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廿七集：火中凤凰

廿七集：火中凤凰
一、
画外音：“侵略者的魔爪几乎无处不在。富有世界声誉的佛国圣地五台山，这个久被日本觊觎的神奇地域，处于晋、翼之间，尽管有八路军的保护，毕竟地域太广大，也难免有零星的日本兵小股部队前来骚扰。”
画外音：“五台山九龙岗上龙泉寺的那座著名的汉白玉石牌楼，当年由定襄贾庄的石雕世家‘天工石’传人、旷世奇才胡明珠设计，并组织施工，特邀了当地定襄、崞县一带及河北等外地的上百名石雕艺人参加，历时六年，终于胜利落成。”
石牌楼后侧配以大石狮、石幡杆，后面连接石拱桥，均为汉白玉建筑，一色皆白，银光晶莹。
石牌楼三门四柱，三个楼头分上下两层，中楼高大，两耳楼下傍，四根方柱插入四个方墩，每根方米一又有前后两根圆柱呈三十度左右锐角相撑——结构紧严稳固，形制刚健挺拔，通体精雕细刻。
石牌楼的前后垂檐和三门的拱券，都采用镂空雕法，玲珑剔透，拱券上雕有“二龙戏珠” ，两条龙飞腾于团团白云之中，张口睁目，甚有气势。龙的角、牙、舌、须、目、鳞、爪和云头等，雕得恰到好处。两耳门的拱券上雕有花卉、仙桃、柿子、毛笔、尘指、纸扇、宝镜、书籍等，形象逼真。
石牌楼的四根方柱的四个石墩一字排列，外面两根的顶端为下卷莲瓣形，里边两根的顶端各雕二十多只小石狮。这些石狮四周围绕，姿态各异，栩栩如生。四个大石墩的外侧，雕有龙纹图案。四根方柱前后撑顶的八根斜圆柱上，皆雕盘龙，成为绞龙柱。石牌楼的圆柱底及顶端，斜圆柱顶端，脊瓴两端，出檐翘角，横袱两端和立面两处，皆雕龙头，或整条龙。牌楼通体雕刻蛟龙八十一条，以各种姿态，或游或盘，或欲腾空而飞，各式游龙、盘龙、飞龙、蛟龙飞腾交错，雄踞于各个部位；仙人、花卉、麒麟等有规则地穿插分布其间。中门檐下，雕有“峻凌霄汉” 的竖匾。中门横袱间嵌板上雕有“佛光普照” 四字。左右耳门的横袱间的嵌上也各有题字，牌楼正背两面构筑和雕刻形式同中有异，各有千秋。
进得牌楼后，迎面一对大石狮威风凛凛，造型生动，颈戴项圈，圈系响铃，胸挂穗缨，毛发卷曲，双目圆瞪，生机勃发。右侧的石狮，左爪按着一只小石狮，小石狮侧卧着，口咬着大石狮胸前的穗缨，四只小爪和大石狮的大爪相搭，显示出一幅活生生的狮子母爱情景。
石牌楼两侧的石幡杆，造型生动，插在石方台上，共有五节之高，末端套有铜顶。
画外音：著名的龙泉寺汉白玉大牌楼，移植我国传统木结构雕建，吸收民间艺术风格，并融入创造者自己的独特构思和手法，整个建筑雕刻精细、尺寸匀称、造型大气、结构新奇、布局恰当、层次井然、富有质感、气象博大奇伟，从中可以领略到圆明园一类中式园林雕刻建筑艺术的非凡神韵，堪为千秋绝品，无愧于当初胡明珠和慧圆尼师“夺石雕魁首，造石雕极品”的共同承诺。
二、
龙泉寺众僧众珍爱地观赏着十柱九节蟠龙汉白玉大牌楼样品。
画外音：那尼师慧圆一桩心事既了，早就在心中酝酿的另一桩大愿，建造十柱九节蟠龙汉白玉大牌楼，自然又水到渠成，提到面前，而且同那“天工石” 胡家传人胡明珠数年前即一拍即合，配合默契，各行其事：慧圆跋山涉水，不忌千辛万苦，继续广结善缘，化缘积攒大笔的银钱，寻求各方面的支持；胡氏传人们则群策群力，竭忠尽智，经过胡家堂叔伯四兄弟二年多的努力，按照慧圆和龙泉寺住持僧原维恕大师的要求，以钢筋为骨干，木料、牛油、黄蜡为辅料，高三尺、分为五截、列在一起总长近三丈的模型，同前面已修成的四柱三门式大牌楼相比，设计更加精巧绝伦，二百八十八条造型各异的蟠龙更加精雕细刻，活灵活现，气势更加阔大雄浑，光看模型就令人无限向往，油然而心存敬意。

这日吴黑牛终于找到九龙岗龙泉寺，赞叹不已。待到见到了慧圆，他将银票递上，“可叹赵大哥在天镇遭遇日寇屠城，全家殉难。这是他生前所托，务请交付与你，以为修九节大牌楼所用。我吴黑牛未负于人，问心无愧，纵是死也心安了。”
慧圆合掌道，“善哉。世间愚氓，尔虞我诈，为了私利，弱肉强食，国遭劫难，家亦难安。可叹一代豪杰，横遭不测。如此乱世，何时才了啊！” 遂引吴黑牛到密室中观赏了胡家兄弟所精心制做的样本，吴黑牛叹为观止，“人世间竟有这般能工巧匠！奇绝妙绝，真如鲁班再世啊！”

