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以情待人，以心换心（1）

　　华仔在车边呆了一下，为难，着急，上车向状元坳开去。
　　华文见华仔来了，正好请他当“防火墙”。交代几句，开上桑塔纳走了。
　　华天直奔青龙镇政府院内，长鸣两声喇叭。吴百万急忙走出大门，来到车旁，说：“县里来人检查工作，你先到我办公室等一下。”
　　华文说：“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有村民把灵堂设在兰花园的一个大棚里。老人病故，硬说是我们施工太闹造成的，要求赔偿；另一些人有吃有喝，趁机闹事，嫌你们给村里的土地补偿费少了。这跟兰花园何干？”
　　吴百万说：“你别急，我马上派人去处理。”
　　华文说：“空话解决不了问题，你们必须给村里加一点土地补偿款。”
　　吴百万说：“你懂不懂？国家、省、市、县各级都得提，我镇里还嫌少哩！”
　　华文说：“村民都嫌少，怪我给少了，骂我是奸商。他们会扣我的车，扣我的机器。背后有鬼！我没办法，请华仔给我当‘防火墙’。事闹大了，恐怕他也隔不住火。”
　　吴百万说：“我也忙。一散会，我就回办公室去。”
　　华文说：“我最多等20分钟。”
　　华文进了吴百万办公室，等得焦心了，给华仔打手机，说：“老弟，你的‘防火墻’不灵，就让他们把棺材摆着吧，谁敢跟死人较劲呀。大不了，我停工。”
　　华仔在那头报告情况，华文静听着。
　　华文说：“指望不上吴百万，他现在眼睛盯着县政府的某把交椅，求稳求安。我和他？你还有心思想我和他的事？按有关规定，我要是做了他的老婆，就不能在此地经商。那不是杀了我吗？”
　　吴百万夹着公文包走进办公室，华文挂了电话。
　　吴百万说：“会还没完，我提前溜出来了。”
　　华文说：“请未来的吴县长指示。”
　　吴百万说：“挖苦！我想留你吃饭。”
　　华文说：“我那边火烧眉毛，你这边想吃饭？还要趁火打劫吗？”
　　吴百万说：“你放心，我打电话了，村里会解决。”
　　华文说：“村里？只怕越管越乱！”
　　吴百万说：“不会！我还是想劝你……”
　　华文抢着说：“劝我当官太太吧？免开尊口。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天堂村，又遇上了华仔，我怎么能给未来的吴县长当全职太太？”
　　吴百万关上门，说：“你嗓门怎么大起来了？”
　　
　　华文要走，吴百万挡住她，把她的汽车钥匙抢到了手里。华文凑近，发出要亲密的假信号，抢走了钥匙，夺门而出。
　　华文回到兰花园，入乡随俗，学华仔戴上了黑纱，走进刚搭建的巨型塑料大棚。棺木停在棚内中央，“福事”正在进行。一位还俗多年的和尚、穿廉价西装、夹克衫的吹鼓手们（从镇里请来的一支乐队）超度亡灵。“灵堂”摆了纸扎的小洋楼、高级小汽车、电冰箱、电视机、手机、电话，还有巨额票面的几十亿冥钞。
　　华文、华仔一同在灵柩前向死者躹躬告别。
　　张家利用竹制花床摆了流水席，一日两餐，客人凑够八位，即时开席，鸡鸭鱼肉八大碗。吃客们说说笑笑。
　　华仔说：“我们这里叫吃八块。因为每席必有一碗扣肉，共八块，每人一块。吃八块的人必送红包，主人只赚不赔。”
　　张强过来，请华文、华仔入席。
　　华文说：“张强，告诉你家主事人，我也有家。你奶奶就是我奶奶。她老人家过世，是大事。我们兰花园全部停工，不影响你家做福事。三天、七天或七七四十九天，都行。但如果还要我赔偿，你家真的毫无道理！”
　　华仔说：“张强，你必须告诉叔叔，不要敲诈勒索！”
　　华文、华仔转身离开，华文召见一手下人，下令：“你快通知：全部停工。所有人员闭门休息，不要去看福事，不要去吃八块。”
　　
　　吴百万赶到现场，站在兰花园门口。华仔听令跑去见他。
　　吴百万问：“不会失控吧？”
　　华仔说：“华总体谅张家丧亲之痛，作了让步，下令全面停工了。这样以情换情，张家应该不会得寸进尺吧。”
　　吴百万说：“我不见华总了，你帮她稳住局面，我去村里。”
