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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二十集:再创奇迹

作品名称:向死而生      作者:晋忻李      发布时间:2011-11-25 15:06:45      字数:5426

二十集:再创奇迹
一、
秋末,北雁南飞。杨柳树枯叶在微风中飘落。
谷桥桥涵施工工地一带,北同蒲局宋局长满面愁容地跟谢总、翟副总等商量,“天气转冷,这轩岗至宁武四十里内,住房极少。筑路的工人和士兵的住宿问题都难以解决。这可该怎么办呢?”
谢总说,“能不能再申请些帐蓬?这鬼地方连个土窑洞也没地方挖。”
宋局长说,“阎总说,一来没那么多怅蓬,二来帐蓬也没法过冬呀!命令我们自己想办法。”
谢总说,“他那个姓郭的小同乡不是一向鬼点子多吗?何不问问他?”

说话间,望见那郭廷兰正好露面,向他们走来。
宋局长笑说,“忻州家常言‘说谁有谁’ 。喏,那不正来啦?”
郭廷兰手拿一张《山西日报》说,“哟,诸位老总都在,我是应征讨赏来的。”
郭廷兰放眼望去,但见眼前宁武沟谷桥河谷低凹处的二十多座桥涵已经建成。上边两侧的存土石堰也已砌好,只等填土工程上马。
谢总高兴地说,“讨赏?莫非郭主任有了这儿桥涵上填土的法子啦?”
郭廷兰说,“离这儿不远,我工段正在为干线筑路开山,开出来的土石必须清理,每开一方土石的价钱是一元四角,把这些土石运到桥顶,十米以内不加价,二十米加二角。这些土石填不起来,那才叫无土可取,只好再开山取土。这岂不是两全齐美?不省个二三十万元?”
谢总他们几个高兴地说,“呵呵!果然!我们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层呢?”
“我已如实报告了阎总,将颁布命令。” 郭廷兰说。
“多谢你了郭主任。你又为我们解决了一大难题。” 谢总诚挚地说。

宋局长就又趁热打铁地问,“请郭主任再给咱北局想个法子,能不能就地解决工人、士兵的住宿问题?”
郭廷兰四处望望,略一思忖说,“晋绥军不断地往过运枕木,用这些枕木在路边搭盖临时工棚,到路基停当,再腾出来铺路,岂不两全其美?”
宋局长听了,高兴地捉住郭廷兰的手说,“啊呀郭主任,你这一个点子,帮了局里多大的忙呀!真得好好地谢谢你哩!”
谢总也兴奋地说,“阎总指挥这眼功果然厉害。这才叫‘实践出真知’ 。郭主任,看来在这些方面,我们这些‘洋专家’ 还真得向你们这‘土专家’ 多多学习,好好学些高招哩!”
郭廷兰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各有所长罢啦。说起你们那些‘曲线半径’ 啦,‘地质构造’ ,‘力学理论’ 啦,我们还不也是两眼一摸黑?”
宋局长说,“好!这就是那‘尺有所短,寸有所短’ ,咱们大家‘八仙过海,各显身通’ ……”
郭廷兰快人快语地接过话题,“‘九牛爬坡,个个出力’ ,多出活儿,出好活儿要紧!”
众人都道,“那是,那是。多出活儿,出好活儿要紧。”
几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宋局长又将一个大箱子递给郭廷兰,“这是阎总特意送你隧道工程用的洋戏匣子。里边有不少唱片。每个星期日傍晚工休两小时,为娱乐时间。到时好好娱乐娱乐大家。”
郭廷兰高兴地接过箱子,“多谢阎总,多谢宋局长。”
二、
初冬。宁武山里那些偶尔出现的樵夫、放羊汉,已是棉衣棉裤,过冬的打扮。
段家岭隧道工程处外边,依山势用枕木搭盖起了一个个方方正正、看上去又结实又暖和的临时工棚。门上挂着军用棉褥子当门帘使。一个大的工棚上挂着“段家岭隧道工程监修指挥部” 的大牌子。
远处,有几间畅口的工棚,有的里边有锅灶、水缸等物,是伙房;有的拴着几匹马,几头毛驴。
几名由省里专门派来供郭廷兰调遣使用的人,上校咨议白长胜作监修副主任,姓宋的电报兼专用军用电话收发员,一个徐姓会计。正在各自忙碌着。
隧道正在艰苦地向里边开进。这时从外边望去,已望不到工作面。不断有手推料车进进出出。工人和工程兵们都戴着安全帽,穿着印有“同蒲北局” 的浅蓝色工作衣,不断地用肩头披着的毛巾擦拭着汗水。

