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江湖少年游21

“真是太好听了！小姐琴弹得好，陆姑娘歌唱得动听，可谓是珠联璧合啊！”小桃拍着巴掌高兴道：“不知不公子又有什么好表演的呀？”
“这个……”不拜天顿时语塞，他自小在幽离天长大，所学全是教中秘术为主，就连识字也是母亲所教，不外乎四书五经这一类，对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可谓粗识皮毛，唯有书法一途受父亲影响下了些功夫，颇有小成，但却无文采相配只怕这祝福诗词是写不出来了。因此听得小桃此言刹那间转过诸般念头，却委实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额头竟然渗出冷汗。
陆宜君见状笑道：“小桃，不要强人所难，不公子哪里像我们这么悠闲学得这些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转向不拜天道：“小丫头不识礼数，失礼处公子莫放在心上。”
不拜天仍在沉吟，闻得陆宜君此言，急中生智反而有所悟，忽然想到“炼天”之功如果能稍加变化，颇能表达心意，但此技却只听过当年傅泠曾经露过一手，也不知道成或不成，但如今情况只能是放手一试了，当下抬头一笑道：“难得今天公主如此厚待我夫妇二人，不某也略表心意，雕虫小技还勿见笑。”
陆宜君眼中露出惊喜之色，道：“莫非不公子有什么惊喜要送给宜君么？”
不拜天干咳两声道：“这个倒不是，只是我不家有套戏法正契合今日此景，不拜天就献丑为公主助兴。”转头对小棠、小桃二人道：“你们这里可有菊花种子？”
小棠有些诧异，还是点点头道：“我们这里称为菊斋，其它没有，这菊花却是收罗天下异种，应有尽有，可以说放眼天下只怕再也没有比我们这里更全的了。只是不知不公子要那种菊花的种子？”
不拜天道：“不知你们这里最难培养的是那种？”
小棠小桃交换了一个眼色，露出疑惑之色：“不知公子要种子做什么？要说这最难栽培的就是‘绿牡丹’。我们以前尚有一株，但前年太子来此玩耍竟然将此花折断，现在只留些种子，我们怎么培育也没有成功。”
不拜天道：“好，就把‘绿牡丹’的种子拿来，另外找一个花钵装上泥土一并拿过来。”
苏拂在旁边看不拜天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干什么？搞得这么神秘？”陆宜君在一旁也是蹙眉沉思，显然也不知道不拜天意下何为。
不拜天笑道：“你先不要急，等会自会明白。”
苏拂不再言语，把眼睛望着小棠小桃刚才所去方向，显然是盼着二人早点过来解开心中谜团。
很快就看见两婢疾步走过来，小棠拿着一个小包，小桃则端着花钵，小棠最先冲进亭子，把手中的小包递给不拜天道：“‘绿牡丹’的种子拿来了，花钵也拿来来，不知道不公子还要什么？”
不拜天道：“不要了，你们现在把种子像平时种植那样放在土中，再去准备些水，待会我自有用。”
小棠点点头，把小包打开果然是细小的种子，她倒出几粒埋在土中盖好这才抬头看着不拜天道：“这样你看行吗？”
不拜天点点头：“好了，没有你的事了，现在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说完双手捧起花钵，目不斜视的盯着花钵再不言语。
众人只是俱都盯着不拜天，陆宜君若有所思，仿佛猜到不拜天接下来的动作，并不言语，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不拜天。
只见不拜天面色肃穆，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但变化却在一点点发生。
首先是他双掌处突起彩光，呈七色将花钵罩住，花钵中的土顿起氤氲之气，袅袅升起，越来越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泥土似乎有凸起；而氤氲之气更甚，仿佛有什么从中长出。
