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十八集：禁烟前后

十八集：禁烟前后
一、
秋天。太原街头。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猎猎飘扬。梧桐叶黄了。
报童在卖报：“卖报！卖报！《文汇报》！‘九?一八’ 事变！关东军进攻北大营！”
“《晋阳日报》号外！‘中共中央宣言，反对日寇占领东三省！’ ” “号外！号外！”
各街人士纷纷买报，看报。
画外音：1931年“九?一八” 事变” 前夕，8月5日，阎锡山秘密离开大连，返回山西老家。

1932年，冬末。
新闻特写：《晋阳日报》消息：1932年1月29日，国民党中央政治局会议推举阎锡山为国民政府军事委会委员。
新闻特写：《大公报》消息：1932年2月20日，国民政府正式任命阎锡山为太原绥靖公署主任。
新闻特写：《晋阳日报》消息：1932年2月2日，太原绥靖公署主任阎锡山在省政府礼堂举行就职典礼。聘请赵戴文为总参议。
新闻特写：《大公报》消息：1932年3月5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成立，蒋介石任委员长。

省政府门上，加上了“太原绥靖公署” 的大牌子。
绥署东院“中和斋” 。亭园式小园已初显新绿，水池已解冻。
在古香古色、典雅华贵的主任办公室，阎锡山和他的老搭档赵戴文在推心置腹地交谈。
阎氏说，“鉴于中原大战的深刻教训，强邻入侵的民族危机，对于国内的派系之争，今后概不参加。未雨绸缪，走‘自强救国’ 、‘造产救国’ 的路，修铁路，办工厂，办好省公营事业，以期救亡图存。拟于近期做出自强计划案，上报国民党中央四届一中全会。这才是当前的要务。”
赵戴文说，“将一个积弊相沿的政府，变成一个卓有成效的‘造产政府’ ，谈何容易？难哪！依我之见，先请回那些有能力、有胆略的人才，分门别类，组成卓有成效的班子，一件件予以落实。‘细微之处见精神’么。”

陈敬棠奉调再回太原，被任命为山西省营业公社主任。这营业公社的董事长由阎锡山亲自兼任。此时奉命来到“中和斋”绥署主任办公室，面见阎、赵两位首脑人物。
陈敬棠说，“芷庄因有病缠身，这次奉调返并，唯恐心有余而力不足，辜负了阎主任您的一番抬举。这营业公社主任一职，是否……”
阎锡山未待他把话说完，接过话头来说，“伯川隐居大连之时，那省主席商震逼你交出村政处所存六十万巨款，你芷庄兄宁可舍了乌纱不要，也寸步不让。此所谓‘岁寒而知松柏之后凋也。’ 我阎百川敬得就是你芷庄兄这一点呀！推进十年建设计划，这营业公社至关重要，是建设山西的第一步。近年来日本占领东北，随时可能侵犯华北。咱们山西要修铁路，在特产、矿业、纺织、化工、水利、农业、牧畜、肥料、冶金、交通、商业、银行等各公营事业方面着手，开始大规模的建设，需要大量的资金。不瞒你说，我估计通过这营业公社，十年内为省赚回一万万元。这样重的担子，非你莫属！”
陈敬棠吃惊道，“一万万元？这一说，我是越发后怕了。我没有金钢钻，也不敢揽你这么大的瓷器活！”
赵戴文笑说，“芷庄你也别忙，阎主任不还是董事长吗？你背靠这样的大树，不是正好乘凉吗？
阎锡山也笑了，“如今湘、鄂、豫、陕，各地共产党的势力越来越大，蒋总裁忙于‘剿共’ ；东北伪‘满州国’ 成立，日本人灭亡中国之心不死。安宁的年月恐怕也不多。你就随我阎百川好好干吧，绝然成不了大话、空话。”
陈敬棠只好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阎锡山又随手递给敬棠一本油印的书，《阶级斗争是社会主义进化的原因》，署名是张衡宇。
陈敬棠诧异地晃了晃那书问，“阎总，这该不是共产党的赤色宣传材料吧？”
阎总笑道，“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阎百川别的不敢说，可偏偏有个好胃口，只要是学问，我才不管他是马克思，列宁，赫胥黎，达尔文，孙中山还是毛泽东，咱都敢吃，还要消化，有用的就为我所用么！你别说，这本小册子还满有些水平哩！看一看还挺有些启发性的。”
“张衡宇？”
“北师大出来的高材生。听说还是你忻州的人呢。”

