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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十五集:盗亦有道

作品名称:向死而生      作者:晋忻李      发布时间:2011-11-24 15:41:38      字数:5282

十五集:盗亦有道
一、
陈敬棠刚刚接到省府的任命,忽又接到一封电报,却是祁县渠家从雁北右玉发来的。多年来的老相与在那里遇到了麻烦。
次日早晨,有渠家派出的快马使者,也已携了书信,疾如星火地赶来嘉禾陈宅,面交敬棠,索要了回文凭条,就要打马而去。敬棠将他留住,说,“说不准我也得亲自赶去,你我同行,不就少了许多的麻烦?” 遂安排那使者暂时歇了。

敬棠匆匆浏览那信,方才得知:
原来苏俄“十月革命” 后,过了数年,国内外各种势力通过各种渠道,向这个新诞生的“苏维埃” 政权发难,妄图颠复这个“另类” 的国家,新生政权做出了驱逐所有可疑外国人的举动。渠家多年来在彼得堡等地经营的“聚合源” 等茶行、布行、丝调行、珠宝行等大商行,也被列入可疑对象,遭到驱逐。
这渠家多年来与俄人打交道,南来北往,其间钱货流通,交易额顿辄成千上万,关内外地面,因为有陈敬棠这交情非浅的民国政要乡与的关系,多年来一直仰仗“仁义赵” 镖局提供保护,从未失过手。
这一回由于两国断交,金融汇兑关系也随之冻结,多年来各商行的货物,实在数额巨大、携带不便的,已悉数打折处理。只留下金银珠宝等硬通货,成了渠家多年来在苏俄打拼多年的血本。这祁县渠家财主,自是不敢大意,亲自跋山涉水、历尽风险,买通关卡,赶赴彼得堡,审时度势,以壮士断腕的气概,收拾残局,意在早日赶回山西,重整锣鼓,恢复元气。未料这次竟要栽在这多年的相与“仁义赵” 镖局的手上。因此求陈敬棠及时出手相救。

事后陈敬棠才知道,原来事情大致是这样的:
自渠家回到中国境内,一列十头负重骆驼,五辆骡子轿车,由“仁义赵” 镖局一行十几个善使双枪、各有绝技的高手保护着,朝行夜宿,果然骚扰者甚少。连那近年来在黑风口一带,专以护送大烟贩子过关的大土匪乔日成,也手下留情,默许其从眼皮底下过去。
原来黑道也有黑道的规矩。对于那些名声卓著、艺高胆大、仗义疏财、凭一身本领吃饭的镖师、游侠等闯荡江湖的人物,土匪们也一向回避、敬让三分。蟒蛇分行,各行各路,互不干涉、拆台。
二、
这日,一行人行至右玉地面,二镖头吴黑牛策马而来,下马站定,众镖师围拢了,七嘴八舌地拉起闲话。
那渠东家走下轿车细看,见眼前一马平川,近处并无险要关隘,便命轿内数名掌柜等人就近自行方便。
这时但见一名掌柜模样的戴眼镜的先生,亲手撩开轿帘,轿内便娜娜婷婷下来一名女眷,魅力四射,招人眼目。
一名赶驼的蒙族汉子,看那女子,眼神都直了,“哇呀!” 一声低喊,那嘴便张得老大,半天也合不回去。
众镖师和吴黑牛顺着赶驼人的眼神望去,一个个也都看得发呆。

原来那是一名俄罗斯美女,果然胜过画中女郎:金发碧眼,顾盼生辉,身材高挑苗条,细腰丰乳,圆臀高挺,双腿修长,凸凹有致,抬手动脚,别具一种迷人的风彩。
众人眼端端地望着,那眼镜先生亲手拨开路边田地里的高粱杆,引那女子钻进了地里。
不一会儿返回到路上,那女人竟全无一丝儿国人大户女子的忸怩作态,也无一丝儿小家碧玉的羞羞答答,一对碧玉般撩人眼神的美目,无所顾忌地眼望着眼前这些一向放荡不羁、久闯江湖的镖师、赶驼人和车夫们,直望得他们自觉自惭形秽,将各自那惊讶、甚至难免淫秽的目光,不甘却又无奈地游移开去。