苏拂和陆宜君见此情景心里都已经猜到不拜天要做什么，只有小棠、小桃姊妹睁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喘，看不拜天接下去要干什么。
花钵的氤氲之气越甚，不拜天手上的七彩之气也蔓延到全身，猛然听到他沉声道：“把水倒进花钵。”
小棠忙上前把准备好的水倒进花钵，只见氤氲白气里面一株绿色的幼苗破土而出，在这瞬间长出幼小嫩芽。口中惊呼道：“种子发芽了！”
小桃一愣道：“什么种子发芽了？”说着也忍不住的凑上来，只见水一旦倒入，那幼芽就像是蛹破茧而出，看着一点点的伸展开来，不由吸了口气“啊”的一声道：“还在长！又长高了！”
不拜天面色凝重，脸上七彩之气反而淡了，现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白色，而花钵上笼罩的氤氲之气也慢慢消散，看得清清楚楚。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那株幼苗已经长成一尺多高，枝叶茂盛，绿色蓓蕾初现，竟然有五朵之多。只见不拜天身上七彩之气尽退，全身笼罩在一层银色光晕中如同佛光出现，目光专注，盯着花蕾，呼吸似乎也已经停止。
四女俱是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只见那最大的花蕾如同蒸笼里的馒头膨胀，到了包子大小的时候终于啪的裂开，现出里面的绿色花瓣。
“开了！”小桃最先反应过来，抱着小棠激动得跳起来，却见众人并不理会眼睛仍是盯着那些花蕾。立刻闭嘴跟着一起凝视花蕾变化。
那花蕾一经裂开，顿时如天女散花迅速完全绽放，花色碧绿如玉，晶莹玉滴；随即其余四朵次第开发，外部花瓣浅绿，中部花瓣翠绿向上卷曲。五朵绿花高低不等，错落有致，在绿叶的衬托下说不出的好看。
不拜天身上白色之气迅速内敛，随即恢复平常状态，这才展颜一笑，端起花钵递到陆宜君面前道：“好了，不某无以表示，些许小技变得鲜花一钵略表心意，祝愿公主人比花娇，长命百岁。”
--在两盏茶的时间内不拜天利用“炼天”之力中回春之功竟然催得种子发芽生长开出鲜花！
这是什么功夫？
陆宜君接过花，心里只有震惊，看不拜天刚才表现出诸般表象，分明已经达到当年傅泠所达到的“炼天”之境！那意味着不家重出江湖指日可待了！
--不家一旦重出江湖，那天下将会是怎样的情景？
陆宜君手捧着花钵，脑中却已经出现了不家重出江湖时的情景，眼前一片血腥红色。
不家重出江湖，天下将陷入一片血雨腥风杀戮之中！
而更可怕的是对朝廷将会是一个不可预知的巨大危险！
“公主，你怎么了？”
却是小棠看见陆宜君神情恍惚心中不安开口相问，陆宜君顿时从沉思中惊醒，看着手中的“绿牡丹”笑道：“哦，没有，就是想到太神奇了所以……”脸色赧然，把失常掩饰过去。
不拜天呵呵笑道：“不知道公主可喜欢不某这份礼物？”说着不由看着苏拂，只见她脸色说不出的难看，不由关心道：“阿拂，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苏拂淡淡笑道：“没有，难得你如此煞费苦心给公主献上如此独具匠心的礼物，也算是不负公主对我们的款待了。”
陆宜君恢复正常笑道：“不公子这份礼物可是宜君长这么大收到的最有意义的礼物，菊斋再无遗憾，宜君在此深深谢过了！”说完将手中的“绿牡丹”放在石桌上，弯腰行了个万福。
不拜天忙道：“公主言重了，不某只是略表心意，实在是愧不敢当，公主还是快请起。”
陆宜君直身道：“不公子神技可谓前所未闻，宜君今日算是长了见识了，不知可是当年傅泠的‘炼天’秘技？”
“正是！”不拜天点头道：“但不某初窥堂奥，哪里能跟‘大宗师’相比？可惜不能当面向‘大宗师’请教，实在是此生憾事。”说着看着陆宜君。
陆宜君笑道：“不公子过谦了，只怕当年傅泠也不过如此吧？听说当年傅宗主笑傲江湖却在如日中天之时突然退隐山林，可惜我等后生晚辈生得迟了，无缘一睹傅宗主无双风采，实在乃毕生遗憾。”
不拜天眼光闪动，盯着陆宜君道：“是吗？不过不某倒是听说‘大宗师’现在身困朝廷天牢大狱，公主难道不知？”口气却是变得冷淡了。
陆宜君听他口气心中不快，脸色恢复了平静，迎上不拜天目光淡淡道：“不公子此言不知是何意？宜君不明白，还请明示。”
