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女柳莺（一）

　　赵家良坐在办公室里，回忆昨晚与陈虹缠绵的事儿，他感到先结婚后恋爱也是很有意思的，比婚前恋爱更老练、更淳厚滋实、也更方便、更从容。
　　早饭以后，赵家良用哄小孩的口吻对陈虹说：“银杏艺术节安保的事儿一大摊子，我要去局里开碰头会，回家吃午饭，好吗？”
　　“不好！”陈虹绷着脸，立刻又笑了：“就你一个人忙？我也要去局里。各忙各的，用不着假惺惺地向我请假。”
　　赵家良知道，银杏艺术节期间，市局必然要从各个分局抽调人马，预先就要考虑放哪些人去；还有，辖区内的几个治安热点地段、重点单位要强化治安措施，这个问题也已经上了议事日程。赵家良边考虑边用笔在工作笔记本上写写划划。不大一会，他扔下了笔，往椅子上一仰，闭目养神，等着副局和几位大队长到齐后，碰一下头，研究出方案来，让王田打印一下，今天就没啥事儿了。
　　赵家良拉开抽屜，拿出一台手机，按键开机。屏幕上刚刚显示出主题画面，手机就“呜——呜——”地震动起来。
　　赵家良心中一颤，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负罪感。他带着苦笑按下了接听键。
　　对方半天没有动静。
　　“嗯，我在办公室。”赵家良说。
　　“嘿！”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干嘛？”
　　那声音像是花丛中的黄莺发出的鸣叫，赵家良仿佛闻到了香气，尝到了甜味。
　　说话的女人是赵家良唯一的女朋友柳莺。
　　柳莺是一个美女：身材修长勻称，骨骼不粗，肌肉却很丰满。她皮肤细腻，明眸浩齿，从小就讨人喜爰。长大成人以后，她爱穿白色耐克鞋，白色带红边条的运动服，凸显出运动美、健康美的韵味，有一种带压迫性的魅惑力，使面前的男人自惭形秽。
　　柳莺的爸爸是城西小学的校长，妈妈是一位农民。因此，柳莺原来是农村户口。不过这不打紧，一旦考上大学，户口就转到学校去了，毕业后在哪儿工作户口就落到哪儿。有了大学这个跳板，农村孩子与城里孩子就没有多大区别。
　　柳莺的字写得很好，她是跟着爸爸学的。爸爸每天都练书法，爸爸的字老练厚重，笔走龙蛇，气魄雄伟，有毛体风格。柳莺很聪明，七练八练的，写的字渐渐上模上样，用她爸爸的话说：“有了点书卷气。”
　　初中快毕业时，忙于应付中考，柳莺没有时间练字。不知怎么搞的，她忽然迷上了女子花剑，一定要去考体校，学这个。击剑与射击都是烧钱的项目，我国开展击剑运动的省、市只有江苏、上海、北京、辽宁等地。体校并不难考，进入击剑专业却非等闲之事。
　　父亲做她的思想工作：“你喜欢击剑我不反对，但是击剑专业招生很严，万一考不上咋办呢？”
　　柳莺坚定地说：“我就自主这一次，考不上活该！我读高中，考清华。”
　　妈妈插话：“你从小就是个慢性子，学打架不行！再说，你的眼神儿也不太好。”
　　“谁的眼睛不好？我的眼睛好着呢，一点五！”
　　爸爸苦笑：“我女儿眼睛好，一点五，只是看不远……”
　　柳莺在爸爸背上狠狠地捶了一拳。
　　柳莺真是个慢性子，动作敏捷性不够，身体素质测试时被涮了下来，她只好埋头读高中。转眼高中毕业，考下来连一本都没有进线，考清华的诺言破产了。
　　“我复读！”柳莺负气地说。
　　知女莫若父。看着女儿那健美成熟的身材，父亲意识到：把这么大的孩子老是关在学校里，变数很大。他再也不容柳莺任性了，果断地为她选填了南京财经大学的一个学制二年的分院，如愿录取了。毕业后拿的是大专文凭，找工作却没有费什么事，就在铁源市的一家生产绣花丝线的织锦公司当出纳。
