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集

第二十二集

1，白天。皇宫全景。
画外音：一次偶然的机会，晋武帝司马炎看到了齐王出行时的盛状，心中暗自吃惊，便产生削减齐王权力的念头。为了稳妥起见，他先叫来杨骏和杨珧兄弟二人询问，却没料到这一问正中杨骏的下怀。
２， 白天。皇宫外。杨氏兄弟出来。
杨 珧：二哥，你怎么能如此毫不掩饰地在皇上面前议论齐王？
杨 骏：有何不可？你没看见皇上对齐王已经心怀不满了吗？
杨 珧：那是皇上自己家的事，你何苦要往里瞎掺和？万一将来皇上自悟过来，继续用齐王主持朝政，你我将是什么下场？
杨 骏：我就是不能让齐王继续持政下去！
杨 珧：为什么？
杨 骏：荀勖和冯訦不会看错，他齐王就是有野心。
杨 珧：既便他有野心，与咱们何干？
杨 骏：你糊涂！齐王若当了皇帝，咱家男胤还能当皇太后吗？充其量不过是个毫无地位的皇嫂而已，那时，你我兄弟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杨 珧：啊，我明白了，原来哥哥是听了荀勖和冯訦的挑唆！
杨 骏：实不相瞒，我已与济北公和左卫将军深谈过多次，兄弟放心，有他们的支持，我杨骏在朝廷里就不再孤掌难鸣了。
杨 珧：哎呀二哥！你上当了！冯訦和荀勖早已为齐王所不齿，他们唯恐大祸临头，所以才找到你，那意思还不明显吗？ —— 无非是想利用你这国丈的身份与齐王做最后一拼罢了。你却偏偏要上他们贼船！
杨 骏：兄弟你不要再说了，反正这步棋哥哥是非走不可。咱们虽为皇后一族，却从来没有被人瞧得起过，现在，朝中有了可利用之人，又有皇上的那番话，若不趁这个机会有所作为，将永无出头之日了！你是我的亲兄弟，必须得跟我走，否则，天地不容！
杨 珧：那——二哥究竟要怎样？
杨 骏：哼，我欲取而代之！
３， 白天。皇宫。室内。荀勖、冯訦拜见司马炎。
荀勖、冯訦：臣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炎：平身。（二人起身立在一旁。）朕找你们来，是想问一问近来朝政怎样？国情如何？（二奸臣互相看看，心里早已有数。）
荀 勖：陛下，自从齐王主政以来，朝纲淆乱，国情日下呀！
司马炎：哦？此话怎讲？
荀 勖：朝廷者，乃陛下的朝廷，国家者，乃陛下的国家，如今齐王当政，号令森严，百官只知有齐王而不知有陛下，首尾颠错，本末倒置，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乱子吗？
冯 訦：荀大人说得一点不假。陛下，臣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司马炎：有话尽管讲来。
冯 訦：是。臣不知陛下是要将皇位传给太子呢？还是传齐王？
司马炎：什么话？！朕的皇位自然只传太子！
冯 訦：恕臣直言。以陛下之所为，万岁之后，太子不得立也！
司马炎：你说什么？
荀 勖：陛下息怒，冯訦虽然出言不逊，却是句句在理。陛下请想，齐王主持朝政数年，百官内外全都归心于他，谁还知道有个太子呢？
司马炎：不不不，桃符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满朝文武都想拥戴他，他也必然不会做出有负于朕的事来。你们……多虑了吧？
冯 訦：圣人云：“父者，家之隆也，君者，国之隆也，隆一则治，二则乱，自古及今，未闻二隆争重而能长久者也。”陛下专宠内宫，委天下于齐王，这是最大的失策。齐王文武有道，治国有方，为百姓所仰，公卿所归，陛下万岁之后，就算他本人不想做皇帝，然而，人心所向，大势所趋，能避免得了吗？陛下应赶紧采取必要的措施，否则，悔之晚矣！（一番话，说得司马炎头上直冒冷汗。）
