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相信自己的判断（1）

　　（1）
　　
　　李光福、何卫东上了奔驰，开回村里找华仔算账去。刚出山口，只见小汽车都停在路边。那里是村路最狭窄处，崖顶上，架了两门泥炮，用竹筒当炮管。华仔、何老神正搬石垒土，精心构筑泥炮阵地。华仔在炮管上绑了一把四眼土铳。装好药，放了一铳，恰似炮声巨响，震得黑奔停了车。几头水牛停在前头路中间，挡了路。
　　华仔趴在在土炮后观察，见李光福、何卫东下了车，喊道：“何卫东卖地了！”又唱：“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豺狼来了，迎接它们的是大炮，不是猎枪。”
　　炮台上，播放出录音喊话，是华仔的声音：“天堂人民广播电台，传达天堂村人民声音的广播电台，现在广播重要通知：各位尊敬的客人，大家好！我要向各位说明：我们天堂村村民从来没有同意卖山卖地！天堂村的山水、土地，是全体天堂村人的美好家园。我们的天堂我们作主！未经我们村民大会同意，个别村干部无权出卖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命根子！请各位贵客，扪着良心理解我们，高抬贵手支持我们！”
　　何卫东呼叫的两个“村管”跑来了，紧护着李光福。华仔挺立在高高的崖顶上。
　　一时走不了的客人、司机们都下车看热闹。
　　何卫东颜面丢尽，声音也软了：“华仔，你下来谈，好吗？”
　　华仔主要让客户们了解村民对卖地的态度，相信效果不错，目的基本达到。听何卫东不那么死硬了，便说：“何治安亲临现场，我不耽误贵客，请客人们走。放行！”
　　从崖后跳出何老神等数人，呼呼隆隆地开走了农机，牵开了水牛，挪开了板车、犁耙、箩筐等旧式农具。路通了。小汽车一辆跟一辆地驶去。
　　奔驰没有理会华仔，也跟着走。被几个村民挡住了。
　　华仔立即播放电影上甘岺插曲《我的祖国》。
　　何卫东说：“华仔，你真翻天了，下来！”
　　华仔从崖顶飞跃而下，落在奔驰车前。其他人一哄而上，围住奔驰不让开走。有人拍着发动机盖子。李光福抱手观望。
　　何卫东问：“华仔！你们凭什么拦路、扣车？”
　　华仔说：“想让客人们停一下，听听村民的呼声。”
　　何卫东说：“你想扇动群众闹事吗？无法无天了！”
　　华仔软下来，狠踢一下车轮，喊一声：“滚！”
　　何卫东反而不走，说：“你闹什么？你太可怜了，赔了夫人还要折了自己吗？”
　　不等华仔答话，何卫东把他拉开，看似背着人跟他讲，其实要让大家都听见：“我早就提醒过你，要看住王梅。你就不想想，王梅在哪里？干什么？”
　　华仔说：“你管得着吗？”转身要走开。
　　何卫东拉住他，说：“你觉得戴绿帽子光荣吗？”
　　华仔不想听，脚不听指挥，迈不开步了。
　　何卫东说：“我在县城见了她，她还躲着我，我也装没看见她。你想不想知道，她跟什么烂人在一起混？”
　　华仔明知何卫东要“排污”，却抑制不住地露出了想听的表情。
　　何卫东说：“她跟一个姓彭的傢伙在一起！姓彭的是本县人，在省里一家报社当个屌毛总编辑，号称彭总编，专名曝光李县负面新闻，敲诈勒索。”
　　
　　提起彭总编，华仔有了听的兴趣。何卫东觉得他上勾了，更来了劲儿，说：“县里好多人恨他，想把他做掉！这人，还是个勾引女人的里手。你想想，王梅跟他在一起，还有完身吗？我看见，他们就住在福星宾馆……”
　　华仔踢了何卫东一踋，说：“我知道你要排污！”转身走开。
　　何卫东追着说：“你看着办吧！”钻进奔驰，轰一声开走了。
　　王梅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华仔决不相信何卫东排污，更相信自己的正确判断：王梅和他想到一起了，曝光养生天堂背后的黑幕！何卫东满嘴含粪，喷出来的全是脏话，还是老一套：诋毁王梅，伤他的心，摧毁他的意志。只要他提前去找彭总编，那就能找到王梅了。新屋内装修要完工了，他验收合格后，就可以去省城了。
　　华仔正监督工人补刷一处墙壁涂料，李大发穿着整齐，提一个小包走了过来，说：“华仔，快收拾一下，跟我们走。”
　　华仔问：“去哪里？”
　　李大发说：“镇党委办公室来通知，叫我、曹云秀和你一起去开会。”
　　华仔说：“我没进班子，不去！”
　　李大发说：“吴书记指示，硏究曹篾匠后事。我们也想坐你的车。”
　　华仔说：“那我送你们一趟，我可没时间等你们回来。”
　　
　　华仔开车进了镇政府，李大发、曹云秀进办公室去，华仔开车调头走。李所长带两名警察从里屋出来，对李大发、曹云秀说：“你们两个回去吧，华仔留下。”
　　两位警察上前，拔下车钥匙，拉下华仔，两人分别箝住了他一只手臂。
