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决不吃后悔药（1）

　　华仔戏弄水牛时，王梅给他打电话，又要秘密出行，请他开车送她到火车站，还是赶夜班车。华仔信守不盘问她隐私的诺言，开着小车停在路边等着。只有发动机怠速状态下的轻微响声。王梅黑影快速向汽车移近，钻进了车里。
　　汽车没有开前灯，在黑暗里缓缓出了村。
　　华仔怎么也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又神秘出走？躲我吗？”
　　王梅说：“我老实告诉你，你能接受吗？”
　　华仔说：“能！我什么都能接受。”
　　王梅断定他接受不了，他坚持能，要她讲明。
　　王梅说：“你讲过，你在大学，暗恋过一位女同学。后来发现她当小三，你就放弃她了。是吗？”
　　华仔说：“是，我无法接受那种人。”
　　王梅说：“对不起，我也是小三了。”
　　“这不可能，你是考验我，故技重演！”华仔绝对不信。
　　王梅咬定：“是真的！彭总编，他有老婆孩子，还缠着我，要调我到他报社工作。这是帮我调进报社的交换条件。没办法，我只好自虐了。”
　　华仔问：“他爱打羽毛求吗？”想起李胜田、林月亮在县城看见她跟一个男人打羽毛球。
　　王梅说：“是！也爱打网球，你怎么知道？”她还讲，上次她给华仔打电话报告好消息，就是因为被彭总编撞上了，收了她的手机，没有讲成。
　　华仔说：“我的心追随你，了解你一举一动。不信你会当小三！”
　　王梅说：“不信也好。不讲了！他打电话催我马上回去，他不愿我离开他太久。我不能在村里露面，只好晚上走。”
　　汽车索性停车，问：“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王梅说：“我喜欢他那样成熟的男人。你快另外找人吧，我们做兄妹更好。要不，你会成为受气者，会后悔的。”
　　华仔把王梅送到火车站，送进车箱，在站台上挥手告别。这回，没有拥抱吻别，也没握手。真正是兄妹之别了。
　　他夜不归宿，在村路边，在车上坐到天亮。回家后，身心俱疲，不知该干什么？
　　王东生、曾祺把卧室外间布置成书房。架一块门板，铺上旧军毯，开始练书法。曾祺收起王梅用过的一包湿纸巾，发现一张医院妇科检查单。她细看，又惊又喜，把检查单给王东生说：“你看，处女证明！”王东生看后，顿觉轻松。
　　华仔明白，王梅耍心眼，故意落下给家里人看的，以表明他清白。这使他又清醒了，王梅不会当小三！可她为什么对他讲彭总编那种事呢？考验他？他得认真地想一想，必须等水落石出。即使她真投入了别人怀抱，他也不后悔等。他不回答妈妈、继父任何问题，钻进自己房间，却清楚地听见两位长辈的对话。
　　曾祺说：“村里没人知道她回来吧？”
　　王东生说：“我没见几个人。她走她的，你不要操心。”
　　曾祺说：“她真是不喜欢我。住几天，没跟我讲几句话，对华仔也冷淡了。愁眉苦脸，又走了。”
　　王东生说：“她刚进门，就连叫你三声妈妈，还不行？”
　　曾祺说：“就一次，过后还是喊我曾姨。”
　　王东生说：“儿子也不习惯叫爸爸。”
　　曾祺说：“这一点，你真得原谅他。他两岁多，要爸爸，我就随手指路边一个土包，告诉他爸爸死了。从那以后，他就没喊过爸爸。其实，他跟你亲得不得了。”
　　王东生说：“行，王叔就王叔。我要里子，不图面子。”
　　曾祺说：“可怜儿子，工作丢了，人也走了。立业，成家，竹篮打水两头空！”
　　王东生说：“那是你讲的！丢了工作，还可以再出去找。小梅也丢不了。”
　　听了两位长辈的对话，华子宽心了，他本来要上状元坳见李胜田和林月亮，这下也懒得迈腿，躺下就睡着了。
　　李胜田、林月亮左等右等不见华仔来，两人便带小弟到苗圃堆杂草。林月亮情绪低落，走到一棵矮树下坐着，李胜田也过去，两人隐没在杂草丛里。
　　李胜田问：“你又想华哥了？”
　　林月亮说：“王梅和他彻底吹了，她在外边攀高枝了。”
　　李胜田说：“你还管他？我们快结婚吧！”
　　林月亮推得李胜田滚了两滚。
　　李胜田说：“你好好听我讲。我们结了婚，我就是天堂村的人。我现在这样子，还是外乡人。哪一天，村官们思想一变，歧视外来人，赶我走，怎么办？”
　　林月亮挨近李胜田，抚慰他，说：“你这些话重复多少次了？我早是你的人了，华哥也不可能回头找我！”
　　李胜田说：“你不应答，我就重复100次、1000次！”
　　林月亮说：“县里文化馆通知我去培训班学习，你让我去吧。”
　　李胜田说：“我不同意！”
　　林月亮说：“这次不要学费，是重点培养，作品要参加画展。”
　　李胜田说：“不要！我怕你学王梅，去外边跑多了，心就野了。我不要画家，只要堂客。你出了名，钱多了，人也没我的份了。”
　　林月亮狠狠捶打李胜田，李胜田任她打。
　　