司马炎：啊……啊……果真有那么严重？
荀 勖：臣等决非危言耸听，陛下若不相信，不妨下一道诏书，命齐王归国，臣之所料，天下舆论必然哗然，满朝文武定要上表争相挽留，到那时，人心之所向便一目了然。
司马炎：这倒是个办法……不过，让桃符归藩，总得有个理由吧？
冯訦一笑：陛下当初大封皇室宗亲，为的是让他们各守疆土，成为国家的屏障，可自从建国以来，诸侯王贪恋京城的繁华，大多都长年住在洛阳，这样一来，不是正好与陛下封王之初衷相违背吗？陛下只要重申一下建立诸侯王的本意，限期命他们全都归国，如此，把齐王调离京城也就顺理成章了。
司马炎：嗯，好主意！难怪杨骏在朕面前推举你们两个，看来他真是慧眼识人呀！
荀勖、冯訦：陛下圣明。
４， 白天。皇宫。荀勖、冯訦出来。
荀 勖：老弟，皇上可夸奖杨骏了，看来齐王一旦倒台，这宰相之位非他莫属呀。
冯 訦：怕什么？杨骏那厮志大而智小，有咱哥儿俩挟着，还怕他乱蹦不成？（二人坏笑。）
５， 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与张华、王戎交谈。王戎如同泥胎一般站着，一言不发，双眼乱转。
司马炎：近来朕常常感到身体不适，因而心里十分不安，怕一旦天有不测风云，令朕撒手而去，这天下事将由来做主呢？
王 戎：唔……
张 华：陛下春秋鼎盛，龙马精神，何必杞人忧天？
司马炎：哎，人固有一死，什么万寿无疆，什么万岁万万岁，那都是拍马屁。你们说心里话，如果朕死了，谁可托寄后事？
王 戎：唔……
张 华：臣以为，千秋万岁之后，明德至亲，可托后事者，莫如齐王。（司马炎脸色一沉。）
司马炎：王卿，你说呢？
王 戎：唔……不错……
司马炎：什么？
王 戎：陛下圣明。
张 华：陛下，齐王总统军国大事，政绩蜚然。他降身虚己，待物以信，抚宁内外，莫不景附，是个治国安邦的忠良之臣。除了齐王，臣不知还有谁能当此社稷重任。
司马炎眉头紧锁：不会吧？天下之大，能人之多，怎么离开齐王，就再无旁人了呢？比如你张华，论文学才识，本朝无人可比，论治国谋略，更是凤毛麟角，依朕看来，你完全有资格位在三公嘛。
张 华：陛下过奖了。臣少年孤贫，以牧羊为生，经贵人相助，得以读诗书、通文墨，又承蒙先皇帝和陛下赏识，得以位列朝班，不过滥竽充数而已，怎比得齐王之万一？
司马炎：又是齐王！看来，在你们眼中，齐王果然是至高无上的了？你说呢，王卿？
王 戎：唔……唔……（忽然打了个响嗝，把司马炎恶心得直煽鼻子。）
司马炎：好了，好了，你们且退下。
张华、王戎：是。（喏喏而退。）
６， 白天。皇宫。王戎与张华双双走出。
王 戎：张先生，你说 —— 皇上今天这是什么意思？
张 华：唉，这还用问吗？定是有人从中挑唆，引起皇上对齐王的猜疑和不满啦！
王 戎：我也是这么想的。英雄所见略同呀。
张 华：可大人为何不劝劝皇上呢？齐王兢兢业业，为了国事呕心沥血，是有目共睹的啊。皇上只顾沉湎于酒色，若大个国家，除了齐王谁还能支撑得起来？
王 戎：话虽如此，可天下毕竟是皇上的，不是齐王的，皇上意思，你我岂能不仔细揣摸？
张 华：皇上被小人所误，咱们这时若不站出来说话，齐王可就危险了。
王 戎：可是光靠你我二人出来说话，也解决不了问题呀 —— 听皇上的口气，明明白白已经有了成见。既然他老人家对齐王有看法，你我又何苦要逆天意而为之？君不见蚍蜉撼大树乎 —— 不自量力，那可不是聪明人干的事。
张 华：哈哈哈哈……（指王戎的鼻子。）
王 戎：你笑什么？我说这些，还不都是为了先生好吗？（张华不答，拂袖而去。）哎——瞧他这人，挺聪明的，怎么就想不明白？噢，你以为朝廷里就你一个能人是不是？告诉你吧，比你能的人多了，不信，明日且看别人如何对皇上说？哼！
