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

第二十三集

1，白天。东宫全景。
画外音：为了考察太子的能力，司马炎出题让太子作答，并把东宫所有官员都召进皇宫，以免他们替太子作弊。这下可急坏的太子妃贾南风，她一面派人去家中向妹夫韩寿求救，一面守在痴傻的太子身边等候消息，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２， 白天。东宫。室内。司马衷玩琴，拨弄出阵阵噪音，不时傻笑。仇禄在一旁连声称好。只有贾南风一人愁眉不展，来回踱步。
司马衷：嘻嘻嘻……嘿嘿嘿嘿……哈哈！
仇 禄：太子爷弹得真是妙不可言，都快比得上那失传于嵇康之手的《广陵散曲》了。
贾南风：别弹啦！烦不烦呀？（来回走。司马衷眨巴着眼看看她，战战兢兢又弹了两下。）我说你有完没完？（过去将琴推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儿！
司马衷：我……我……（搔头。）
贾南风：你！你！都是为了你！把这破玩艺儿拿出去！
仇 禄：是。（冲宫女挥手：）还不拿走？（宫女将琴拿走。）
贾南风：取过文房四宝来，让太子爷练写字。
众宫女：是。（将纸墨笔研放在几案上。有倒水的，有研墨的。司马衷抠着鼻子垂头丧气。）
贾南风：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正正经经像个国君？闪开。（磨墨的宫女急忙闪到一边，贾南风拿过墨亲手研起来。）把笔给他。（仇禄忙将毛笔交给司马衷。）照墙上的字写吧。
司马衷看着墙：啊……
贾南风：怎么？一说写字又傻啦？（仇禄赶紧将毛笔蘸上墨再交给司马衷。）
仇 禄：太子爷，娘娘叫您再照墙上的字写一遍。昨天您不是写过的吗？
司马衷：我不……
贾南风：你不什么？快写！一会儿还得写别的呢，够你写的！快点儿！（司马衷只好哆哆嗦嗦地照着墙上的字画起来。脸几乎贴在纸上，十分吃力、认真。贾南风在一旁踱步。）
贾南风：怎么还不回来？（张泓满头大汗从外面进来。）
张 泓：娘娘！
贾南风：你可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张 泓：回娘娘的话，全办妥了。（取出韩寿的奏章。）您瞧，这是韩老爷写的。请娘娘过目。（双手奉上。）贾南风：混帐！你明明知道我不识字。念给我听。
张 泓：是。 —— 臣闻先王之教，莫不先正其本。务农重本，国之大纲。当今方隅清穆，武夫释甲，广分休假，以就农业。然守相不能动心恤公，以尽地利。昔汉宣叹曰：“与朕理天下者，惟良二千石乎！”勤加赏罚，黜陟幽明，于时翕然，用多名守……
贾南风：等等，先别念了。这，这都是什么意思？
张 泓：回娘娘的话，韩老爷的意思是说，古代的先王们治理国家，教化百姓，莫不以兴农为头等重要的大事。如今天下太平，军人大都解甲归田，这本来是兴农的大好时机，可是很多地方官员却不能勤于公务，尽可能地发展生产，开发地利。过去汉宣帝曾经说：“和朕一起治理天下的，只有那些称职的地方官呀！”……
贾南风：算了！都是些什么呀？又是“先王”，又是“汉宣帝”，你瞧咱们太子爷这德性，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吗？一看就是别人写的！
张 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贾南风：我妹妹也真是，太子这两下子她又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直说呗，有什么文可咬字可嚼的？（司马衷忽然发出一声傻笑。一看，脸上全是墨，正拿着自己“画”的几行歪字得意洋洋。）
司马衷：我写的。（一太监进来。）
太 监：娘娘，陈公公说，午时快到了，问太子爷这边写好了没有？
贾南风：告诉他，让他再等会儿。（太监退出。）
仇 禄：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贾南风：现在你知道着急啦？！（搔头。）