让吴黑牛迷恋、艳羡不已的,却尤其是那女人那肤色的细腻和白皙,真如旧小说里所说的,是“美如凝脂” 。“这么个黑熊似的黑汉子,偏偏迷上了这么一位白人尤物,真是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后来陈敬棠对人讲起这事时的评价。
偏偏这时大当家、大镖头赵贵根有事外出,吴黑牛心乱神迷,想入非非,沉溺其中,难以自拔,这时已是走火入魔,一心只想着,如果孤注一掷,将这些银钱财物,包括这如花似玉的俄罗斯美人,掠为己有,从此寻个“山高皇帝远” 的去处,游哉悠哉,吃喝玩乐,过几天神仙似的日子,岂不美哉?如此贪婪邪念既生,便如火星掉入干柴堆中,不一刻自会酿成灼人的大火,无法遏止。

苦撑了半日,不觉已是傍晚时分。那二镖头吴黑牛将一行人,引进了路畔的一家孤零零的骡马大店。进院便知,那店此前寂寥无人,生意清冷。圈内无畜,房内无灯。只有门口悬挂着两个灯笼在微风中摇摇晃晃,散发着一点儿孤凄的烛光。
直至店家领众人各自入室,各个屋内点起了了一盏油灯,院里才显得有了一丁点儿活气。

那渠财东便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当即跟几个随行的掌柜、贴身伙计相商,这晚务须谨慎小心,以防意外发生,不得有丝毫懈怠。
渠财东并将一名身穿夜行黑衣的贴身亲信唤了,进了自己所分的屋子,将门朝里关了,亲自拟写了两封电报稿,签了一张银票,并递上一封先前写好的书信,让他藏在鞋垫下面,又到门外望望无人盯稍,方才关门悄声嘱咐道,“眼见得这二镖头‘草上飞’ 谋心不善,怕是要趁大镖头‘仁义白花’ 赵贵根不在之机,谋我钱财与俄罗斯女人。但我料他们还不敢杀害我等。小兄弟此去务需藏在暗处,如知我等真的遭遇不测,务请想方设法,尽快赶至山阴或怀仁,兑了银子,按我所拟,拍出电报,再买匹快马,亲往忻州嘉禾寻找恩公,即速设法解救要紧。渠某身家性命俱都系于你兄弟一人身上了!拜托拜托!” 说毕已自跪地相谢。那亲信也跪拜还礼说,“渠财主对我许某恩同再造,如遇不测,定然舍命相救。但请恩公放心。”
原来渠财东这名贴身亲信,是江湖上号称“飞天鼠” 的许寿,也是个有本事的人物,一身武功,身轻如燕,履高墙如平地。此时早趁那二镖头召集镖师们问计之机,越墙而过,一溜烟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到了半夜时分,院内有人森然发一声喊,“警备队缉毒队到了。速将各人所带枪支、弹药、手榴弹、匕首、暗器之类,一律扔到门外,集中待命,敢于蠢动者,格杀勿论!”
原来正是那二镖头吴黑牛利令智昏,分派数人假扮成穿便衣的缉毒队,置大镖头赵贵根多年来靠信誉、谋略与胆略苦心经营起来的“仁义赵” 镖局这五个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于不顾,重操起这为人所不齿的打家劫舍的土匪勾当。

当夜正逢阴天,混乱中只听得“噗” “噗”两声骇人的枪声响过,门口挂着的两个灯笼里的烛光应声而灭。
屋子里的人们便有些骚动。那俄罗斯女人甚至还在枪响过后发出一声惊叫,但随即大约就被那眼镜先生制止,再未有任何大的声息。
只听得见各间屋子开门放兵器刀械之类的声音。几个假缉毒队收缴器械的声音。

捱到天色将明,那几个自称“缉毒队” 的汉子,双手持枪,其中一个虚张声势地吆喝,“喂!所有贩毒者全部到大屋来集中,接受检查!抗命者严惩不贷!” 遂将所有随行者,包括那些轿夫、赶驼人等,全部驱赶到了一个有多人通铺的大客房。

这时那位眼镜掌柜一字一板地说,“各位可能误会了。我们是从苏俄彼得堡赶回山西祈县的正尔八经的商人,关防证照一应俱全。其它的不敢说,这大烟土之类的毒品却是未带分毫。如果……”
“少废话!” 那位头目模样的人一声断喝,“所有的轿夫、赶驼人,各司其职,将各自的轿车、骆驼赶往缉查处检查,不得延误!”