７， 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召见王浑。
王 浑：齐王乃陛下的左膀右臂，国家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他把朝廷治理得好好的，陛下为什么要自折股肱、自拆大厦呢？（司马炎不耐烦状。）
８， 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召见任恺。
任 恺：臣以为齐王勤于国事，忠于陛下，处处以礼自拘，善待群臣百姓，是个古今少有的仁义君子，陛下若无端对他加以猜疑，会使天下人大失所望的。（司马炎暗自咬牙。）
９， 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召见刘毅。
刘 毅：齐王在，三令五申禁止奢侈之风，而百官却仍然在明里暗里贪脏枉法、盘剥百姓无所收敛，若齐王不在，则朝廷岂不很快就要烂掉了？陛下不用齐王，臣当首先引退！
司马炎：嘟！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没有了你，朕的朝廷就一天都维持不下去了吗？
刘 毅：陛下……（司马炎起身拂袖而去。）
１０， 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召见嵇绍、王衍。
嵇 绍：陛下，齐王不能离开朝廷呀！满朝文武中，没有一个资望在齐王之上者，若齐王归国，则朝中群龙无首，必然要乱套了。
司马炎：怎么？朕用杨骏、杨珧共同主持朝政，难道他们两个人还抵不上齐王一个？
王 衍：嗯……回陛下，杨珧久在中枢协助三公处理朝廷机要，倒也罢了，只是那杨骏，虽为皇后的父亲，却一向官卑职小，没做过什么大事，而且，臣还听说此人心胸狭窄，十分小器，这样的人，恐怕不可委以社稷之重任吧？……（司马炎做搔头思考状。）
１１， 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召见卫瓘。
司马炎：老将军平身。大约你也知道朕为什么要找你来吧？
卫 瓘：是。臣听说陛下欲令诸王归藩，虽然诏书未下，已闹得沸沸扬扬。臣以为此事陛下完全可以自做决断，大可不必征询大臣们的意见。
司马炎：哦？这么说，让齐王还镇，你是同意的了？
卫 瓘：臣举双手赞同。
司马炎：就是嘛！朕当初大封诸侯王，为的就是让他们成为国家的屏障，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呢？齐王乃是朕的骨肉兄弟，若别人都还国的还国，归藩的归藩，唯独他留在朝廷不走，那天下人不是都得指着朕的脊梁说朕私心太重了吗？你说是不是？
卫瓘点头：唉！
司马炎：你为何叹息？
卫 瓘：……臣以为这里面实在有难言之隐呀！
司马炎：什么难言之隐？
卫 瓘：陛下应该比臣更清楚的。
司马炎：哦？你这么一说，倒把朕推进五里雾中去了。哎呀，你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卫 瓘：……其实……其实，事情闹到这一步，使陛下与齐王骨肉相猜者，不都是为了皇太子吗？（见司马炎半晌不语，吓得急忙跪倒。）臣有罪！臣有罪！
司马炎：朕赦你无罪。你接着说！
卫 瓘：是。……臣以为，天下之所以归心于齐王，就是因为太子愚弱，不堪社稷重任的缘故啊！陛下请想，如果您有一位精明强干的皇太子，那么，就算让齐王留在朝廷里辅佐他又有何妨呢？所以臣以为，齐王事小，太子事大，陛下如果不当机立断，只以舔犊之情为念，则即使让齐王去了天涯海角，仍然难以留住群臣之心啊……（司马炎猛拍桌案。吓得卫瓘一哆嗦。）臣罪该万死！
