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风声鹤唳

　　（1）半路苏仙
　　
　　且说裙儿、大象、小白他们发生的那夜边缘风波，从此都有些心存芥蒂，次日的工厂考察行动，自然是在面子上走了个形式，在各领导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然而，他们都知道，今后在公司的日子一定会多很多尴尬。
　　
　　这个期间家超的综合组也是新人攒动。因为赵大个和张大彪已经远赴英伦，参与督导那边的整车实验，而家里群龙无首显得空虚。自打先后走了上届的阿坤和98同届的大象到裙儿的商务部，这里只剩下峰姐儿、辉姐儿两个半老徐娘。前者是技校毕业，老公是司机，山东老家，他们两口子是和客车厂的招聘领导有点关系，从老厂走后门进入晨华集团收购后的轿车项目组工作；辉姐是大专文化，是老厂的质量科标准化科员，给借调到新项目中组织整合新型轿车的标准化工作。这下，目前群龙无首，家超闷的就偶尔和他们插科打诨，而她们也非常愿意和家超逗贫。
　　这天下午，家超看旁边和斜对面的峰姐儿和辉姐儿清闲，就顺势逗着说：“我从同学那里听来一个关于国家领导人的笑话，讲给你们听好吧？”
　　“你讲，讲、讲，快点讲，活计也不多，俺们这疙瘩忙完正闷着呢。”峰姐儿裂开小薄片嘴巴忙不迭地说到，小尖下巴在那一刻像个点缀。
　　家超如数家珍地娓娓道来……
　　
　　这时，小白所在的底盘室，那位自打去年秋季分过来的东北女研究生喜凤，从吉林工大的车院毕业，留着硬朗的小伙子头，在家超眼里外形有点像台湾歌手孟庭苇的意思，这时也忍不住凑过来了，双手拄着家超旁边的桌子边，腰背前倾，笑呵呵地问道：“哎呀，你们这排什么节目呢，这么热闹？有时间给我们也讲个笑话啥地呗，我们这组长刑飞脚出国没回来，这小白和上面的人也南下了，家里两个弟兄埋头研究图纸太专注，我这暂时还等着意大利那边过来的图纸，闷得慌啊！”说完“嘿嘿”一笑，发了红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
　　一边的峰儿继续捂着嘴巴笑，完了抢话说了：“呵呵呵，这家超可真逗乐，老有意思了，我看闷了你就可以过来坐会儿，保准你一天干活来劲。”
　　家超这时脸有点红了，支吾着道：“我上学时工科都是应付，偏文科，这里找不到感觉给大家逗个乐也好嘛。其实我挺佩服女生能学工科还研究生毕业的。”
　　那喜凤“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这倒是，专业选择要挂的上档。我们系里原来也有个男生本该学文的投错胎了，很多专业课他理解不上去，真都替他着急呢！”
　　“那他后来怎么办了？”家超忙不迭地问道。
　　“后来听说中途辍学了，跟亲友借了些钱，出去过生意，开了个贸易公司，听说最后挣了不少钱。”喜凤说。
　　“哎，听起来让人感觉同病相怜啊。我现在倒是想考研转行呢，经济类你觉得怎么样？”
　　凤儿听了很同情地说：“经济类我了解不多，但感觉你最好是真喜欢，如果你报考国际金融之类也需要很多高数的。而且毕业后的就业好像一般要和导师把关系处明白才好。”
　　家超低头，感觉有点难言。北大，国际经济，在心里是那么的遥远但感觉要去触碰！他暗自思忖。
　　他们正在攀谈，只听后面发动机室的黑瘦子王宇从后打招呼：“哎，苏姐你怎么过来了？仙儿姐驾到啊，快里面坐！”说着往里迎。
　　
　　几个人循声望去，不知何时那边一个梳着齐耳短发、戴着黑边眼镜，其貌不扬的中等身材妇女过来了，不紧不慢地说着：“我是从动力系统部那边想过来和你们聊聊发动机设计中的一些问题。”