“什么，傅泠还在人世？”苏拂伸手抓起不拜天衣衫惊道：“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不拜天看着苏拂，柔声道：“这事我迟点再详细跟你说，我现在想跟公主谈点事情，你先不要出声。”转身对陆宜君道：“如果公主能为不某引荐，不某感激不尽！”说完弯腰长揖。
陆宜君顿时恢复向前的漠然，冷冷道：“你进入菊斋原来是早有预谋，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哼哼！”
“不公子你竟然是这种人！妄我们小姐如此辛劳救你，你却如此狼心狗肺，我……”
激动声起，却是小棠听得此处忍不住开口，只是激动之下竟然语结。
陆宜君喝道：“小棠，不要插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但是小姐，你这样对他，他却……”小桃在旁边不忿忍不住开口。
“我说了叫你们闭嘴！怎么还不听话？”陆宜君脸色严厉，对二婢喝道：“你们且先下去，没有我的交代不准上来。”见二婢仍自犹豫，再次发狠，眼睛一瞪道：“没有听到我说话么？”
二婢见陆宜君罕见如此动怒，心里慌乱，不由屈身就要下跪，却听到陆宜君不耐烦道：“好了，不要跪了，去吧。”二婢赶紧起身急忙离开。
陆宜君看着二婢身影进入内院方才转头看不拜天道：“不宗主，你有什么就只管说吧，我洗耳恭听就是了。”此刻场中气氛冷淡，她连称呼都变了。言语见眼睛却瞥了眼苏拂。
不拜天明白她的意思，道：“不用了，阿拂是我娘子，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可言。”
苏拂听得此言，心里欢喜，不由靠过来紧挨着不拜天。眼中是喜悦之色。
陆宜君冷道：“那好，我们今日就有什么明说吧，你是怎么知道傅泠在天牢的？”言语间已然是承认了知晓此事。
不拜天松了口气，只要陆宜君承认此事，就有商量的余地，对于下一步计划就有了转机。当下点点头道：“那天煮石老人亲口跟我说的，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朝廷中人。”
“煮石老人？就是那个太阳谷的煮石老人？你那天真的跟他交过手？”苏拂在身边再次开口。
陆宜君看了苏拂一眼道：“你当时闯进菊斋我从你的伤就有过怀疑，没有想到原来却是真的跟煮石交过手，而且身负苏舞袖仍然逃脱，看来不家重出江湖不远了。”
“你现在可是后悔救了我们夫妇？”不拜天道：“我实在想不到你会出手救我们，更想不到你这里就是江湖传言中的‘不语轩’，而且‘不语轩’的主人竟然是这么年轻。”
陆宜君冷道：“你没有想到的还多，在给你疗伤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是不家人，但是我佛慈悲，你既然能入我菊斋，就说明和我佛有缘，我又焉能不救？”说这话时言语缓和下来，眼中现出迷惘。
不拜天闻言沉默，回味着她话中的意思，片刻才开口道：“却不知你如何知道齐风的下落并散布那样的传言，而且派人追杀他？”想起齐风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如今却是阴阳两隔，感怀齐风遭遇，心里又是黯然。
“齐风在十几年前对我师姐无礼，我只不过是帮忙寻找而已。”陆宜君恢复平静，冷道：“像他那样的淫贼竟然从傅泠手下逃脱实在是异数，不过现在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不准你这样说风！”却是苏拂听到她言语声中如此对待齐风，忍不住大声驳斥。
陆宜君不意苏拂有此反应，微微一怔：“怎么，不夫人跟齐风那淫贼很熟么？”
“内子与齐风乃是父女，如何不熟？”不拜天接口道：“如今斯人已逝，似乎没有再讨论必要了。”
陆宜君讶然道：“不夫人竟然是齐风所生？不是苏沧海妾室所生吗？”再次看苏拂，只见她双眼红润，眼角泪光盈盈，显然是触及伤心处。