张 泓：娘娘圣明。太子爷不学无术，这样的文章交上去，皇上一看便知是假的，还不如有什么说什么，直言以对。
仇 禄：可是时间不多了 —— 再拿回去让韩老爷重写，怕是来不及呀……
贾南风：张泓，你来写。
张 泓：我？
贾南风：你怎么想就怎么写。
张 泓：可奴才才疏学浅……
贾南风：不用怕，难道太子比你更聪明吗？你写得好了，只要皇上能满意，今后我与你共享富贵！（张泓跪下磕头。）
张 泓：奴才就是娘娘的猪狗，为了娘娘的大事，奴才死也心甘！
贾南风：不必发誓，起来吧。仇禄，取纸笔来。张泓写一句，就让太子抄一句。
仇 禄：是。（众人忙碌。）
３， 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大宴群臣。
司马炎：好久不曾和众卿这样痛痛快快地在一起吃酒了。这酒是宫中最新酿制的，朕给它取名叫“桂花春”，你们觉得味道如何？
大臣甲：原来是新制的酒，难怪与众不同。
大臣乙：是啊，这酒比起以前的御酿，自有一股挂口的纯香。
大臣丙：嗯，直往鼻子里钻呢！
大臣丁：好喝。好喝。
大臣戊：只有皇家才能酿出如此好酒。来，满上！
刘 毅：哈！我说这酒怎么有股怪味儿！（声音极大。众人吃惊。）
司马炎：刘卿，朕的“桂香春”不好喝吗？
刘 毅：不如从前。
司马炎：哦？从前的怎样？现在的又如何？
刘 毅：从前吴国未灭，陛下励精图治，宫宴上酒气甘烈；如今天下承平，陛下居安忘危，宫宴上酒气发酸。（众哗然。）
大臣甲：胡说！
大臣乙：放着好好的酒不喝，瞎扯到哪儿去了？真是奇谈怪论！、
大臣丙：我看他是快疯了。
大臣丁：哼，找不自在！（司马炎大笑。）
司马炎：好！说得好！朕近来的确很少关心国事了，所以朕才要翻然改过，重整朝纲呀。
众大臣：陛下圣明！
荀 勖：陛下上承天威而有大晋，复提三尺剑定六合，使天下归于一统，此乃三皇五帝之功业也，即使秦皇复活，汉祖再生，也只能望之汗颜、拱手称臣而已。
司马炎：言过了，言过了。朕虽为天子，却也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嘛。三皇五帝乃上古圣君，后世之君王莫敢有与之相提并论者；秦皇、汉祖乃近世帝王之开先河者，恐怕再过千秋万代，也无人能与之并驾齐驱。大晋的江山社稷源自汉、魏，要论业绩，朕大约还是可以与汉朝诸帝相比的。你们说，朕可比汉朝的哪一位皇帝呀？
冯 訦：臣以为陛下可比后汉光武皇帝。
王 戎：陛下得天下而治之，可比文、景。
大臣甲：陛下兴邦定国，四海宾服，戎、狄府首称臣，其功业可比汉之昭、宣二帝。（司马炎心里美 —— 一边捻着胡子点头微笑，一边偷眼观瞧吃闷酒的刘毅。）
司马炎：刘卿，你说呢？
刘 毅：臣怕得罪。
司马炎：哎，你尽管说来。说得不好，朕决不怪罪。
刘 毅：那好，恕臣直言，臣看陛下的所作所为，只能比汉末的桓、灵二帝。（众哗然。）
大臣甲：什么？
大臣乙：这老家伙真疯了！
大臣丙：怎么能拿皇上和乱国之君相比？该死！
冯訦站起：刘毅当众辱骂陛下，请陛下允许臣手刃之！
杨 骏：对！杀了他！（刘毅大笑。）
司马炎：刘毅，你笑什么？朕就是再有过错，也不至于与乱国之君为伍吧？
刘 毅：依臣看，陛下还不如桓帝和灵帝！
司马炎眼中冒火：为什么？
刘 毅：桓帝灵帝的时候，国家为了增加财政收入，公然卖官鬻爵，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可那时卖官所得的钱好歹全都进了国库；而如今我大晋，豪门贵族是个官就可以背地里拿着乌纱做买卖，所得收入毫无例外都流进了他们自己的私门，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装做看不见。请陛下想一想，您比桓帝和灵帝强在哪儿？
大臣甲：胡说八道！
大臣乙：刘毅！你竟敢胡乱诽谤！该当何罪？
大臣丙：诬蔑圣上者，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臣丁：老家伙真是活腻味了！