司马炎：卫瓘！朕问的是齐王，你怎么硬往太子头上扯？朕立太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不容更改，你休想再从中节外生枝！
卫 瓘：陛下！臣一片忠心，可对天日！秦二世愚弱，有赵高之乱；汉惠帝愚弱，有吕后专权。还望陛下以史为鉴，不使我大晋重蹈覆辙！（司马炎低头不语。）陛下……
司马炎：你还有何话讲？
卫 瓘：既然圣意已决，臣无话可说。
司马炎：那你就退了下去吧。
卫 瓘：是。（欲起身，犹豫一下，爬过去伸手触摸司马炎坐下龙椅。）
司马炎：嗯？你这又是何意？
卫 灌：……此座可惜！此座可惜啊！
司马炎：卫瓘！你怕是醉了吧？哼！（起身拂袖而去。卫瓘起身，摇头叹息，离开。）
１２， 晚上。皇宫。后花园内。司马炎饮酒赏月看歌舞。杨芷、赵粲、胡芳坐陪。
宫女唱：钓竿何冉冉，甘饵芳且鲜。临川运思心，微纶沉九泉。
　　　　太公宝此术，乃在灵秘篇。机变随物移，精妙贯未然。
　　　　游鱼惊著钓，潜龙飞戾天。
胡芳斟酒奉上：陛下，请。
司马炎：好。好。（饮酒。赵粲送点心。）
赵 粲：陛下，请尝臣妾做的桂花酥饼。
司马炎：好。好。（吃。）
赵 粲：陛下只会说好，味道到底怎样嘛？
司马炎：不错。不错。（杨芷过来煽扇。）
杨 芷：陛下神色恍惚，莫非又有不顺心的事了？
胡 芳：是吗，陛下？
司马炎：唉！
赵 粲：瞧你们，皇上好不容易空闲下来陪咱们赏月，你们能不能说点儿别的，让皇上轻松轻松？动不动就将前边的事拿到后边来说，烦不烦人呀？
司马炎：这不能怪你们，说实在的，前边的事解决不了，就是到了后边，朕也不得安宁啊。唉，朕现在也只能和你们说一说心里话了。
胡 芳：瞧陛下说的！噢，满朝文武中难道朕下就找不出一个能说话的？
司马炎：话谁不会说？只是他们各持一词，把朕的心搅得乱七八糟，无所适从。今日见召见卫瓘，那老奴竟然又将话题扯到太子头上，说什么人心归属于齐王，全是因为太子愚弱不成器的缘故。你们看，这样一来，就算朕将桃符差遣回他的齐国，结果还不是一样？朕死之后，早晚他们还会把他再迎回京城来。
赵 粲：陛下若担心齐王，就将他罢了官；若担心太子，何不将他召到跟前问一问他的学识有无长进？这不很容易吗？
杨 芷：不可。太子生性胆小，见到皇上便心里紧张，不敢开口，即使平时学到些东西，一时也想不起来的。
司马炎：是啊，那些朕派到东宫去的大臣们，平时总说衷儿这不错，那不错，可衷儿一到朕的面前，却总也说不出半句像样的话来。这孩子胆量也有点太小了……
胡芳一笑：这也好办。所谓贤和愚，对于国君来说，只要看他有没有治好国家的能力。有的君王话说得好听，国家却被弄得一团糟；有的呢，也许很少讲话，朝政却搞得有条有理，所以，臣妾以为，陛下若想知道太子是贤是愚，根本没必要问他有多少学问，只要出一道治国治政的题目考一考他就可以了。
杨 芷：对呀。陛下可去尚书省找一桩公案，密封起来送进东宫，让衷儿写出解决它的办法，如此，衷儿是贤是愚不就清楚了？
司马炎：……好倒是好，只是在东宫辅佐衷儿的，全都是朕精选出的文学贤良之士，若他们之中有人出来越俎代庖，替衷儿对策，朕却如何识别真伪？
胡 芳：这再容易不过了！陛下可设宴招待东宫大小官属，让他们一律不准请假离开，趁此时派人将密封的疑案送进去，限期让太子决断，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
司马炎：嗯，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１３， 白天。皇宫。畅春宫室内。赵粲醒来，坐在床上发呆。一太监进。
太 监：娘娘睡醒了。（赵粲不语。）奴才这就命人给娘娘梳洗。
