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廿八集：碧血丹心 廿九集：血雨腥风

廿八集：碧血丹心
一、
陈敬棠因病离开太原，回到家乡忻县嘉禾不久，忻口一带已进入临战状态。
他不断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新闻特写镜头，《晋北战报》号外：
“天镇弃守！”
“大同弃守！”
“浑源陷落！应县陷落！山阴陷落！蔚县、广炅陷落！”
“‘国共合作宣言’公开发表！”
“八路军第一一五师平型关大捷！”
后两条消息令陈敬棠兴奋不已。
他信手打开收音机，传出日本女郎拿腔作势的华语广播，“共同社东京消息：大日本皇军于卢沟桥支那事变迄今两月余，向华东上海、华北山西两线发动攻势，战绩显赫。西线支那军队全线溃败。平绥重镇天镇、大同、蔚县、广灵……均已被我皇军华北方面军占领，山西太原唾手可得，指日可下……”

未过几日，农历九月初一起，受命防守忻口的部队陆续抵达。
隔一日，温村梁硕光表兄差了手下人来，以基督教大同会的名义将自己平生所积的一万元银票，托附陈敬棠转交忻口守军，以表拳拳爱国之心，并附诗一首赠送。


这天，陈敬棠派了两辆骡子轿车，从县城自己家的商铺拉回了各五百打毛巾和袜子，次日一大早，他随骡子轿车前往山右，向先期到达的郝梦龄军长所率中央军第九军暂驻忻口的“前敌总指挥部”赠送自己这些物品。
沿途早已戒严，他全凭支前“特别通行证”，方得逶迤而来。

到得忻口，已是正午时分。
“前敌总指挥部”暂设在忻口村李福全家的一所宽敞的院落，紧靠铁路、公路车站，交通通讯联络都十分方便。

陈敬棠向军部王参谋长交涉，征得王参谋长同意，陈敬棠、常保元他们正在同九军副官处的官员们卸车的功夫，两个穿泥子大衣、将军军衔金星闪烁的军官骑马赶回，下得马来，王参谋报告说，“报告卫总司令、郝军长，当地嘉禾士绅、原山西省村政处处长、营业公社董事会代主席陈敬棠先生，将县城内自己店铺的毛巾、袜子各六千双，并代当地佛学名士梁硕光先生银票一支，赠送我前线将士。”
两位将军同时说，“多谢，多谢！”
王参谋指着那位魁伟墩实、留有黑八字胡子的汉子说，“这位是中央军第十四集团军总司令、新上任的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兼忻口战役总指挥卫立煌将军。”
陈敬棠激动地握着卫将军的手说，“卫将军是鼎鼎大名的常胜将军啊，久仰久仰。”
另一个高大伟武的平头汉子则自报家门，“九军军长郝梦龄，多谢陈老前辈的鼎力支持。”
二人也自然惺惺相惜地握手致意。