　　且说这位苏半仙儿，因为会用一种叫作“梅花易数”的工具给旁人算卦，因而得此封号。这王宇因为和他有个工作接口儿，忍不住拉住她说：“俺们这边小伙子都单着呢，也给算算姻缘啥的呗。”
　　“好，好，没问题。你准备好一本厚的机械或英文词典类就好。”她倒很热情地应答了。
　　家超这边听到好奇，忍不住凑过去，问到：“你好苏姐，能给我也算算吗？”
　　苏仙儿道：“好说，你稍等啊，我跟小王说完就跟你说。”
　　他们在那边单聊，家超也不好过去打扰，只好耐着性子等待。而这时凤儿已经悄然回到最靠里面的底盘室座位上，凑着眼睛看相邻的发动机室的这两个主儿在那切磋。
　　
　　待他们说完，苏半仙凑了过来，找了个辉姐儿旁边的空座位坐了下来，说：“你拿一本英文词典出来，然后随便翻一页，把你指定的页码告诉我。再随便给我张不用的空白纸。”
　　家超身边始终放着牛津大辞典，先找了张平时即兴写几句随笔诗文的单面纸递了过去，轻松地拿过来随机打开翻到一页，是935，就告诉了苏半仙儿。
　　苏仙当时抬起胳膊一看手表上的指针指向了3:50的位置，于是她心中有数了。开始在空白纸那一面写写画画起来。
　　随即她说，你看这本卦是“天地否”，你目前内外交困，受小人阻滞，多有不通，此相充满危机，有虎落陷坑之喻；再看其变卦是“天山遁”，意味着女生那边有感情瓜葛没处理好。虽然与你关系暧昧，你内心也难安宁。你和这个女孩有恋爱之缘，但无结婚之份。遁卦、利艮不利乾、艮为基、乾圆满、此卦利于初步的根基发展却达不到圆满之态。见所动两爻为后位、想来你与此女孩儿有过一段交往、但遁之为卦阴长阳消、表虽美而根已裂、恐难长久、君见机而遁、自吉无不利。
　　
　　“这……真的好准啊，这么厉害？”家超虽然听不太懂那些卦象的专业术语，但是白话的解释显然听的真切：“大姐你真的挺神啊！”
　　苏仙姐褪去严肃的表情，微笑了下，说：“不是我神，这是易经。本来就是上古仙人留下的神书，可以预测天、地、人大道运行之机理的。”
　　家超佩服有加，兴奋地说：“再有心疑可就让你帮忙给测啦。”
　　“没问题。很愿意为你们排忧。但解难还要靠你们自己啊。”旁观的人有的也发出了啧啧的称赞声，送走了苏仙姐，自然不在话下。
　　
　　（2）裙儿隐现
　　
　　过了些时日，赵大个和张大彪如期从英国回来，继续着零部件供应商定点推进的综合事务。
　　话说这小白和大象与裙儿的这次考察风波结束，小白和大象照例乘坐火车返回。而裙儿还是和来时一样，与肖嘉定和H总一同飞回。
　　在候机的大厅里，H总尿急，说：“你们先帮我看一下啊，我去方便一下了。”
　　“嗯，你去好了，我帮你看着。”此时的裙儿神色恍然若失，应和着同事，白皙的面庞尤显了几分苍白，眼神显得游移不定。坐一旁的嘉定忍不住凑过来，眯着小眼睛问道：“裙儿怎么了，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啊，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有什么难过的心事呀？”
　　“哦，没什么呀。”裙儿语气孱弱，强作欢颜回过头来冲他微笑了下，说：“可能是不小心着凉了吧！”
　　“哦，没事儿就好。别跟我上次似的，从南方到东北穿的太单薄，结果不小心给感冒了，本来我老婆在电话里一个劲嘱咐我，在外地要特别注意保暖的。以后有什么困难，大家还要互相帮忙啊。”
　　“嗯，好的呀。”裙儿似笑非笑地附和着。
　　