大臣戊：着实该死！定他死罪！（司马炎脸上的肉乱抖，忽然大笑。）
司马炎：刘毅，你说朕不如桓、灵二帝，可在桓、灵二帝时，朝廷里有人敢指出皇帝的不是吗？没有吧 —— 而朕的朝廷里就有你这样的直臣，可见朕比那两个昏君还是要强出不少的嘛。你身为尚书左仆射，敢于直言本朝弊症，足以说明你的忠心。这样也好，朕就让你做个御史大夫，也好常常指出朕的过失。
刘 毅：是。
众大臣：陛下圣明。（随即议论纷纷：）
大臣甲：这叫什么事儿呀？
大臣乙：满嘴喷粪的东西！
大臣丙：你瞧——不但没被降罪，反而倒提升了，嘿……
大臣丁：皇上真是个仁德之君呀！
羊秀怒视刘毅：这条老狗，我必杀之！
司马炎：众卿，刘毅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尔等有时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过奢、过烂了，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朕在开国之初，曾立誓要与尔等共享这富贵荣华，可是，如果你们太没节制，甚至为了富而再富、贵而再贵不惜渔肉百姓，甚至不惜贪赃枉法，那岂不就要物极必反了？你们得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切莫辜负朕的一片仁慈之心。
众大臣：陛下圣明。（陈太监上。）
陈太监：万岁。（小声。）这是太子爷亲笔书写，请万岁过目。（将太子得歪七扭八的一纸文书递上。司马炎接过观看。）
司马炎：嗯……（捻髯点头。不由念道：）……严令州县不误农时，派官员查办害农之事，查对田亩，修水利，防水旱，让游食之人务农，减奢侈，绝浪费，考核州县政绩，严刑赏，实仓廪……哎呀！这 —— 这是衷儿的主意？
陈太监：是，是，是奴才亲眼看着太子爷写的。
司马炎大喜：谁说太子无能？你们看 —— （举纸示众。）这是太子亲笔回答朕的提问！虽无文章之华丽，却也言简意赅，句句切要！（众人议论。）
王 衍：我说今天皇上怎么不让咱们进东宫，却原来是要考核太子。
王 戎：瞧 —— 这里面有事吧？告诉你，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张 华：王大人的意思是 ——
王 戎：皇上干吗要凭白无故考问太子？肯定有人背地里说太子坏话来着。不信你等着瞧。
司马炎：卫卿，（走过去将纸在递给卫瓘。）太子完全可以胜任朝政嘛，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众哗然。）
王戎对嵇绍：得，老狐狸露尾巴了。
冯訦对荀勖：原来是这个老东西诋毁太子！得告诉太子妃，让她留神着点儿……
荀 勖：嗯，这家伙定会遭报应！
卫 瓘：这……（那张纸在众大臣之间传看。）
大臣甲：让我看看……哎呀，太子对国事竟有如此见解！
大臣乙：皇上之幸！国家之幸！
大臣丙：拿来我看……了不起，了不起。
大臣丁：看来我大晋无忧了！（卫瓘流汗。司马炎笑。）
司马炎：都说太子不学，可他却能如此回答朕的问题，朕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卫瓘擦汗：不然。陛下，太子从未离开过东宫半步，平时所学，无非是《论语》、《孟子》之类，对当今天下之利弊从无耳闻，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精僻的话来呢？臣以为可疑！（司马炎一皱眉，捻髯沉思。）
王 戎：嘿，他还真叫上劲儿了。
司马炎：李泌。（李泌牙口不好，只顾啃着什么。）
一大臣：李先生，皇上叫你说话。（李泌猛醒，急擦嘴，抹手，放下食物离席下跪。）
李 泌：臣在。
司马炎：你平时除了《论语》、《孟子》，还教太子学些什么呀？
李 泌：啊？啊 —— 太子的确十分爱吃青蛙。爱吃青蛙。（众哄笑。）
司马炎：朕没问你太子吃什么，而是问你他学什么？
李 泌：不，不是蛤蟆，是青蛙。蛤蟆吃不得。吃不得。（众人笑倒。）