　　吴百万火急火急，打电话要何卫东在村委会办公室等他，何卫东说正在工地上。吴百万赶到工地近处，站在一高地上，拿起架子等何卫东来见他。在这里，可以望见小学校舍，看得见几家人建新屋，都在施工。一辆运材料的汽车，轮子陷在虚土里，人们正在“抢救”。吴百万等得不耐烦了，大喊：“何卫东，何卫东！”
　　何卫东这才从一处建屋工地跑过来。
　　吴百万说：“你怎么？躲我？”
　　何卫东说：“吴书记，我敢吗？”
　　吴百万说：“张家把灵堂设到了兰花园大棚里，你们一不报告，二不劝阻，听之任之，是什么意思？”
　　何卫东说：“这有点复杂性。”
　　吴百万说：“怎么复杂？”
　　何卫东说：“卖了状元坳，村里分得的土地出让款太少了。多数人意见大，骂开发商是奸商，买通了土地爷们，捞了个大便宜。张家在兰花园设灵堂，给了大家一个出气的机会。两股气合到一起，不好办。特别是死人的事，我们村干部更难管。”
　　吴百万说：“你是治安委员，你不管谁管？想推吗？”
　　何卫东说：“我父亲确实有交代，不让我插手兰花园，由崔德华管。”
　　吴百万说：“治安，稳定，你必须管！”
　　何卫东说：“请镇长明示，怎么管，我坚决执行！”
　　吴百万说：“好！两委立即研究，先把村里所得土地出让款分配到户。分配方案要经村民大会讨论，多数通过。执行吧！”
　　何卫东说：“我们真没法子了。只希望上面再加点出让款，我们一起好分配……”
　　吴百万说：“你的眼睛只盯着上面，走，回屋里讲。”
　　
　　吴百万在前头走，何卫东只好跟着，走进村委会办公室。曹云秀、李大发踩着脚后跟来了。
　　吴百万还没落座，说：“我们商量一下，把张家的灵堂从兰花园撤出来。”
　　李大发说：“张家老二当了城管队长，要摆摆谱。”
　　曹云秀说：“劝不走的。他们要做七天福事。”
　　何卫东说：“谁去劝他们散场，谁家祖坟也会被挖了。”
　　吴百万说：“我没叫你们去劝张家不要做福事，只要求你们关注群众的切身利益。我们是为群众办事的，必须力争群众利益最大化。现在，你们很快研究，土地出让款怎样尽快合理分配到户，把村民的注意力和兴趣吸引过来。”
　　何卫东问：“镇长，状元坳到底卖了多少钱？”
　　吴百万说：“你咬住这个不放，什么意思？”
　　李大发说：“我听说卖了二千多万，分给村里才80万。”
　　吴百万问：“听谁说？我看，你们几个是舍不得动那80万，都留在村委会吃利息是不是？那80万，不准乱花！现在，谈80万怎么分配？村里留多少？人均多少？”
　　
　　华仔并不期待吴百万能把村民的注意力和兴趣吸引过去多少，有八块吃也是实惠。他想着怎样直攻张强叔叔，站在设有张家灵堂的大棚门外，看见张强叔叔陪几个吊丧人走来。他想截住张叔相劝，越近，越开不了口。一拨人进了灵堂，又来一辆中巴，停在门口，十来个人下车，都是干部模样的人。披麻戴孝的张叔忙跑出来迎接，吊丧人默默地鱼贯入内，张叔站在门口，身边一女人替他接收“白包”。在此悲痛的情景中，华仔哪敢劝退？只得瞪眼看热闹。
　　他随吊唁者入内，赶到张强叔叔身旁，对张叔耳语道：“叔，福事今天一定要做完，灵堂必须今天撤出，不能让兰花园停工太长。”
　　张叔没理，华仔进入灵堂。灵堂前，一个披麻戴孝的中年女人，跪在地上哀哭，乐队以哀乐伴奏。妇人哭得有腔有调，有板有眼，打动人心。
　　“奶奶啊！”哭丧妇哭叫得亲切：“您走好。阴间路不平，阴事也复杂。您一路上，不要上当受骗，不要买假货。您的儿孙们，给您备了10亿冥钞，您尽管花。不要买地沟油，您年岁大了，不能自驾。您就打的吧！要挑奔驰、宝马坐。您的儿子，备了一分冬虫夏草，您带上，给闫王爷送见面礼……”
　　哭得悲痛中透出喜气，字正腔园。有人跟着哭，有人偷偷笑。张叔走到妇人身旁，跪下，也哭。华仔没有机会再劝慰张叔，只得走开。他问一位年岁大的人：“那哭丧的人，是张婶吧？”
　　一青年说：“她是哭丧专业户，从县里请来的，哭一小时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