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舍得，有舍才有得

　　（1）
　　
　　华仔答应得干脆，却进了卫生间磨磨蹭蹭，不想让妈妈为那30万操心。
　　有舍才有得。不错！可华仔舍得丢30万吗？难舍，也丢不起。只是他还相信，一个市政府的不到30万欠款，不会变成烂账。过了一天，兰花园又收到王经理汇的一笔花款3万多元，只有市政府一家欠款了。华仔真按华文的“教唆”，哄了曾祺：兰花款都收齐了。曾祺信以为真，不再在他耳边唠叨。
　　华仔又被召到村委会办公室，何永久还没来，他就擂鼓玩儿。急骤、激越的鼓声震人心弦，掩盖了他的压力。李大发、曹云秀看着，何永久进来，华仔越擂越有劲儿。
　　何永久喊：“停吧！谈个正事。”
　　华仔没停，变换节奏，时快时慢，时重时轻，擂出了好听的花点子。
　　何永久听了一会，又喊：“停，停！都坐好，谈正事。”
　　华仔放下鼓槌，在鼓声余音中坐好。
　　何永久说：“我先了解一下，你帮兰花园推销的第一批花，都收款了没有？”
　　华仔稍迟疑，心想：怎么人人都盯住这点失误呢？只好回答收回了，都入账了。
　　何永久又问：“放心公司合同，不会像前次跟纸业公司签的合同一样落空吧？”
　　又提那一次失误！华仔不在乎，干脆利落地回答：“这次能落实！放心公司很快派技术人员来指导，履行合同。”
　　李大发助势，也带点炫耀，说：“我家更发回来，向我汇报了，网上交的，也是可靠的朋友。放心公司嘛，可以放心。”
　　何永久拳头敲敲桌子，说：“好，好！都办妥了。现在开个‘常委会’，谈谈班子问题。华仔，村委会要改选，你准备参选村委会主任。”
　　华仔感觉遭了突然袭击，不用思索，说：“不行，不行！老书记，我不是当村干部的料，不参选，不参选。”
　　何永久说：“这事不能讨价还价？不干也得干！”
　　华仔临时找理由，说：“我，主要是，工作中失误多，有的还很严重，干村委会主任，更没有威信。”差点儿说出了30万兰花款还在打水漂。心里确实想：仅公开这一个失误，村民就会说：天堂村有30万给他打水漂吗？不会投他的票。
　　何永久不准他多讲理由，只要他准备参选。
　　华仔还是讨价还价，说：“我不参选，再为村民办件好事，行不行？两委打热水井停了，我接下来，想办法完成。”
　　何永久说：“这项目停工了，我担责任。不用你管，你只管参选！”
　　华仔说：“老书记，这件事，我不能听您安排，决不参选。”
　　华仔转身离去。何永久发怒了，使劲擂起鼓来，长久不停。
　　李大发说：“何支书，放他走吧。”
　　何永久说：“不放！为了他，我把儿子赶走了。资本家爹老子要他去，我也不放。我们手里，一没官位，二没高薪，三不能给他出名，怎么才能留住他？快想办法。”
　　李大发说：“他要去接生父的班。你让他当村主任，就把他翅膀捆起来了，把他两条腿拖住了。他早看穿了你的把戏，你拉不住他。”
　　
　　何永久说着又擂鼓。鼓声传出办公楼，走在路上的华仔站住了。
　　李大发、曹云秀追上他。曹云秀说：“华仔，你听听鼓声，何支书发火了。”
　　华仔说：“我不会做领导工作，到时候，村干部当不好，家家福也撂荒了。”
　　李大发说：“何支书想退了，你不接，只怕他再发脑溢血。”
　　曹云秀说：“是呀，何支书气不得。你满足他，干上一两年村主任，再去接你父亲的班，行吗？”
　　华仔说：“我不当村主任，真的不是为了去继承财产。”
　　曹云秀说：“去继承财产是好事，不用遮掩。”
　　华仔说：“请你们相信，我是想集中精力办好家家福创业园，完成九富工程。”
　　华仔不想多表白，也不听曹云秀、李大发劝导，直往家走。曾祺、王东生正等他，他进门还嘟囔：“何支书又来一招，要我参选村主任，我不想干。”
　　曾祺心里乐，笑道：“我儿子真出息了，外边没人要，在我鼻子底下是大红人，何支书也成了你的超级粉丝。”
　　华仔说：“妈，早知道，我就不让您上网，尽讲网话。”
　　王东生说：“我也不陪她看电视了，陪出一个郑少秋的粉丝。”
　　曾祺说：“你还喜欢看刘晓庆哩，老说刘晓庆不会当半老徐娘。刘晓庆逃税，法办，你还可怜她。什么金大班，天天看到半夜！”
　　华仔被逗笑了，说：“你们当谁的粉丝都行，我怎么办？”
