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集电视连续剧文学剧本■【向死而生】十 集：分道扬镳

向死而生
十 集：分道扬镳
一、
太原，《晋阳日报》社。
《晋阳日报》醒目的标题新闻：“‘洗心社’ 意欲何为？” “一味‘悔过自新’ ，‘民权’、‘民生’何在？ ”
“《晋阳日报》总理室” 。梁硕光同王建屏正在各自撰写文章。
院内忽然出现了许多宪兵、警察，分头奔向各科室，嘴里喊着，“奉命搜查！” “原地勿动！” 进得屋内，径自乱翻。
在梁硕光和王建屏各自的抽屉里，一个小头目模样的，翻拣出几篇文稿，几封信函，不问二、三，拿了要走。

王建屏多年来也是征战出来的革命老将，见过大场面的人物，怎能忍受这般欺辱，便是一声断喝，“放下！” 梁硕光劝阻不及。
那小头目大约也有所凭恃，嘴硬道，“几个臭办报的文人，勾结叛党，攻击阎省长，莫非还想造反不成？”
王建屏按捺不住，信手拣起手头一瓶红墨水，向那人“唰” 地砸了过去，正中额头，瓶子粉碎，碎玻璃、红墨水向四下溅射，那家伙额头被砸破，鲜血夹着红墨水往下直流，顿时成了个关老爷第二。顿时跑出屋外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宪兵、警察们随即荷枪实弹、如临大敌，将那总理室包围得严严实实。
王建屏将门口的梁硕光拉过一旁，抢先跨出屋子，看着那些虎视眈眈、却又如履薄冰的宪警们，哈哈大笑，直笑得那些兵们一个个毛骨悚然。
这时又走过来个腰间挎手枪的青年大头目，拨开众人走了进去，见是王建屏，忙陪着小心说，“这些四处临时凑来的兵警，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海涵。” 转身训斥那个挨了打的红脸汉子，“真是胆大包天！这是王将军，辛亥先躯，在阎督军手下当过民政次长，警察总监的！连阎省长也得敬他三分哩！你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边说边掏出一迭纸巾来递给那个倒霉鬼，一挥手，兵警们当下散了。
那大头目却也毕竟老成，转身给两人“啪” 地按军人标准立正敬礼，开口说，“晚辈也是执行上峰命令，身不由己，还请二位前辈担待一、二。” 随即径自走进屋内，取了先前那个小头目翻拣出来文扎、信函，扬长而去。
面对这样一个外圆内方、先礼后兵的头目，两个久闯江湖的人物，居然谁也未曾阻拦，眼端端地看着人家将那些足以制他俩于死地的把柄拿了去。

两人眼看着那人走远了，这才缓过神来。梁硕光笑着埋怨道，“树侯兄，你刚才那威风呢？原来也是个‘吃硬不吃软’ 的把式！”
王建屏却根本不将这当回事儿，笑道，“‘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 。这伺候阎老西儿的滋味儿，咱也总算尝够了。‘人挪活，树挪死’ ，我就不信，咱离开他阎老西儿这个土皇上，还真能饿死？”
“那是。如今的阎锡山，早不是当年落难忻州的那阵子啦！在他看来，山西这块儿，就是他阎某人的土围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当年你们忻代宁公团那些干将，贺炳煌、齐宝玺走了，弓富魁、续桐溪走了。你、我也是早、晚的事。” 梁硕光说。
“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他们从我抽屉里搜走的，还正是那续桐溪写给你、我二人，约定一致反阎，计划搞二次革命的。谁知未待我给你，便被搜了去。这回索性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你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太原呆下去的了。当今世道，军阀争锋，生灵荼炭，‘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 ，真如黑蚁争穴，苍蝇竞血，倒不如出家为僧，另觅一方心灵的净土，也不失为一条洁身自好之道。” 王建屏决然地说。
“贤兄所言，正合我意。咱们且先看看他阎老西儿如何处置再说。”
二、
太原宗圣总会“洗心社” 的大“自省堂” 。
正面墙上挂有一块醒目的白底黑字大牌匾，上面有阎锡山亲笔所提“悔过自新” 四个大字 ，下面为主席台，那是专供讲演者们给人做“洗心” 报告时站的，给人以一种如入牢狱般的阴森森的感觉。

