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三十：光明在前 卅一：功亏一篑

三十：光明在前
一、
一大早，陈敬棠打开收音机，正好有“战地之声”电台在报告几则战地新闻，
“忻口守军傅作义部夜袭云中河北岸东泥河炮兵阵地及其指挥所，毁其弹药库及火炮多座……”
“1937年10月18日上午，八路军大显身手，取得雁门关下黑石头沟伏击日寇重大胜利，切断日军战略物资通道之生命线，击毁日军汽车三百辆，毙敌一千余众，缴获大量军火、大米、毛毯等军用物资……”
“1937年10月19日，八路军夜袭代县阳明堡飞机场，一举击毁敌机二十四架，有力地支援了忻口正面战场……”

忻州城内，“晋北锁钥”北城门楼同不远处相对的“明月楼”前广阔地面上，张灯结彩，人如潮涌。极具地方特色的“牛斗虎”、“狮子滚锈球”、“骑驴媳妇回娘家”，“挠羊赛”表演，“八音会”……及手举小旗的市民和学生队伍，旗上各种标语耀眼醒目，“庆祝八路军雁门关大捷！”“向忻口前线将士致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庆祝奇袭阳明堡飞机场大捷！”“国共合作，抗战必胜！”……
“支援忻口前线募捐”大箱前，数名学生打着快板正在进行募捐表演，

“打竹板，开新篇，前方、后方心相连。
鬼子想把山西占，十万将士守关前。
正规军，阵地战，板垣难过忻口关。
各路英雄齐奋起，舍生忘死气如山。
八路军断敌交通线，缁重军火化云烟。
国共合作一条心，眼看日寇要玩完……
市、农、工、商各界人士纷纷慷慨解囊，把各种银票、银元、铜币等放入募捐箱。

临时观礼台上，卫立煌总指挥上将军服挺拔威武，将星金光闪耀，由地方长官及陈敬棠等省府要员陪同，登台亮相。人们振臂高呼，“热烈欢迎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忻口战役总指挥卫立煌总司令！”“向常胜将军卫总司令致敬！”旋即被参谋长郭寄峤叫回顺城街司令部。
庆祝活动仍在红红火火地进行着。
二、
《晋北战报》号外异常醒目，
“据我军特勤人员报道，近日由于友军八路军深入敌后之游击队，将平型关汽车路和阳方口汽车路及雁门关汽车路这三条日本人的给养生命线全部截断，阳明堡飞机场二十四架战机被炸，日军供给困难，高粱米充饥，难以下咽，日士兵厌战情绪蔓延，不时有抱头痛哭者……”
这日凌晨，陈敬棠偕同常保元支前到达左翼李默庵军团指挥所，李军长让他看这张号外。
小巧精悍、说话办事果决利落的李军长，自从率部抵达忻口战役左翼大白水、阎庄一带以来，早已熟知陈敬棠的经历和禀性，两人一见如故，几成莫逆之交。

同气相投，热血男儿，也难免儿女情长。李军长同陈敬棠谈到郝梦龄参战前后给妻小写了诀别遗书，义务反顾，同亲如兄弟同胞的刘家祺师长同日同时中弹牺牲；谈到左翼李军长自己的部下弟兄，宁可被坦克压成肉饼，也不放弃一寸阵地……二人禁不住感慨万端，热泪直流。陈敬棠说，“这就是中国人，宁死不屈，大义凛然。日本人妄图一举灭亡中国，岂非妄想？”

胸有韬略，高屋建翎，李军长趁战前间隙，面对陈敬棠侃侃而谈，“日前，根据总指挥部卫立煌总指挥和八路军朱德副总指挥征求多方意见后判断，经过十几天交手，敌我双方损失惨重，如今处于胶着恶战状态，进退反复，如今八路军奇袭飞机场，又斩断了日军给养供应线，如能中央军、晋绥军、八路军、杂牌军协同一致，聚散有力，配合密契，有新的生机力量加入，南北夹击，四面合围，将板垣师团聚歼于云中河谷地之大计，也还是有可能的。”
陈敬棠设身处地地说，“我军能在从陆地到空中占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将趾高气扬的日军精锐板垣师团堵截在忻口关前，以气壮山河的牺性精神重创日军上万人，逼使其进退维谷，成为一群陷入泥淖的困兽——这已经是在创造了历史的奇迹。如能万众一心，聚歼板垣于云中河谷地，忻口就将因诸君而名垂千古矣！但愿这一天能够早日到来。”
卅一：功亏一篑
一、
万众一心，同仇敌忾，连日来在陈敬棠一家人的带动下，嘉禾村人也都认识到了“亡国即亡家”的道理，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各自将自己家的门板等物当作担架，冒着生命危险，抢运伤员，将各种梨果、熟肉、熟食等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
到九月二十三日（阳历十月廿六日）左右，有人带回消息说，前线观察哨观察到日军已有从梁上偷偷摸摸往回搬运火炮、重机枪，准备撤退的迹象。