司马炎：岂有此理！如此昏聩之人，怎能教得太子？你还是回家养老去吧。
李 泌：啊？啊……陛下说什么？（荀勖来到旁边跪下。）
荀 勖：陛下开恩，让您回家养老去呢。
李 泌：噢！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归席。荀勖上向拱手。）
荀 勖：陛下，太子乃国之储君，其品德优劣事关国家未来。臣愿前往东宫，与太子畅谈实事，以观其智。
冯 訦：臣愿与济北公同往。
司马炎：还有谁想去呀？
众大臣：臣愿往。
司马炎：嵇绍，（嵇绍离席。）你是个精细人，朕命你和荀勖、冯訦同往东宫见太子，回来后要告诉朕实情。（荀勖和冯訦相视。）
嵇 绍：臣遵旨。
４， 白天。东宫。院内。司马衷玩斗鸡。
５， 白天。东宫。室内。贾南风坐在榻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院中斗鸡的景象。
贾南风：你说，皇上能信吗？
张 泓：太子爷乃是真龙，凡事必定大吉大利。娘娘尽管放宽心。
贾南风：就他？哼！（董猛匆匆跑来。）
董 猛：启禀娘娘，皇上派荀勖、冯訦和嵇绍前来看望太子爷。
贾南风：来得好快呀……让他们进来。（董猛答应着退出。贾南风起身出门。）
６， 白天。东宫。室外。司马衷玩得正开心。
仇 禄：太子爷的大红袍要赢了！
司马衷：我的！我的！（贾南风走过来。）
贾南风：行啦，收了吧。（几个太监急忙将正在酣斗的鸡抱走。司马衷傻在那里，呆楞楞看着空空如也的场地，不知发生了什么。）殿下，父皇派人来和你说话了，收拾收拾，到殿中接见他们去吧。
司马衷：啊，啊，谁，谁来了？
贾南风：甭问，反正是父皇派来的。给他换件衣裳。
仇 禄：是。（给司马衷拍打身上的土。）爷，咱们赶紧换衣裳去。（扶司马衷离开。）
７， 白天。东宫。室内。司马衷与贾南风并肩而坐。荀勖、冯訦、嵇绍进来拜见。
三大臣：臣拜见太子殿，拜见贾妃娘娘。
贾南风：平身。
司马衷：……平身。
贾南风：你们坐下说话吧。
司马衷：坐下说话。（三人谢过，坐下。）
贾南风：说吧。皇上让你们来，是不是想查一查那篇东西是否真的出自太子之手呀？
司马衷：我……
嵇 绍：不，不，皇上差臣等过来，只是叫我们和太子殿下随便聊聊，看看殿下的学识有无长进。
荀 勖：是啊，娘娘不要误会。对于太子殿下写的那篇文章，皇上十分满意，将它遍示群臣，赞不绝口啊！臣等也无不为殿下之宏韬大略所折服！
司马衷：你们是谁？（三大臣相视。）
贾南风：我不是告诉过你嘛，他们是父皇派来的人。（司马衷傻笑。）
嵇 绍：殿下，臣有一事不明 —— 殿下主张制止奢侈浪费之风，可如今天下权贵皆以此为荣，互相攀比而斗富不止，殿下以为应该从何处入手来加以纠正呢？
司马衷：嘿嘿，（指嵇绍。）尖鼻子！（众人尴尬。）
贾南风：殿下，嵇先生在向你讨教，你为何不回答？
司马衷：啊，啊……给他们喝酒。
仇 禄：是。（一挥手，宫女们端上酒，给三大臣一人斟了一杯。）
三大臣：谢殿下。（喝。司马衷大笑。）
冯 訦：这样吧，嵇大人先陪太子殿下聊着，我与荀大人出去走走。
嵇 绍：好的。好的。
冯 訦：娘娘，听说东宫后园里种得满园好花，臣虽无别的长处，却对培养花草自有偏爱，娘娘可否赏脸，带臣前去饱一饱眼富呢？（递眼神。贾南风会意。）
贾南风：好吧，我正好闷得慌，就陪你们走走。（离座。荀、冯说个“请”字，三人离开。司马衷见贾南风走了，长出一口气。）
司马衷：吃不吃肉？
嵇 绍：这……
司马衷：给他吃肉。（立刻过来几个宫女，端着盛有各种肉食的盘子让嵇绍挑选。）
嵇 绍：殿下，臣已经在皇上那里吃过了。
司马衷：好。吃，吃。（自己先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好吃！（冲嵇绍傻笑。）
仇 禄：大人，太子爷既然赏下了，您就不必客气。
嵇 绍：好的……（无可奈何取肉吃。司马衷忽然站起来。）
司马衷：我的大红袍呢？（往外便走。）
仇 禄：爷，嵇先生还等着跟您说话呢 ——
司马衷：我要大红袍！给我大红袍！
仇 禄：……是。快，把太子爷的大红袍抱来。嵇大人，您瞧，太子爷刚才没玩儿够，要不，等他再玩儿一会儿？