　　曾祺说：“凉拌，听何支安排吧。”
　　华仔说：“当村主任，好多日常事务处理不了，计划生育呀，家长里短呀，检查评比呀，两公婆半夜在床上吵架也得管，等于把我最弱的一面露出来。再说，我保留自由身最好，能出能进，能紧能松，也能政能商，能官能民。”
　　王东生说：“有道理，既要学会取长补短，也要善于避短扬长。”
　　华仔说：“这回，我决不听何支书的。”
　　曾祺说：“是他领导你，管你，不听他的，怎么行？”
　　华仔咕嘟喝一通水，出门去了。他觉得人人都在随心所欲地支配他，却不体谅他的追求目标和内心愁苦。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自由自在一下。
　　
　　（2）
　　
　　华仔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安居房工地，十幢安居房整齐地排列，工人们正在“封顶”。这使他心胸一下开朗，爬上脚手架一一细看。不料，看到的又是烦恼，更让他愤怒。
　　何卫东带着几个“村管”，来到钢筋、水泥等建材堆放地。命令“村管”搬水泥，好像那些建材是他家的。李大发用身子挡住水泥堆，两人吵开了。
　　李大发说：“卫东，不能动！我只管收货、记账，你跟华仔说吧。”
　　华仔爬下脚手架，大步走来，李大发松一口气，转身离开。华仔不让他走。
　　何卫东说：“李会计不在场，你就怕吗？野心家总像惊弓之乌。你也不开车了，不外出了，汽车撞不死你。”
　　华仔说：“等我忙完安居房，我往你的车上撞去！”
　　何卫东说：“今天你放心，我不是来杀你，只想请你帮个忙。”
　　华仔说：“你又要挖什么坑？”
　　何卫东说：“100个坑也埋不了你。我知道你要当村主任，掌大权了。佩服！你夺权抢权，手腕高超。”
　　华仔说：“别绕弯子！有废气就排放。”
　　何卫东说：“村里建这么多安居房，我父亲住的老屋，就更像贫雇农了。我也要把老屋推倒重建，从工地买一些钢筋、水泥等材料。”
　　华仔伸出一只手说：“拿钱来！”
　　何卫东打开他的手说：“先赊着！”
　　华仔说：“不行！”
　　
　　这些建材华仔联系，成批进的货，省了几道中介，质量绝对保证。价格比市场零买，要便宜20％左右，而且送货上门，货到付款。村里其他人家建房，都从这里匀去。家家福公司为大家服务，没加一分钱，但一律不赊账。
　　何卫东说：“鬼才信你不加价赚钱。”
　　华仔说：“要不要？要，就先去会计那里交款。”
　　何卫东说：“你要掌权了，总得给我父亲一点回报吧？”
　　华仔说：“我不能用赊账回报！”
　　何卫东不再说话，下令“村管”们动手，往小车上装水泥。
　　华仔不制止，忙给何永打电话，刚喊一声老书记，何卫东夺过他的手机扔在地上。华仔拾起手机，看看，没摔坏，电话不打了，警告道：“何卫东，我提醒你：你的把柄都掌握在我手里。如果你还要跟我玩把戏，我随时可以叫你也丢位子。你丢位子比我丢位子会更惨、死得更难看。你搬吧，搬走多少，乖乖地给我送回多少。”
　　说完，他把一袋零散水泥归置到堆上，走了，头也不回。
　　华仔回到家，忍着火气上楼。见王东生、曾祺一个写字，一个画画。
　　曾祺搁下画笔，问：“我看见你跟何卫东在工地碰上了，没吵架吧？”
　　华仔说：“跟那种人吵，浪费青春。”
　　曾祺说：“要小心他下狠手。”
　　华仔说：“他不敢！他靠岳父能捞大钱。想毁我，顶多也是老一套：威吓，施压，搞心理战，使我们全家人伤精费神。妈，我们不上他的当。”
　　曾祺说：“我不怕他杀你，倒是你这样大意麻痹，很可怕。”
　　王东生说：“他手段变了，胡搅蛮缠，耍癞皮，让你做不成事。”
　　曾褀叹一声，说：“这种人，把别人的位子弄丢了，自已有了位子，还不满足呀？”
　　
　　李光福、何卫东这对连体人好像还没分开，何卫东刚仩华仔不痛快，李光福又来了，拎个包，直奔华仔家。他只和王东生、曾祺打声招呼，匆忙直进华仔住室，把一份可行性分析报告塞到华仔手里。
　　华仔一眼不看，扔在桌上，说：“是兄弟，你也别打我的主意，我的事干不完，不跟你合作。”
　　李光福说：“你起码看看。”
　　华仔说：“不看！我们和放心公司合作，还要建一个大型现代化养鸡场，一个野猪场，鸡粪、猪粪综合利用，搞沼气，肥料都有了。”
