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廿四集：未雨绸缪

廿四集：未雨绸缪
一、
初春时节的太原。抗战救亡的标语随处可见。
随着牺盟会工作的开展，太原城沉浸在抗战救亡的气氛中。正如其时有记者向国内外报导中所述，太原街头有半数以上的人身穿军训的衣服。抗战救亡的歌声和讲演声传遍了所有的大街小巷。人们普遍地处在一种昂奋、焦躁的状态。

省政府文献委员会。正面一条极醒目的大标语：“一切服务于民族革命战争” 。
陈敬棠在跟众工作人员讲，“根据阎主任‘未雨绸缪’ 的精神，大敌当前，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就要到了。我们文献委员会要以非常速度，尽最大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印相关的桑梓文献，使之得以保存并得到更广泛的传扬。”
陈敬棠、守超武等正在率领众多工作人员整理编撰各种相关书籍。
陈敬棠正在校对一套《王雪堂诗文抄》。

陈敬棠与宁超武两人的办公桌上，码放着已成型的书样，或准备重印的样书：《二妙集》四册，《山西献征》四册，《山西乡贤事略》一册，《山右丛书》一函十册包括《瀛寰志略》等；另外是关于忻县地域性的文献，《秀容诗文存》，《忻县古迹名胜诗文录》，《观我斋遗诗》等。

陈敬棠整理已初具规模的《山西文物志》和《忻县志》，及尚待修改、完善、补充的大量资料。
二、
初秋时节，海棠初绽。
省府“中和斋” 。
舒一存正在向阎锡山、赵戴文汇报，“牺盟会成员抗战救亡活动情绪异常高涨，必须正确引导。”
阎锡山忧心忡忡地问，“一存，战争开始了，咱们还没有新式兵。你看该怎么办才好？”
对于此，舒一存早已成竹在胸，出口答道，“组织新军，改革旧军。”
阎氏也似乎未出所料，语气平静地说，“旧军是不好改造了，你就先组建一个新军团试试如何？”
舒一同不动神色地，“既是会长同意，我舒一同自当全力以赴。”
赵戴文对自己这位杰出第子的喜爱溢于言表，“自你一同回到山西数月，带活了会长创办的牺盟会，带活了全山西这盘棋，抗战救亡，蔚然成风，走在了全国的前头。如今尤其到了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相信只要你舒一同登高一呼，定会应者如云，不会辜负会长的殷切期望。”
“相信山西民众，相信我省热血男女青年，组建新军，正鼓人心，正合时宜。自信我舒一同也不至辜负阎会长和老先生的一番信任与厚爱。”

牺盟会所属军政训练班、民训干部教练团等处的“抗日青年先锋队敢死队” 报名处，市民、学生等各方各面的热血青年排着长队，争相请缨报名。

“八一” 这天本为中国共产党建军节，“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 成立大会，定于这天在军政训练班初创以来的驻地——太原国民师范大礼堂举行。

“中和斋” ，绥署总干事、阎氏心腹、年轻气盛的姨表侄梁化之气急败坏地对阎氏说，“居心叵测！欺人太甚！决死队成立大会，选定在中共‘建军节’ 这天，会长不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吗？喜叔你这不是‘为他人作嫁衣’ ，花钱为共产党扩充实力吗？”
“你这又过激了不是？” 阎氏不愠不火地开导梁化之，“‘中’ 的妙谛你还是没有领略到啊！‘有备可以消患于无形，先觉可以弭奸于未来。’ 人家舒一同他们是喜叔特意请回山西来搞牺盟会的么。如今国难当头，舒一同他们又以牺盟会的名义组建新军，这才是替咱们绥靖公署分忧解愁哪！共产党怎么了？如今能真心实意地从事民族革命战争的有几个？中央军、蒋委员长靠得上？晋绥军王靖国他们吧，你说能靠得上？”
“喜叔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就算王靖国关键时候靠不上，你喜叔手下不还有傅作义、杨爱源、张沛梅这样的爱将吗？” 梁化之自认为是阎氏的贴身心腹，说话自然少了许多忌讳。
“手心手背我自有分寸。如今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保境安民，兵力是不怕多，只嫌少啊！管他‘八一’ 不‘八一’ ，壮大咱山西的力量是真的。话也就搁这儿算了，大庭广座中可再不要吹这种冷风。兵法上这叫‘借势’ ，无非一剂‘济世良方’ ，权宜之计罢啦！” 阎氏毕竟老谋深算。
梁化之喜出望外，“喜叔这几句话，令甥侄茅塞顿开。多谢，多谢。”
三、
上午，太原国民师范大礼堂，各种彩旗、标语琳琅满目，上千个坐位坐得满满当当。
大会会标“山西青年抗敌决死纵队成立大会” 黄底白字，庄重夺目。