赵 粲：急什么。打扮了半天给谁看？
太 监：是。（赵粲重新躺下，望着上方。）
赵 粲：皇上昨晚又留在光明殿了。
太 监：是。
赵 粲：你说，咱这迎春宫什么地方比光明殿差，皇上怎么就不爱来呢？
太 监：这……
赵 粲：什么这，这？出去！
太 监：是。（退出。赵粲摸到胸前的宝石项链，看看，扯下来扔掉。又站起来，扯掉墙的波斯挂毯。气得来回走。）
赵 粲：来呀！你们都死到哪儿去了？（众太监公女忙进来侍候梳洗。）
１４， 白天。迎春宫。室外。杨芷身边的冯太监匆匆来到迎春宫门口。
冯太监：赵妃娘娘起来了吗？
守门太监：刚起来，正在梳洗。
赵粲在屋里问：谁呀？
守门太监：回娘娘的话，皇后娘娘身边的冯公公来了。
赵粲在屋里说：叫他进来。
守门太监：是。冯公公请。
１５， 白天。皇宫。畅春宫室内。赵粲正梳头，冯太监进。
冯太监：奴才给淑妃娘娘请安。
赵 粲：皇后叫你来做什么？
冯太监：回娘娘的话，今日万岁在式乾殿宴请群臣，同时要派人去东宫考问太子。皇后娘娘说，她和胡妃娘娘都要陪伴圣驾，脱不开身，所以请赵妃娘娘去东宫告知太子和太子妃，叫他们早做准备，免得被问住。
赵 粲：知道了。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就说她托的事，我一定替她办好，叫她放心。
冯太监：谢娘娘。奴才告退。（退出。赵妃表情复杂。）
１６， 白天。东宫门前。王衍、张华等人纷纷来到。被皇宫里来的太监挡在门口。王戎后至。
王 衍：大哥。
众大臣：王大人来了。
王 戎：来了。众位，今日轮到我等陪太子读书，你们为何不进去呀？
大臣甲：哦，据这位宫里来的周公公说，一会儿皇上要降圣旨，让咱们在此等候。
王 戎：这就怪了，皇上降旨，完全可以到里面去说嘛，挡在门口干什么事？……我看，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老态隆钟的李泌乘轿到来。）
众 人：李先生。
李泌下轿：啊，啊，众位来啦。好。好。（就要往里走，忽见东宫的官员们纷纷走出来。）哎……你们为何都出来了？
一官员：李先生请止步，一会儿皇上的圣旨就要过来了。
李 泌：什么？送柴禾的来了？（回头看。众人笑。）
王 戎：赫！什么耳朵呀？不是送柴禾，是皇上的圣旨。（传旨太监捧旨到。）
传旨太监：东宫官属听旨！（人们纷纷跪下。）今日巳时朕在式乾殿赐宴群臣，东宫官吏不论大小均不得缺席。钦此。（众人山呼万岁。）
李 泌：皇上说啥？
大臣乙：皇上在式乾殿设宴款待我等。
李 泌：那，今天不教太子读书了？
王 戎：吃饱了再念书不是更有劲儿吗？走吧，我的李老先生。（拉着李泌离开。）
１７， 白天，东宫院内。贾南风焦急地等着。一会儿，董猛跑回来。
贾南风：怎么样？皇上圣旨是怎么说的？
董 猛：回娘娘的话，皇上说要在式乾殿赐宴，叫咱东宫大小官员必须全都过去。
贾南风：皇上提太子了吗？
董 猛：没，没有。奴才没听见。
贾南风：怪了，为什么把咱的人都叫走，却偏偏不叫太子呢？太子起来没有？
一太监：回娘娘的话，刚才奴才去看，太子爷还睡着。
贾南风：这头懒猪！走。（带众人离开。）
１８， 白天。东宫。室内。司马衷大睡。贾南风带人闯入。
众太监宫女跪倒：娘娘。
贾南风：怎么还不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上前推司马衷。）嘿，快起来，起来！（见司马衷耍赖，狠拧耳朵。）起来呀！
司马衷：哎哟！
贾南风：快点儿，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好不好？
仇 禄：是了。太子爷，奴才快着给您穿。（侍候司马衷穿衣。司马衷呵欠连天。）
