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爱寂寞，爱孤独

　　（1）
　　
　　华仔送何永久检查身体回来，何永久没事，他也放心了。
　　何苦背着一袋新米来到华仔家，华仔先下楼相迎，曾祺也跟下来。
　　何苦说：“曾老师，我爸爸请您尝尝新贡米。”
　　曾祺说：“拿这么多！还难为你送来。”
　　何苦说：“您家人多了，客人也多。这就是什么红贡米，我爸爸说，清朝年间是进贡给皇帝吃的，吃了长生不老。”
　　华仔插问道：“你爸爸派你打广告？”
　　何苦说：“我才不替他打广告，这值得打广告吗？”
　　曾祺注意何苦脸上有血痕，哟了一声，问道：“你脸上怎么啦？”
　　何苦说：“我爸爸又打我！我没考上大学，爸爸教我作田，专种红贡米，要我学自己选种、育种，防止退化、绝种。我不想学。他就把我当牛打。落后、愚昧透顶，家庭暴政，好恐怖！他这样逼我，哪一天我跳天塘去！”
　　华仔说：“我把天塘清淤后，天塘水深了，真能淹死人。”
　　曾祺拨拉华仔说：“何苦这样了，你还说笑什么？”
　　华仔说：“那，何苦，向联合国人权机构控诉他去。”
　　曾祺说：“何苦，别听他胡说。你明年还考，考北大、清华去，比你华哥强。”
　　何苦并不计较华仔耍笑，拉着华仔出门，说：“华哥，你这房子真漂亮！”
　　华仔说：“那是，在城里，省、部级干部、富豪住的。”
　　何苦说：“我不想再考了。599分，还没录取，见鬼了！大学会把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挡在门外。考上了，毕业了，又怎样？毕业等于失业！你帮我找个工作吧。”
　　华仔说：“你真会臭人！我也失业了，改读地球系研究生了。”
　　何苦说：“那，你帮我，我也要做生意。把我吸入九富工程。”
　　华仔说：“你家属于一富。我正要去找你爸爸，要他一富带九富。”
　　何苦说：“我不和他搅在一起，单干，穷学生，可以进九富吗？”
　　华仔说：“主意不错！你也办个小企业吧。”
　　何苦问：“我做什么呢？”
　　华仔说：“你先回去。我想一想就去声援你，家庭反暴。”
　　
　　打发了何苦，吃了一顿新红贡米饭，华仔找何老神的电力充足了。他带了个主意，开上车，拉上李姓田，拐个弯，驶上一条“机耕路”，便停下来。
　　华仔说：“我开始招兵买马，扩大家家富公司。你跟我去，不准讲话，只听只看。看我怎样网罗神仙，要他为九富工程起好带头作用。笑的时候，帮我大笑助兴。”
　　李胜田问：“要不要我助哭？”
　　路边一片秧田。何老神、何苦正在放干秧田里的水。何苦跑过来看华仔的汽车。
　　华仔问：“神仙！怎么把水放干？”
　　何老神说：“我考考你农大毕业生，为什么把水放干？”
　　华仔说：“你考我个深奥一点的问题吧。”
　　何老神说：“你答不出来，我给你吃鸭蛋！何苦，教教他。”
　　何苦说：“华哥，简单。把水放干，晒一晒，提高地温。”
　　何老神说：“说你外行，你还不服气。教授们没教你？”
　　华仔嘴硬，说：“我懒得记这些。你听好：这一大片田塅，我要通吃，这回可不是吓你，不是闹着玩的。”
　　何老神说：“怎的？工作丢了就丢了？真的当农民？”
　　华仔说：“我当农民，不是当你这种亲牛屁股的农民！我要做农业大生意。第一步把你网罗进来。”
