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行百里者半九十（2）

　　什么叫跑腿的？曾新体会越来越深。他跑到兰花园，一无所获。刚跑下山，又接唐丽丽电话，听说这边旱情严重，王经理派她来督办履行合同。他到青龙镇汽车站接了唐丽丽；何老神又打电话，有急事，要他速去野猪场。他把奔驰停在猪场外，带着唐丽丽走进猪场，活蹦乱跳的野猪奔跑的奔跑，打架的打架，拱地的拱地，吃食的吃食。逗得唐丽丽像幼儿园孩子进了动物园，稀奇又稀奇。华仔却无心多看，只见何苦头上裹着纱布，躺在树荫下的凉席上，微闭双眼。
　　曾新问：“神仙，何苦怎么了？”
　　何老神说：“快送何苦去医院，他头晕，脑震荡吧？”
　　曾新蹲在何苦身旁，细看，何苦呈昏迷状态。头上纱布白净，说明伤口没再出血。他不敢动手，轻轻地喊：“何苦！”何苦没答应，不省人事样。
　　唐丽丽说：“何苦怎么啦？”
　　曾新说：“争水，被人打了。一会，我详细跟你说。神仙，先送他去医院。”
　　曾新要背何苦上车，何老神不扶，只看。唐丽丽帮手把何苦扶到曾新背上，何苦两手不会抓，两眼紧闭，身体瘫软。曾新刚迈步，何苦就滑落下去，躺在地上起不来。
　　何老神说：“昨天卫生院检查，说没问题。他睡一夜，还生气，气你不公平，偏袒李胜田、林月亮，你们是一家人嘛。他越想越气，头越晕，跌倒了！”
　　曾新说：“医生不是要他休息几天吗？怎么出来干活了？”
　　何老神说：“他躺下，这些野猪没人管呀！”
　　一头野猪想窜出围栏，两个工人围堵。
　　曾新顾不上野猪，说：“别动他，让他多透透风。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曾新打电话，何老神挡住他，说：“叫救护车，要收费的，很贵！”
　　曾新说：“医药费，判李胜田付了。这救护车和以后医药费，还由他负责。”
　　何老神说：“要不，再看看，何苦这样躺着，可能会好一点。你快想办法给我们水，还是先保种子田。有了水，何苦不气不急，头不会晕了。”
　　曾新说：“那您注意，我赶紧去协调，给你们水。如果何苦一直昏迷不醒，您先打电话叫救护车，我也赶来送他去县医院。”
　　曾新再看看昏迷不醒的何苦，带上唐丽丽上车去了。
　　
　　奔驰在碾米坊旁停下，曾新、唐丽丽下车观看，水碾子不转。小河边还有轧花坊、筒车，这些设备需要小河有一定流量才能转动。红贡米都是用这种水碾碾的，基本无碎米，谷糠喂猪、喂鸡，节约了成本，更确保无污染。
　　唐丽丽蛮新鲜地看筒车，说：“新哥，这种红贡米，虽然价高，还是受欢迎，货少，不能进店。都是公司定时、定量配送到客户，千万不能断供。”
　　曾新要她放心，他会想办法。先送她去学校，住下后慢慢说。
　　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白炽，天塘的团鱼浮在水面吸氧。
　　华仔、曹云秀、曹良兵、何老神、何苦、唐丽丽都站在塘堤上，被太阳晒得头晕目眩。何苦大伤未愈的样子，揭下草帽扇风，有意让人看他的头。
　　华仔走近何苦，低声问：“你行吗？你不来，也会给你放水。”
　　何苦有气无力地回答：“不行也得来，我不能看着两亩种子稻干死。”
　　张强在前，向阳花打着遮阳伞，不慌不忙地走来。
　　华仔喊：“向阳花，怕踩死蚂蚁吗？还打着阳伞，什么时候变成娇小姐了？”
　　两人走近，向阳花把伞给唐丽丽，唐丽丽不要。
　　华仔要曹云秀宣布，曹云秀推华仔，自己退后一步。
　　华仔说：“我宣布吧，村委会决定，手心手背都是肉。兰花园不能断水，那边已注意节水，新安装了滴灌设备。状元坳苗圃，依靠自存的一点水，自保自救。其他大小池塘，多数由九种人人家搞了小养殖项目，不到旱死，不放水。剩下，就只能用天塘水调节，力争抗过眼前难关。张强，希望你能理解……”
　　向阳花打断华仔的话：“华哥，你欺负张强软呀？不放！”
　　张强按住向阳花，不让她再说。
　　曹云秀说：“村里统一安排、调剂，听主任讲吧。”
　　华仔看着张强，男人不开口，叫女人挡箭吗？两人对着水面，比比划划。华仔向塘中掷了一块石子，溅起了水花。
　　华仔脚碰一下张强，说：“不要犹豫！先放这天塘水，给神仙的种子田浇灌。如果再不下雨，你必须准备把团鱼都移走。”
　　张强恳求道：“华哥，分两步走吧，尽量不移动我的团鱼。先给神仙放半尺水，保好种子田。如果还不下雨，再放全部水。”
　　何神仙说：“张强，你也太狠了！半尺水管什么用？”
　　向阳花说：“看华哥面子，我们让了。你神仙受点损失，受得起。半尺水还不满意，张强，我们一滴水也不让了，走，回家歇凉去！”
　　何苦大喊：“这天塘不是你家的，你们不同意，别怪我不客气，我自己放水！”