太原绥靖公署总参议梁化之受阎主任之托宣读开场白：“经过紧张筹备，山西青年抗敌决死纵队今天正式成立。现在请绥署主任，牺盟会阎锡山会长、省政府赵戴文主席等政要入席，并登主席台就座。”
在热烈的掌声中，阎锡山、赵戴文及其部属宁超武、傅鹏海、续范亭、陈敬棠等依次入坐主席台。
梁化之又接着照章宣读，“现在请决死纵队一总队政委舒一同先生主持会议。”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舒一同精神焕发地登台亮相。
舒一同感情充沛地说，“各位嘉宾和队员们，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庆祝山西青年抗敌决死纵队一总队的成立，这得感谢在坐诸君的一致努力，感谢省城各界朋友的大力协助，感谢绥署阎主任、省府赵主席等各级地方行政领导的鼎力支持。为了抗敌御侮，为我中华民族的生存与发展，我决死纵队的每一位成员都有决心与民族敌人血战到底！我们很快还要成立更多的总队，成为山西抗敌救亡的生力军！现在请牺盟会阎会长即兴讲话并指导我们的工作！”

在热烈的掌声中，阎氏发表讲话，“各位志向远大的热血爱国青年，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你们要成立抗日青年先锋队敢死队，我给你们改成了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意思是说，在民族革命战争中，你们都要有决死的决心。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决死的精神？”
上千个训练有素的青年众口一词地回答，“有！抗敌救亡，血战到底！”
“好！” 阎氏分明也受到了会场激昂热烈气氛的感染，“正如舒政委刚才讲的，希望我们山西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抗敌决死队诞生！好在经过数年建设，我们山西未雨绸缪，有了自己的西北实业公司，有了自己的兵工厂系列，有了在全国领先的先进新式武器，作为绥署主任，作为牺盟会会长，你们决死队，是咱山西自己亲生亲养的孩子，我阎锡山全力支持，责无旁贷！待会儿你们就将领到各种新式武器，虽不敢跟人家靠美国洋老子供应的中央军比，可也保证是新式军队中笫一流的！我给你们搭配好了，每个队员带刺刀的崭新六五步枪一枝，手榴弹、子弹、镐、铣、水壶、军毯、雨衣……应有尽有。连排干部一律是跟冲锋枪口一样大小的‘盒子炮’ ；每个班配两枝大口径冲锋枪；每个连再配三挺轻机枪。怎么样？大家满意不满意？”
“满意！谢谢阎会长！” 众人齐刷刷的喊声，真是气壮山河。

下午，操场上，彩旗飘扬，气氛热烈。
汽车卸下大量崭新齐整的军械箱子，上边印制的“西北实业公司××厂” 的厂标极是醒目。
绥署、省府的要员们在给排队的队员们分发名种用途的枪械。

上千名充满朝气、生机勃勃的青年，上千套山西本土生产的军械等军用品，崭新齐整，油光发亮，赏心悦目，令人艳羡——这是一幅多么色彩绚烂、催人奋进的新军出征图！
这时候，甭说那些决死纵队的队员们，年轻的梁化之总参议，就连那些亲手给他们分发枪械的阎会长、赵主席和他们那些上了年纪的将军级下属们，宁超武秘书长，傅鹏海中将参议，续范亭中将参议，陈敬棠公营公社主任，也都仿佛年轻了许多，不顾疲劳，面带笑容，浑身充满了生机。

观礼台上，上将军军服的阎氏和他的下属们赵戴文等各占其位，肃然观礼。
军威赫赫，军旗猎猎，青年抗敌决死队一总队的健儿们，左臂佩带着红底白椭圆形黑字“决死队” 袖章，肩扛崭新的枪械，按三个大队及所辖的中队、分队建制，其中也包括四中队、三中队的一队女兵，高唱着《青年抗敌决死队队歌》，步伐整齐地进入操场。
激越高昂，动人魂魄，这首《青年抗敌决死队队歌》歌据《马赛曲》的旋律重新填词写就，催人振奋——

