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让生命充满诗意（2）

　　华仔回家吃早饭，曾祺关切地问，何永久生气吗？怎么没早饭吃？华仔要回避江朝阳，说何永久没生气，只可怜，孤独了好多年，做一次饭连吃几天，经常不吃早饭，被子好长时间没洗，熏得他老想到室外换换气。
　　曾祺说：“他就是空巢老人，你晚上陪他住，做对了。”
　　华仔只怕再扯出江朝阳来，放下碗筷就进卧室，拿上笔记本电脑，对曾祺说，王经理还没把兰花款汇来，他必须去兰花园如实告诉华文。
　　曾祺说：“快去快去！只怕你赔不起，讲不清。”
　　走在去兰花园的路上，华仔还在想着空巢老人之苦。
　　
　　何永久卧房桌子上摆看一个镜框，嵌着女儿上大学的一张照片，跟两个美国留学生在一起，华仔没细看。他曾经为她做过荒唐的梦，给她写求爱信被何卫东羞辱。何永久知道这情况，没叫他看照片，也不提女儿。她读书勤奋，高考全县第一名，心气也高，要留学。她嫌老家的茅厕落后，没有室内卫生间，就不再回家。可是，她永远回不了家了。她跟一位洋同学在校门外逛马路时，被一辆丰田小卧车撞倒，当场就没救了，给何永久留下了永远的痛。肇事司机指她和洋朋友在马路边调清，闹到马路中间，“自己找死”，要承担主要责任。司机有大后台，车祸不了了之。何永久只能留下宝贝心肝这张照片作念想，平时从不提及女儿，痛在心里呀！这方面，华仔没能力抚慰何永久，只得回避，说了大半夜，也没提到她。
　　何永久提到儿子就叹声气，像鲁迅小说里的祥林嫂，唠唠叨叨：“卫东没得用，把我害成了空心老人！”
　　华仔不说何卫东最近给他打恐吓电话，只希望何永久及时提醒何卫东悬崖勒马，别再犯大错误。言外之意是：婶婶走了，女儿也没了，您得好好保住儿子。他怕何永久护犊，点到为止。不料何永久要求他，赶紧揭发何卫东搞假电视新闻和其他问题，宁可让卫东被处分、辞退回乡，不能在政府机关混下去了。
　　“为什么？”华仔不明他的意图。
　　何永久说：“你不要问。按我的话做，算你对我最好的孝敬。”
　　何永久不说为什么，华仔不多问。他也不会现在揭发何卫东，只希望何永久抽个时间跟何卫东说说，也就是教何卫东不要只顾钱，不要为了发大财不择手段，不要只顾自己，学会为他人、为集体想想，也给生命注入一种诗意吧。
　　何永久又叹气，说：“什么诗意！你不讲农民的话，别人听不懂。你的诗意，为他人、为集体想，卫东也学不了。反正，卫东是糊不上墙的稀牛屎。”
　　他给何永久解释，他的诗意是：不光致富，还要把天堂村打造成一个纯净王国。这里，将没有肮脏的交易，没有灵魂的出卖，没有人类自尊的毁灭，没有荣誉和耻辱的混淆，没有名利争夺，没有奸诈和欺骗，没有谎言和虚伪。这里，将只有崇高的理想，坚定的信仰，忘我的奋斗，奔放的热情，科学的创造；只有无私贡献，慷慨给予，英勇牺牲，用汗水和心血的拼搏。有一天，他也许会邀请一批诗人来村里采风、深入生活，举办诗会。无论山水田园风光，无论人的精神状态，都让诗人们感到充满诗情画意。如果卫东能这样想，也用汗水和心血拼搏，生命也同样会充满诗意。
　　何永久连连叹气，说：“你别写诗了，准备帮我收尸吧！”他关了灯。黑暗中，华仔惶恐。怎么说收尸呢？不知有什么险情，一直不敢问。
　　
　　睡眠时间短，华仔仍然精神抖擞。到了兰花园，吴百万也到了，是不是他也偷偷摸摸地住在华文那里？华仔装糊涂，问候一声：“吴书记来得早啊！”跟着，华文从宿舎出来，喊：“你们两位，这么早来了！”
　　一见华文，华仔心虚，像犯了大错误，矮了一截，抬不起头来，只等着华文追问兰花款，也怕吴百万帮她，说他太轻信人。三人正说见面话，何永久也来了。
　　何永久跟吴百万、华文打过招呼，对华仔说：“你出门怎么不喊醒我？我睁眼一看，你不在床上了。赶紧出门，你妈妈说你上兰花园了，我也正想来看看。”
　　因为吴百万、何永久在场，华仔不好对华文讲兰花款问题。华文也不问，只顾陪三人参观刚建成的组培实验室。玻璃窗大屋里，一排排整齐的架子上，有成百成千的玻璃瓶。技术人员在无菌操作台上完成植物组织切割工作。华仔略懂这门技术，特别兴奋，跑到前头，要进门去。
　　华文说：“老弟，你懂行，也不能进去。无菌操作，你们只能隔着玻璃看看。”
　　吴百万问：“组织培养是什么意思？”
　　华文说：“请我们的农大生给你解答吧。”
　　华仔当仁不让，说：“吴书记，这跟党组织培养干部、党员可不一样。是科技人员在适合植物生长的环境里，切割植物的花、茎、叶、根、果某一小部分，放入有合成培养基的玻璃瓶里，进行细胞分裂、繁殖，生长出一株株小花苗。”
　　何永久问：“不用播种？”
　　华文接上说：“不用。这样可以节约大量土地，缩短生长期。这个组培室，有20张无菌操作台。按设计标准，每一台一年可育苗15万株，全年育苗量300万株以上。”