　　何老神说：“你有闲，到一边闲去，莫耽误我的工夫！”
　　华仔说：“我懒得跟你讲道理。我真的要买下这100多亩水田！”
　　何老神说：“政府的椅子丢了，也想学何卫东倒卖土地发大财？你做梦！何卫东搞了几年，也没卖成。你更不行！”
　　华仔说：“我先吃掉你！”
　　何老神说：“你虽然读了大学，但还不懂世事！别以为城市化，村里田土空了没人作田，你就随意毁田！国家耕地总量还是一年比一年减少……”
　　华仔说：“你少啰嗦！我不管你多、少！”
　　何老神说：“你想想，万一又刮一次金融风暴，出口退货，美国反倾销，工厂关门，生意不好做了，出去的人失业，呼隆一阵风刮回来，吃什么呀？兰花园的什么红掌兰能当饭吃吗？”
　　华仔说：“你不转让也得转让，就老老实实开条件吧！”
　　何老神说：“何苦，别受他影响。我准你明年再考大学，超过他；考不上大学，就跟老子作田。大家都往城里走，走的人越多，空地越多，我们种田多，更赚钱。”
　　何苦说：“种田，赚什么钱？我才不跟你当农民。我也要开公司，当老板！”
　　何老神说：“你开公司是空想。”
　　何苦说：“我空想当老板，也比你追牛屁股强！”
　　何老神恼羞成怒，喊：“你滚开！”
　　
　　何苦嘟着嘴走开，何老神不理华仔，也走开。华仔拉着李胜田，追随何老神来到牛栏前，看三头水牛，问何老神：“神仙，你真想一辈子亲牛屁股？”
　　何老神说：“我也是领导，领导三头牛，三部农机！你讲话正经点。”
　　华仔说：“好，我跟你讲正儿巴经的，你加入我们家家富特色农业创业园，起码有五大好处：首先，创业园牌子大，你归到创业园名下，别人就不会再打这些水田的主意。我还可以帮助整合，把九种人中沒劳力、种不好、低产的粮田，都流转到你手下，扩大红贡米种植规模，降低各项成本。”
　　何老神说：“这好，我现在发愁田不够用。”
　　华仔说：“第二，可以统筹资金；第三，可以代你营销，把产品卖个好价钱，让你利润最大化……”
　　何老神说：“先说第二，统筹资金。你借我3万，我就横下心和你们九种人合作试一次，合得来，我们再谈入创业园。”
　　华仔说：“你要30万也有！”
　　何老神说：“别吹牛，讲实在的。我就是缺资金。不过，我想不明白：作田、种水稻你外行，这么个小公司，为什么要吞掉我种粮大户？”
　　华仔说：“我从来不搞阴谋，只搞阳谋。我粗略算了算账，只要我的整合计划能实现，全村至少还能增加100亩好田！而且便于改良田园，平整土地，推广机耕。受益最大的是你的机耕设备！”
　　何老神说：“对不起！你的钱从哪里来？”
　　华仔说：“我想办法，把民间资金吸引过来。这个，我不跟你多讲。”
　　何老神说：“我还是不明白！你做生意，不吃饭了？光当雷锋？”
　　华仔说：“创业园当然也要有收益，我们自己会抓几个拳头产品。另外，为农户服务，赚个服务费。”
　　何老神见李胜田在一旁暗笑，问道：“李胜田，你为什么当哑巴？你配合华仔，打我什么鬼主意？”
　　李胜田只笑笑。
　　华仔说：“没有鬼主意！我们的宗旨是：为农户服务，一条龙。你的产品，都打家家富的牌子，我帮你卖出去，只收5％的服务费。”
　　何老神说：“你的心眼太多，我还得想想！”
　　华仔说：“你开不了窍，莫怪我挖你家墙脚，找何苦合作！”
　　
　　（2）
　　
　　华仔不再多话，拉着李胜田向靠山脚的竹林边走去。