那渠财东是连傅作义、阎锡山这流大官也十分敬重的人物,关里关外,彼得堡、乌兰巴托,到处都有过他的脚印,跟那赵贵根也是十分熟稔的知交,官场、名利场、交际场,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草上飞” 吴黑牛的这点儿小伎俩,岂能瞒得过他的法眼?此时表面上虚以委蛇,心里却在暗中冷笑:“且看你将来如何收场?”
这时,那渠财东见他们几个居然要将轿车和驼队转移它处,也自不同那几个假缉毒人员多说,而是专找那二镖头吴黑牛,口气软中带硬,不卑不亢,“吴镖头想必明白,在商言商,我祁县渠家,在咱晋商中虽不敢妄称第一,却也是数得着的知名商家,这渠家的名声,诚实守信,照章纳税,遵规守法,那是有目共睹的。就连阎省长也是赞许有加,视为股肱,有求于渠家的。就说这俄罗斯女人吧,这可是阎省长专门约我渠家从苏俄请回来,给他的几个子女上俄语课的!如有闪失,漫说我渠家,就是你这小小的‘仁义赵’ 镖局,又如何能担当得起?”
几句话语中带刺,如一瓢冷水兜头泼下,把个吴黑牛的邪火消去大半。细细一想,虽说对渠财东这番话半信半疑,却毕竟不敢继续一味蛮干下去。便招了手下众镖师相聚,重商对策。

镖师中有几个,却认为“大镖师不在,又巧遇这么一桩肥硕的买卖,岂不是千载难逢,咱哥儿们发财的机会打了?”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说,“就是抢他些零头,也够咱一辈子吃香喝辣地过了。” “听说当年阎锡山筹措军饷,向这祁县渠家借钱,只拆倒一堵墙壁,就是五十万两白银!这样的肥主儿,你再上哪儿找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咱们且捱到夜晚再说。”
吴黑牛本也心有不甘,又受了他们这番挑唆,那快发财的邪念又如风吹火烬,“腾” 地升起,便说,“既是如此,吴某就依众位之意,咱先拖到夜晚,拼着个鱼死网破,舍命赌他一次再说。”
当下借口缉毒待查,一干人就驻扎这孤店,派了镖师把门,不得出入,如囚禁一般。
三、
再说那陈敬棠,自从接到渠家的求救电报,接着又见到那渠财东的贴身伙计,得知渠财东因财、色而招致灾祸,忽想起赵贵根还在萨拉齐逗留,便亲拟电报内容,命秋宝乘了快马,进县城往萨拉齐拍电报向赵贵根求救。随后便同那渠家伙计一道,乘马赶往右玉。

舍生忘死,紧跑慢赶,两人赶到右玉城北那车马大店时,天色已暗。
陈敬棠报了姓名,把门的镖师入内请示,便有几个人疾步来迎,原来那时内蒙已有铁路、公路相通,大镖头赵贵根已先行一步赶了过来,此时正同那吴黑牛赶出院来迎接。
吴黑牛抱拳谢罪不迭,“也是我吴黑牛鬼迷心窍,刚才已被大哥教训了一顿。全凭诸位及时出手,才免我再入火坑。累及二位数百里奔波,还请两位见谅。”