这日未到正午，梁硕光、王建屏随了阎锡山、赵戴文，四个人走进这能容五百人的“自省堂” ，谁也不说话，礼堂里显得那么寂寥、空旷。
阎锡山、赵戴文默然地面对那阴沉的四个大字，肃然地低头而立，静心思过。
梁硕光、王建屏身为省府高干，也同许多同僚们一起受过这种“洗心” 训练。他们知道，这是“自省” 的头道仪式，长达十分钟之久！这是此时的王建屏万难忍受的。
这时的王建屏，想笑而未敢笑，因为还有个老夫子梁硕光陪着他，瞅着他。
可王建屏究竟忍耐不住，就说，“阎省长，我知道我王建屏惹人讨厌。与其受这种熬煎，还不如求你将我一枪毙掉算啦！”

梁硕光见拦他不住，就兀自闭目养神。
那阎、赵二人，则纯然如入定的老僧，连看也未曾看他一眼。
那王建屏见状，也自默然无语，稍一定神，便悄无声息地掉头而去。

太原中和中学。门内照壁上署有梁硕光题名的校训赫然醒目：“尚整洁，习勤劳，崇节俭，重礼让” 。
门口大横幅上写着：“热烈欢迎中和中学创始人梁硕光校长莅校垂询！”
校门口，粗布蓝衫的梁硕光，从身背的褡裢中取出所有的白洋，递与两个送行的校方领导。对方泪光盈溢，俩人辞谢不得，含泪收了，双双鞠躬致敬。梁硕光略一犹豫，索性将空褡裢也递给了他俩，返过身后，身穿的破衫后背上，两块补丁异常醒目。他头也不回地倔倔地飘然而去。
两个校方领导拭着泪目送着他。
三、
盛夏时节，在蜿蜒曲折的五台山山路上，有一个孤零零的藏人朝圣者，正一丝不苟地走一步瞌一个等身头，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背着行囊，神态虔诚、安详，不瘟不火，不急不躁，向那心中的圣山走去。
王建屏穿着一件玄灰色长衫，已纯然是一身行路僧人的装束，身背褡裢，长笛，还有两个硕大的装了水的葫芦，脚穿草鞋，手拄一根山木改就的拐杖，匆匆而行。他迅速地赶上了那个藏族来的朝圣者，饱含敬意地向那人合掌行了个佛家礼，取了只水葫芦递给了那个远方来客。对方也急忙合掌向他回礼，眼里饱含着谢意。两个大山里邂逅的陌生的朝圣者，以各自的方式，奔向各人心目中的圣地。

行至一个山头，极目四望，但见脚下群山起伏，绿色葱茏，群鸟翱翔，顿觉忧闷消解，心旷神怡。远望着远处那个孤零零的、一步一个等身头的香客，微如蝼蚁，遂抽出那支久违的竹笛，将心曲如长歌般跌宕起伏地吹出，天地间便回荡着这神奇的笛声了。
天际又一次飘来了悠悠的乡间小曲“佛光在九重霄”，与这笛声融为一体……

蓝蓝的那个天上哟，白呀么白云呀飘，
尘世上的那个枯荣起落呀，一呀么一旦抛。

白云飞的那个多高呀，心就有多高，
心里头的那个佛光呀，就在那九重霄。

奇村暖泉山。
梁硕光请了工匠，亲自搬砖递瓦，修缮寺庙，创立“基督教大同会” 。

画外音：梁硕光，这个饱学鸿儒，同盟会先驱，将儒、释、道、耶、回等中西方博大精深的宗教文明精髓化而为一，玩转于心，化为自己苦苦探求的拯救人类、普渡众生的思想结晶，并以殉道者之心，读圣经，念佛经，善修身，并一以贯之地实行之。

在太原千寿寺，在宁武广济寺，在静乐佛教会，在绥远观音寺，在丰镇正觉寺，北京广济寺和承恩寺等地，到处留下了他传戒讲经的身影。

梁硕光化缘，出资兴修忻县的金洞寺、三佛古寺、城隍庙，温村的崇明寺，魁星阁，文昌庙等。

梁硕光捐资动员乡亲们，洗刷拓宽温村河道，开南北支渠，植树上万株。

暮秋时节，梁硕光穿着破旧的蓝衫，一橛一橛地刨起玉米、高粱的根茬，磕去根茬上带着的余土，塞入箩筐，筐满了，就用根长木棍担了，晃晃悠悠地回家，惹得乡间孩子们发笑。

家中，在如豆的菜油灯下，梁硕光面前，是一碟如铁的黑干窝头，几根咸菜，一碗白开水，他吃得津津有味。

在奇村基督教圣灵会里，他亲自抱着笙吹奏，带领众信徒演奏笙管雅乐，钟鼓齐鸣，笙箫并举，歌舞一堂。创造出一种天人合一的神秘气氛。

休息时节，他也不曾忘记，翻看着“大公报” 等，撰写文稿，著书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