嵇 绍：请便，请便。（只得跟着一起来到院中。看着皇太子傻呵呵地沉迷于斗鸡，禁不住连连摇头。）
８， 白天。东宫后花园。室外。贾南风和荀勖、冯訦走过来。
贾南风：二位老伯，你们都是我爹的至交，在我嫁给皇太子这件事上，你们也是尽过力的。所以，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最信得过的人看待。告诉我，皇上这回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荀 勖：哎呀，娘娘，皇上是受了卫瓘的挑唆，才对太子产生疑虑的！
贾南风：卫瓘？可是那个卫凤娇她爹？
冯 訦：正是此人。甭问，他准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当不上太子妃，所以才耿耿于怀。刚才皇上看过太子的手迹，十分高兴，可谁知他竟又提出质疑，硬说那篇大作不是太子写的。臣等生怕皇上派外人过来查访太子，惹出麻烦，因此才主动提出过来看望。
贾南风：好个卫瓘，屡屡与我作对，我早晚杀了他！
荀 勖：娘娘切莫操之过急。
冯 訦：是啊，皇上正为谗言所困扰，若此时娘娘做出鲁莽之事，必将祸及太子，那样一来，鲁公夫妇的一片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荀 勖：小不忍则乱大谋，娘娘还需忍奈一时，保住太子才是当务之急。
贾南风：唉，那个傻瓜是什么样，你们都知道，满朝文武谁也不是瞎子，那篇东西的确是别人的主意，太子不过照葫芦画瓢而已。我只怕长此下去，他一点也没有长进，皇上早晚会对他失望，到那时，恐怕谁都救不得我们了……
冯 訦：娘娘万万不可乱了方寸，好在皇上现在举棋不定，娘娘只需善待东宫官属，让他们人人感念娘娘的恩德，不至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搬弄是非，而外面的事情有我们二人在，尽请娘娘放心。
贾南风：那，就拜托二位老伯了。（欲行礼。慌得二人急忙拦住。）
二大臣：“娘娘切莫如此！”“臣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力！”
９， 白天。东宫。院内。斗鸡正在白热化。司马衷乐得大喊大叫。嵇绍在一旁无可奈何。
司马衷：我的！我的！咬它！（兴奋之际，竟冲上去踢对方的鸡。）
众太监：“太子爷厉害！”“太子爷神勇！”（司马衷得意地傻笑起来。仇禄叹气。）
仇 禄：这，这叫什么事儿呀？嵇大人，您看，太子爷他除了吃，就是爱玩儿，您能不能想个办法？
嵇绍上前拱手：太子殿下，臣以为国家的储君应以国事为念；斗鸡走狗，君子所不齿也，望殿下多多珍重……
司马衷：啊？……你叫什么？
嵇 绍：臣嵇绍，现在朝中任司隶校尉之职。
仇 禄：太子爷，他叫嵇绍，是皇上派来和您说话的。（司马衷又去追鸡。仇禄与嵇绍相视。这时，贾南风与荀勖、冯訦转回来，站在廊下看着。）
荀 勖：嵇先生可与太子谈过了？
嵇 绍：啊，你们看 ——
冯 訦：我看没必要谈了，咱们现在便去回复皇上。先生请吧。（嵇绍走过去。三人一起向贾南风告别。）
三大臣：“娘娘，臣告辞了。”“娘娘留步。”“娘娘保重。”（退出。）
贾南风：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挥手目送三大臣离开，回头看玩儿得高兴的太子，哼了一声。）
１０， 白天。皇宫。偏殿外。荀勖、冯訦和嵇绍等候司马炎召见。
冯 訦：嵇先生对太子印象如何呀？
嵇 绍：太子愚顿，不堪重任。那篇答辞必定有假。
冯 訦：先生差矣。若是这样对皇上讲，不唯太子保不住，就连齐王也要受牵连了。
嵇 绍：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荀 勖：这不是明摆着嘛 —— 皇上检验太子的能力，实际上是担心齐王将来有朝一日会取而代之。若皇上知道太子愚顿，齐王能好得了吗？