未料到说话间已有一行十几个日本兵来到这九龙岗地面，其中一个戴着眼镜，模样斯文的，大约是个小小的头目，看到那汉白玉神品牌楼，艳羡得大喊大叫，取出相机，从不同角度取景拍摄。进得牌楼，见照壁上一组汉白玉石雕“五台山主要寺庙石雕示意图” ，雕工娴熟，玲珑剔透，更是恨不能当下取来，攫为己有。有几个鬼子见状，当下就跳进隔离保护的铁栅栏，要用枪刺往下撬。
这时就有几个僧人出面劝阻，一个凶悍的日本鬼子狞笑着用刺刀来比划拦截。
一旁急坏了住持僧原维恕长老和尼师慧圆。原长老正要出面，慧圆将他拦住了，从容地将银票和密室钥匙递给他，果决地上前去推搡那几个企图撬下汉白玉示意图的鬼子，将身躯仆在照壁上阻拦他们。
刚才狞笑的那个凶悍的鬼子见状大怒，抡起刺刀向慧圆头部逼来，慧圆毫不退缩，鬼子用那刺刀向她脸上一划，慧圆顿时鲜血直流。慧圆取下脖子上系戴多年的血染的玉白菜，递给于黑牛，叮嘱一声，“日后务请面交嘉禾陈兄。” 就又舍命去护那寺内宝贝。
三、
未料到几个日本兵已打开密室的门，发现了那美妙绝伦的九节牌楼样本，几个鬼子兴奋得“哇哇”大叫，不管不顾地将那几节样品取来摆放到了大牌楼后面的阔地上，拼接在一起，众鬼子围过来，啧啧称羡不已。
慧圆则提了满满一桶灯油紧紧跟着他们。
那个戴眼镜的鬼子讲着似通不通的中国话，指着银须飘然的原维恕长老，“你的，寺庙的长老？”
原维恕长老从容不迫地答道，“你们日本佛教界，对我国五台山佛国圣地尊崇有嘉，去年，章嘉活佛还曾将一套名贵版本《清凉山志》赠送贵国高僧。你们日本国，同样尊崇佛教，你们怎么能如此粗暴地在五台山圣地肆意横行、肆意践踏？”
眼镜鬼子似懂非懂地假作斯文，“日本，中国，大东亚共荣圈，亲善大大的，这个，图纸的有？”
原维恕长老苦笑着说，“我们没有图纸，图纸在民间工匠手里。佛教文化建筑，是世界性的，是受国际公约保护的，希望你们遵守国际公约，不要损坏这里的一草一木。”
慧圆自己在受伤的脸上缠了块洁净的黄帕，她扬扬手里的血污说，“长老，对于这样的一群人，您跟他们讲理，岂不是对牛弹琴，徒费口舌？”
“不！” 原长老固执地继读对那些围着的日本人说，“你们出国的时候，你们的母亲和妻子，总要用黄布、金丝线，给你们精心系戴一个贵重的木佛爷，就是祈求佛祖、菩萨，来保佑你们。你们反倒来这举世闻名的佛国圣地，肆意抢劫、杀戮，难道就不怕横遭报应吗？”
“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你，你敢诅咒我们？” 眼镜鬼子果然露出了兽类嘴脸，狠狠地推了原长老一把，原维恕长老跌倒在地。
“带走！这等极品，你们支那人的不配。它只应当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 眼镜鬼子咆哮着，命令士兵们将这些牌楼样品带走。
“放下，无耻的畜牲！” 慧圆一声怒喝，直惊得那些鬼子兵发怔。
慧圆迅速将那些样品码放在一起，提起那一大桶灯油泼了上去，她从容地坐到了中间，果决地划了根火柴，合掌端座，周围顿时成了一片火海。
于黑牛一直不想卷入这种争执，因为他早已见识过这些日本人的残忍与野蛮，但此时眼见得日寇横行，慧圆自焚，怎能继续装聋作哑？他大叫一声“慧圆——”扶起了维恕兴老，怒斥道，“欺负出家人，欺负女子和老人，你们算什么男人？一群野兽！” 随即“嗖” 地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匕首，向那眼镜鬼子当胸刺去，众鬼子兵开枪时，他早已旋风般离去，那眼镜鬼子挨了致命的一刀，又被他的下属们数枪击中跃了几下可耻地死去。
于黑牛身手矫健，连连刺伤数名鬼子，终于被一枪击中腿部，跌倒在地，当即被两个鬼子舁起来怪叫一声，向山沟里扔了下去。

不远处忽然传来激烈的枪声，众鬼子兵扔下那眼镜鬼子的尸体，搀了伤兵，匆匆而去。
火海中的慧圆变得通体透明，跟那劲火融为一体。
匆匆赶来的僧人们围坐在火的周围，庄重地口念“弥佗”，为烈火中捐躯的同道慧圆送行。

金黄色的大火背景下，天空中传来激越的乡间小曲“撅席片” “宁肯玉碎” ：

为人那个在世呀，活的是一呀口气，
要活么就活它个呀，惊天么又动地。

为人那个在世呀，活的是一呀口气，
宁肯那个玉碎呀，不受你恶魔的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