　　李光福说：“鸡粪、猪粪！你能赚几个钱？”
　　华仔说：“你别想动摇我，县里、镇里、村里，都全力支持我们。”
　　李光福说：“那放心大厨房公司，你放心吗？好几十万兰花款，打水漂了吧？兄弟，生意场里，你不行！”
　　华仔说：“放心公司不像你福光公司，兰花款全到账了。我们要大合作，分三步走：一下田塘，二上山岗，三进工厂。你行吗？”
　　李光福说：“还是小打小闹，小农经济！”
　　华仔说：“不！第一步，种蔬菜、水产养殖；第二步，上山发展水果、经济林木；第三步，搞产品分装、加工、仓储服务。这样，平均每亩田土年产值可达8000元以上。”
　　李光福突然跪下，向华仔咚咚咚磕头。华仔挡他，拉他，他不起。
　　华仔说：“我看，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冒充江朝阳儿子吧？”
　　李光福说：“好弟弟，不讲猪粪、鸡粪，救救我吧！”
　　华仔问：“要进监狱了？”
　　李光福说：“是！老爸再不来投资，我就要进去了，起码蹲五年。”
　　华仔说：“那，要么去找老爸弄一个亿，补上窟窿。要不，坐牢抵债！”
　　李光福说：“五星级酒店、步行商业街，老爸还是不干。我这个低碳产业创业园，老爸说可以考虑，县里也愿立项。”
　　华仔说：“那你起来，去干呗。”
　　门外，曾祺喊：“你们两个，先出来吃饭吧！”
　　华仔拉李光福起来，他还不起。
　　李光福说：“老爸还是那样，要你也干，他才考虑出资。好弟弟，最理想的是我和家家福特色农业创业园合作。我联络的企业已增加到20家，都是新型低碳企业。愿买的，把地皮卖给他；愿租的，盖好厂房出租。这么多企业进村，房地产业也带起来了，县里也乐意。你算算，这个收益多大！把你的鸡粪、猪粪丢开吧。”
　　华仔说：“县里还有两个工业园荒着，几千亩地。你去那里低碳吧。”
　　李光福说：“兄弟，为什么要去给别人接盘、解困？我们自己买地，老爸注资，自己赚钱。我最后一搏，把欠贷还了。否则，只能去蹲监狱！”
　　门外，曾祺又喊：。你们两个，吃了饭再讲吧！”
　　
　　华仔不想再讲下去，这类没边没底的好处，他舍得丢。他需要丢弃好多事，才能集中精力，管好家家福，完成九富工程。吃过饭，他送李光福出门，李光福把他带到黑奔前，说：“这辆车，搞不好被查封，拍卖还债。给你吧。”
　　华仔望着汽车，眼一亮。这真是：奔驰自己跑到他身边了。掀开雨布一角，欣赏一下，又精心地把奔驰蒙盖严实。
　　李光福说：“你想用就用。”
　　华仔说：“封好！等法院拍卖这个车，我一定去竞价，把它买下来。”
　　李光福说：“我相信，不会悲惨到那一步。”
　　华仔说：“那好，我很忙，你走吧。我要出去，顺路带你到青龙镇车站。”
　　华仔进门拿了包，出门来，开自己的车。李光福一声不吭，搭了便车。
　　华仔把李光福带到公汽站，到青龙镇看了几家家居装修公司，又急忙赶回村。想起该答复参选问题了，去找何永久。
　　何永久坐在办公室椅子上，心神不宁，见华仔进门，问：“李光福又找你什么事？”
　　华仔说：“没事，推销太阳能热水器。”
　　何永久也不追究真假，问：“考虑得怎样？村主任当不当？”
　　华仔说：“老书记，我就是来答复：我不能当！”
　　何永久说：“我也说过了，不当不行！”
　　华仔无奈，央求道：“您老人家让我再考虑一下，放心公司派技术员来常驻村里。我安排好生产以后再讨论，行吧？”
　　何永久说：“行，让你再推一次，你可不要推第三次。”
　　华仔说：“还有个事，您家老房子……”
　　何永久说：“卫东又找你麻烦，到工地搬了些建材，没给钱。我知道了，我会原数退回去，我的老房子不改建了。”
　　华仔说：“我的意思是，安居房有富余的，应该有您一份。”
　　何永久说：“为什么我应该？不要考虑我。我只怕等不到住安居房了。”低一下头，接着说，“你下决心接我的班吧，明白吗？”
　　华仔无奈，只得再拖，说：“还是让我安排好生产以后，再硏究吧。”
　　华仔出了办公室，走到九种人的一户人家门口，讲了几句话，就看见两个男人拉着、推着一车水泥包，何永久在后边推，推到了安居房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