　　很快，他们几个结束了这次南方考察，回沈开始了新的工作。小白与大象揣着心腹事，头昏脑涨地回到各自岗位。按照技术部门的管理，小白还要写一份出差的技术性考察报告，要交给肖嘉定。对于初次考察的总结，小白还是应付的写了下来，虽然觉得不够有条理。
　　心中正在为出差途中骚扰裙儿的事儿暗自心跳和脸红，手头打着字，头不时地歪向大窗户外的篮球操场瞧一瞧。
　　就在这个时候裙儿带着同事林坤走进了产品开发部，径直来到综合组，想和刚从英国回来不久的赵大个和张大彪谈谈海外试验进展的事儿。
　　走到跟前，裙儿仿佛有意规避家超的眼光，闪到一旁，双手操兜，张大彪和赵大个们立即起身，给她让位置，裙儿却缓慢地说：“不用了，我平时总坐着啦，站会也好。”
　　此时的家超在蹩脚地用着刚接触到的EXCEL软件攒制着供应商开发进度的表格，早已心不在焉，不禁斜视了旁边的裙儿一眼，而她也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直视着自己。眉清目秀的样子甚是可人，乌黑的秀发在脖颈处打着弯，两个白皙的脸蛋透出了红晕，像两个她最爱吃的大苹果，看那样子家超多么想能上去亲她一口，咬她两下啊。但是此时他不能，仿佛咫尺天涯，自身只好装作视而不见，埋头干自己的活计了。
　　那裙儿和赵大个和张大彪寒暄了几句国外整车试验的事，似乎也心不在焉。此时她的同伴林坤已经准备向里面底盘室小白那边走去，想了解点轮毂等底盘零件考察的事情，他们本来也是黑土地上的老乡，正好寒暄一番。裙儿对着林坤，也像是对家超煞有介事地说了句：“那是我找你还是你来找我啊？”林坤甩了句：“我回头找你吧，一会就过来！”家超向右边转了下头，看到裙儿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一大片。
　　小白本来正心猿意马地写着出差考察的总结报告，见林坤向自己凑过来，那边还有裙儿在家超的综合组和主管们谈话，心跳立马奔腾，快到嗓子眼了，不自然地说了句：“你是想了解…那个宁波工厂的事儿吧？”林坤道：“是啊，也就想和你了解一下他们的产能和工艺的大概情况。”小白说：“考察的内容还是不少，我正在回忆整理呢。这样好吧，等我写完了，会叫大象过来在交流一下，整理好没问题再转给你好吧！”
　　林坤一想也是，毕竟他们刚毕业，头次出这样的大差，总要把资料整理一番才好交代。就回应句：“好吧，你慢慢写，整理好再让大象转给我们就行。”小白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林坤掉头过去说：“小白那还要整理准备一番，和大象定好后再转给我们。要不就先到这里，我们回去吧？”
　　“那好吧，下次让大象过来取就行了。”裙儿喃喃地说道。在她转身和林坤往回走的一刹那，家超偷偷地向过道一侧歪了下头注意到她的脸色好像很忧郁，双手操进灰白色的工装，低着头，若有所失地悻悻而返。而家超此时的心儿如同打翻的五味瓶一般，有着咸淡说不出的滋味。感觉裙儿仿佛就是一个随时会撕裂自己的魅影！越想越烦躁。快到下班的时间了，他也不想等了，干脆起身，对张大彪他们说：“等我去楼上找个哥们有点事，等会再回来啊。”此时的他，想起了到二楼值班室找黄大姐散散心，或许她可以陪自己解个闷。
　　此时的黄姐已经提前从食堂打饭回来，还是两饭盒套餐。见家超进来，脸色一亮，说道：“哎呀兄弟快进屋，好久不见你了，这阵开始忙了吧？”
　　“也不算忙，就是有点闷。”家超不安地说道。
　　黄姐似乎看出了他有什么心事，说：“这多一份饭，本来给我老公打的，他说来看我但临时有事过不来了，正好你给吃了吧！估计你也饿了。”因为自打98年毕业后入秋以来，在她的值班室看电视剧《太极宗师》，早已彼此熟悉，加上还因为在单身宿舍时和小白一块儿唠过嗑，自然有了几分默契。家超也不多推辞：“那好吧，谢谢黄姐啊！”