陈敬棠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二位将军一路辛苦，受命于危难之际，生死存亡之秋，实为我三晋之幸啊！但愿我威武之师，能旗开得胜，雪我国耻，壮我国威。”说毕命常保元从车上取出一块写在红布上的文字，“这是我陈敬棠献给我前方将士的几句赠言，愿与诸君共勉。”
两位将军看时，见那文字是，
“赠忻口前方将士
积贫积弱，日寇进犯；
山河易色，日月无光。
救国拯民，寄以厚望，
毁家纾难，心系前方。
锁钥关隘，寸土不让。
仁人志士，与共存亡。忻州嘉禾陈芷庄敬题”
两将军齐声称好。
陈敬棠并将梁硕光赠诗奉上，众人看时，见是，
“寄忻口前方将士
卢沟桥畔启战端，倭寇寻衅犯乡关。
战云弥漫满忻口，大军奋臂凯歌还。忻州温村梁硕光题”
卫立煌将军高兴地说，“多谢贵地乡绅支持。只要我们军民一心，同仇敌忾，咱们也学学那八路军，争取来它个‘平型关大捷’第二。”卫将军颇有把握地说。
陈敬棠随即又命常保元从轿车上取出一个文房漆盒，打开两块红布，亲自磨墨，请两位将军挥毫泼墨，共抒豪情。
卫、郝两位将军也不推辞，分别题写了“雪我国耻”、“还我河山”各四个大字，气象雄伟，壮怀激烈，下面也都各自题写了“安徽合肥卫俊如”和“河北保定郝梦麟”字样。
陈敬棠喜不自胜，急忙吹晾干了，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入那精制的漆盒，让常保元放回轿车内。。
郝军长说，“大战在即，难得众先生如此仗义，壮我行色。请转告贵地乡亲父老，我第九军全体将士发誓同日寇血战到底，决一死战，誓与忻口共存亡！
陈敬棠紧握两将军的手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日本人太嚣张了，切望两位能征贯战的将军狠狠地教训他们，让他们见识见识中国人的厉害！”
卫总指挥说，“平型关八路军一一五师，与原平共存亡的晋绥军一九六旅，已为我们树立了光荣的榜样。如今朱德、彭德怀两将军率领的八路军亦已加入忻口战役序列。国共空前团结，共同携手，军民同仇敌忾，气壮山河，必将在忻口这片热土上，创造历史的奇迹！”
“多谢！多谢！”三人的手紧握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二、
陈敬棠故里嘉禾村，往北数里即直达奇村，北距李默庵军长所率西路左翼军阵地仅十几里，通往前线的南北大路纵贯村中。战争酝酿期间，他家的场院一度作过李军长指挥所。他同中央军第十四军李默庵军长、预备队第十七军高桂滋军长等高级将领，在此期间均有交往。他为他们提供毛毡、棉被褥、暖壶、泥火炉等冬令用品，逐日询问前方战况，给他们提供尽可能全面、真实的当地地形、地貌及风土、人情等情况。

陈敬棠和他的子侄们每天在路口设立饮水、米汤、馒头、月饼、瓜果供应点，以及秋衣、棉衣、鞋袜、毛巾等生活必须品供给站，不断地为匆匆赶赴前线的健儿们供吃供喝，勉励他们“勿望国耻，奋勇杀敌。”
村里的乡亲们见状，也有的将自己家的红枣、鸡蛋、瓜果等摆在路边，有的干脆笑盈盈地塞给北上前线的军人们。
南方的川军部队急行军从晋南那边赶过来，个别战士身上仍是单衣、短裤，也有的鞋破了，他赶紧给带上秋衣、棉衣，给换上合适的布鞋。战士们高兴地笑着，并感谢着。

敬棠又派了常保元等几个长工，赶了骡子车，不断地给各部队拉运门板、砖石等，千方百计地帮助部队寻找挖掘修建战壕、防空洞所用的材料。

山北面原平镇一带的开炮声时有所闻，有时震动得窗棂纸和窗玻璃“簌簌”地颤个不停。


三、
画外音：郝梦龄所率第九军，是国民政府中央军最先到达忻口的一支劲旅。于十月四日（农历九月初一）夜十二时到达忻口，次日接受掩护大军集中之任务，即作出占领忻口东西线的部署。六日，原平姜玉贞一九六旅孤守危城。郝军长几次派兵增援，未能奏效。十一日，姜旅全部战死，原平陷落。忻口战役展开。

忻口后沟的国防工事第九号窑洞，九军指挥部内，简陋的桌子上，电台、电话、军用地图等，应有尽有。
郝军长正在给固守前进阵地的营以上官长作战前动员，“此次战争，乃国家、民族生存之最后关头，胜则国存，败则国亡。晋绥军王靖国部弃守崞县，姜玉贞旅血战原平，为我们提供了两个比照显明的典型。我们第九军唾弃逃跑，向往战死者。只许胜，不许败，人人都应抱定有我无敌，有敌无我之决心，与敌拼杀。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国卫民。现在国将不国，民不聊生，就是我辈军人没有尽到责任，实感可耻。在国庆二十六周年纪念之际，回忆先烈缔造国家之艰难，到现在华北将沦落日人之手，我们太无出息，太不争气了！我第九军自黔入晋，誓与日寇拼杀到底，此谓我死国活，我活国死。欲置国家于磐石之上，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必须官兵用命，奋勇战斗，把侵略者驱出国境，使中华民族永存于世界上。”