　　王梅一直不答应华仔升级的要求，一心只想去报社当记者。华仔清楚，王梅一走，他会寂寞、孤独。不过，他只能宽慰自己：这也好，可以集中精力，先赚钱糊口，抓紧功课，再去考研。这也许能赶走寂寞、孤独。这么讲，应当爱孤独、爱寂寞。他准备在孤独、寂寞中，让九富工程风生水起。
　　山脚下有坵刀把田，狭长而弯。何苦给水牛套牛轭，挥鞭耕田。水牛不听他使唤，一会儿站着不动，一会儿离开犁沟横跑。只耕了两个来回，又拉屎又屙尿。
　　华仔问道：“何苦，你也会犁田？”
　　何苦说：“真是的，牛懒屎尿多！”
　　华仔玩兴起来，赶牛犁田。何苦放下鞭子，走到田塍上坐下歇息。
　　老水牛欺生，拉起犁猛跑。犁头飘出了泥土。华仔管控不住水牛，扶不稳犁。眼看水牛拉着空犁要冲出刀把田。华仔无以应对，倒在田里，又不敢弃犁求安，死死抓住犁把手，任水牛连犁带人拖着跑。
　　何苦笑道：“华哥当一下牛老板，非常必要！”
　　李胜田站在田边恪守承诺，不开口，只笑。
　　老水牛也不敢冲出刀把田越沟跳坎，就那样拉着犁和华仔在田里兜圈子，它不用使劲，越兜越欢。华仔早巳成了泥人，在牛屁股后翻来滚去。
　　何老神飞步赶到，一声喝，水牛安静了。对何苦、李胜田瞪眼：“你们两个看着他被拖死吗？”
　　何苦说：“他外行！放下犁，让牛跑呗。”
　　华仔躺在泥田里说：“我放下犁，伤了牛怎么办？”
　　何老神说：“我的牛上劳动大学，它可比你有经验。我再慢一步，你就被拖死了！”
　　水牛还没拖掉华仔的来意，他问：“神仙，到底合作不合作？”
　　何老神说：“你学会亲牛屁股再跟我谈九富合作吧！”
　　华仔说：“你亲一辈子牛屁股吧！何苦，你还想不想当老板？”
　　何苦说：“想！”
　　华仔说：“你独立办个野猪场，当猪老板，建个大沼气池，和你爸爸水稻专业户配套，循环经济，好啊！”
　　何苦问：“我养猪？华哥，你想毁我一生吗？”
　　华仔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明星。你找老爸要点本钱，我帮你搞点创业贷款。你先去一个山猪养殖场学学，带些猪崽回来，你就成了老板。”
　　
　　何老神推着华仔走开，直推出刀把田。
　　华仔和李胜田走到一片竹林边，站在小路上等人。
　　李胜田说：“华哥，你的计划要落空，何神仙不会入创业园。”
　　华仔说：“把神仙晒一下，先挖走何苦。”
　　李胜田说：“神仙哪会拿钱给他养野猪？”
　　华仔说：“何苦顾虑少，想独立。”
　　曹篾匠的儿子曹良兵来了。他酷像曹篾匠，比曹篾匠高大。如果演父子戏，他一个人演足够。
　　华仔先问：“良兵，你父亲的医药费报销没有？”
　　曹良兵说：“报个鬼！我妈妈带人去村委会要，碰上何支书，何支书也答应，只怕又拖。村里卖了状元坳，进了钱，说不准动一分。”
　　华仔说：“你别急，你妈妈好吗？”
　　曹良兵说：“我妈妈也病，咳嗽，一咳就痛。”
　　华仔说：“你还外出吗？”
　　曹良兵说：“不去了！我父亲死，母亲一直伤心难受，我出去了也不放心。现在生意难做，赚了一点，又赔出去了。我穷光棍，从头来吧。”
　　华仔说：“那你也算在九种人中，入创业园吧。我主要想把你父亲的篾货卖出去，把村里有特色的种、养业及手工业整合起来。你们家的竹林种植、竹器加工很有特色。眼下，兰花园有笔生意，就是做花床等设施，我帮你揽下来。”