　　也是该着柳莺有机遇。两年后，主办会计病退，退职前极力推荐柳莺，说她忠实可靠，头脑清晰，对财务上的门道吃得很透，堪担主办会计重任。柳莺当上了织锦公司的内当家，一个阶段干下来，果然干得不错，老板很为满意。不料前年春天她的头脑却不清晰了一回，一不小心犯了个大错，被骗子骗走了价值一百几十万的绣花丝线。还好，这个案子被宣堡公安分局迅速地侦破了，柳莺与赵家良也就成为了熟人、朋友。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惠风和畅的下午。下班前，一辆草绿色的“新解放”卡车驶出了织锦公司的库区，开到了大门口。值班门卫孔老头验看了货物出门证以后，按下了电动门的门钮。电动门吱吱呷呷地缩到墙边，新解放卡车缓缓起步，向厂外开去。
　　孔老头无意中扫视了一下车尾，忽然一愣，继而发疯一样冲出了传达室，抢上前去，拉住了卡车车门，大声喝令停车。
　　新解放的司机点了一下刹车，紧接着却加大油门强行窜了出去。孔老头被拖行了五、六十米，摔倒在路面上。
　　孔老头立刻被人扶起，他的左腿和双肘都摔伤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张罗着送他去医院。
　　“不要管我，那个车子有问题，赶快报案！”孔老头苦着脸，呲牙咧嘴，着急地大喊。
　　公司销售部长立即用电话联系收货人——南京服装贸易总公司。对方很干脆地回答说，他们没有下备货通知单，也没有派人来取货。销售部长一下子懵了！
　　“喂，喂，怎么回事？”南京服贸的人询问。
　　销售部长顾不上回答。他飞快地按下挂断键，立即拨打了110。
　　十分钟以后，宣堡分局副局长赵家良和刑侦大队副大队长于德海带着一干人马赶来了。
　　于德海是市里出名的办案高手，多次立功，很有名气；但他为人粗豪，好喝酒，作风散漫也很出名。他一年到头不着警服，冬天穿老棉祆，夏天穿短裤短衫，上班后常常偷偷地寻个地儿睡大觉。赵家良进刑警队时，他是副大队长；赵家良当大队长时，他还是副大队长，赵家良升副局以后，大队长宝座空缺，市局也不知怎么搞的，迟迟不将于德海扶正。于德海是实际上的大队长，他对于扶正不扶正毫不在乎。
　　“你是怎么发现问题的？”于得海和气地询问孔老头。
　　“车牌，车牌有问题。南京服贸有车队，他们的车牌号码我都记得。这辆车虽然也是南京牌照，但车牌号码不对！”
　　“是一辆什么车？车牌号是什么？”
　　“新解放车，牌号记不清了。”
　　“提货的人和司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一个白净，一个黑瘦，都不太高，都是三、四十岁，具体长什么样我没仔细看。”
　　“好，你先去医院治疗吧。”于德海摸了摸孔老头的肩膀。
　　队员们在勘察现场。于德海和赵家良来到了财务室。织锦公司销售科只负责落实业务，发货和结算是财务上的事。
　　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财务负责人柳莺却不显得过分紧张，也许她认为自己没有多大的责任。
　　“你们根据什么发货的？”于德海开始发问。
　　柳莺的柳叶眉挑动了两下，清楚地说：“根据南京服贸的备货通知单和提货单。通知单是真的，从南京服贸的传真机上传过来的。提货人的身份证号与提货单上的身份证号符合。”
　　于德海追着问：“你确定那身份证上的照片是提货者本人？”
　　柳莺不敢答话。
　　赵家良板着脸瞪了柳莺一眼。于德海接着说：“一看身份证号码，就应该知道此人是58岁，那个站在你面前的人有58岁吗？还有，提货单上必须填写车辆信息，而这份提货单上车辆信息不全，没有填车牌号码。你没有注意到吗？”
　　柳莺快要哭了。
