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给命运寻找新出口(1)
作品名称:刷新天堂 作者:林虎 发布时间:2015-11-02 19:25:31 字数:3510
王东生开始真正过退休生活了,在卧室外间屋里架一块门板,铺上旧军毯,成了写字台。他练书法,曾祺学画花鸟画。华仔进门,曾祺转身去厨房烧水。华仔看着王东生练了一阵,自己沉住气了,才请王东生搁笔,要讲一件重要事情。
王东生坐下,打开电视看看,又关了。
华仔愤怒难平,说:“王叔,郭局长来了,不是好事。100人联名信惹大麻烦,国土局还是不录用我了。”接着转述了郭蓉谈话详情,包括拿钱去求局长。气得讲不下去了。
王东生喘一口气说:“没办法了。我只能用一句老话劝你:立业成家吧!我老了,跟你妈妈都非常珍惜这个新家。趁闲机会,治治家也好。”
华仔说:“请您安慰我妈妈。这很麻烦。”
王东生说:“人一生都活在麻烦中,为解除麻烦而活着,带着麻烦进棺材。以家为立足点,麻烦好应付。我做你妈妈的思想工作吧,受不了也得受啊!”
曾祺无声无息地进了门,把热水瓶放在低柜上。王东生急忙起身,转过脸,手持毛笔,装作要写字,心里想着怎样跟曾祺讲,笔悬在半空,脸上肌肉也凝固了。
曾祺坐在沙发上,流着泪,说:“你们父子不用瞒我,我都听清了。”
华仔忙给曾祺擦泪水。曾祺躲开,起身,默默地向卧室走去。
华仔要扶曾祺走,王东生把他拉住。等曾祺进了卧室,才说:“她都听清了,反应这么平静,有点意外。不要多话,让她上床躺一会。”
一会儿,曾祺从卧室出来,把国库券放在书案上,说:“儿子,都拿去吧,买官就买官,矮檐底下必低头。”
王东生用压纸铜板把国库券都压住,审视曾祺。
华仔说:“妈妈,我不想这样做!”
曾祺泪流满面说:“我早想到了,郭局长来家里,茶也不喝就走了,准没好事。”
王东生说:“我们儿子会把坏事变好事!”
曾祺说:“老王,儿子,我只心痛儿子。你这么自强自立,也被逼得花钱买工作。这世道真变了,逼良为娼啊,拿去吧,上班去!”
华仔说:“妈,不行!我花钱,就是上了班,别人知道我是花钱买的,我还有什么尊严可言?您也抬不起头来。”
王东生说:“是呀,老曾,儿子也像你,别那样同流合汚。再说,算一算,经济上划不来。儿子不会贪,机关小干部,也贪不了。就靠那点工资,就算不吃不喝,恐怕五年也挣不回这个十万八万的。”
曾祺发愣,眼泪也没有了。
王东生说:“冷一冷,车到山前必有路,再想办法吧。”
华仔说:“妈,我也相信绝处逢生,一定能寻找到命运新出口。”他站在曾祺面前,她哪能止痛?不如走开,让她清静一下,向王东生递个眼神,意思是请他安慰妈妈,转身下楼,出门了。
华仔又去了状元坳,在那里,他就有寄托,有慰藉。泡了大半天,他抱着一盆盛开的红掌兰回来了,刚到家门前,见门外停着一辆小卧车。王梅戴大口罩,没看见他,闪身进屋,汽车立即开走了。
华仔不吱声,把花放在门口,在台阶上踩虚了脚,摔了一跤,起来又追进门去。
曾祺、王东生在客厅里迎上王梅,王东生问她:“又出什么事了?”
王梅说:“我成了丧家之犬!”
华仔接上话,说:“我文科学得不好,你怎么也乱用成语?”
王梅说:“我们输了,你看!”拿出一张报纸给华仔。
华仔边看边评:“哼,真快!奇峰县政府办一位副主任对记者发表谈话。称《经济时报》关于100人联名信的报道,严重失实,给奇峰县的经济管理造成重大干扰、损失……”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王梅说:“我们输惨了!彭总编受了批评,写检查。有人向县文化馆告状,说我参加了调查福光公司,馆长就趁机安排我下岗。”
王东生说:“这下麻烦大集合了,一个待业不够,你也丢职!”
曾祺说:“我早就说了,做人要守本份,都不听话。”
华仔顾不上父母,拉王梅走进楼上卧室,说:“快详细说吧,这屋里绝对安全,没有探头,没有窃听器。”
王梅说:“彭总编现在拖着,拒不检查。”
华仔说:“你要作最坏准备!打死你也不要承认参加过秘密调查组。你这些日子,就说是处理个人私事。”
王梅说:“我确实是去处理私事。”她对下岗并不在乎,一下“跑题”了:“对不起你,我跟那位刑警恋爱是真的。他是我高中同学,他要把我调到沙洲市去。他父亲是省政法部门的领导。我找他去了。”
华仔说:“难怪,官二代把你吸住了。你不喜欢成熟老练的彭总编了?”