动员结束后，郝军长又同老搭档刘家骐师长来到下王庄前进阵地，向进入阵地的官兵们讲道，“我在第五十四师时间最久，从连长逐级升至军长，一直没有离开过，官兵与我感情最深。现在大敌当前，我更不忍心离开大家，决心与全体官兵同生死，共患难。我将参加第五十四师的战斗行列，与大家并肩战斗。目前阎司令长官枪毙了失守天镇的军长李服膺，给我们做出了国法无情的榜样，希望大家千万不要以身试法，宁死于敌，不死于法。现在日本人已经从东北打到我们这个地方，如再退却，到黄河边，兵即无存，哪有官长！我军这次坚守中央战区，首先我们前进阵地上的官兵，要给全军作出榜样，无论牺牲至何种程度，没有命令，决不后退半步。要像平型关上的八路军和守原平的晋绥军那样，打出中国军队的军威，打出中国人民的志气！现在就抓紧准备，投入战斗！”

这天晚上天气阴冷。
红崖沟国防战备洞九号洞，洞外隐约可见方木牌上工整端庄的“前敌总指挥部”的字样。
门口两名卫兵穿着棉衣持枪笔立。
掀开军用棉门帘入内，是中央军第九军军长郝梦龄所在军部办公所在。两张床中间是一张长型办公桌，桌上电话、文件夹、热水瓶、墨水、笔筒、战地笔记、军用台历、军用收音机等办公用品，应有尽有。三支烛架上的大蜡矩，将窑洞内照得甚是畅亮。
墙上挂有五万分之一的大幅军用地图。台历上标志着“一九三七?十?十”的字样。
郝梦龄独自一人坐在床头，从一个须臾不离身边的发亮的小铁盒里，从“云南白药”下边取出一本精巧、洁净的战地日记，他思虑片刻，取一支水笔写道，“十月十日（星期日，早晴午后阴）今日为国庆二十六周年纪念日，回忆先烈缔造国家之艰难，到现在华北将沦落日人之手，我们太无出息，太不争气了。……”
写完了，他合上日记本，俯身在桌上支颐小寐，忽地梦到妻子一双泪眼似怨似嗔地望着自己……倏忽间醒来，伸了伸双臂，给妻子剧纫秋又匆匆写了一简短信：

“余自汉出发时，留有遗嘱给诸子女等。此次抗战，乃民族、国家生存之最后关头，抱定牺牲决心，不能成功即成仁。为争最后胜利，使中华民族永存世上，故成功不必在我，我先牺牲。我即牺牲后，只要国家存在，诸子女之教肓当然不成问题。别无所念，所念者中华民国及我们的最高领袖蒋委员长。倘余牺牲后，望汝好好孝顺吾老母及教养子女，对于兄弟妹妹等亦要拂照，故余虽牺牲亦有荣。为军人者，对国际战亡，死可谓得其所矣！
纫秋贤内助拙夫龄留字
双十节于忻口”
写毕，电话铃响，他随手将短信夹入日记本内，随即去接电话。