嵇 绍：噢，原来是这样……那么，依大人之见 ——
荀 勖：依我之见，先生只管对皇上说太子聪明，这样一来，齐王和太子都会平安无事。
嵇 绍：可这不是对皇上说瞎话吗？
冯 訦：你呀，都说你是书呆子，果然不假。你想想，说瞎话国家能得到安宁，说实话则国家非出乱子不可，你该何去何从呢？（一太监出。）
太 监：三位大人，万岁有请。
１１， 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正坐在榻上让宫女洗脚。荀勖、冯訦、嵇绍进。跪拜。
三大臣：臣拜见陛下。
司马炎满面春风：怎么样，太子还好吧？
冯 訦：回陛下，太子明识雅度，有帝王之风。
荀 勖：不错，太子的确大有长进。
司马炎：当初你们都说衷儿是大器晚成，看来没有说错。嵇卿，你说说看。
嵇 绍：回陛下，太子他……圣质如初！
司马炎：圣质如初？你的意思是，他一点儿也没有长进了？
嵇 绍：臣不敢妄言。
司马炎：哎，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嘛，朕想知道的就是事实。
嵇 绍：……陛下，太子天性淳厚，说起来……大约的确有上古帝王之风范，只是时代不同了，上古民风淳朴，如今的世道多虚伪欺诈之徒，臣恐怕太子不能成就陛下的家事。
司马炎脸色一沉：荀勖、冯訦，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们同去看望太子，得出的结论却全然不同？
冯 訦：回陛下，皇太子古朴天成，臣与之交谈，只言大义，不拘细理；而嵇绍则反其道而行之，净以枝节末梢的话题横加询问，太子自然就不耐烦了。太子不答，他便认定太子无知，所以才得出荒谬的结论。
司马炎：嗯……（沉思。）
１２， 白天。皇宫。前殿外。司马炎由太监宫女陪着出来，心中闷闷不乐，坐上羊车，半天不说去什么地方，弄得众太监惴惴不安。
柳怀安：万岁，今晚在哪个宫里安歇呀？
司马炎：哪个宫也不去！
柳怀安：那，咱回式乾殿？
司马炎：去那里干什么？
柳怀安：是。奴才该死。……要不，咱起驾去西宫？万岁有日子没去过了，那些个小美人儿正等着沐浴万岁的恩泽呢。
司马炎：不去！不去！（众太监宫女相视无语。）所有的人都不跟朕说实话，朕不想见到什么人了……如果非要见谁，还不如见几个畜牲！
柳怀安一笑：万岁说到畜牲，奴才倒想起来了，奴才昨天听蔡公公说，南园里的老母猪下了不少小崽儿，他们按照万岁说的，找了些个奶水足的奴婢喂养起来，再过十来天，万岁就能吃到人奶养大的烧乳猪了。
司马炎：哦？那就带朕到南去看看猪吧。朕宁愿看见猪，也不愿看见人。
柳怀安：是了。起驾。（众太监赶车走。）
１３， 白天。皇宫。室外。司马炎乘羊车走在路上。
１４， 白天。皇宫。室外。六个幼年皇子在踢球，五岁的司马遹混在其中。十分热闹。
１５， 白天。皇宫。室外。司马炎乘羊车走过来，被孩子们的喊叫声吸引。
司马炎：停一下。那边何人喧哗？
一太监：回万岁，是几个皇子在踢球。
司马炎：过去看看。（太监答应，掉转方向。）
１６， 白天。皇宫。室外。众皇子踢球景 —— 你争我夺，乱叫：“传给我！”“传给我！”“我的！”“哪里走！”“看我的！”司马遹抢球，球滚向司马炎的轿子，司马遹发现皇上，站住。众皇子追球，也发现司马炎，纷纷跪下。
众皇子：父皇。
司马炎：嗳。（看着哪个都喜爱。）皇儿们，你们谁踢得最好呀？
众皇子：“我！”“我！”“我踢得最好！”“不对，我才踢得最好呢！”（司马炎看司马遹。）
司马炎：你是哪个嫔妃生的？朕怎么记不起来了？（司马遹下跪。）
司马遹：孙儿拜见皇爷爷。（司马炎眼睛一亮。）
司马炎：怎么，你是 ——
司马遹：皇爷爷在上，孙儿司马遹给皇爷爷磕头。（司马炎一拍脑袋。）
司马炎：啊！你 —— 你是沙门？哎呀，长这么大了！起来让朕看看。（司马遹起身走到轿前。司马炎拉住他的手，看了又看。）如果朕没记错，你——有五岁了吧？
司马遹：回皇爷爷的话，到正月初二是孙儿的生日，现在孙儿已经五岁半了。
司马炎：……你看看，朕这几年忙得昏了头，竟把你这么个宝贝皇孙都给忘了！你在读什么书呀？