　　此时的暖气还在供应，房间很热乎。因为暂时没到下班时间，许多寝室的人也还没有回来。黄姐把披着的一身米黄色羽绒服脱下，里面是紫色贴身的毛衣，丰满的曲线尽收眼底。她向后捋了捋披肩秀发，仿佛刚洗过还散发着沙宣香波的味道，前胸似乎无意往前挺了挺，家超看得两眼有些发直，只听黄姐说：“是不是为情所困啦？不行姐给你介绍一个当地的呗。好几个技校毕业的美女呢，有的就想找个大学生。你要不嫌学历低，姐回头给你研究研究。你有空就过来坐坐。”
　　“这…我还没大想好。”家超心里只想着裙儿那种异样的身影，弱弱地说：“我看她们总爱和技校的工人们玩在一起，怕不好交流吧。”家超语无伦次。想起了刚毕业后的国庆节出去玩一趟，回来的宿舍里的空床上，明显有男人快活那下子留下的一大滩痕斑，当时就估计是那帮技校的家伙和那些风骚的小女人的干坏事了。而此时黄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我看你是心有所属了吧？看准了还不赶紧下手，不然身边的果子都让别人摘去了。”
　　家超叹了口气，道：“哎！大姐，你说我这刚过本命年咋干啥啥不顺呢？本来想给一个人打个电话，可话到嘴边就是邪性地说不出去啊！像被什么压着似的。”这黄姐说：“你先抓紧吃饭吧，不然一会都凉了。”
　　
　　家超慢条斯理地吃着盒饭，咬着一条黄花鱼，听着而黄姐娓娓道来：“我看你也是就知道上学念书，都快成书呆子了吧。这追女生要胆大心细，该脸皮厚点就不能打怵，该哄时就得会顺着她说。比如对方认为鸡蛋是树上结的，你就可以开玩笑跟她说‘那我爬树给你摘去啊’之类，要会逗他开心。”家超眨巴着眼睛似乎听着传授，发出“啧啧”的称赞声，那黄姐看着家超慢条斯理的样子说：“我看你吃饭都是放不开，不够男子汉，女人看男人吃饭都喜欢狼吞虎咽的架势。”
　　听到这，家超脸色一阵子发红，心说被黄姐戳中了要害。从小在女生面前就有点害羞，可那是没法反驳的。他谢过了黄姐这顿指点迷津的饭。黄姐说：“我一般周六晚上都要在这里值班，要是没啥事可以过来陪我聊天啊，老公有事也不会过来陪我。”
　　“如果有空我就过来看你，黄姐。”家超应和着告别而去。
　　
　　（3）阴差阳错
　　
　　话说一晃到了2000年的初夏，随着公司在海外的设计和试验工作进入成型阶段，产品开发部和商务部都面临着一些人事上的调整。商务部新调进来一个朱兵处长，是被H总从工商银行挖过来的。同时99届一些新的毕业生有的已经过了车间半年的实习期后，也暂时被安排到产品部里。阿杰和阿亮就是其中两位分别落在综合室和底盘室。阿杰是小白的老乡，还是家超A大的校友。家超就这样和他们窝在一起干着打杂的事儿，心情沮丧急了，总觉得格外窝囊，到底快两年了工作还在原地踏步，无甚进展。
　　这一天赵大个拿了一份日前在英国发过来的设备采购清单报价表，要家超送给商务部的韩磊。家超带着高兴又忐忑的心情，径直向商务部走去。高兴的是觉得又可以看到裙儿那靓丽的影子，忐忑的是，总觉得心里装着几个小兔子，咚咚直跳的心儿让他总感觉怕不能顺利说出口。
　　
　　终于，来到了商务部的办公室，里面的新人有大象、李青和后来上海派过来的新人美女小付等。看到韩磊瘦削的身影，背对着裙儿，在和大象面对面的桌子上办公，身边显示一片阴沉的气氛。这里的感觉让家超感到不少紧张。
　　“你好，这是英国方面的试验设备的报价数据，赵主管让我交给你供你们参考。”家超底气有点不足。