贾南风：瞧你那样子！还没睡够？父皇把咱们的人都召走了，呆会儿降旨召你，看你怎么办？给他把眼屎擦了。
众宫女：是。（端过水给司马衷洗脸。一宫女进。）
宫 女：娘娘，迎春宫的赵妃娘娘来了，在后花园等着娘娘前去说话。
贾南风：嗯？她来干什么？
宫 女：赵妃娘娘说，她有件重要的事情告诉娘娘。
董 猛：娘娘，或许此事与皇上的圣旨有关？
贾南风：现在你倒变聪明了。你们暂时不要离开，我一会儿就回来。董猛，咱们走。
１９， 白天。东宫后花园。赵粲在花丛中等候，无心赏花。贾南风带董猛来。
贾南风：臣妾拜见赵妃娘娘。
赵 粲：不必多礼。南风，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机密大事，（四下里看看。）皇后和胡贵妃想废掉衷儿，另立太子。
贾南风：啊？娘娘此话当真？
赵 粲：我能跟你开这种玩笑吗？是她们设下毒计，让皇上把东宫的人都召去赴宴，趁机派人送一件公案过来，叫太子解答，若太子答不出来，可就危险了。你要赶紧想办法。
贾南风：可是，皇上已经派人来，把我们东宫所有的官儿都召进宫去了，这会儿叫我找谁给太子出主意呢？（哭。）
赵 粲：所以我才来告诉你嘛。你哭什么？这点儿小事就慌了？以后说不定会有什么大乱子，那时你还活得成？（贾南风果然就不哭了，猛擦一把泪。）
贾南风：请娘娘明示。
赵 粲：事关太子废立，所以，你一定要依靠信得过的人，而且万万不可泄露机密。我听说你的妹夫韩寿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他不在朝内做官，所以，皇上定然想不起他来。你不妨叫他帮这个忙 —— 等案卷拿过来后，可速差人悄悄送至鲁公府，让韩郎代为答写，再叫衷儿抄下一份呈给皇上。
贾南风：噢，噢，臣妾明白了！
赵 粲：这就对了。处变不惊，这才你最应该学的。否则，将来你如何当得了皇后？
贾南风：多谢娘娘教诲！（欲下跪。赵粲扶住。）
赵 粲：你也不用谢我。说实在的，我是受够了皇后和胡妃二人的窝囊气，才偏要和她们作对！衷儿是我姐姐的孩子，当然也是我的孩子，我会在皇上面前尽力为你们说话的。我现在得走了，免得被人看见。
贾南风：娘娘慢走。董猛，送娘娘出宫。
董 猛：是。娘娘请。（陪赵粲离开。）
贾南风：娘娘放心，您且再忍奈一时，等我有朝一日做了皇后，一定替娘娘做主出气！（赵粲闻言停顿了一下，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继续前行。）
２０， 白天。东宫。室内。太监宫女侍候司马衷吃饭。司马衷只顾大嚼。贾南风进来。
众宫女太监：娘娘。
贾南风：你们谁会读文章？（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太监张泓拱手。）
张 泓：回娘娘的话，奴才自幼曾读过几天书，粗知些文墨。
贾南风：好。一会儿皇上要派人送案卷过来，你念给我听，看究竟写的是什么。
张 泓：是。（话音未落，外面有人喊“圣旨到”，接着，传旨太监进门。）
传旨太监：皇太子司马衷接旨。（屋里一片混乱。众人全都下跪，唯独司马衷舍不得他的饭碗。继续大吃大嚼。）
贾南风：殿下还不接旨！
仇 禄：哎哟！我的太子爷！皇上的圣旨来了，您老快跪下接旨吧！（拉司马衷跪下。）快说“儿臣接旨”。
司马衷：儿臣接旨。（抠鼻子。冲传旨太监笑。）
传旨太监一笑：太子爷，皇上并无手喻，只是命奴才带来尚书省去年旧案一封，命太子爷认真看一看，想个应对的法子，于午时之前写成奏章，再由奴才转呈给皇上。太子爷可听明白了吗？
司马衷：他说什么？
贾南风：殿下，皇上这是让你办公事呢。
司马衷：公事？