司马遹：回皇爷爷的话，孙儿正在读《论语》和《孟子》。
司马炎：是吗？背一段给朕听。
司马遹：皇爷爷想听《论语》呢？还是想听《孟子》？
司马炎：嗯，背一段《孟子》吧。
司马遹：是。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养之者。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就是说，一把粗的桐树梓树，人们要想让它生长起来，都知道如何去培养。可是许多人却不知道如何培养自己，难道他们爱自己还不如爱桐树梓树吗？真是不会动脑筋。
司马炎：好！好！说得好！沙门，你将如何培养自己？你想过没有？
司马遹：回皇爷爷，我娘说，我爹爹是皇爷爷的太子，将来是要做皇上的，那时，我就是爹爹的太子，将来也要做皇上。所以娘要我好好读书，把圣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背下来，牢牢记在心里，将来好照着去做，当一个强国、强兵，知大臣、爱百姓的好皇帝。
司马炎：哎呀，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欲抱。司马遹后退。）
司马遹：皇爷爷在上，孙儿不敢冒犯圣驾。（司马炎大笑。）
司马炎：什么圣驾？难道朕不是你的亲爷爷吗？哪有孙子不敢让爷爷抱的道理？过来！
司马遹：那，孙儿遵旨。（笑着扑进司马炎怀中。）皇爷爷！
司马炎激动得几乎流泪：嗳！好孙子！你一直和你娘住在一起吗？
司马遹：是，我和我娘住在含章宫。
司马炎：朕知道，知道，那地方还朕让你娘住进去的。唉，一晃五年啦……
司马遹：皇爷爷，做皇帝好玩儿吗？（司马炎乐得差点背过气去。）皇爷爷为何要笑？
司马炎：朕笑你着实天真烂漫！沙门呀，做皇帝可不能用好不好玩儿论之。皇帝是一国之君，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正像你娘说的那样，他要知道自己的大臣们都在想什么，做什么，这样才能让他们老老实实各司其职而不背叛他；他还要爱护自己的百姓，不让他们挨饿，让他们有田种，有衣穿，安居乐业，好好过日子；如果别的国家有不肯臣服的，或者不来进贡，或者出兵侵占他的土地、掠杀他的百姓，他还得动用强大的军队去征讨对手，树立自己的威德，使敌国俯首称臣。做一个皇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呀。
司马遹：噢，孙儿明白了。
司马炎：你明白什么？
司马遹：孙儿明白做皇帝不容易，所以，孙儿以后再不敢贪玩儿了。。
司马炎：不错，不错，有出息！嗯 —— 你很有悟性嘛！（众皇子跪在一旁，互相看着。司马颖首先按奈不住。）
司马颖：父皇，还有我们呢！（司马炎这才想起那些儿子们。）
司马炎：噢，对了，你们也过来，全都过来，让朕看看。（皇子们乱叫着“父皇！”“父皇是我的！”一窝蜂拥上，将司马炎围住。司马炎一个挨一个胡鲁脑袋：）莫争，莫争，父皇是你们大家的。嗳，你们都的父皇的好儿子。颖儿，你娘可好？
司马颖：娘好，娘每天都惦念着父皇。父皇，您什么时候去丰庆宫去看我娘呀？
司马炎：……啊，朕这些日太忙，等闲暇时，自会前去看望你娘。
一皇子：父皇，您这是要上哪儿？
司马炎：朕听说南园的老母猪产下许多小猪崽，正想去看看。
众皇子：“我们也去！”“父皇，带儿臣去吧。”“我也去。”
司马炎：好，好，那你们陪朕一同前往。走吧。（太监喊一声“起驾”，众皇子一片欢呼：“欧！看猪去喽！”“看老母猪下猪崽儿去喽！”撒腿便跑。司马炎被这一派天真的童趣逗笑。）
１７， 白天。皇宫中。南园猪舍。众皇子冲到栅栏前往里看。
众皇子：“快看，大肥猪！”“好大呀！”“听，它叫你呢。”“去你的吧，它叫你呢！ —— 你听：恢儿，恢儿……”（众皇子大笑。被溪落的不干，追打。司马炎笑着走过来。）
司马炎：哇，这么多的肥猪！
柳怀安：万岁，宫中人口众多，每日都要有肉吃，所以园中养猪常在数百上千头，方能应付供给。（一班养猪的太监闻风跑来，跪到一片。）