　　赵家良看了一眼黑着脸站在旁边的老板：“我们来，不是来追究你部下的责任的，我们的任务是尽快破案，挽回损失。一旦货物出了手，追起来难度更大。查这个案子需要你公司的当事人配合，因为我们对这个绣花丝线是外行。”
　　“好，好。”织锦公司老板忙不迭地答应。
　　赵家良和于德海坐了下来。
　　“实际拉走了多少？”赵家良问。
　　“5吨。”柳莺哭丧着脸说：“20公斤一箱,拉去了250箱。”
　　“多少钱一吨？”
　　“……30多万。”
　　赵家良不言语，坐着喝茶。不一会，于德海的对讲机响了。他走出门去接听，转过来站在门口向赵家良示意。赵家良坐着不想动，只是抬了抬手：“没关系，你说吧。”
　　“铁源市区未查见此车，估计已出城。周边各县、市的检查站、收费站也未发现此车，估计己经上高速。只要上了高速，很快就会拦截到。”
　　“哦，那就再坐一会儿。”
　　红日西坠，音讯皆无；新闻联播结束，仍无动静。赵家良忽然悟出了什么，他捶了一下脑袋：“车子没有离开铁源，我们走！”
　　市局连夜集中力量，在织锦公司至高速匝口的道路两侧扩展搜索。果然，沿一条偏僻的叉路搜索下去500多米，赫然发现那辆草绿色的新解放卡车静静地停在长满杂树杂草的河滩上。
　　车子上空空如也。河滩上印有另一辆货车的印辙，十分清晰。这帮骗子早已知道骗局易破，新解放卡车逃不过拦截、检查，所以预先策划了这个换车的诡计！至于这辆破旧的新解放车，二手市场上三两万元即可买到。
　　……
　　第二天清早，赵家良、于德海和柳莺披着朝霞踏进了南京服贸公司的大门。他们昨晚都没有回家，半夜就出发赴南京，在车上迷糊了两三个小时。
　　鉴于备货通知单是从南京服贸的传真机上传过去的，提货单又确实是南京服贸的，只是公章印鉴属于伪造，南京服贸对这起案件也负有一定责任。他们的人员非常配合，总经理及各部门领导都早早地来到公司等候铁源的侦查人员。
　　坐定以后，于德海开门见山：“这个案子不是普通的骗贼、窃贼所为。这些家伙既精通绣花丝线业务，又有机会接触你们的传真机和提货单。”
　　“我们公司的人作案？”服贸公司总经理狐疑地问。
　　于德海搖了摇头：“贵公司虽有符合作案条件的人，但他们作案的可能很小。”
　　“为什么？”
　　“容易暴露。”赵家良插话。
　　“能够自由出入你们办公室的外部人员里面，有哪些是熟悉绣花丝线业务的？”于德海歪着头问。
　　服贸公司总经理看了看他们的釆购部经理。釆购部经理咳了一声，直了直腰杆，恭恭敬敬地看着于德海，慢慢地说：“南京没有丝线厂，但有一家服装材料公司，向我们供应钮扣、布料、缝纫线。他们也经营绣花丝线，但他们不能生产，低价收购一些质量不高的丝线，提价卖出，所以我们很少用他们的丝线。”
　　“那个公司的什么人负责与你公司的业务生意？”
　　“我们是大客户。他们的秦老板亲手抓，秦老板一个月要往我们这儿跑三五趟。”
　　“哦？”
　　赵家良请南京服贸的总经理带柳莺去安排旅馆，他和于德海驾车赶往南京市公安局请求支持。一个多小时后，两人笑着出来了。赵家良联系了一下柳莺，于德海很快就将车子开到了柳莺入住的宾馆。柳莺说，南京服贸公司的人己经为赵、于二人预订了房间，但他们无暇进房，就坐在大厅里压低声音向柳莺布置任务。
　　于德海像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拿出了盖有“上海市旗袍文化促进会玉兰旗袍有限公司”印鉴的介绍信和法人委托书。
　　“哪来的？”柳莺惊奇地问。
　　赵家良对她说：“这个你就别问了，要想与骗子打交道，就得比骗子更高明。现在向你交代任务，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委托书上写的杨莹小姐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