传旨太监：不错，太子爷请接公事吧 —— （将案卷递到司马衷手里。司马衷就傻笑。）
司马衷：好玩儿嘿……
仇 禄：我的爷！留神别弄坏了！（急忙抢过。）
贾南风：殿下，还不谢过陈公公？
司马衷：啊，啊，谢过陈公公……给我！（抢案卷。）
贾南风：拿来，给我。（仇禄赶紧递上。）陈公公请先到西殿歇息，让太子专心办理此事。
传旨太监：好的。不过，午时之前皇上可等着看太子爷的笔墨呢。
贾南风：公公放心。来人，陪公公西殿歇息。
众宫女：是。（拥传旨太监出屋。这边，贾南风赶紧把案卷递给张泓。）
贾南风：快，念给我听。
司马衷：我吃肉。
贾南风：呆会儿！你怎么就知道吃？（司马衷就要哭。仇禄忙塞给他一块肉饼。）
仇 禄：太子爷，给。您也好好听听皇上说什么。（司马衷大嚼。）
贾南风：讨厌！念！
张 泓：是。（展开案卷念道：）比年灾异屡发，关中饥馑。邦之不臧，实在朕躬。公卿大臣各上封事，极言兴农之道，勿有所讳。
贾南风：懂了。这是关中闹天灾，发生了饥荒，皇上让大臣们出主意，想办法。
张 泓：娘娘圣明！
贾南风：殿下，你可懂吗？
司马衷：啊……我还吃。
贾南风：吃死你！瞧你都肥成什么样了？蠢猪！哼，要是没有我，你还当得成这太子吗？（司马衷笑。）还笑呢！张泓，你现在就到我娘家去，将这案卷交给韩寿，让他替太子写一篇对答的文章。事情一定要办得机密，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
张 泓：是。奴才明白。（将案卷揣入袖中，退出。）
２１， 白天。贾府。室外。郭槐在院里指挥着丫环婆子们打枣，自己在一旁捡着吃。
郭 槐：那儿的好，打那儿的。（捡食。）嗯，今年雨水大，这枣儿都甜透了。
一丫环：太太，您尝这个，全都红了。（郭槐接过吃。）
郭 槐：嗯。不错。你们也捡着吃呀。
众丫环：谢太太。（争相捡食。一家奴进。）
家 奴：太太。
郭 槐：什么事？
家 奴：大小姐差张公公来了，说有急事。
郭 槐：哦？带他到前厅见我。（家奴答应一声，退出。）
２２， 白天。贾府前厅。室内。张泓进门下拜。
张 泓：奴才张泓拜见广城君老夫人！
郭 槐：起来吧。瞧你跑这一头的汗，什么事？
张 泓：哎呀！老夫人不好啦！（上前附耳低语。郭槐大惊。）
２３， 白天。贾府内宅。室内。韩寿和贾午教四岁的贾谧写字。
韩 寿：来，谧儿，认得这个字吗？
贾 谧：这个字念“官”。
贾 午：我儿真聪明！官就是享富贵的人，是管老百姓的，谁不听话就治谁。咱们谧儿将来长大了就做官，做最大最大的大官。好吗？
贾 谧：我要做大官。（韩寿贾午笑。）
韩 寿：好儿子，有出息！来，爹教你写这个字。（写。）这是大官的帽子，这是什么？这是大官的两只眼睛。
贾 谧：大官的眼睛，怎么一只在上面，一只在下面？（夫妻二人又笑。）
贾 午：那是因为有人让大官生气了，一下子把大官的脸给气歪了，所以他的眼睛就一只跑到上面，一只跑到下面去了。
韩 寿：你可真会胡批。
贾 午：本来就是嘛。谧儿，你爷爷就是最大最大的大官，他要是生起气来，大晋国没有不害怕他的。
贾 谧：那，爹爹是最大最大的大官吗？（韩寿面露愧色。）
贾 午：你爹本来可以当大官的，他就是不当呗。
贾 谧：为什么？莫非有人不让爹爹做官？
贾 午：哼，有娘在，谅他们也不敢！你爹就是不想当呗。
贾 谧：那为什么？
贾 午：你还小，不懂。来，娘再写一遍你看。
贾 谧：谧儿写！谧儿会写！（抢笔。在纸上非常认真地写。贾午靠在韩寿肩头观看。）
贾 午：当初爹在皇上面前推荐你做尚书令，你就是不去，只说不好意思见你表哥，其实那又有什么？现在眼看着谧儿长大了，咱在孩子面前如何解释？
韩 寿：不做官倒也罢了，你我夫妻恩爱，乐得自在消遥，何必去官场中去趟浑水？（见贾谧随心所欲将字写得乱七八糟，不悦。）谧儿，你把官字都写歪了。你在这上面乱点什么？
