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孙子、儿子、兄弟

　　办公楼外，劈劈啪啪地响起鞭炮声。十多个男女村民聚集在场坪上，闹哄哄的，曹婶也在其中。何永久从屋里走出，站在门槛上。有人把爆竹扔在他脚下，他不生气，嚓嚓嚓踩灭爆竹，大声问：“来这么多人！闹什么？”
　　有个男声喊：“我们来见新主任！”女人喊：“新官上任三把火，看他怎么烧！”
　　哄闹中，场坪上围了几十人。有人鼓动：“新官躲着不出来，冲进他办公室去！”
　　没等人动，华仔从大门里挺身而出，抢到何永久前面，看着众人。
　　曹婶从人群中冒出，叫道：“主任！村里招商引资大开发，害死了我老倌。何卫东答应赔医药费，到现今还没见一分钱。新官上任，该赔我了！”
　　又一个女人喊：“新官，我家要扩大宅基地！”
　　“我儿子在外边生了第二胎！”一个男人说，“小官僚们一直不补生育名额。”
　　何永久听了“小官僚”三个字生气，瞪眼寻那男人。华仔把何永久拉进门里。
　　何永久喘口气说：“曹篾匠堂客怎么也来闹？儿子刚选上村委。”
　　华仔说：“老书记，您回会议室吧，我来劝他们。”
　　何永久说：“今天开神仙会，大家帮你出主意，不要让人冲散了。有一些问题，几句话也解决不了。你讲几句，就进去开会。”
　　
　　华仔走近曹婶，低语几句，面向村民说：“请大家安静。老主任给我交班了，我也正式上任了。从今天起，我华仔就是天堂村人的孙子、儿子、兄弟，是为大家做事的。你们想解决哪些问题，就静下来，一个一个地讲。”
　　场坪上再也没有人走动。
　　华仔说：“何支书身体不好，你们不能对他闹，又闹出他脑溢血，不得了！这样吧，请大家都到会议室去，坐下，喝水，有多少意见、要求，都说出来。”
　　有人喊：“就在这里解决！”
　　多人附和：“对，就在这里解决。”
　　一个女尖音说：“不解决就不走！”
　　华仔等等，没人喊了，说：“我先讲容易解决的问题。曹婶，您的医药费，村里早已答应全部报销。只是拖得太久了，对不起您。希望您注意身体，不要生气，先回家去。天黑前，我陪何支书、李会计把钱送上门。”
　　曹婶想不到还没闹，就答复了。牵着小男孩，退出了人群等着。
　　华仔说：“下面，我先说明：有人凑热闹，喊着要生育指标，要扩大宅基地；好像还有人要借钱，有人要离婚，等等，我不能在这里答复，但保证一个一个地硏究，都要严格按法规办理。”
　　一女人喊：“你不要也是硏究硏究，就没气了！”
　　华仔笑道：“嫂子，你上叔子还年轻，怎么会没气呢？大家来了，听我发个预告。两委为天堂村制定十年建设规划，请你们都提宝贵意见。凡采纳一条，奖励10元，并在广播上宣布。对特别好的建议，有重奖。”
　　一个中年男人说：“规划，规划，全是空的。”
　　华仔说：“叔，放心，您侄子全干实的！三五年内，大家就会看到，我们天堂村要跟城里人过的日子一样。”
　　胖女人说：“你也只讲好听话忽悠人。来点实在的，给个生育指标，我就走。”
　　曹良兵气喘喘地跑到人群后，他是取代何卫东，新当选安保委员，人们注意力转向他，看他如何压住场面。他只扫视一下，大喊：“妈妈！您来凑什么热闹？”
　　曹婶没动身，没答理。
　　曹良兵再喊：“妈妈，谁喊您来的？快回去！”见曹婶还犹豫，带点火气说，“您让我丢脸呀！”拨开別人，拨倒了一个人，也不扶，冲到曹婶身边，拉着曹婶走了。
　　一女人哼一声说：“当了个安保委员，先保老娘！”
　　华仔像李大发开餐馆，现炒现卖。昨天晚上，他在网上看了一篇博文，说处理群体性事件，不要责怪群众，要把群众当自己的祖辈、父母、兄妹，真心实意体谅群众诉求，尽量照顾群众利益。欠了群众的账，一定要还。为群众谋利，才能稳人心。他也想不到，一用就灵。曹良兵把母亲劝走，大家也不再为难华仔，稀稀拉拉地散了。
　　
　　华仔回到会议室门口，何永久正讲话，华文、曹云秀、李大发、王东生、唐丽丽、李更发、郜子龙、夏香莲、张强、向阳花、何老神、何苦、冬叔等人，都没注意他，有的吃着花生、瓜子等干果。
　　何永久说：“外边静了，我们的神仙会接着开。老王、华总都是天堂村荣誉村民，也是城归，请多指导。请高参老王接着参谋吧。”
　　王东生说：“跟放心公司合作，建放心大厨房大有可为……”
　　华仔口渴，进门，先喝水。曹良兵也进来了，王东生停了话。
　　曹良兵走近华仔，说：“新哥，对不起。我妈也来瞎凑热闹，我把她劝回家了。我迟到，对不起！”
　　华仔说：“没事，没事。渴死了！”又拎起水壶添水喝。
　　何永久说：“替村民办事，就不要怕口干舌燥。请王高参接着参。”
　　王东生说：“我讲完了。”
　　何永久说：“王局长，唔，老王，老王！感谢您和您女儿王丽，还有华总，还有曾老师，也包括华仔，还有丽丽姑娘，你们都是城里人，都给我们天堂村带来了资金、技术、人才、信息，还有新思想。留学回国的人叫海归，你们都是城归。我更明白了，天堂村建设，要靠城归。从今以后，我靠定城归了！”向城归们躹躬。大家热烈鼓掌。