战争打响，陆续出现各种画面：
郝梦龄所部刘家骐五十四师救援原平姜旅，与敌遭遇，双方展开激烈的遭遇战；
日本多架飞机反复侦察我军东西五十里布防情况；
关口北，日军装甲车、坦克车数辆，驶上下王庄一带云中桥，遭我军英勇还击，炸断桥梁，敌非毁即逃；
敌人飞机侦察扫射，继而火炮轰击，装甲车、坦克开道，步兵随后冲锋，组成所谓陆、空、炮“立体战争”的密集火力网，以求一逞，被我顽强抵抗所破解……
前进阵地硝烟迷漫，到处一片火海，危急时军长郝梦龄出现在枪林弹雨中，沉着指挥，鼓舞士气……
四、
这天一早，陈敬棠正在门外，要等常保元赶的骡子车重返前线，忽见一人拄着根拐杖，衣裳烂缕，浑身带伤，匆匆而来，喊了声“芷庄兄！”他这才发现原来是个熟人，“呀！这不是黑牛贤弟吗？为何成了这般模样？快快请回院内说话。”
于黑牛说，“不必了。”说毕从怀中取出那血染的玉白菜，敬棠急忙取了块毡垫，让他坐到拴马石上，急切地问，“慧圆她……”
于黑牛忆起当天龙泉寺前惨状，悲痛地说，“那日我好不容易寻访到九龙岗龙泉寺慧圆所在，向她面交赵大哥所托银票，未料到恰逢一队日本兵赶到，要撬走龙泉寺照壁上所贴汉白玉雕镂图案，并刺伤慧圆表妹，推倒住持长老，要抢掠定襄胡氏为龙泉寺所订制的十柱九节式绝品模型，急切之间，表妹托我将此物交付给你，决绝地坐在那绝品模型之间，倒了桶灯油，从容自焚……”
陈敬棠叹道，“表妹一世刚强，想不到结局竟是如此惨烈！”
“我跟那伙畜牲拼命，被两个鬼子舁起抛入山沟，幸好被大山侧畔松树所挂，后被一个采药人所救，才侥幸拣了条性命。兄弟我几次死里逃生，这回定要千方百计走上前线，舍命多杀他几个日本人，为咱表妹报这血海深仇！不报此仇，死不眠目！”于黑牛返身要走，敬棠忙从刚到的轿车上取了一袋食品、一身棉衣并“特别通行证”相赠，嘱咐道，“日本人如今是咱全中国人的死敌，你可务要保重，不可盲干！”
“那是自然！多谢表兄！”于黑牛接了食品、棉衣等，踽踽而去。
敬棠取出那玉白菜，睹物思人，暗自拭了把眼泪。

廿九集：血雨腥风
一、
忻口战役进入胶着阶段。
村中路上，北上的支前车，汽车，大轱辘牛车，小毛驴车，手推单轮木轮车，骡子轿车，拉运着各种缁重，粮油米面，砖瓦木板等各类物资；南下的伤兵员车之类，源源不断，冒着敌机轰炸的危险，维系着前方的生命线，显示着前方战争的残酷和激烈。

村边，有逃难者携儿带女，哭诉着日军的暴行：下王庄两千多间房屋被烧，近二百人被杀，村子成了一片焦土；南怀化北街数百名避难者被杀，女人被奸淫而死；弓家庄被烧毁；王家庄四百多人被逼自己挖坑活埋，用铡草刀自相切杀；阎庄乡遭屠，永兴庄遭屠；西郭下遭屠；南郭下遭屠；西荣华、练家庄、安家庄、泥河村遭屠……日本人铁蹄到处，尸横遍野，血泪斑斑。“亡国奴”三个字像山一样压在人们的心头。

陈敬棠拖着病体，身体力行，言传声教，“要么舍命救国，要么沦亡成为亡国奴。日军所到，玉石俱焚。这时候守着家财，有什么用处？前方将士用血肉之躯抗击日寇，为的就是咱们后方的老百姓啊！”
在他和当地战地动员委员会干部的带动和说服下，嘉禾村的人大都行动起来，根据各家的情况，出力的，出钱的，捐东西的，大家都默默地为前线这场生死决战做着各自的贡献。