　　华仔睡了个白日觉醒来，忘了去状元坳，走进了新屋。何卫东在路口有意无意地挡住路，不知他又要怎样喷粪。
　　华仔问：“你看我的新屋，害红眼病了？”
　　何卫东说：“牛！你成高干、富豪，住上别墅了。”
　　华仔说：“我不住，让你住吗？这是省、军级干部、十亿以上富豪住的！”
　　何卫东说：“可惜呀，你不识抬举。李光福生气了，你进福光公司没指望了。”
　　华仔说：“我从来没指望他，决不会和他同流合污。”
　　何卫东说：“你可惜的太多了，成的这个家是空壳，王梅还没找到吧？只怕是跟哪个富二代、官二代跑了。我对你深表同情。你真有独创性，建一份业，成半个家！”
　　华仔说：“我是预言家，你以后半个家也没有，会流落街头！”
　　何卫东说：“我知道，你要跟我拼个鱼死网破，要告状，死也不让搞养生天堂。我们这边还在规划、讨论、设计，你就找村民签名，往外爆光，存心捣乱。”
　　华仔说：“我这叫预防、预阻犯法犯罪，军用语叫打提前量！”
　　何卫东说：“我正式通知你，天堂村不能出乱子，领导派我回来，加强治安工作。你不要搧风点火，你属于维稳的高危人物！”
　　华仔说：“行！你回来卖田土吧。你再卖1000亩，每亩受贿一万，你就变成千万富豪了！可以携款移民美囯了，先到塞班岛，那是拿美国绿卡的跳板。或者你先把古玉兰连她肚里的孩子送出国去，预祝你成为中国裸村官！”
　　
　　没几天，100人联名信见报了。那天，张强开着客货车进村，喇叭长鸣。驾驶室里飞出一张又一张的报纸。在田里劳作的人和闲着的人都追着，跑着，争抢在空中飘飞的、落在田里的报纸。一个老人抢到一张，看不出有什么宝贝，揉成一团砸在路上。
　　客货车停在村委会办公楼前，张强抱着一叠报纸朝二楼窗户喊：“上报了，天堂村上报了！”挺着肚子的夏香莲下楼接报纸。何卫东、曹云秀、李大发、郜子龙都相跟下来。何卫东拿到一张《经济时报》，打开，翻到第二版。压题大照片，大标题：给子孙留饭碗，为后人造幸福。题头照片上，充气拱门格外清晰。养生天堂四个字歪歪扭扭。何卫东撕碎了报纸，命令郜老师念。郜子龙先瞄一遍，深知不妙，不念。
　　何卫东说：“给我念！100个人按手印，都是谁？”
　　郜子龙问：“你接受记者采访了？文章里讲何卫东卖山林！”
　　何卫东咆哮说：“特务！我碰到了三个特务！”
　　李大发问：“张强，谁让你把报纸带回来？”
　　张强打马虎眼，说：“我以为天堂村受表扬了，多买了一些。”
　　何卫东说：“你们这下应当看清了，崔德华干的，多阴！”
　　何卫东走到窗口，见华仔来了，一股气出不来，大叫道：“崔德华，你不想活了？你起那么大的新楼房给我看吗？老子一把火给你烧了！”
　　华仔推门而入，问：“何委员，你拜读《经济时报》了？”
　　何卫东说：“这种地摊小报，不值得理睬。”他的手机响了，立即接听，回话说：“我的哥呀，一张地摊小报，满纸假话！谁圈了几百亩山林田土？没有！谁想建什么高尔夫球场？什么打猎场？洞穴居室、小别墅！在哪里？都是无中生有！”
　　这些话也是喊给华仔听的。华仔说：“你接电话吧，我走了。”
　　何卫东拽住华仔，华仔坐下。
　　何卫东质问说：“我为天堂村引资，修了高等级公路，盖起了办公楼，都摆在那里，有假吗？你为什么不提？”
　　华仔平静地聆听。
　　何卫东说：“那张小报的总编辑姓彭，是本县人。他们的小报，专揭阴暗面。”
　　华仔说：“你好好看看报道，很正面！明明白白讲天堂村100位村民代表，呼吁不要违规卖田，要为子孙后代保饭碗，留饭碗，这还不正面吗？”
　　何卫东说：“你别高兴太早，政府必定会出面，会把那张造谣小报关了！”
　　华仔说：“你们神通广大，我等着看。”
　　
　　何卫东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又响。他拿起手机，突然变得谦恭起来，不避讳华仔，回答对方说：“您放心。一张小报，我能摆平它。我正在骂崔德华，您说得正确，他完全是乱干！……对，他懂个屁！他哪知道农村发展艰难，小农意识、落后的生产观念根深蒂固，产业结构调整多么不易。他都不了解！”
　　下边，何卫东静听对方讲话，华仔盯着电话，直听了十多分钟，何卫东一直哼哼哈哈，最后表示：“我会做好天堂村这边的安抚工作。您放心，绝对是我们下边的问题，绝对牵涉不到县里的领导层面！”
　　华仔听明白了，一帮贪官污吏如惊弓之鸟，都怕拔出萝卜带出泥。
　　何卫东说：“你等着追究吧，你完蛋了！”
　　华仔说：“你现在就追究！”
　　何卫东说：“我正式通知你，这段时间不准离开天堂村。你的圣母、教父，为他们的安全想，也最好不出门。你这一下得罪了多少人？都恨不得给你满门抄斩！”
　　华仔正色道：“何卫东，你也上有老父，下有没出世的血肉。你们要抓我，我等着！谁敢动我父母一根汗毛，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