偶尔有日方飞机送来战地物资，也不敢往低处飞，只在高处盘旋。
前线敌我交错的阵地上，我方阵地上有的卫生兵正有白布、红药水，就仿照日军，将大白布铺在地上，红药水涂抹一个红圆圈，以此来迷惑敌人，敌飞机果然上当，将物资抛下来，正是各种铁盒听装各种水果肉类罐头、压缩饼干之类，部队差人拣了来分配给大家，让人们解馋，大快朵颐。

陈宅“观我斋”，陈敬棠在收听中央社新闻：
“中央社援引日本大坂《每日新闻》报道：‘忻口之战，连续总攻六次，支（那）军顽抗，甚为失望。其后方受八路军袭扰，粮秣汽油俱绝，深为陷溺，官兵厌战心理充分表露。’”
“中央社援引《伦敦时报》自东京报道：‘日军在雁门关又遭中共之游击队猛烈袭击，这是自平型关以后又一次重创。目前日军在晋，疲于应付，大有拿破仑在俄国受困时之状。’”
“中央社南京电：‘据俘虏供称：此次晋北一带之战，敌共计五六万人，屡次进犯，均遭失败，先后死伤巳在两万人以上。因之士气日渐颓丧。近以我军将其后路断绝，交通受阻，飞机被炸，待援无望，自认为处于绝境，士兵每相顾落泪。’”

粗犷、幽默、风趣的地方小曲“撅席片”“何时能活着回家乡”在山野里回荡，

忻口的鬼子兵，受困的狼，给养断绝受牺惶。
吃的是黑豆、红高粱，一个个哭爹又喊娘。

煮熟的高粱难下咽，呛得那小日本泪汪汪。
取出那佛像勤祷告，几时能活着回家乡？

陈敬棠欣然提笔写道，

忻口战役期间偶得
偶听新闻，知犯我忻口日军已处于穷途末路矣！但愿能将板垣早日聚歼于云中河峡谷。
倭寇肆虐犯忻口，黔驴技穷败像浮。
胸揣佛爷难回护，撒骨扬尘待谁收？

强虏暴虐神人怒，万众同仇不服输。
数万将士殉国死，碧血绘就千秋图。

二、
战争风云，瞬息万变。
未料刚过了数日，一日清晨，日本人的飞机来了，在金山靠北侧其占领区内，几乎是擦着房顶超低空飞行，驾驶员从机舱里探出头来与地面上的日本人说话，撒下大把大把的传单。然后急速升空，在交错区也撒下传单，我方守军拾到后有懂日文的，才知道，山西的东大门娘子关已被打开，中方守忻口的部队要退了，传单是日军华北司令部给它的下属们打气用的。

愤怒、忧伤的乡间小曲“撅席片”“未灭板垣心不甘”如泣如诉地飘过，

九月三十呀把兵散，山西丢自呀那娘子关。
关好的恶狼咬烂了圈，提起来好叫人泪不干。

十万将士呀骨头硬，忻口的红崖呀是鲜血染。
到手的俘虏怎忍弃呀，未灭板垣呀，心呀不甘，心不甘！
还有一首当地民歌“撅席片”“保卫家乡立功勋”是这样唱的，

晴天红日响雷声，板柿子河上起烟尘。
日寇要把忻州进，飞机大炮齐上阵。

豺狼本性太凶狠，心想一口吞下忻口镇。
爱国将领郝梦龄，当先率部杀敌人。

第八路军真英雄，夜裂机场显神通。
二十四架敌机全报销，吓得鬼子掉了魂。

同胞们呀快行动，齐心支前尽责任，
一致抗击侵略军，保卫家乡立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