众太监：奴才拜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炎：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朱太监出。）
朱太监：回万岁的话，奴才名叫朱焕，这猪舍是由奴才掌管。
司马炎：巧了，你姓朱，又喂猪，难怪这里猪个个都膘肥体强。朕要嘉奖于你，嗯，就封你个四品官，做个“司猪校尉”吧。（大笑。）
朱太监：谢万岁！
司马炎：听说这里有母猪下了小崽儿？
朱太监：回万岁的话，七、八头母猪前后脚生的，一共八十三头小崽儿，个个活蹦乱跳。
司马炎：这么许多？！奶猪的妇人都找好了吗？
朱太监：回万岁的话，全找齐了。
司马炎：带朕去看。（朱太监答应一声，头前带路。司马炎拉着司马遹的手，边走边说：）遹儿，你看，咱们皇宫里养着这么多的猪，你喜欢吗？
司马遹：这些猪如此肥壮，一天到晚要浪费多少粮食？何不杀掉它们以犒劳壮士呢？
司马炎：哦？壮士何在？
司马遹：我们都是陛下的皇子皇孙，都愿意为陛下建大业，立大功，难道不是壮士吗？
司马炎：哈哈！好一个建大功，立大业的壮士！就凭这句话，朕也一定要杀猪犒劳你们！（众皇子发出一片欢呼：“杀猪喽！”“太棒了！”）
１８， 白天。皇宫。司马炎和杨芷用餐，众皇子和司马遹在下面争吃猪肉。众皇子的母亲和谢玖守在旁边。众太监、宫女忙着端碗送盘，进进出出。
众皇子：“我吃这块。”“这块肥。”“给你吧，我不爱吃肥的。”“哈哈！猪蹄子！”“嘿，猪耳朵，看刀！”（大吵大闹。）
杨 芷：你们这些小儿也太没规矩。皇帝在这儿，怎能如此大声喧哗。（众嫔妃一见皇后不悦，忙“朵儿”、“鸽儿”、“环儿”地乱叫着，让自己的孩子收敛些。）
司马炎：哎，让他们随便些吧。你们有所不知，这几日朕颇有些烦恼，正不知如何排遗，却遇见这般天真无邪的孩子们，使朕满心的愁云顿开。男胤你看，沙门已经五岁了，生得聪明绝顶，这正是我大晋的社稷之福呀。朕已经派人去叫衷儿，看他见到自己的儿子，将做如何感想？
外面喊：皇太子、太子妃到。
司马炎：让他们进来。（外面一声声传。一会儿，司马衷和贾南风进。）
司马衷、贾南风：儿臣（臣妾）拜见父皇，儿臣（臣妾）拜见母后。
司马炎：起来吧。（对众皇子：）还不过来见过你们大皇兄？（众皇子纷纷离座围上来。）
众皇子：“大哥哥。”“大皇兄好。”“大皇兄，我是你的十六弟颖儿。”“小弟有礼了。”
司马衷：……啊……啊……（一个个握住弟弟们的手，直眨巴眼睛。）嘿嘿……弟弟。（贾南风发现低着头的谢玖，心中一惊。这时，司马衷也看到站在人群外的司马遹，笑着走过去和他拉手：）弟弟……（司马遹睁大眼睛看着司马衷。）
谢 玖：沙门，还不给你爹爹跪下！（司马遹赶紧跪倒。司马炎笑着走过来。）
司马遹：爹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磕头。）
司马衷：啊？……啊……
司马炎：衷儿，他是你的儿子。
司马衷：儿子？
司马炎：对呀，你的儿子，你生的。你看她是谁？（指谢玖。司马衷眼睛立刻瞪圆。）
司马衷：羊……羊儿姐姐！（众皇子笑。司马衷上前拉住谢玖的手。）羊儿姐姐，你，你，你在哪儿？（谢玖跪倒。贾南风恨得牙根直痒。）
谢 玖：殿下。臣妾为您生下沙门，便一直在父皇这边住着。
司马衷：我要你！别走！别走！（司马炎和杨芷相视一笑。）
司马炎：她不会再走了。谢玖，一会儿你便陪太子回东宫居住，好好侍候他吧。
谢 玖：是。
司马遹：我也要去东宫和爹娘一起居住。
司马炎：哎，你不能走，朕要你陪在朕的身边。
司马遹：为什么？
司马炎：因为你是皇太孙呀！朕要找几个有学问的大臣教一教你，让你学会如何做太子，如何做国君。
司马遹：那，我娘怎么办？娘不能没有沙门，沙门也不能没有娘啊。
谢 玖：沙门听话，宫里有许许多多的规矩你都要学会，千万要按照皇爷爷的旨意去做，别惹他老人家生气。知道吗？（司马遹点点头。一旁早气坏了贾南风，不由得暗自咬牙。）
贾南风：哼！【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