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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干部家庭(四)

作品名称:车祸      作者:醉遍春秋      发布时间:2015-11-20 14:11:10      字数:4739

  两个人结婚以后,陈虹的治家本领马上就表现出来了。第一个治的是赵家良,将他的工资全部收缴,每月发给他300元“自主资金”;第二个治的是她的公公、婆婆。陈虹亲自去了一趟御园,找村干部将公公、婆婆的承包地退了,陈虹交铪公公婆婆的任务是服侍老奶奶,顺便帮助老大家烧烧煮煮,带带小孩,照应门面。陈虹也给公公、婆婆发零花钱,也是每人每月300元,而当时赵家良的月基本工资是2440元,赵家对这个当家媳妇儿真是没碴儿可寻。
  过了春节,碴儿就出现了,原来陈虹不敬鬼神,不给赵家先祖叩头。事儿不算大事,公公婆婆心里却是疙疙瘩瘩的。
  春天来了,御园的乡乡镇镇都要演社戏,祭鬼神,以求五谷丰登,出入平安,与鲁迅先生的《社戏》中所描写的情况差不多。这是一件大事,家家户户都邀约亲友,前来欢聚、敬香、看戏。一些在外工作的人,做官居府的人也都抽空开着汽车衣锦还乡一回,虽然行色匆匆,在家不打停,也给家乡父老增了不小的光。赵家良的爸爸妈妈也希望他夫妻俩在演社戏期间开着汽车回来一趟,即使转一转就走也是可以的,可是望穿了秋水也不见伊人归。
  还好,陈虹、赵家良虽然不回来看社戏,清明、冬至这些“鬼节”他们还是尽量赶回来的。不过他们没有小汽车,他们都是坐公交。先从铁源坐到御园,再从御园转车回家,中饭一吃又要原路返回,这一天也够辛苦的。因此,尽管祭祖的时候陈虹只是鞠了几个躬、唱了几个喏,随后就站在那儿看着赵家良俨然地叩头、烧纸钱,公公婆婆也不想当面责怪她。
  “老大,以后我和你妈妈‘老’了,只有靠你办事,那两个人靠不住。”私下里,老头不止一次地关照大儿子。
  去年闹社戏的时候,赵家良和陈虹回来了。这一次回来也不是为了看社戏,而是因为赵家良的奶奶死了。
  奶奶活着的时候,脑子越来越不灵,过去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后来连家里的人也不怎么认得。奶奶唯一没有忘掉的人却是陈虹。陈虹每次回来,奶奶都笑嘻嘻地拉她的手,亲热地摸她的脸,东一句西一句地与她说话。陈虹和赵家良要回铁源了,奶奶总是挥着手说:“去吧去吧,记着回来……”现在看到奶奶躺在冰棺里,再也不说话了,陈虹不由得心里一酸,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奶奶,里面这么冷,你也不知道了……”在场的人无不唏嘘不已。
  公公婆婆自小劳碌,精力不济,大哥又在外打工,直到奶奶火化前的那一天才赶了回来,殡仪期间的应酬、开支都是陈虹负责。她还要和赵家良穿着孝服,守在奶奶灵前,给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下跪致谢,累得脸都肿了。
  连赵家良都搞不清,陈虹的思想为什么突然转变了。其实她的思想并没有任何转变,她对赵家先祖没有任何印象,她与奶奶感情却很深。奶奶去世她有这样的表现,将来公公婆婆去世时,她也会这样做。赵家良的爸爸妈妈大概放了心,再也不说“那两个人靠不住”了。
  ……
  赵家良没有官架子。下班回家时,常常让小吴将车停在小区门外,他自己撩开双腿走进去。他家住在七幢,进了小区还要曲里拐弯地走一阵子。今天,小吴的车又开到了小区门口,小吴从车镜里瞄了赵家良一眼,见“局座”没有下车的意思,于是,小吴松剎车,加油门,缓缓地滑进小区,缓缓地开到七幢门厅处,不声不响地停了下来。
  小吴抢先下车,走进大厅,在墙壁上的电子门锁上“的的嘟嘟”地输密码,打开了玻璃门,目送赵家良走进了电梯间,这才回头开车离去。
  陈虹正在炒菜。赵家良一进门就闻到了爆炒鳝丝的香味。不过,更加引起赵家良注意的,是陈虹身上的衣服。
  市局的女警都很时尚,出门上班时、下班离开时都要换上漂亮的时装,只有上班时间才着警服。而陈虹则不然,她整天警服不离身,烧饭、干家务时才脱下来,换上围裙。今天的陈虹没有换围裙,她换了一件白色的网格无领连衣裙,顿显几分妩媚。她本来皮肤洁白丰腴,加上这件衣服映衬,产生了令男人心动的诱惑力。
  赵家良湊到她身上闻了一下,一股子汗味。于是赵家良说:“让我来烧汤,你去洗澡。”
  陈虹随口说:“不用。”说完,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吃惊地说:“你怎么了?眼睛红了,脸色也不对,像个亡命之徒似的。”
  宣堡分局虽然编制足员,但是事情太多。最近辖区内又发现了吸毒人员,上午,刑侦大队辑毒中队去戒毒所讯问吸毒人员,摸到了毒源的蛛丝马迹。赵家良立即召开会议,商讨侦破贩毒集团的措施,整整折腾了一天。
  “没啥。中午一分钟也没有休息。”赵家良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去躺一会。”陈虹说。
  赵家良转身走出厨室,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惬意地吸烟。
  晚饭上了桌。陈虹坐到了赵家良身边。赵家良躺了一会儿,又吸了一枝烟,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赵家良,我问你一个事。你最近工作很忙,忙得眼睛都红了,可是还能够及时回家。那么你以前不怎么忙的时候,为什么神之胡之的,时常玩失踪?”