工作面上,上面支架上悬挂着气灯,将洞里照得通亮。几组打炮眼的打钎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各自行动。中间一组,一个黑瘦的老和尚正在把着钢钎,另一个人正是郭廷兰,他挥锤瞄准钢钎砸去,猛一发力,锤把却断了,锤头砸在石上,爆出耀眼的火星。
那和尚正是繁峙、五台一带赫赫有名的苦行僧边尔旺。这时他拣过那锤柄看过,说,“廷兰子,这锤把是壬申制造厂用槐木板锯开做的,外涂黄色,每根价洋五角,但质脆,中看不中用,一用力敲打就断。这还能做了个营生?快想想办法吧!另外看能不能要来个洋机器钻探,再要个探照灯,要不然怕把洞打歪了,可就坏事了。”
郭廷兰当下跑回监修指挥部,让发报员接通了电话,“阎总,我是廷兰子。壬申厂五角一根的槐木板锤把没法用,严重影响进度。请你派人速去麻市街杂货铺买五尺长、八分一根的檫木竿来,切为两根,结实便宜,四分一根,多多亦善。另外,第二件,能不能供几台发电机或者柴油机,用机器钻探、打炮眼,也好提高效率,加快进度;第三件,有了电,就供几个军用探照灯来,以防将隧洞打歪。好好好,这里边就有边尔旺的建议。好的。一定抓紧!”
三、
转眼已到隆冬季节。宁武山里外成了白雪世界。
段家岭隧道工程却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不时传出隧洞内小型爆破的轰隆声,待烟雾散尽,人们便又架回电灯,开始清运碎石。
郭廷兰正在向谢总工程师汇报工程进展情况,“由于有了几台军用发电机,隧洞里架了电灯,掘进、打炮眼用上了电钻,进度明显加快。”
谢总说,“可不可以缩短爆炸的间隔时间?”
郭廷兰说,“已经由昼夜四次,改为八次。施工人员三班倒,人歇工不歇。现在关键是石渣外运问题。尔旺师傅建议从另一侧也开始施工,不知是否可行?”
谢总说,“那可不行。一旦错位,耗工费时,质量难以保证。谁能负起那样的责任?”
“尔旺师傅说,他自有办法。我已请示了阎总,他鼓励我们试试看。”
谢总勉强地说,“那就试试看吧。”

到了傍晚,按照边尔旺的意思,郭廷兰安排人们铲开通道,通过盘山便道,在隧道的另一边,也分别安装了发电机、探照灯、钻探机等各种设备。他与边尔旺约定,两人各守旧、新两侧,商量定了应对较正办法。
到了夜晚,两侧的探照灯各自调细了光柱,向对面高空方向交叉射去,待到两头的光柱交叉,交叉点最吻合之际,边尔旺命将探照灯底座左右方向固定,再将光柱面降至水平方向,以光柱为圆心,开始了这一面的施工。

由于加快了掘进、打炮眼的速度,人工拉运石料速度慢,郭廷兰跟边尔旺琢磨着,“怎样才能加快进度呢?”
这日忽见工地外边放着一台柴油机带动的卷扬机,边尔旺说,“廷兰子,用这玩艺儿拉运元宝车,不就快了?”
郭廷兰拍手叫绝,当即请开卷扬机的师傅说,“师傅,你这卷扬机歇着也白歇。给我们帮忙,油钱我们支付,每班八小时另付你一元的补助费,负责帮忙给拉运元宝车,行不?”
那师傅见有加班费可赚,嘴里说,“一元钱,就是四十斤米哩!行!”自然高兴地答应。
这一来效率果然提高数倍,每隔一小时就得爆炸一次,边尔旺又建议加用鼓风机吹换烟气,间隔时间缩短,工作面进度加快,吃进一米由三天变成一天,按照郭廷兰制定的效益工资,民工和工程兵的薪水也随着成辈增加。大家自然干得更欢。
一个管摘车倒石渣的民工跟另一个说,“好嘛!照这样干,六元的月工资就翻成十二元了!”