　　掌声停，王东生说：“老何讲的城归，我爱听。”
　　何永久说：“我把担子交给了城归华仔，放心了。按老规矩，把新人扶上马，还要送一程。我就不送了，让华仔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吧。”
　　
　　神仙会延长了时间，散会后，华仔立马跟李大发准备给曹家送医药费。两人走进财务室，站在保险柜前，李大发为难了，说：“主任，我们平时不会存那么多现金。”
　　华仔说：“您好像不太愿意支付？”
　　李大发说：“我不是对你有意见。福光公司己经赔了曹家20万，何卫东大口大气，还答应给曹家报销那么多医药费。你现在也不问问保险柜里有没有那么多钱，也答应天黑前送钱上门，这不是为难我吗？”
　　华仔说：“好，这算我考虑不周到。但是，这钱必须付。”
　　李大发说：“你这样做事，我真跟不上。”
　　华仔说：“欠账总要还！”
　　李大发说：“你还不太了解，曹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总想多争钱。”
　　华仔说：“李委员，这次改选，你和曹委员都连任了，这是村民的信任。那我们就得服务好，帮他们多抓点钱，应该！难道你不想为他们多争钱？”
　　李大发没理了，保险柜里只有800多元，他说留下零头，送个整数去吧。
　　华仔说：“这不合适！您得支持我一下，我必须说到做到。马上去青龙镇，赶上信用社关门前取回钱来。请您坐奔驰，我给您当司机。”
　　李大发说：“信用社关门早，你就是坐飞机去，今天也取不回钱了！”
　　华仔拉着李大发，开上黑奔，去信用社取钱。
　　
　　曹良兵回到家里，拿出一个银行存折，揣进口袋，走出门，走到工棚里，看母亲编织枕席。
　　曹婶问：“天快黑了，村委会还能送钱来吗？”
　　曹良兵说：“妈妈，晚送就晚送吧，我家现在也不急用这点钱。”
　　曹婶扔下织着的枕席，说：“那不行！你不施压，什么也得不到。”
　　曹良兵说：“妈，您这话，听谁讲的？什么施压？对谁施压？”
　　曹婶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你不懂？”
　　曹良兵说：“是不是林里生拱您？他来过我家了。”
　　曹婶说：“林生比你聪明，他就明白：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不给村干部施压，那点医药费，新班子一样拖着不给。”
　　曹良兵说：“妈，林里生竞选安保委员，落选了，我进了班子，他妒忌。我管安保，您听他的，带头闹村委会，差点把神仙会搅乱了。村干部家属带头闹事，您想要村民罢免我吗？”
　　曹婶说：“你不好开口，我要账，咋叫闹事？”
　　曹良兵说：“大家选我，多半是看爸爸面子，感情分多。相信我也会像爸爸那样，敢维护公平、公正。我也表态了，要跟新哥好好配合，保证天堂人安居乐业。您可不要给我添乱。”曹良兵回头一看，离开了工棚。
　　
　　何永久、华仔、曹云秀、李大发正从竹林边小路走来。曹婶慌忙收拾织物，准备迎客。曹良兵引何永久一行直入工棚。
　　曹婶问：“你们真把钱送来了？”
　　华仔说：“曹婶，对不起，刚从信用社取钱回来，耽误时间了。”
　　李大发和曹良兵交款，何永久、华仔、曹云秀看织物。
　　何永久说：“老弟嫂，不光送医药费，还给你家送了葬丧补贴费。”
　　华仔说：“曹婶，曹叔老人家有遗嘱，死后不占地、不土葬，更值得表扬、提倡。所以，两委决定给你们补贴葬丧费2000元，请莫嫌少。”
　　曾婶惊喜，她真没想到这葬丧补貼。按曹篾匠的遗嘱，骨灰盒存放在县城松鹤堂。
　　华仔说：“曹婶，你们自己没想到的事，我们应当尽量想到。”
　　李大发和曹良兵点了款，曹良兵签了字，把一扎票子交给曹婶。曹婶拿了钱没看，留大家吃晚饭，刚好还有一块新鲜五花猪肉。何永久笑着要她收好，下次来吃，给他做红烧肉，要加一小点糖。曹婶说，下次有下次的，这次一定要吃，喝点酒。华仔只得解释，天还没黑，他们顺路还要去打井工地看看。何永久领头走了。
　　华仔被曹良兵拉住，落在后头。曹良兵掏出存折晃一晃，他说服了妈妈，妈妈把这存折给他了。他不能拿父亲的命钱吃喝，看好家家福公司，这20万都投进去。
　　华仔说：“公司的事，主要由李胜田、月亮、张强、李更发、何苦几个管。你和我，主要抓好村委会这边的工作。你负责安保，非常重要。”
　　曹良兵说：“说安保，我提醒你注意林里生，要防止他在村里制造麻烦。”
　　华仔说：“我会敲打他，先去打井工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