　　华仔暗暗佩服华文的行动能力，说干就干起来了。他当即想到，家家福跟放心公司合作，完全可以利用组培实验室，搞各种蔬菜无土育种。要自己建这种实验室，眼下是没有资金、技术、人员条件的。
　　吴百万对技术兴趣不大，好像看出了华仔又动心机，说：“对不起！我顺便先宣布一个消息：我要把华仔安排到镇里去工作。”
　　大家并不吃惊。华文问：“你看中了他，还得问问别人放不放他。”
　　吴百万说：“不放，我也要他！国家设下保护耕地红线，到2010年，要保住18.18亿亩。到2020年，保18.05亿亩。落实到青龙镇，红线真难保。我需要华仔当‘土地爷’，先下手为强，得防止别人把他抢走。”
　　华文说：“我跟你打个赌，华仔不会去。”
　　吴百万问：“赌什么？”
　　华文说：“他愿意去你那里，我就嫁给你！”
　　
　　华文断定华仔不会去镇政府工作，打赌也是笑谈。华仔想着那几十万兰花款，压力大，趁着吴百万和何永久交谈，拉华文走开。华文引领华仔离开组培实验室，穿过盛开的红掌兰温室，来到挂壁无土栽培室。壁上挂着林月亮的农民画《乡情乡爱》。
　　华文说：“我们在每个温室里都挂了这幅画，让员工劳动时多一点温馨。”
　　华仔不由得走了神，心想，女人，就是人情味足。
　　华文不知道华仔要讲兰花款，止不住显示她的成就：“这些小苗，都挂在壁上，不用土。各种蔬菜也可以这样育种育苗。你学过吧？”
　　华仔说：“这不是我的专业。大姐，我们建放心大厨房，还能利用这组培实验室，搞瓜果蔬菜组织培养、无土栽培。”
　　华文说：“这正是我想做的，不谋而合。”
　　华文、华仔走出挂壁无土栽培室，上了通道。
　　失误再大，损失再大，也不能遮掩了。早说明，也许能找到补救措施，尽量减少损失。华仔诚惶诚恐，做好了看华文甩脸色的准备，鼓起勇气说：“大姐，实在不好意思。放心公司还没把兰花款收齐，还得等一等。这宗生意，我没做好……”
　　华文打断他的话，说：“老弟，你帮了大忙，把第一批红掌兰全出了。万一他们赖账，就算做广告吧。这笔学费，我出了。”
　　华仔说：“他们是国有大企业，给宾馆、饭店、会议、领导机关、大企业、超市、航空公司、旅客列车等客户配送食品、蔬菜。现金流很好，回款应该沒问题。只是，王经理说，他们公司没有售花的业务，是他个人借公司名义帮忙推销……”
　　华文没让他多解释，说：“这家大公司我知道。你怎么攀上了这门好亲？”
　　华仔说：“我在网上浏览，交上朋友了，就去公司考察。公司也派王经理来村里考察了，要和我们长期合作，在天堂村建有机大厨房仓库。”
　　华文为他欣喜，说：“老弟，机不可失，放手一搏吧。尝尝创业者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低到高的乐趣吧！”
　　华文没有催款，反而鼓励他，使华仔轻松了，倒玩起小聪明来，说：“不过，吴书记的安排，让我还是想去镇里当小土地爷。”
　　华文大惊。
　　华仔说：“你跟吴书记打赌，输了。你快嫁给他吧！”
　　华文笑着说：“没想到，你也帮他逼婚。”
　　
　　华仔听出来，华文和吴百万的婚事板上钉钉了。这也是他当媒人的又一项成果，自然高兴。参观完毕，华文找吴百万和何永久商量事情，华仔不参加，便去找林里生。一见面，林里生也关心兰花款，问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华仔讲话也因人而异，“我做生意会有什么问题？再去放心公司一趟，几十万就拿回来了。”
　　林里生一听，计上心来。要求跟华仔一起去催款，他代表兰花园。催账，华仔顾忌情面，有的话不好讲，由他唱黑脸。华仔说，真诚合作，用不着唱红脸、黑脸。
　　林里生这才袒露真意，这是顺便拉他一把。款到了，也算他有一份贡状。华总会给他发奖金，也为他以后提升加分。
　　“你太用心了！”华仔直言道，“靠投机取巧，最终要害你自己。如果你不做出真实业绩，到时候想要我拉你一把，我也不知你的手在哪里。”
　　林里生说：“上次来收货的姑娘，听说你跟他一见如故。你不会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吧？”
　　华仔说：“我望着又怎样？我就有艳福。”
　　林里生说：“你有王梅，不敢花心。让我认识一下吧，我该找了。”
　　华仔说：“你把自己举得太高，怎么能腾出手来牵别人的手？我希望你也给生命注入一点诗意，学得高尚一点，不要只想自己。”
　　林里生说：“什么诗意？可以帮助我牵上那个姑娘的手吗？”
　　华仔说：“对牛弹琴！你去牵姑娘的手吧。”转身走了。
　　林里生冲他背影喊着：“好，好！几十万兰花款丢了，看你享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