　　“谁是你们主管？谁叫你过来送的？你赶紧回去告诉你们赵大个，让他自己亲自过来！”韩磊倏忽间站起身来，目光沉郁，狠呆呆地发话喷了过来，让家超愣在那里。他还贼眉鼠眼、煞有介事地扭过头去看了裙儿一眼。
　　在六神无主之间，家超斜视里面靠窗户处的裙儿。只见她听到这边韩磊那样训斥家超，顿时愣住了，静静地站在工位那里，显出忧伤的表情，双手似乎做出掩面擦泪的样子，怔怔地望着窗外。就在家超想和韩磊争辩什么的时候，已经注意到裙儿和林坤一起从身后走出了办公室。
　　
　　家超被韩磊这么当头一棒，竟然无言以对，旁边那些一个桌子的新人自然都面面相觑地无语，他只好拿着赵大个的报价文件往回走。刚走出门外到走廊里，看到裙儿在前，林坤在后，从那边厕所位置耳语了几句就往这边回了。裙儿忧伤的面庞见到家超，立即凸显出几许微笑，对家超说：“好久不见了啊，你胖了。”
　　“是吗，发福了吧。”家超暗想，这都是自己在外面独住，成天去了煮面条荷包蛋就是方便面，给吃虚了的。
　　“是吧。”裙儿吐气如兰，接着安慰道：“那个人态度不好，别在乎他，这块事儿林坤能负责，你跟他说就行。”
　　家超竟然乱了方寸，看到那老林满脸褶子，眼镜片后藏着的深邃眼睛，心头浮现出那个帮自己投过诗稿，但号称“奸臣”的老李的话“那家伙的老林，常动不动在桌子底下和裙儿脚对脚的过招，还乱动乱摸的”，不禁暗生种种醋意，竟然带着莫名的不屑脱口说了句：“哼，你是总管！”
　　裙儿一怔，道：“你这什么话啊，大家不都是为了工作吗！”
　　说完，不再理会家超，还是一前一后和林坤径直走进办公室去了。
　　
　　家超一头雾水和懊悔，脚步沉重地走回办公室，和赵大个汇报了这个情况。这赵大个听了也很生气地闷声低语：“真他妈的装逼，在晨华的大爷面前受夹板气，在你面前抽风了！行了，别理他，让我回头处理好了。”
　　家超此时是爱恨交加，非常懊悔，觉得自己太窝囊，第三次在裙儿的面前有说上话的好机会，怎么就这么白搭了呢？心里诅咒这个邪门的本命年，为何到了裙儿的面前就乱了方寸？
　　
　　话说裙儿伤心地回到办公室后，既为家超的冒失难过，但也心生疼惜，很生气那个韩磊如此刁难年轻的他。就回头单独跟朱兵处长说：“朱处长，我们这边除了98届的大象和李青早一步从产品部综合组那边过来了，还有个98年从北京毕业的家超，接触过两次，感觉他人的素质还不错，就是年轻点，可以在我们这锻炼，在那边没派上正用，还跟99届毕业生赶着收资料的事儿也很浪费，我们这里也还需要人手，您看能不能跟那边领导打个招呼，给调动一下？”
　　朱处长人长的清瘦干练，戴着小眼镜，跟H总的脸型气质都有几分相似，早就是见过场面的人，既然投资方的主管说话表态了，自己不能不活动一下。加上本来也需要和产品部的袁大头这边做些沟通，对技术环节的事做些了解。
　　到了袁主任那里很客气地说明来意，袁大头豪爽地拍了拍山字形发际的大脑门说到：“哎呀，朱处长你不用客气，这工作调整的事儿吗，也都是为了公司，这边谁走我也没意见，只要他个人愿意，你们那边接收，就都好办！”
　　
　　朱处长说：“好，那我等下跟家超聊聊。”
　　“等等！”袁大头忙着又说：“朱处长，您刚过来可能有所不知，我目前不是部门的一把手了，在我上面还有个晨华集团派过来的肖部长和从原来轿车厂掉过来的一个孙部长，都属于老傅总的直接下属，他们平级背景不同，你那边要调入也要经过他们同意才行啊！”
　　“哦，我知道了。”朱处长的眼睛闪动了下：“那剩下的事就由我来办吧。”他静静地走到综合组的座位旁，刚好赵大个和张大彪也在，朱处长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我们那边听说你这边的家超目前事儿也不多，想借调一下，过来和他聊两句，你们没意见吧？”