　　张强说：“天塘我承包了，使用权归我，你敢！”
　　
　　都是是好乡邻，一到危急时刻，各自利益突显，互相一分不让。华仔首先得防止争端升级，还没开口，只见何卫东开车到塘堤一端，下了车，不往前走。华仔借机大步走过去，他离开，双方会冷静一下。
　　何卫东说：“怎样？打架了？”
　　华仔说：“除了你，天堂村不会有人打架。”
　　何卫东说：“你是进火化炉前美容，死保面子！我看见张强欺负何苦，打到水里了，为争水吧？你也尝尝滋味，村民爭利，你是不好公正、公平的。”
　　华仔说：“你是来看我的笑话？你一只苍蝇！”
　　何卫东说：“那你是臭鸡蛋！我叮你，还是为山庄而来。”
　　华仔：“你长一双眼，只会看钱吧？抗旱，看不见？这旱情，把问题暴露出来了，那就是利益太分散。我会整合，你别想看我笑话！”
　　何卫东说：“你就在制造笑话！当了村主任，还死抱着小农经济不放，害全村人！划出200亩田，把温泉渡假山庄建起来，还会几家争一滴水打架吗？还要抗旱吗？”
　　曾新说：“我只用一亩田，就能让全村男女老少享用温泉浴，不比别人差，世世代代都享用。这个你不懂，等旱情缓解，再说吧，你走！”
　　何卫东说：“我看你抗旱忙，才不多说。把这份立项投告送来，你先看。”
　　何卫东递上一份文件，华仔接过，要往水里扔。何卫东抓住手，抢回文件，华仔转身离去。
　　何卫东喊道：“我回家等着你！”
　　华仔回到水边，说：“不争了，先放半尺水，保神仙的种子田。”
　　何老神说：“半尺就半尺，谁也硬不过你张强。”
　　
　　大家都晒得受不住了，各自离去。
　　唐丽丽问：“华哥，什么叫半尺水？”
　　华仔说：“就是这天塘水面下降半尺，就不能再放水。”叉开左手指头比划一下。
　　唐丽丽说：“这点水能解决多大问题？如果还不下雨，你能保证履行合同吗？”
　　华仔说：“回学校讲吧，小心把你脸晒脱皮。”
　　唐丽丽说：“不怕，我涂了防晒霜。只怕你完不成合同规定的供货量。”
　　
　　天黑后，何老神、何苦父子把电线拉到天塘边，安上大灯泡，照亮一大片。抽水泵安装好了，旧式的双人脚踏龙骨水车也用上了。华仔、李更发、曹良兵、唐丽丽一路向灯光走去。唐丽丽第一次见双人脚踏式龙骨水车，很好奇。
　　华仔说：“神仙，为什么有抽水机不用？”
　　何老神说：“我尽量环保，不好吗？”
　　唐丽丽小声对华仔说：“对，尽量减少污染。”
　　华仔看见何苦头上还缠着纱布，说：“何苦带伤上阵，可不要再晕倒了。你们抽半尺水，一定要停！”不多看何苦，要带众人走。
　　何老神说：“主任别走呀，何苦头晕，你帮我车水吧。”
　　华仔说：“你以为我不会吗？”
　　华仔拉李更发上了水车架。两人看了看，蹬动了水车，水流向堤外水圳。何苦拿锄头加固水圳，何老神抢这锄头，要何苦在旁边坐下。
　　唐丽丽看着曾新、李更发配合默契，挺好玩儿，说：“让我也试试。”
　　两人停，华仔下架，扶唐丽丽上。他也是给李更发和磨丽亲密接近的一个机会。唐丽丽坐好，扶稳，李更发紧张了，生怕挨着她。两人配合不好，唐丽丽也发不了力，水车转不起来。
　　李更发说：“华哥，还是你上来教教她吧。”一步跳下架。
　　唐丽丽说：“华哥，你上来，我也会。”
　　华仔又上架。众人目光聚焦华仔、唐丽丽赤脚车水。唐丽丽几下就学会踏车了。两人好比在游乐园玩耍。
　　何老神说：“停，停！你们真把这里当游乐园呀？”
　　华仔说：“我们帮你车完半尺水，不要工资，吃顿野猪肉就行了。”
　　何老神说：“你们下来吧，回去休息！”
　　华仔恍然大悟，说：“神仙，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用抽水泵，要用水车。”
　　何老神说：“油、电太贵，我用不起。”
　　华仔说：“懵我！你是为了多用水。这天塘底有水涌出。你慢慢车水，车一会停一会，半尺水车不完，你会越车越多。是不是？”
　　何老神哈哈大笑说：“半尺水可是你定的，我不会多用！”
　　华仔不想下架，想对策，唐丽丽觉得有趣，坐在架上看着他。
　　夏香莲走来，喊：“华哥，我到处找，你把唐技术员带到这里来玩了。不早啦，唐技术员也该回去休息了。”
　　唐丽丽说：“莲姐，这里凉快，也没蚊子，我再玩一会儿。”
　　夏香莲说：“你不睡，我也不能睡，儿子要等我才睡。”
　　唐丽丽说：“你不要等我。反正华哥他们几个大男人都在，他们送我回去。”
　　华仔说：“你跟她回家休息吧。这里的事，你可能还没看懂，咱们合作，还有许多难题要克服。真的是行百里者半九十。”
　　唐丽丽问：“这句话什么意思？”
　　华仔笑着说：“你回去，睡一觉醒来就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