　　华仔一怔，问：“抓我？”
　　李所长说：“天堂村报警了！开发区的大门是你封的？”
　　华仔说：“是！”
　　李所长问：“村民告示是你写的、张贴的？”
　　华仔说：“是我写的，是我贴上去的！”
　　李所长问：“马蜂窝是你放的？”
　　华仔说：“是！”
　　李所长说：“打土炮，设路障，阻碍交通，扣押车辆……”
　　华仔抢着辩解说：“没有扣车！”
　　李所长问：“这些，都是你策划、组织的？”
　　华仔说：“都是，是我！”
　　李所长说：“你聚众扰乱社会秩序，阻塞交通，你必须好好学习法规常识。”
　　警察立即收了华仔的手机、皮帯、钥匙串等硬物。
　　曹云秀猛醒，喊道：“你们不能乱抓人！”
　　李大发忙解释说：“华仔，我们不知道要抓你，受骗了！”
　　华仔说：“没事！你们回去工作吧。李所长是替李光福、何卫东保驾护航的，已经协助假公安抓过我，有相当经验了。”
　　
　　华仔就这样进了派出所“学习有关洽安法规”。他完全明白：李光福、何卫东还有连贯动作，但无能为力了。
　　华仔的判断完全正确。他进了派出所的第二天，又有警车开道，大队高级小汽车鱼贯而行，开到了养生天堂开发区。黑奔首先在充气拱门前停下，一辆辆小卧车在阳光下闪烁耀目。李光福率领十多位看客仰望青山，俯看绿水，站在大而深的基坑边缘议论，目测一块山地。
　　一看客说：“风水宝地，风水宝地，越看越像北京十三陵的地形地貌。”
　　另一看客说：“糙！这里是给活人住的，不是埋死人的！”
　　众人齐称，在这里围一片山打猎，好！
　　李光福很放松，忍不住笑道：“各位随便看，往树林里去不要走远了，小心碰着马蜂窝。”
　　何卫东走近李光福，递给他一瓶纯净水，两人痛饮，饮后相视一笑。
　　何卫东说：“该来看的，都让他们来吧！”
　　李光福说：“慢慢来，让华仔那傢伙在里边多‘学习’几天！
　　何卫东说：“我跟李所长没说的，想关他多久就关多久，有的是理由。这次，让他内急王梅，外恨李所长，想不疯也不行。”
　　李光福说：“抓住这个机会，我把客户分批带来看看。你也不要麻痹大意，防止其他人闹事搅局。”
　　何卫东轻松地接待了几拨客人后，又去医院看望他老爸，稳住老爷子。一进病房，护士刚给何永久拔出针头，说：“压住，压五分钟！”
　　何永久说：“我好了，可以出院了吧？”
　　护士说：“输液完了，出不出院，要听医生的。你可以到外边活动。”
　　护士拿着空瓶，出门。何卫东、古玉兰走近病床。何永久下了床，两眼瞪着何卫东冒火。转过身，站在窗口外望，看着两只小鸟在树上争鸣。
　　两只小鸟飞了，何永久才回头说：“我活下来了，不用你们来看了。卫东，我问你，如实回答我：李光福到天堂村投资开发，真是唐书记委托的吗？”
　　何卫东说：“当然是真的！”
　　何永久问：“养生天堂项目用地，真批准了？”
　　何卫东说：“批文一大本，红印100多个！”
　　何永久说：“有批文，为什么带着棍子、拳头开工？还用枪！”
　　何卫东说：“老爸，他们拿的是玩具手枪！都怪施工的人不执行政策，李总立即把那个叫白田豪的工头，就是那个玩枪的人，开除了！”
　　何永久说：“强盗、土匪、恶霸！搞得村里乌烟瘴气，我们宁可不开发了，赚一个亿也不要！你快给我去办出院手续，我马上回村里去，收拾烂摊子！”
　　古玉兰说：“爸爸，不能出院的。你回村里工作，病情复发很危险的！”
　　何永久说：“我保命了，天堂村山河败坏了。我活着听人骂？子孙后代都骂！”
　　何卫东说：“爸爸，不会这么严重。你还是多养几天吧。”
　　何永久问：“还不严重？枪都拿出来了，丢了曹篾匠一条人命，华仔也被抓进班房了，还不知以后会出什么大事！天堂村有史以来，没这么乱，还怎么搞建设？”
　　
　　何永久自己收拾衣物。古玉兰阻挡，何永久不听。
　　何卫东说：“爸爸，你回去一急，脑血管爆裂，不得了！”
　　何永久说：“卫东，我还要问你：抓华仔，你插手没有？”
　　何卫东说：“没有，没有！他活该！”
　　何永久说：“我再警告你！做事做人起码要讲良心。养生天堂项目，我越来越觉得不好。大量占用山林田土，首先要经过村民多数同意。我讲了，一定要得到上级批准，我们村里才能正式签合同，不能违规违法！”
　　何卫东说：“你那样按老规矩办事，别招商引资了，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李总办事，总是抢时间。哪里都一样，边申报边建设。在建了，不批也得批。”
　　古玉兰说：“卫东，你少讲的，爸爸讲话多了的，危险的。”
　　何永久说：“行，我躺一会，你们走吧，我也不出院了。卫东，照顾好玉兰。”
　　何卫东又一阵轻松，说：“你好好养着，等着抱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