这天,郭廷兰在检点督促中发现,老和尚边尔旺几乎出现在每一个班里。
郭廷兰说,“边大师,你是阎总特意从家乡地面抽回来当领班的。你能出谋划策,领好一个班就可以了。怎么能这样连轴转呢?累坏了,阎总那儿我可是没法交待呀!”
边尔旺笑道,“你廷兰子是愿意叫贫僧乐呢,还是忧呢?”
郭廷兰说,“哪还用说,我廷兰子自然是愿意叫你边师傅时时乐乐呵呵,笑口常开,做一个笑迷迷的弥勒佛!”
“阿弥陀佛!这不就对啦?贫僧此生,自幼皈依佛门,发下大愿,不求虚名,不攒银钱,别无所求,只求能一粥一饭,填饱肚皮,一辈子以我佛慈悲为怀,为众生修桥补路,让众生能走得开心,走得踏实,能为此辛苦一日,便觉得又是一日之福,一日之乐。吃饭睡觉,是为养生之用,是为了活着。可人活着却不是为了吃饭睡觉呀!阎总托我修路,实乃贫僧之幸。大艰苦正是大功德。如此盛举,千载难逢呀!不让我做,我便忧。你何不就让贫僧常乐而忘忧呢?”
一番话叫郭廷兰敬意顿生。“如此廷兰子多谢了!”
四、
指挥部有个日历牌。郭廷兰在每个星期日的页面上都做了个醒目的记号,写了“娱乐” 两字。
这天下午六时,天已黑下来,郭廷兰吹响了集合的哨子声。
指挥部前面的一片空地上,白副主任、徐会计等已拉来许多废木材,点燃一堆篝火,众人搬了枕木等物,黑压压地上百十号人围火而坐。
几把椅子上,坐着谢总指挥、翟副总、宋局长。
郭廷兰请宋局长讲话。
宋局长也不推辞,随即站起来说,“阎总考虑到咱们在大山里苦燥乏味,劳碌辛苦,特意规定每个星期日的傍晚,举办娱乐晚会,旨在鼓励我们跟日本人赛跑,争取咱们的同蒲路,抢在他们发动大规模战争之前,胜利竣工,以保证自强救国、自强救省的需要。今天这是第一次,希望诸位能好好高兴一回!”
郭廷兰请徐会计搅紧发条,上了唱片,唱机便发出了悦耳的梆子唱段,却是被称为“山西梆子须生大王” 的“果子红”丁果仙饰演白茂林唱的《日月图》片断:
“此图名为日月图,塞外地名纸上录。哪是山哪是水哪是通路,一处一处都清楚。这悬崖陡壁天险如堵……这张图进攻防守均有助,何愁不能破强虏?”
“路工和晋绥军的工程兵们,数年来钻在这人烟稀少的荒山,干活儿、吃饭、睡觉,单调乏味,或谋生、或当差,一样地身不由己。如今总算能听到‘果子红’这久违了的人间世俗社会的声音,自然会像乡下人过年一样的高兴。” 宋局长跟几个同事说。
果然人群中晋北人居多,不少人手舞足蹈地跟着戏匣子唱了起来。