  “呵,就是朋友之间吃吃玩玩,什么失踪不失踪?还逃得过信息专家的监控?”赵家良尽量地在脸上堆笑容。
  “这些天为什么这么规矩?”
  “被你骂怕了。呵呵。”
  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赵家良这些天太累,所以一有空就回家睡觉。
  凭陈虹的素质,是不会无事生非、无缘无故地给赵家良找麻烦、与赵家良闹包子的。优秀的青年干部赵家良也有一些短板。
  他的短板有两块。一是他长得俊,又有气质,很讨女人喜欢,连陈丽萍这个老女人都夸他,所以陈虹要有所警惕;二是他在文学的某些方面无师自通,对古典诗词、现代文学以及网络上流行的青春文学颇有心得,与男性朋友谈这些,层次就显得高了,与女性朋友谈这些,思想感情就拉得近了,一不小心,就变成了红颜知己。红颜知已只是在心灵上碰撞碰撞,交融交融,又不会玩真的,又不会犯错误。对于我和赵家良来说,我们根本不承认自己有短板,在老婆眼中的短板正是我们的优势,至于结交红颜知己,那是求之不得的事。而这些对于“老婆党”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陈虹不仅骂赵家良,也骂过我,骂我和赵家良是“两个风流鬼”。不过,她是在她自己家里骂给赵家良一个人听的,没有旁证,我无法找她对质,指控她诬陷好人,要求她赔礼道歉。
  “呵。”陈虹带着阴阴的笑容看着赵家良:“我今天不骂你,好好与你谈谈。我在外面听说,你还懂一点文学,有一点文采,我怎么没有发现你的这个特长呢?”
  听陈虹说要与他谈问题,赵家良汗毛一紧,感到自己像一只老鼠,正在被猫嬉弄。谁知陈虹谈的却是文学的事,赵家良的心顿时从嗓子眼降了下去。
  “我哪有什么文采?我只是欢喜看看小说。一个人只要看了四大名著,什么历史、诗词通统略知一二。中国有句俗话,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嘛……”赵家良精神抖抖,滔滔不绝地表现自己。
  “哦,原来如此。”陈虹哑然失笑,忽而想起了什么:“陈道明是一个真正的大才子,我记得他说过一句话,与我们公安工作有点关系,尤其是与你有点关系,所以我记在本子上了。”说完,她拿过电视柜上的拍纸本,翻出了一页,递给赵家良。
  那纸上写的是:“其实,把每个该回家的人都召回家,这个社会就会安定许多。现在多少不归家的人,不是因为事业,而是混在酒桌上、歌厅里或者是某些阴暗的角落里。”
  “他说得有没有道理?”陈虹和善地问。
  陈道明说的这些话当然很有道理。从事公安干警这个职业的赵家良,更加感到陈道明说得精辟,说得实在。不过,赵家良认为,时代已经到了这一步,许多娱乐场所已经成为经济增长点了,将酒桌上、歌厅里的人都请回家去,要影响GDP增长的呀!不过,赵家良没有向老婆宣传这个大道理,他自已也对此类增长GDP的场所不敢恭维,甚至大感头疼。况且此刻他已经被老婆的良苦用心感动得不行了。陈虹的这个纸条,表达了对丈夫的思念、牵挂和期望,要胜过别人写的100页的情书啊!