进得一个比较派场的屋子,赵贵根和陈敬棠相互谦让着坐了,那吴黑牛自知理亏,只在一边尴尬地站了。
不一时那渠财东也进得屋来,抱拳谢道,“天不灭渠,来了二位这南北两个救星。多谢,多谢!”
赵贵根急忙起身请渠财东坐了。
赵贵根叹道,“幸好你我知晓的及时,尚未铸成大错,真是万幸。”
陈敬棠也感叹道,“侠客、盗匪,每每就在这一念之间啊!多亏渠财东毕竟是饱经历练、见过大世面的人物,方能够这般处变不惊、临危不乱、果断决策,挽狂澜于既倒,使一桩塌天大祸呈现转机。真是功德无量啊!”
渠财东忙说,“我看那黑牛兄弟也是一时糊涂,瞻前顾后,一时半会儿还真下不了毒手,这才敢冒昧地向陈兄求救。若是硬来,岂不落个玉石俱焚?”

吴黑牛自觉无颜,低着头说,“事因我起,还求众人责我。就是打我,唾我,我吴黑牛也理当忍受。”
陈敬棠说,“说来真是后怕。有些事,量你黑牛兄弟也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祁县渠家,在名扬海内外的晋商中,论资历、信誉、名声、实力,无可置疑是第一流的。最可贵的是仗义疏财,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情面前,当年左宗裳收复新疆,后来阎都督策动太原起义,哪一回不是整车的银子支助?光哪一次阎都督借付军饷,渠家拆掉一堵墙,便是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人家那钱吧,不会是大风刮来的,更不是抢来的,还不也是多少代人一辛一苦攒下的?人家就是这样的胸襟!人家这才称得起儒商、义商!对这样的商家,如今就是阎锡山省长一流的人物,也是极敬重的。正因如此,才让我打电报给彼得堡,让渠家给找一个才学俱佳的俄语专家。可你……”
赵贵根也说,“你也真是犯傻!居然想如此成家立业?江湖上说,‘盗亦有道’ 。何况你我开的是镖行,吃的就是保护商旅的饭,却把算盘打到多年相与的头上,这岂非响马劫匪所为?说来说去,也是我这大镖头当得不好,才有你们这种忘恩负义、不仁不义之辈!今天我在这里代表我‘仁义赵’ 镖行,向渠财东赔罪了。”

一番话说得吴黑牛无地自容。此时不由地跪在渠财东面前,从腰间取出一把筒子鞭,顶在头上,自己抽打着嘴巴说,“只恨我吴黑牛只幼闯荡江湖,却坏了江湖上的规矩,毁了‘仁义赵’ 的牌子。大错已成,甘受责罚。还请渠财东责我!纵是鞭死也是自取其咎!”
渠财东急忙起身,将吴黑牛搀了起来说,“人有一时糊涂,也是难免。话已至此,就再也休要提起。日月常在,山不转水转,我等既然久闯江湖,今后自然少不了还须众家兄弟的帮衬的时候。唯盼黑牛兄弟今后勿忘今日教训,好自为之!”
吴黑牛抱拳施礼道,“多谢渠财东仗义开脱。如此恩德,且容吴某后报。”

天际传来了那令人荡气回肠的乡间小曲“撅席片” “打头再重来” :

为人那个不怕呀,走呀么走错路,
怕的是那走错了呀,不呀么不回头。

为人那个走路呀,难免把跟头呀摔,
立起身拍打了土呀,咱打头再重来。

屋内这时只留下了赵贵根和陈敬棠两兄弟。
赵贵根说,“那次在丰镇古会戏场上,巧遇咱那往日的表妹,如今的尼师慧圆正在化缘。听人说她在继五台山九龙岗上请胡明珠设计、花费六年时间,待修成四柱三门式汉白玉大牌楼之后,又发愿再用十年时间,修一座十柱九节二百八十八条蟠龙极品大牌楼,我早已发愿,愿将终生积蓄交付予她,以助其成就这桩非凡大愿。” 说着掏出厚厚一迭银票,递与敬棠,“这是我平生的部分积蓄,总共值三万元现洋。如有机缘,烦你转付与她,以尽我心。”
敬棠感动地说,“表兄如此重托,芷庄怎敢辜负?日后定当当面交付,以还兄长夙愿!”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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