不一会儿唱片一面唱完,宋局长让停了唱机,转对大家说,“咱们谢总和翟副总,都是原来东北铁路公司的娱乐高手,咱们欢迎他们来段好不好?”
“好!” 众人齐声呼应道。
谢总说,“我俩是东北人,我们的家乡早在‘九?一八’ 以后就沦陷了。后来又有什么‘满州国’ ,来帮着日本人统治东北。我们无家可归,有家不能归,成了亡国奴,亡国奴啊!”
接着,翟副总取出一支口琴伴奏,谢总唱起了那支著名的“松花江上” :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哪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白发苍苍的二老爹娘,……”
到了后来,两人都已泪流满面,和着眼泪和满腹酸楚唱了下去。
众人也都听得伤感,陪着落泪。
宋局长说,“正因日本人亡我之心不死,阎总常讲‘未雨绸缪’ ,自强救国,方可使列强有所顾忌,纵然形势突变,才不至于措手不及。在坐诸位今天开山挖洞,不能只考虑谋生赚钱,也得为国家想想,尽心尽力,这也就是在为救国出力啊!所谓‘天下兴旺,匹夫有责’ ,就是这个意思啊!”
那边尔旺听罢,合掌言道,“善哉,善哉!”
众人也都笑了,许多人也模仿着说,“善哉,善哉!”
山沟里也少有地回响起了人们的笑声和一片“善哉” 声。

隔一小时点一次炮,吹风驱烟,人们便有十来分钟小憩时间。由于郭廷兰经请示获准,在月工资上又加了一份效益补助,多开运一方碎石,另加一元钱,施工者们每逢当班时间,都拼命地做。往往连吃饭也就约定俗成地选在这点炮歇息的时间里。
中午一时,伙夫们便准时将热腾腾的饭菜送至工作面口子上。每人一碗白菜土豆烩菜,窝头管饱。边尔旺每天亲自点炮,吃在最后,却常常第一个吃完。他自然总是单另的素菜,吃得匆忙,利索,狼吞虎咽,决不拖泥带水。吃完就又急急地钻进洞去,架起电灯,推进元宝车,装车,挂车,吹哨子发令,让卷扬机起动,挂进空车,拽出料车。全无一丝一毫的厌倦。

一日放炮后,有一眼炮大约是药捻子出了问题,成了瞎炮。老和尚一时大意,上前检查,未料那炮却又着了,当即将老人炸坏了。
人们听到炮响,情知不好,赶进去看时,老人被药力推出丈余,浑身鲜血,已是不省人事。
一个老工兵说,“多亏是土制黑药,药量不大,要不然,老和尚早完啦!”
郭廷兰等一干人听说后赶了来,看了情形,郭廷兰对白副主任说,“情况危险,赶快设法送医院吧!”
未料这时老人却已醒过来了,说,“不必了廷兰子。我那背囊里有自配的水药,这点皮肉之伤,一抹就好。你且去取了来。”
他俩在一个工棚里住,郭廷兰从那褚褐色背囊里,果然找出个密封的青底蓝花小瓷瓶,依嘱为他擦净涂抹了。所幸五官未损,双眼肿得成了青桃。几个人好不容易才将他扶回宿舍,又见太冷,搀扶他去了伙房,为他换了声棉工装,扶他在火炕上躺下歇息。

“果然这老和尚无愧自幼冰雪风霜里历练出来的,生命力旺盛得很。躺了几天,居然行走已无大碍。又要上工,是我强制让他休息的。” 这天,郭廷兰正向谢总汇报时向谢总说。
谢总感动地说,“世间真是百人百态呀!咱们凡夫俗子,争名夺利,处处斤斤计较,患得患失,活得多累?这老人家却是不要一分一厘的工资报酬,不计较丝毫的利害得失,一辈子粗茶淡饭,破衣烂衫,这样舍命地干活儿,以苦为乐,只求积德行善,造福苍生。我觉得,人家这才真是活出了一种滋味,一种境界。让咱们这等人自惭形秽,真是无地自容呀!”
“‘人各有志’嘛。这大概正是人家一辈子的志趣、信仰所在。委实令人钦敬。”
两人正说话间,但见那老和尚已自晃晃悠悠地从伙房那儿走了过来,勉强地笑着跟他俩打招呼说,“谢总、廷兰子,我这人清闲不得,一清闲就发虚得不行。就让我爬也到隧洞里爬吧!” 说罢已拿了把铁锨,向工作面走去。

山野里响起了粗犷、强撼的男声山野小曲儿“撅席片” “人抖精神马抖膘”:

人抖那个精神呀,马呀么马抖膘,
有了那个心志呀,寻常人就比呀不了。

你觉得那个苦来呀,我反不觉得苦,
我只为那个功德呀,人世上万古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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