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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作品名称:北京的过客      作者:王戈      发布时间:2015-12-04 12:36:12      字数:3539

  李晓丹本想安静地待一会儿,可东方一笛却偏偏闹着要去酒吧。大概是他的头发太炫了,他不到人多的地方去心里痒痒吧。“你是不是舍不得花钱呀?”他半开玩笑地说:“酒吧的饮料比外面的贵。”
  “真无聊。”
  “我的头发好看吗?”
  “还可以。”
  “说这样的话,让我有点自信嘛。”
  “好看。”
  “帅哥。”
  “啧啧,形容得这么肉麻。”
  这时候,他们正经过商场的一处明亮的过道,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个衣着入时的女人正依在男伴身边,眼睛却不时地瞄着东方一笛,还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等那对男女走过去了,东方一笛就开始大放厥词:“人类真是下贱,就知道好色,见了漂亮男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呸!我敢说刚才那个女的今天晚上想的肯定是我,这种女人啊,我一眼就看到她骨头里。”
  听了他的话,李晓丹觉得很不舒服。虽然他骂的不是自己,但李晓丹觉得他是在指桑骂槐。“看来,东方一笛并不爱自己。”她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的说话,既像是告诫,又像是嘲笑。
  “好啦!我不想去酒吧了,我要回去了。”在商场门口李晓丹突然要走,东方一笛兴致正高,哪肯放过她,拉了一下她的胳膊说:“干吗呀!别说扫兴的话!”
  他那大男人的腔调一下又让李晓丹心软下来,心想:他还是喜欢我的。
  
  李晓丹被身边的这个人拉着,一路朝巷子酒吧里走。巷子里到处都是人,北京的夜晚要比白天热闹得多。不知是因为寂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座城市的酒吧的生意总是特别好,场场爆满,人多得像要把场子挤破了似的。
  东方一笛和李晓丹很快走到那条巷子里。他并没有跟她商量,直接的把她带进了一家人满为患的酒吧里,而且他的情绪很快随着酒吧里的温度高涨起来。
  里面到处都是人,台上有人表演节目。女孩子们的情绪特别高涨,随着节奏摇动身体,看来已经喝了不少酒了。他俩也坐下点了芝华士加绿茶,李晓丹被“嗡嗡”的人声搞得头痛,恨不得马上离开。这时候,东方一笛健壮的大腿毫不客气地紧贴过来,因为地方狭窄,他紧挨着李晓丹的举动丝毫也不显得过分。
  李晓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被那条腿控制了,再也无法挪动,只想紧挨着他,甚至被他压住才好。
  “开心吗?”
  “嗯。”
  “待会儿有个歌手唱得很不错,你肯定喜欢他,长得可帅啦,一会儿就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
  “那还用说嘛,你不就是喜欢长得帅的吗?要是再遇上一个比我长得帅的,我敢保证,你百分百把我给甩了。”
  李晓丹看了眼东方一笛,心里荡漾起某种情绪,心想:他确实恋着我呢。东方一笛把身子更加紧紧地依着她,并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让晕乎乎的李晓丹有种美人在抱的感觉。
  “你来尝一口,我兑的酒绝对好喝。”
  东方一笛端起酒杯来放在李晓丹唇边,因是他的杯,就有了一种接吻的感觉。李晓丹伏在他耳边柔声说:“下一次,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好不好?”
  “行啊!”东方一笛大大咧咧地说。
  
  钟离东那天曾对我说过这样一段话:当股市跌得最惨的时候,恰是入市的黄金时间;同样命运之神把人抛入谷底时,也是人生腾飞的最佳时节。这个时候谁能积累力量,谁就能在未来获得丰厚的回报;谁若自怨自艾,必将错失良机,等在前面的将会是两手空空和后悔莫及。当时我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他说的简直是至理名言。
  为此,我决心闯报纸发行这过关。第二天,我一开始便领了1000份,一下就发完了。我又再回去领了1000份却只发行了650份,还剩下350份就带回了小屋。恰好一个收废书报的小贩推着板车从我们门前经过,我仔细想了想,每份只给报社返回一毛钱,这350份报纸才35元钱,干脆作废报纸卖了吧。这样自己也发行了2000份,而不必返回报社了。我于是叫来小贩,卖了18元钱。
  “就赔了17块钱给报社吧,从发行提层中扣除得了。”我想。
  