惊醒吧！
被压迫的同胞们快起来，
起来，向前进。
我们要认清国家的危险，
要打倒敌人和汉奸们。
快迈开脚步向前，向前，
不怕那一切危险和艰难，
把全部力量献给民族。
我们肯牺牲我的家，
就是死（也）我们都很愿意。
把刺刀上起来，
把枪口瞄好准，
向前！向前！
在战场上，
我们永不退后。

队歌声中，各大队值星官向总队政委、总队长鲁应光报到，接受检阅。
队歌声中，阎锡山双手将“青年抗敌决死队一总队” 队旗授予舒一存。
队歌声中，护旗方队簇拥着的干练旗手高擎队旗，来回舞动，猎猎飘扬。
各方阵久经训练，动作一律，步伐斩截、有力，注目礼严肃划一，陆续从主席台前走过，然后返回操场列队站立。

舒一存登上指挥台讲话，“全体官兵！——稍息。青年抗敌决民总队授枪、授旗仪式礼毕，决死队正式成立了。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呢？这是一支在统战的名义下正式创建的革命新军。全体官兵要为所有的友军做出表率：牺牲救国，抗战到底！”
“牺牲救国，抗战到底！” 万众一心，声震云天。
“现在请第二战区阎司令长官再次致辞。” 舒一存敬礼。
阎氏举手还礼，精神抖擞地讲，“官兵们！——稍息。你们多是些大中学的学生，一旦国难当头，大家投笔从戎，即是国家干城。‘七?七’ 事变后，大家屡次请缨，纷纷要成立敢死队，我给你们改成决死队，就是要求每个队员在民族革命战争中，要有决死的决心。你们要有，我也要有。我的行营很快就移驻雁门关口太和岭前线指挥作战。你们总队舒政委要求开赴晋东北地区，参战杀敌，开辟政权。我支持你们。往后各县牺盟会特派员经我批准，都可以接管专、县政权。现在我命令……”
四、
新修的太原—忻州—河边铁路线上，一列简陋的货车上，乘坐着携带有全副武装和设备的决死纵队一中队战士，乘着夜色向阎氏故里河边村驶去。
尾车上的电石灯光下，政委舒一存正在回答一个随行记者的提问，“成立新军嘛，就是为了打仗。最近平型关一带已屡次发生同日军小股队伍的战斗，日军进犯，形势正越来越严重。另外娘子关郑太线一带也屡有战事发生。新军调往五台，北可临繁峙、灵丘，南可达盂县、阳泉。可随时像尖刀般向两翼插去。这就是我们决死一中队开往河边的原因。”
“关于你所问第二个问题，即新军扩编问题。据我所知，由于绥署阎主任和省府赵主席的重视，一月之内，将有三个总队组建，由我们牺盟会负责筹建，总人数将达到六千人。阎主任常说‘非常时需非常策’ 。山西前面已经创造出了不少奇迹，山西今后仍将创造奇迹，这是毫无疑义的。”

五台山台怀镇。
遥望初秋的台怀镇，佛国世界，菩萨顶、黛螺顶、梵仙山与盆底镇中寺庙群，高低相间，花树发了黄，却仍是重重叠叠，寺院红墙黄瓦，大白搭丌立其间，果然气象万千，不同凡响。战乱年间的年轻士兵们，何曾见过这般幽美的所在？众人看得呆了。
梵仙山下，般若泉边，政委舒一存正同一个老八路模样的壮汉交谈。那正是举世闻名的八路军朱德总司令，“薄一波同志，不，还是应当叫你舒一存同志吧，你回到山西一年，开展统战工作，组建牺盟会，成立决死队，我在延安时就跟毛主席一道，几次听周恩来副主席和北方局刘少奇书记说起过。山西的统战工作搞好了，给全国带了个好头。不简单嘛。”
舒一存尊崇地问，“请问总司令，下一步……”
朱总司令站在战略高度说，“现在，八路军三大主力即将建立晋察冀、晋西北、晋东南三个战略要地，因此，经军委研究，决定让你所率决死一中队，立即开赴晋东南太行山区，站稳脚跟，挤走那个背叛我党、被封为上党地区专员兼游击司令的张慕陶，保证我党在太行山区武装和政权方面的主动权。你能办得到吗？”
“能办到！请总司令和军委放心！”

太原梅山大客厅，阎氏将星闪耀，仪标堂堂，正手捧印匣，向舒一存颁布任命令。
“上党乃表里山河的形胜之地，历代兵家争天下必争之地。现命你舒一存为第三行政区行政公署主任，并给你五个旅的番号，命你全权负责，扩建新军，以为我晋东南屏障。”
“是！” 舒一存接过印匣，回敬以军礼，临危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