二、
陈敬棠走马上任，当了“山西人民公营事业董事会”董事，兼营业公社主任。却未料到第一件事便是又得跟鸦片烟打交道。
绥署总参议赵戴文给他细述原委，“绥署如今兼管晋绥两省军政，正好方便了阎主任绥西屯兵垦殖之需，一可安置部队编余人员，二可以兵养兵，节省政府开支，三可获取经济收益，可谓一石三鸟。阎主任又谋出个高招，叫做‘渐进法’ 禁烟。”
陈敬棠感叹地说，“我在村政处多年，深知这禁烟之难：严刑峻法，则怨声载道；教育感化，则收效极微。真可谓‘禁烟之难，难于上青天’ 啊！”
“所以阎主任说，甭说绥远，光咱山西，烟民有三十万之多，金丹料面，大批输入，二十年来，仅此项损失，资金外流当在十万万元以上。山西怎能不穷？” 赵戴文说。
“说起来确是触目惊心。” 敬棠深服其言。
“咱们这叫‘渐进式禁烟’ ，也可说是‘阎式禁烟” ：在你营业公社内，下设‘禁烟考核处’，各县设禁烟委员，特制烟民调查表，饬令各县于1932年6月底前调查完竣。三十岁以下者强制性禁止。三十岁以者分期戒除，按其年龄、体质，药品分成三等，规定分年戒禁，一律用‘戒毒药饼’ ，以期渐行渐禁 。”
“‘戒毒药饼’ ？” 陈敬棠不解地问。
“用特殊配方制成，可减轻毒瘾，以至完全禁绝。”
“十年前我在六政考核处当处长的时侯，阎省长就宣布过，山西早已禁种罂粟了呀！” 敬棠说。
“后套士地肥沃，又是军队生产，寓兵于农……”
陈敬棠恍然大悟，接过赵戴文的话说，“哦，绥西后套官种婴粟，安全保密，再经官制烟饼，让‘禁烟委员’官卖烟饼，‘肥水尽入自家田’ ，每年除减少资金外流外，反增加数百万元收入——如此一减一增的‘禁烟妙招’ ，怕也只有咱阎主任能想得出来！难怪人家都说阎主任是大商人的脑瓜 ，果然不假！”
三、
陈敬棠奉命代表省政府拍发电报：“南京，国民政府，蒋委员长：太原绥靖公署、山西省政府决心走‘自强救国’ 、‘造产救国’ 、‘建设救国’ 的建设之路，不扩充武力，以图御侮强省。”

陈敬棠当夜在其日记本上写道，“以禁烟之名，行官卖鸦片之实；毒品加适当辅品冠以‘戒烟药饼’ 之名，摇身一变，成为‘戒毒之药’，年产罂粟六千亩，净产烟土六十万两，年收入不下二百万元之巨，真乃千秋妙论、妙事！难怪当初……祸兮福兮？功兮过兮？‘营业公社主任’ ？‘禁烟主任’ ？‘售烟主任’ ？身在官场，深陷其中，身不由己，何谈光明磊落？愧对诸兄妹，愧对天下苍生！唯听天由命而已，岂有他哉！”

从此，陈敬棠只得违心地、尽量少地出入于其下属的“禁烟考核处” ，布置业务，做这项半明半喑、自认为‘不太光明’的事情。
三、
“山西省政设计委员会” ，陈敬棠同其他官员一道，听取阎锡山的指示，率人设计“山西省政十年建设计划” ，报请省政府程序化审议，以山西省政府名义，在阎氏的主持下，编定《山西省政十年建设计划案》。

新闻特写：《晋阳日报》报道：“太原绥靖公署山西省政府颁布《山西省政十年建设计划案》，规定自二十二年（1933年）开始遵照实施。”
新闻特写：《晋阳日报》报道：“1933年8月l日，‘山西人民公营事业董事会’ 所属西北实业公司正式成立。”

陈敬棠同其他官员考察山西省银行、育才炼钢厂、育才机器厂等，受到欢迎。
陈敬棠同其他官员考察同蒲路施工现场等。
陈敬棠同禁烟考核处的官员督察考售“戒毒药饼” ，考察药饼的销售情况。“热烈欢迎陈敬棠老处长荣升主任并莅临禁烟考核处检查指导” 的标语随处可见。
财会处，算盘声不绝，各地汇回的银票越来越多。
一个官员讨合地说，“陈主任，这可是在不断地往回流银子啊！”
陈敬棠不动神色地微微点了点头。

街头。陈敬棠同众官员欣喜地观看太原市民、学生“抵制日货” 、“购买土货，支援省政建设” 的游行。

绥署“中和斋” 。
其时陈敬棠已受命任山西营业公社代理董事会主席。
阎锡山向陈敬棠讲述，“日本的交通方便，公路、铁路四通八达，人家那办事效率高得很。孔祥熙能修一条榆次到太谷的铁路，咱们早年修了公路，如今要修的却是一条纵贯山西南北的铁路，造福子孙千秋万代。将来有事，北起大同，南到蒲州，或军队、或物资，半天就可以调回太原。”
陈敬棠向阎锡山进言，“当年我省倡修铁路，中山先生就很支持。这么浩大的工程，董事长何尝不能向国民政府申请资金援助？”
“靠他们你一辈子甚事也办不成。咱董事会有自己的生财门路，勒紧裤带，四米八的宽轨路基，先修成窄轨，以防外面的火车进来，将来有钱，再换宽轨不迟。世上没有咱想办却办不成的事情。” 阎氏说。“我们阎家还在法国、德国等地有相当的存款，你现在是山西营业公社的代理董事会主席，且打听一下，能不能设法取回来作为你公营公社的周转金？修铁路可是每天要花大笔钱的事情。”
陈敬棠应道，“且容属下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