　　“嚎，没事儿，朱处长，你们聊。正好我们要出去一趟。”赵大个很知趣和张大彪离开了座位。
　　
　　朱处长面容和蔼，笑容可掬，坐在家超的座位旁，道：“我听说你要去商务部，早就该年前早办的事，你给办到了年底。”家超脸色一红：“朱处长，您看这事还有希望吗？”
　　朱处长很淡定说：“只要你坚定要过去，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处理好了，你这个人我们是准备要了。”
　　家超谢过朱处长，说：“那我就等领导电话好吧。”
　　时间不多久，商务部隔壁的肖嘉定部长打来电话：“那个家超在吗？这边孙部长我们要了解点工作情况，你过来一下好了。”
　　家超惴惴不安，来到他们办公室，还没等自己开口，肖部长说：“你那边目前也没什么重要工作吧？商务部的领导征求过我这边意见，想调你过去，你有什么问题吗？”
　　家超说：“我没问题，本来去年春和大象就可以过去的，但手头还有不少琐事，头儿们出国了，我就暂时留下给两个大姐帮忙干些杂务活都大半年了。现在我从什么过去没问题了吧？”
　　
　　此时肖嘉定部长对面坐的是一个孙候宇部长。尖嘴猴腮的样子，带着个眼睛，大脑门，慢慢地抬头翻着眼白儿说：“等等，我怎么不知道之前有这个事？我看你这办事还行，产品开发部也正要筹备项目组，你还是留下来，有的干。”
　　“部长，我这…还是觉得去那边能发挥我的长处，当初受家里管制才勉强报的理工科，都是应付毕业的，但本身外语好，也比较偏文科，是不是到商务部更能发挥潜力……”
　　那孙候宇部长却站起身来，一手插裤兜，一手持着一份文件，阴沉着说：“上面的命令就是圣旨，你就是说出龙叫来我也做不了主。上峰有令，现在产品部的人一个也不能再放了！”
　　又是迎头一棒，家超不知所措。
　　“那这样好了，我们回头再商量商量好不啦。”肖嘉定部长无奈地解围。
　　悻悻地往回走的过道上，碰上了和大象同步进入商务组的98届的黎青，清瘦的白脸，戴个黑边眼镜，在家超眼里明显多了些商业味儿。对着家超他问道：“听我们朱处长说你要过来，这边也愿意要，你都办好了吗？”
　　家超说：“这边的孙部长很不高兴，不给放人啊。“
　　“哦，他啊，估计那就是上面老傅头的意思。看来也难办了。要是你过不来，你就给朱处长交代一下，最好再推荐一个别的新生看能不能来。”
　　家超落荒而逃，回去跟赵大个说了下，她说：“这边实习的阿杰、阿强也是临时过来还没定岗，你带他们过商务部看看给个交代吧。”
　　
　　家超就带他们俩径直再度往对面厂区的商务部方向走去。还没等上到二层商务部门口的位置，家超刚好碰到了裙儿，四目相对，眼前一亮，却竟然都尴尬在那里。家超也顾不上阿杰和阿强在前面等待，而是傻傻地盯着裙儿右眉毛里的大黑痣，仿佛要把她美丽的雍容都看破一样。裙儿虽然脚步匆匆，在驻足前的那一刻还是莞尔一笑。见家超如此无语，又低下头来，轻声地说了声：“都快点办过来吧。”家超本能地回应了句：“这边的孙部长不放啊”。
　　裙儿再也没说话，扭过头去就匆匆下楼了。家超送那两个新生过去不表。
　　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心快要空了，六神无主，纷乱的天空要塌下来了。接下来怎么办，只有交给上天吧！
　　但家超心里明镜般地知道，眼前的局面已是凶多吉少，直觉告诉他注定长待不了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