点阴沉，郭老师在黑板上抄写着解词，雨儿差不多写完了。雨儿想画一张郭老师的肖像，又舍不得从自己的本上撕下一张纸来，于是雨儿偷偷摸摸的和邻桌的小叶要了一张白纸，正好被郭老师看见。郭老师走下讲台，那严厉的目光让雨儿胆怯。
　　郭老师收起白纸问雨儿：“你想干什么？”雨儿不敢说实话：“小叶让我给她做题。”
　　“为什么不下课做？”
　　雨儿说：“她怕老师提问了她不会。”
　　郭老师知道雨儿在撒谎，她不用问小叶，就是问了小叶也不敢说，雨儿要纸也绝不会是做题那么简单。郭老师生气的把雨儿拽出了教室：“你在当院好好反省，啥时候想明白了再找我！”
　　那时候的雨儿没有害臊这个词的概念，有的是在外边看风景。东边的山，树上的鸟，还有来回路过的大人小孩，她站在窗下不时的偷偷的张望，甚至还要在窗玻璃上做个鬼脸，惹的同学们哈哈大笑。郭老师气的脸色发白，下课的时候又把雨儿带到了办公室，问她到底要那张纸干啥？雨儿不敢承认只是说给小叶做题。
　　雨儿小小的心这时也很恼火，不就是上课搞了个小动作吗，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其实郭老师生气的是雨儿的不诚实，老师早从小叶那里了解到了，只是希望她能自己证实自己的错误。郭老师非常喜欢雨儿的聪明，她不能让这颗小苗有任何的枝杈，她想让她自己认识到错误。可雨儿认为平时像母亲般的郭老师今天怎么就认死理呢？就这样僵持到放学，郭老师告诉雨儿星期一想明白了再来上课，雨儿点点头走出办公室。
　　下雨了，雨儿不得不站在房檐下避雨，郭老师把自己的伞递给雨儿还是虎着脸，雨儿接过心知肚明只是觉得郭老师太认死理了。
　　
　　礼拜一郭老师没有来上课，同时让雨儿听到一个如同霹雳般的消息，郭老师在周六放学的时候因为雨天路滑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傍晚又传来更不幸的消息，郭老师抢救无效已经……
　　“抢救无效”雨儿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她恨自己恨不得拿刀杀了自己。她躲在角落里不吃不喝，现在黑暗才是雨儿最想呆的地方，黑暗才能让雨儿把心掏出来数落。心已无处安放了，雨儿要心干什么？雨儿没有心了。如果不是那天她的淘气，如果她那天早点承认错误，早说声对不起，老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遭了车祸？如果不是把伞给了她，老师怎么会在雨中淋得模糊了眼睛？雨儿雨儿你才是罪魁祸首。
　　雨儿的心碎了，为什么要想到给郭老师画肖像呢？都是雨儿的错。“郭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此时此刻多少个对不起也换不回亲爱的郭老师了，如果说失去了妈妈雨儿还是朦胧间的伤心，而现在雨儿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到悲伤的，只想躲到没人的地方，再也不想见到任何人。回想和郭老师一起走过来的路上，她像妈妈像奶奶更像雨儿心里的一个太阳，她让雨儿的世界没有阴霾，没有风雨。此时雨儿的天塌了压的雨儿窒息的难以呼吸。
　　
　　雨儿旷课了，她背着书包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要去往何方。她想去和郭老师道歉亲自说声：“老师，对不起，我错了！老师，以后雨儿再也不会搞小动作了，老师你回来吧，雨儿想你！”雨儿的泪无声的流，妈妈走了，大海子走了，郭老师也走了，世界灰蒙蒙一片看不到尽头。雨儿不明白，尘世里的生与死是这么的让人心伤，她小小的心里要承受死别的凄凉。
　　她无力的走在田埂上，河沿上，山野里，失神的眼里满是哀伤，不知不觉间又绕回了村西的树林里。累了，雨儿依在树身上，树的枝条随风轻轻摆动，雨儿掏出纸笔放在膝盖上，慢慢画着郭老师脸的伦敦，泪水模糊了视线。曾经在全旗总校美术比赛中拿过一等奖的雨儿，此时此刻却画不出郭老师的脸，画不出和郭老师的点点滴滴，画不出和郭老师在一起的朝朝夕夕，画不出和郭老师的师生情谊，哭着画着……
　　雨儿病了说着胡话，一直喊着郭老师的名字，奶奶吓坏了一直守护在雨儿身边。医生说，雨儿是伤心过度，打两针吃点药，尽量安慰安慰她，小孩子哄哄就过了。奶奶心疼的直掉泪，可怜的孩子！