　　曹良兵说：“好，好！我想把父亲的手艺接下来，我妈妈也会编金丝枕席。我得照顾妈妈，没法外出了。”
　　华仔说：“如果你做得合适，你们几个篾匠师傅一年四季都忙不过来，各家的竹子都用上了。可以由你统合领头。”
　　曹良兵说：“村里竹子多得很！”
　　华仔说：“不够！还要扩种。那样，你牵头，可以扩大竹林种植、加工。各种产品，特别是金丝枕席，我替您销售，准能提高价值。”
　　曹良兵说：“我入，入创业园！你怎么收钱？”
　　华仔说：“那，你就算在家家富名下。我们给你提供信息，打开销路。眼下，搭花床就够你做的，你忙不过来。”
　　曹良兵说：“你怎么赚钱呢？不要不好意思开口。”
　　华仔说：“按惯例：我们按销售额提5％的服务费，多销多得，不销没得。行吗？”
　　曹良兵默念：“100元拿5元，5％……”大声说：“行，提5％，就一口价！”
　　华仔手机响了，接听完说：“一言为定，下次再细谈。”
　　曹良兵说：“一言为定。”
　　
　　总算谈妥一家，华仔志满意得地走了，走开才笑。
　　李胜田说：“到底忽悠了一家。”
　　华仔说：“咋叫忽悠？叫双赢，利益整合。有一就有二。下一家，在等我呢。”
　　华仔要李胜田跟他回家，刚到屋前，张强开一辆大货车，停在路边，向阳花坐在他身旁。华仔问：“张强，去哪里？”
　　张强说：“还车去。试了几天，月租太贵，累死我也赚不了钱。”
　　华仔问：“哪个车老板这么黑？”
　　张强说：“何卫东的大母狼（丈母娘）。”
　　华仔说：“你蠢不蠢？让大母狼压榨你的血汗！”
　　张强说：“何卫东介绍的。”
　　华仔说：“搞不定，车是何卫东的，挂在大母狼名下。”
　　张强问：“你真的不出去找工作了？”
　　华仔说：“边干边看，实在不行，我回学校考研。”
　　向阳花问：“烤烟？烤烟叶能赚钱？”
　　华仔坏笑着，说：“对，烤烟，我教会你抽烟。”
　　向阳花拉华仔到车旁，说：“你要张强入创业园，我有个条件，我必须到创业园上班。答应我，我就劝张强答应你。”
　　华仔说：“小姐，你到创业园能做什么？”
　　向阳花说：“会计或者秘书。”
　　华仔又坏笑，说：“不行！我这种霸王老总经不住小蜜诱惑，怕对不起张强。”
　　向阳花捶打华仔。华仔躲闪。两人围着汽车转来转去。
　　向阳花打不着华仔，喊道：“李胜田，快管管你小舅子！”
　　李胜田说：“你想当他的小秘，我怎么管？”
　　华仔说：“不闹了！你还是陪着张强去倒煤（霉）吧！”
　　张强说：“你不要乌鸦嘴！”
　　向阳花说：“乌鸦嘴要用牛屎才能封住！”倒处找牛粪，找不着。
　　华仔说：“张强，我帮你铺开路，扩大养殖业，可以单独成立一摊，独立核算。各种产品，我都给你推出去。特别是团鱼，保证能卖个好价。”
　　张强说：“就这样说定了！”
　　华仔说：“定了！细节另外谈。你退了车，马上去村委办公楼，我们家家富公司在三层办公。”
　　华仔目送张强、向阳花，微笑着。
　　李胜田说：“你还真能忽悠人！”
　　华仔说：“联合，互补，是大趋势。一下就网罗了两家，你等着瞧，我会忽悠何老神主动求我加入创业园！”
　　王东生站在大门口，喊：“儿子，快回家，你妈妈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