“此中另有隐情，不某为死者讳就不方便透露个中详情了。”不拜天清咳道：“我与王家小姐交手前就知道了她是‘瑶池’中人，而且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不想她竟然还有个皇室师妹，居然还是‘不语轩’主人。”
“什么，你跟师姐交过手？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陆宜君心下再次吃惊：“我师姐可好？你没有伤她吧？”
“你师姐是王家‘霸剑’传人，身兼‘瑶池’秘技，不某又怎么能伤她？内子就是在王家受的伤。”不拜天想起和王紫颖一战，历历在目：“‘霸剑’之威果然厉害，不某差点伤在她剑下。”
陆宜君听得王紫颖无事这才松了口气道：“师姐当年年少为齐风那淫贼所羞辱，羞愤欲死，恰遇师傅为师傅所救，因此入我‘瑶池’门下。她天资聪慧，若非当年为齐风破得道心，如今成就只怕在师傅之上了。”想起自己在“瑶池”之时她最是疼爱自己，心里涌起一丝温暖。
不拜天道：“江湖传言‘瑶池’圣女情恋修习遇到了‘无妄障’始终难以突破你教中‘慈航宝典’的最后一层心法‘佛光普照’，因此必须寻得心魔根本破除方能精进，原来那江湖传言果然是真的，她此次秘密离开‘瑶池’追杀齐风只怕也是为了此事吧？”
“你听谁说的？”
陆宜君霍然抬头眼神里尽是惊讶，王紫颖此事是“瑶池”绝密隐情，就是“瑶池”内情的人也没有几个，不拜天竟然知道，她心里如何不惊？
“你不要管我听谁说的。”不拜天避开陆宜君的眼睛：“看来此事是真的了，却不知道此次履约我要面对又是哪位‘圣女’？”
陆宜君冷哼两声：“不管是哪位，反正你不家此生想重出江湖是休想了！”
想起煮石老人也曾有类似言语，不拜天傲气陡升，“嘿嘿”两声道：“只怕此次就是‘慈净’亲自出手，不拜天也要斗她一斗！不家百年禁锢也该结束了！”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陆宜君厉声道：“反正你们不家只要有我陆宜君在一天就别想重出江湖！”
不拜天眼睛精光闪过，直视着陆宜君道：“莫非是你？”
陆宜君抬头望天，不再言语，尽显皇家公主傲气，月光照在她身上，说不出的高贵雍容。
不拜天沉声道：“不拜天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公主能否答应？如果事成，不拜天愿意答应公主一个要求。”
陆宜君回头冷冷道：“你一个朝廷余孽魁首有什么资格我提条件？你认为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好谈的？”
不拜天一呆，不想陆宜君竟然听都不听一口回绝，看来只怕要另外想办法了。当下点点头道：“也是，我们之间本来就是水火不容，不某是自取其辱了。”转头一拉苏拂道：“我们还是走吧。”
苏拂点头道：“好，我们这就夤夜去洛阳，这长安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陆宜君眼珠转动，道：“你刚才想说什么？不妨说来听听，本公主忽然有了点兴趣。”
不拜天泛起苦笑，这个平安公主心思转动之快实在是常人莫及，不过她既然改口，说不定自己所想尚有一线希望。稍一沉吟道：“我想见我不家‘大宗师’傅泠！”
“不可能！”陆宜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就不要做梦了！”
不拜天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也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并不以为仵，微微一笑：“那就当不某什么也没说。今日不某夫妇蒙公主盛情相邀，却扰主人雅兴，尚请公主见谅！他日有机会当另行致谢，这就告辞了！”
言讫双手抱拳，也不等陆宜君开口，拉着苏拂的手径直向门口走去。
走到前院时苏拂忍不住回头，陆宜君站在亭子的围栏边仍在望着这边，身边两个小丫头分立两边，月光皎洁，依稀可见脸上的那抹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