王梅说:“他这次怕也完了,没心思搞婚外情。”
华仔说:“对不起,我沒那么绅士了!我要学普希金,决斗!官二代、刑警,我都不怕。是我去省厅,还是他来天堂村?你定。”
王梅说:“就你那点功夫,还不是鸡蛋碰石头?”
华仔说:“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同归于尽也不足惜。”
王梅说:“我和他已经生米做成熟饭。”
华仔说:“我没法相信你的话了!还有彭总编呢?都瞎编!”
王梅说:“彭总编也是真的,他缠我很紧,还很露骨。”
华仔说:“那我先跟姓彭的决斗!”
王梅说:“算了算了,我不该什么都跟你讲。”
华仔意识到,王梅不惜自虐,胡编乱造,显然是要对他掩饰什么。他不再紧逼,去山冲里找曹良兵,买了一把竹靠椅回来。背上竹椅上楼,站在王梅住室门口,喊:“报告!”
王梅开门,说:“捣什么乱?我在写文章。”
华仔说:“我想起了吴百万和前妻的笑话。他要进卧室,必须先喊报告。”
王梅说:“风马牛不相及!”
华仔把竹靠椅摆在王梅书房里,说:“老师,你累了、疲劳了,躺在这椅子上放松放松吧。”
王梅半躺半靠,闭目养神。
华仔站在旁边问:“老师,还有什么教导?”
王梅模仿着官腔说:“你不要来捣乱!我要写一篇通讯,表扬表扬崔德华同志,我的题目就叫《回归天堂——公务员崔德华丢官记》。”
华仔问:“我有什么事能见报?”
王梅说:“100人联名信,有人指责不真实,彭主编有嘴难辩。他出个主意,正面报道你,没人能说不真实了。”
华仔说:“你写完,必须经我审查。”
王梅说:“这不用说,别打扰我。这可是我去《经济时报》工作的一块敲门砖。”
华仔没多想,只是支持她的工作,让她写写看。他出门后,站了一下,又转身,喊:“报告!我可以再进来吗?”
王梅起身,笑着说:“闺房重地,男人勿入。”
华仔问:“你再求职,需要我传授经验、教训吗?”
王梅说:“不用,我不能住在你家里。”
华仔说:“怎么叫我家里?这就是你家里。”
王梅说:“我的意思,还得去学校住,交接好工作。不管怎样,要善始善终。”
王梅写文章,晚上睡得晚,早晨照样早起下厨房。王东生晨练回来了,曾祺摆好碗筷,王梅系着小花围腰,从厨房端出稀饭来,放在桌上,去敲华仔的房门。
华仔睡眼惺松走出来,说:“真残忍!多睡一会也不行。”
王梅说:“你不是要闻鸡起舞吗?”
华仔说:“倒霉!我难得睡个懒觉,就被你抓住了。”
王梅说:“少啰嗦!我要早点吃了饭去学校。”
曾祺没上桌,把华仔拉到厨房里,问:“你们两个又吵架了?”
华仔说:“没有,没有。”
曾祺问:“那她为什么不住家里?”
华仔说:“她不是三岁小孩,住学校也没什么不好。”
吃过早饭,王梅就提着包出门。下楼梯时,曾祺把她挡在楼梯上。
王梅说:“妈妈,我真的住在学校好。”
曾祺说:“当志愿者,住在家里,不矛盾。新房子,宽敞,也清静。”
王梅说:“还是去学校住吧,赶快交好工作。”
曾祺问:“是我哪点对你不好,还是华仔又伤你心?”
王梅哭泣,挤下楼梯,出门了。
曾祺追到大门口,叹道:“一家人,亲不了,别人还不说我后妈如何如何!”
从外表怎么也看不出王梅饭碗被砸了,那么淡定。她一面在学校交接工作,“站好最后一班岗”;一面忙里抽闲,去文化馆拿私人物品。华仔开小车带她去的,李胜田也搭便车去城里讨拆迁补偿款。车停在文化馆大门路边,王梅却不进去,她这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馆长。华仔和李胜田进去了,她低头坐在后座上,看见奇峰县文化馆牌子,就觉得刺眼,怕见到熟人,不想下车走动。
等了一会儿,华仔和李胜田就空手走出文化馆大门,上了车。
王梅问:“我的东西呢?”
华仔说:“工资和个人物品,都不让我们拿。你们馆长说,必须你自己去拿。”
王梅说:“算了!”她要求立即离开,不让熟人看见她。
华仔开上车,陪着李胜田去“拆迁办”讨房屋拆迁补贴,也没讨着。原来管事的人调走了,“现管们”不了解情况,把李胜田推出门,气得李胜田脸也绿了。
华仔对王梅说:“我们难兄难妹,都失业了,注册一家讨公道公司吧!”
王梅说:“这样的公司,肯定生意好。你自己弄个总当当,我当你的副总。”
李胜田说:“那不是律师事务所吗?帮人打官司。”
王梅说:“讨公道公司,主要是在道德范畴内,据理抗争。”
华仔说:“你们都空手而归。快回家去吧,妈妈在等消息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