这几天的陈家，全家上上下下，十分忙碌，都在围绕着两个字，“支前”。凡是能在战场上供将士们吃的，炒干的馍片，煮熟的鸡蛋，炒面，自己地里、场院里收获的黄梨、秋桃、香瓜之类；能供将士们御寒的衣物，棉帽，布袜等；段氏、岳氏同她们的子媳、孙媳等，缝补、洗刷、整理着各种衣物，分门别类地摆放好，准备着拉向前线。
场院里李军长曾占住过的几套房子，驻扎了“红十字”会的伤员“临时包扎处理所”，不断有伤员被拉入、被转移。不时出现陈家人慰问、帮忙的身影。
常保元他们四个人不断地赶着两辆骡子轿车，从前线拉下来各种伤员，送到场院里处理所，再返回大院，拉上各种吃的、用的军需品，匆匆忙忙，一丝也不敢懈怠。
二、
深秋时节，零落的庄禾上挂了白霜。
凌晨，数架敌机呼啸而过，预示着忻口中央战场的两大高地争夺战，又将在南怀化到红沟之间的丘陵土山之间白热化地进行。
几个我军守卫的高地遭到毁灭性轰炸，掩体被摧毁，战壕被炸断，血肉横飞，烟火迷漫。
九号窑洞前敌指挥所里，军长郝梦龄正在焦急地打电话，“总部，总部！我是九号。敌人出动飞机配合地面炮火，集中轰击我1200和204两个高地，情况万分危急，请求友军配合……”
高地下，日军拼死攻击；高地上，我方九军守卫部队不顾一切地反击。尸山血海，极其惨烈而悲壮。到处是战士的尸体和各种断肢。许多战士带伤战斗，轻伤不下火线，有的腹腔流血，草草以单衣捆缚住，将生死置之度外，仍在瞄准射击……
侧冀救援部队山炮、机枪向敌人横扫，敌方尸积如山，却不断增兵，近于疯狂地反击着……

一俟敌机飞离，红沟窑顶高地战壕里，即出现郝梦龄军长、刘家祺师长等高级将领的身影，居高临下，冒着枪林弹雨，用望远镜观察战场情况，及时下达各种命令。

左翼兵团李默庵将军所部第十师笫二十八旅第五十团之第六连，在朦腾阵地遭遇数辆坦克攻击，手榴弹亦阻止不了其横冲直撞，坦克横碾该连临时战壕，官兵被掩埋大半，有的被碾成肉饼，亦无一退避。不一时平射炮将坦克击毁，将士们抖落浑身泥土，匆匆收拾战死者的尸体，义无反顾，毫无惧色，仍维持原来阵地。
三、
这天一大早，常保元支前回来，拿着几张《晋北战报》号外交给陈敬棠说，“听说今日凌晨敌我争夺南怀化，我军牺牲六千多人，牺牲者中还有军长和师长几位将军……”
陈敬棠赶紧看那号外，几个肃穆的大黑字赫然耀入眼目，“为民族解放，洒尽最后一滴血1937年10月15日凌晨攻克南怀化之役，郝梦龄、刘家骐、郑廷珍三位将军壮烈殉国”。陈敬棠放声嚎啕大哭，含泪急命家人请出郝军长生前所题“还我河山”四个大字，挂在“观我斋”红木条几前墙上，按照地方习俗，摆设香案，亲自为三烈士写了灵牌，命家人前来焚香祭奠。他忍悲含泪写了悼诗，

“痛悼南怀化之役殉国郝、刘、姜三烈士

将星陨落恶耗来，忻州乡党哭声哀。
碧血丹心映天地，柔肠铁骨激人怀。

壮士常以国为家，仗剑救国走天涯。
向死而生泣鬼神，何借热血染黄沙。

伟业长存果豪俊，取义成仁铸功勋。
英魂不灭垂千古，浩然正气满乾坤。忻州陈敬棠敬悼”

他含泪将悼诗在香案前焚化了，然后跟家里人讲，“国难当头，生死在即。我们嘉禾陈家，就是要效法这为国壮烈殉国的郝、刘、郑三位将军，与日本侵略者不共戴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死不当亡国奴！大家可都记下了？”
众家人男女老少一齐含泪答，“记下了。”
刚强的寡嫂岳氏也说，“他叔说得极是。如今有这些将士舍命保护着咱们。将来一旦日本人进来，与其像南怀化那样遭这些野兽遭踏，咱们宁可……”
段氏哽咽着劝她，“嫂子，不是还不到这一步嘛。但愿咱们中国军人能把他们消灭了才好。”

空中响起了慷慨激越、长歌当哭的地方小曲“撅席片”“英雄是咱老百姓的魂”，

金山上飘过来一朵朵云，
忻州人呀世世代代忘不了这郝梦龄。

水有那个源来吆，树有那个根，
英雄呀是咱老百姓的魂。

红圪彤彤的阳婆呀，上了那东山顶，
福圪洞洞里忘不了呀，那救苦救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