贾 谧：我在给他点眼睛呀。没有眼睛，大官不就看不见东西了？
韩 寿：简直是胡来！
贾 午：哎，我儿写得有道理。做官就得多长几只眼睛嘛，否则要吃大亏的。（贾谧画得兴起，挥笔乱点。）
贾 谧：哈哈，我要让他长一百只眼睛！
韩 寿：谧儿！（贾谧大笑。这时，外面喊“太太来了”。郭槐带张泓进门。）
郭 槐：你们都在。宫里出事了。（韩寿贾午大惊。）
贾 谧：奶奶！我要奶奶！
郭 槐：好谧儿，奶奶抱抱。（抱起贾谧。）呦，奶奶的谧儿身子又壮了些！（照脸上亲。）来，奶奶给你甜枣吃。（给贾谧枣。）
贾 午：娘，宫里到底怎么啦？
郭 槐：张公公，你说给他们听。
张 泓：是。回小姐的话，皇上不知听了谁的挑拨，今日一早便派人到东宫门口守着，将东宫的臣属统统召进皇宫去吃酒宴，然后叫陈公公带来一封尚书省的旧案，要太子爷做答。听说，若太子爷回答不好，怕是就保不住位子了。所以贾妃娘娘十分着急，这才暗中差奴才过来，将案卷交付给韩老爷，请老爷代为回答。
贾 午：有这样的事？（看韩寿。）
韩 寿：拿过来，让我看看。（张泓答应一声，双手将案卷递上。韩寿展开观看。）
郭 槐：哼，这不是成心跟咱们贾家作对吗？回去告诉你们娘娘，仔细打听着点，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咱们可不能轻饶了他！
张 泓：是。
贾 午：夫君，这事好办吗？
韩 寿：我看很简单，公公请稍等，我这就写出来。梅香，笔墨侍候。（梅香忙碌。）
贾 谧：奶奶，我还要吃甜枣。
郭 槐：走，奶奶带你捡去。韩郎，你要好生斟酌，莫有疏漏。
韩 寿：母亲放心。（梅香研墨。韩寿拿起毛笔，想了想，落笔如飞。）
２４， 白天。东宫。室内。司马衷玩琴，拨弄出阵阵噪音，不时傻笑。仇禄在一旁连声称好。只有贾南风一人愁眉不展，来回踱步。
司马衷：嘻嘻嘻……嘿嘿嘿嘿……哈哈！
仇 禄：太子爷弹得真是妙不可言，都快比得上那失传于嵇康之手的《广陵散曲》了。
贾南风：别弹啦！烦不烦呀？（来回走。司马衷眨巴着眼看看她，战战兢兢又弹了两下。）我说你有完没完？（过去将琴推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儿！
司马衷：我……我……（搔头。）
贾南风：你！你！都是为了你！把这破玩艺儿拿出去！
仇 禄：是。（冲宫女挥手：）还不拿走？（宫女将琴拿走。）
贾南风：取过文房四宝来，让太子爷练写字。
众宫女：是。（将纸墨笔研放在几案上。有倒水的，有研墨的。司马衷抠着鼻子垂头丧气。）
贾南风：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正正经经像个国君？闪开。（磨墨的宫女急忙闪到一边，贾南风拿过墨亲手研起来。）把笔给他。（仇禄忙将毛笔交给司马衷。）照墙上的字写吧。
司马衷看着墙：啊……
贾南风：怎么？一说写字又傻啦？（仇禄赶紧将毛笔蘸上墨再交给司马衷。）
仇 禄：太子爷，娘娘叫您再照墙上的字写一遍。昨天您不是写过的吗？
司马衷：我不……
贾南风：你不什么？快写，一会儿还得写别的呢，够你写的！（司马衷只好哆哆嗦嗦地照着墙上的字画起来。脸几乎贴在纸上，十分吃力、认真。贾南风在一旁踱步。）
贾南风：怎么还不回来？（张泓满头大汗从外面进来。）
张 泓：娘娘！
贾南风：你可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张 泓：回娘娘的话，全办妥了。（取出韩寿的奏章。）您瞧，这是韩老爷写的。请娘娘过目。（双手奉上。）【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