　　雨儿瘦了。变了许多，小脸上添了忧愁也不爱说话了，总是一个人低着头匆匆来去。雨儿又画了一副郭老师的肖像藏在了雨儿的心里，只是在旁边刻上“对不起”，这辈子永远珍藏。
　　
　　《陈年旧事》12
　　天上的每一颗星都有它固定的位置，有它固定的轨道行走，就像地球和太阳，每天它们都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就像月亮只能照耀夜晚一样。
　　就像世间的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世间的事纷纷杂杂听的多了，记忆里有了痕迹。就像人的成长在不断的变化中微妙的形成自己的人生，书写着自己的历史。
　　雨儿每天背着那个蓝色的大书包，匆匆的蹚过村东小河的春夏秋冬，迎着晨曦踏着夕阳的余辉经历着大自然恩赐她的每一个故事。
　　
　　上天赋予每个人的聪明都是有限的，雨儿的成绩每每的令人羡慕，而在闲暇和课余却是与同学和伙伴格格不入，不是雨儿另类，而是雨儿笨的一塌糊涂，谁也不愿和雨儿搭伙一起，因为雨儿什么也不会。雨儿也曾伤心的哭过，也许她没有太多的时间玩耍的缘故吧，每一次她在哪一伙中都是“白搭”的位置上，就像买东西已经够秤了又给搭上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似有似无均可的那种感觉，没有占便宜的喜欢的心里。雨儿就是那一种的，她只是搭在每一伙里的“白搭”，就是一个没人要的角色。
　　那时的玩耍工具就是踢踢“口袋”，找一干净的地方坐在地上玩“嘎拉嘎”。“口袋”是用六块四四方方的小布块缝制在一起，留个口装上高粱啊玉米啊或者谷子之类在把小口缝好，就成了“口袋”了。雨儿不会缝，奶奶的眼睛早花了，给雨儿缝过一次扁扁的，雨儿从没拿出来过，雨儿只能玩同学们的。那时候的同学的心都是一张白纸，没有杂念没有贪心，雨儿呢也是一个随大流的人，只是有时雨儿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没有用，总是在“白搭”的位置上，就自动的不再去玩了，坐在一边看同学们踏口袋、踢毽子、跳皮筋、扠“嘎拉嘎”，有时也会在教室里无聊的画画胡乱涂鸦。顺带说一声，雨儿踢毽子最多能踢到仨，跳口袋最多走三步，跳皮筋也是勉为其难，于是雨儿的课余时间一般都是在教室里写写算算中度过的。也许命运真的是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敞开一扇窗，雨儿的作文老师都会当作范文来读，以至于后来雨儿喜欢上了作文，那种氛围让雨儿有遐想的空间，有发泄的渠道，有表达感情的小溪娟娟流淌。
　　
　　雨儿没有属于自己的朋友。只是在考试时被加在中间的为难，那些比雨儿大好几岁的同学都想有个好的成绩，都讨好雨儿让雨儿和她们坐在一起打打小抄，雨儿只有在这时有了优越感，觉得这时自己才真正的是自己。
　　这年的考试题有点难，但对于雨儿来说算不了什么。雨儿认认真真的做完，又检查了一遍，也不知周边的同学抄到没有，下课的钟声响起，老师收走了试卷。九娘家的六姐和雨儿对着答案，基本上都对上了，雨儿自信的有点骄傲，内心里些许的高傲安慰着雨儿因笨拙的玩技而影响到的心情。当晚上放学雨儿和六姐一起还哼起了歌，哼来哼去只是那一句，因为雨儿对歌儿简直就是一个白痴，以六姐的话说不但五音不全还会把狼招来，两个人笑着打闹着，小河田埂记下了她们的欢声笑语。
　　每次雨儿都会顺路去喊六姐上学，只是每次雨儿都是在大门外等着，尽管九娘每次都喊着让雨儿进屋等，可雨儿从不进去，只是等在大门外，春夏秋冬都是如此，时间长了九娘习惯了雨儿的倔脾气也不再喊她了。尽可能在雨儿来之前就让六姐吃完饭，雨儿来了两人就走省的雨儿等在外边。
　　人生有仨俩挚友谈天说地，把酒言欢，没有遮拦无需相约，内心早已相知相守。你来我去舍命相陪，无关风月，无关金钱。就像长在一棵树上的两颗同性的相思豆，两两相望在同一片土地上经久流年永恒。雨儿和六姐就是这样的闺蜜加一辈子朋友。
　　公布分数的时候，老师特意没有公布雨儿的分数，因为每次班主任都是笑呵呵的先念雨儿的分数，可这次却是别人的名字。同学们都感觉到奇怪，窃窃私议的用眼角的余光扫着雨儿，雨儿的心里也没了底，不知老师葫芦里卖的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