  钟离东这些日子很少说话,但我不便问,我总认为是自己造成的。其实,钟离东闷闷不乐却不完全是因为我李湘辉。当然,也有我的因素。我天天吃住在这里,要说钟离东不愿意,却又冤枉了他。但我李湘辉来了将近一年了,还是这个样子,的确也令人担忧。天气又渐渐变冷起来,我没有几件过冬的衣服,还得为我的寒冬考虑呢。况且,天天厮守在一起,也打乱了他的一些设想和计划。比如近来准备考研,他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书,因为旁边坐着我这么一个人,就有些不习惯,只好打谱以静心。还有,我没有来的时候,伍晓琴可是经常跑到这房子里来的,给他以温存。现在,他同伍晓琴的关系又飞进了一步,他更渴望自己有一个单独的空间。然而……这一些,他当然不好说,更不会因此而“赶”走他的朋友。但他心里,又着实感觉不到那么舒服。当然,这些对我而言,我也是实在没有其它办法可想啊!
  这次倒好,问题马上就能得到解决。读者朋友想来已经从前面知道他已经对我说了,下个月他就要停止工作搬到伍晓琴家。可以说,在作出这一决定之前,他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次思想斗争,最后才下定了决心的。因为最让他放不下心的就是他离开后,缺少社会经验和对北京认识不足的我,能否单独支撑下去。我自己明白,钟离东与东方一笛之间,打自陈彩辉的那件事以后,两人就貌合心不合,有了隔阂。当然,钟离东与陈彩辉的“早恋”这件事,要是当初东方一笛不要去给班主任老师“告密”,陈彩辉怎么会去跳河呢?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虽然东方一笛也时时流露出忏悔之意,钟离东还是不太肯全部原谅他。只是这一切我都被蒙在鼓里罢了。再就是性格合不来,这几年东方一笛变得越来越自私,好大喜功,还染上了一些与高级知识分子格格不入的坏习惯,看人也越来越“势利”。这一切,使钟离东更加厌恶。但这些他钟离东会给我讲吗,不会!因为我们三个过去都是要好的同窗啊!当然话又说回来,他也相信凭我的观察能力,我会清楚一切的。所以,他钟离东只有等待,等待我自己去破题。
  
  钟离东这天晚上一回来,我就把我报纸发行工作的“大好形势”告诉他。他勉强笑了笑,说:“记得我给你讲过的话吗?‘谁能积累能量,谁就能在未来获得丰厚的回报’。”过一会儿,他突然推心置乎地和我交谈:“话又说现实一点,往后有什么打算?要知道,你到北京快一年了,还没有稳定下来啊。”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说。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这一次应该会稳定下来。
  钟离东不置可否,转而问道:“杨小小,一走什么消息也没,到底干什么去了,你们的感情那么深吗?”
  我很想说,我们都发生了性关系了呢!当然我不会如此说。只回答:“你应该知道,我是带着感情创伤而来的。是我在失落的时候遇上杨小小这样美丽善良的姑娘。”
  “那你就应该认认真真地想想,为什么你们那么深的感情却会有这么久的隔断。”
  我的确无法回答钟离东。这一夜,我辗转反侧,寝不安枕。
  
  很久以前,当我小的时候,看了一篇小说,名叫《姻缘如此》。讲述了一个男人回忆自己青春时代的爱与受到的诱惑,在那个故事里,他背弃了他的爱人,最终却被繁华的世界所抛弃,过上了孤独的生活。多年后,他了解到当初自己所爱的人所过的一生,蓦然明白自己原来也有机会过上那种幸福平淡的生活,如今却成为别人生命中,一个孤单的旁观者。而青春,那些美丽的片断,初遇的惊艳,充满草木气息的森林,平静的午后,鸽子纷纷散布的庭院,身边的如花美眷,那些早已如落潮般远去。
  开篇作者引用了英国十八世纪末叶著名诗人布莱尔的《鸟之恋》,那里面我尚不能体会到那里面的憾意。
  如今,我忽然想起这首《鸟之恋》,它的每一字每一句变得如此清晰:
  你住在什么地方,住在哪一个树林,
  告诉我,亲亲,告诉我,美丽的伴侣;
  哦,任何一处荒野都全因你感到骄傲!
  你究竟在哪里筑下了你美丽的香巢?
  如果没有扬小小,我会不会痛苦?我想,钟离东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在我彻夜难眠中,我悄悄下床,打开台灯,将漓江出版社1981年7月出版的那本《西方爱情诗选》拿了出来。我认真阅读了德国中世纪伟大的抒情恃人瓦尔特的著名爱情诗——《我心爱的少女》:
  我心爱的少女,
  愿天主时时赐你幸福!
  我爱你还能为你祷告什么,
  我决不会有半点犹豫。
  我还有什么可讲,除了说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这真使我的心儿忧伤。
  ……
  你恶是忠实而不变心,
  那我就用不着担忧:
  因为你的轻浮放荡,
  将来会使我的心里生愁。
  如果你有违背的行为,
  那我就永远不会占有你:唉,
  那样多么使我心碎!
  
  有时候我常想,我与杨小小在一起并不长,为什么我会感觉我们是一辈子一样。杨小小,没有你,我像一个失败的傀儡,像断了线的风筝,像是开花的季节下雪,像是一把琴,原先是一把好琴,表面看起来完美无缺,内里声气已断,怎么弹也发不出原先的清音。碎掉的琴,原来终于像姑娘一般。“唉,那样多么使我心碎!”我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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