  赵家良的心中涌起一股热流:“陈道明说得有道理,你更有道理!”赵家良一边说话一边动手动脚,将肉蒲团一般的陈虹抱在怀里。
  陈虹伏在他的肩头,娓娓地说:“赵家良,我俩结亲时,我并没有过多的去衡量双方的条件,只是相信了我姑的话,想与你一起把日子过好,如此而己。但是你心中要明白,女人的心是敏感的,无论什么情况都会有感觉。以前的一些事,可能是我不对,也可能是你有错,这都不重要……”
  “嗯。”赵家良的邪火炽烈地燃烧起来,他想站起身,将陈虹往房间里抱。
  “不行。”陈虹用力将身子一挺,脱离了赵家良的怀抱,向他下达了指令:“先吃饭,后洗澡,然后再说,按部就班!”
  赵家良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甜密。
  陈虹给赵家良倒了一杯国窖,让他慢慢喝,她自己很快就吃好了,走进了卫浴间,关门前又探出头来关照了一句:“把碗筷放到池子里,明天洗。”
  赵家良忽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风卷残云一般,飞快地将桌上的鳝丝和山药汤扫荡殆尽,放下碗筷,推开卫浴间的门踅了进去。
  陈虹坐在浴缸边沿的大理石坐凳上,用莲蓬头冲头。赵家良脱衣解甲,与陈虹坐在一起,为她拿莲蓬头。女人洗澡主要是洗头,头洗好了,洗其他部位就容易多了。赵家良拿来一块浴巾,伺候陈虹揩干了头发,然后用毛巾沾上沐浴液,在陈虹身上抹来抹去。
  “我的肚子大些了吗?”陈虹娇柔地问。
  “肚子哪里大了?一天到晚减肥减肥,比结婚前瘦了许多。”赵家良怜惜地说。
  “是我的肚子瘦了,还是你的眼睛瘦了?那个人已经三个多月大了。”
  “哪个人啊?”赵家良明知故问。
  还没等陈虹回答,赵家良将耳朵往陈虹的腹部贴过去。
  “听什么呀,他又不会说话!”陈虹拿起莲蓬头,前前后后冲了一阵,就裹上大浴巾出去了。赵家良将莲蓬头放回插架,站在水瀑里转过来转过去,转了一阵子,他也披上一条浴巾走进了房间,在陈虹身边躺下。
  “宝宝还有半年就要出来啦?”赵家良似乎有些好奇。
  “唔……”陈虹红着脸,轻轻地说:“医生说了,六个月以前是安全期,没关系……”
  “是哪位医生告诉你的?”
  “别说费话了,过了安全期,该把你老娘请过来伺候我。”
  “你是当家的,还不是都听你的。”
  “那就让你爸也来吧,房间够住。”
  赵家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阿呀,他们来了我就要走了,我可能要去省厅学习。”
  陈虹笑了:“去省厅学习又不是去省党校学习,显摆什么?”
  “唉,这次省厅是组织的缉毒专项培训,现在毒品品种、涉毒人员都呈增加的趋势,缉毒这活儿有点风险,我上次差点……”
  两个月前,根据通报,香港的一个外号笑佛的毒枭派人来铁源“开发市场”,赵家良装作随从,于德海装作贩毒老板深入虎穴十来天,终于成功地将笑佛引了过来,连同党羽一起落网。事后潘局长问他们:“你们怎么将笑佛引来的?”
  于德海气呼呼地说:“他娘的,去了十来天,天天有吃有喝,就是见不到当家的。有一次我借着酒性,拍着桌子骂笑佛不上规矩,把老子的真金白银骗到这儿这么些天,骂笑佛想明抢我的钱,我说老子不跟他玩了,老子是公安局的缉毒大队长,老子明天回去上班去了,他笑佛永远别想踏上我的地盘!”
  “你说你是缉毒大队的,他们相信吗?”
  “你看他这个德性,像个‘共军’吗?”赵家良说。
  “你这个随从当得也不错吧?”潘局长问。
  “不错是不错,不过差点儿报销了。”赵家良说。
  原来,笑佛一到铁源机场就被逮住了,市内的收网晚了一拍,笑佛的一个马仔在最后一刻觉察出了问题,拿枪顶住了赵家良。赵家良笑着问:“你还会玩枪?”马仔一时懵住了。赵家良说:“我来教你。”说着话就抄住了马仔的枪管,跟着一个膝攻,将马仔顶晕过去。
  想到赵家良上次的这番经历,陈虹好久没有说话。有啥好说的呢,党和国家需要有人干这项工作,需要有人作出牺牲,既然挑上了这副担子,只有从容前行,任何风险,摊上了也就摊上了,有什么办法?
  陈虹的头靠在赵家良的胸口,柔柔地说:“赵家良,假如……我天天让宝宝看你的照片,叫你爸爸……”
  赵家良什么也没有说,将陈虹抱得更紧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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