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适时公开自己的秘密（1）

　　（1）
　　
　　何卫东把父亲送进医院后，急急忙忙地去福星宾馆。走进306房，只见李光福脱了上装，穿阿玛尾白衬衫，扎金利来蓝色领带，靠在沙发椅上。白田豪笔挺地站着听他训斥。
　　李光福说：“白田豪！你狗肏的把大事办砸了！再三交待不要伤人流血，还是闹出了人命。还有手枪！哪里来的？”
　　白田豪说：“玩具枪，吓人的。”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玩具手枪，给李光福看。
　　李光福不看，烦躁他说：“你玩枪去吧，给我走远一点。”
　　白田豪问：“钱呢？”
　　何卫东忙插话：“李总，只能给他一半！五万，快走人。”
　　李光福写了个字条，白田豪拿条出门，何卫东才坐下，等着挨训。
　　李光福问：“你给我找的什么人？”
　　何卫东说：“白田豪开了个ST公司，专干特色劳动服务，搞拆迁、开挖这类工程有经验，也很强势。我只是临时用他一下。”
　　李光福说：“我让你挂上副总名，要求你低调，你就胡折腾！”
　　何卫东说：“李总，我为了能顺利开工，把老父亲哄去了县城，差点把他的命折腾掉了。”
　　李光福说：“要特别小心！几个关键的大印还没盖下来，我们只能边报边动工。”
　　何卫东说：“你放心，现在好办了。这次，华仔不敢捣乱。原来，他是个怕死鬼。原以为这次他会大闹，抓住机会让白田豪彻底收拾他。没想到他这回当了缩头乌龟，让曹篾匠当了替死鬼。”
　　李光福说：“他这次没闹，不等于以后不闹。”
　　何卫东说：“你就放心吧，我会把他送进精神病医院。又有好机会，王梅把他踢了，我在县城里见过她，跟一些男人在歌厅鬼混。她心里有鬼，明显躲我，我也装没看见。我让华仔知道，华仔能不疯吗？”
　　“下三烂！”李光福不屑地说。
　　何卫东说：“反正，华仔、王梅都没心思在天堂村了，我父亲一下子也回不去。那里偏僻，怎么挖也没人管。突击两次，就像个在建项目，可以带人去看了。”
　　李光福说：“死了人，看你怎么办？你要稳住局势。把曹篾匠的后事处理好，宁可多花几个钱。我再强调：我要陪证监大员们去看在建项目。银行的老爷们也要考察现场后才贷款。要特别防止传媒介入！”
　　何卫东说：“放心！我保证能让他们看到—个在建项目。”
　　
　　看养生天堂“在建项目”，吴百万可算捷足先登。他只有曹云秀陪着，一一察看、估量那些基坑、土堆，还有那只有二三十米长的铁丝网，问曹云秀：“他们开挖前，你们怎么没有向镇里报告？”
　　曹云秀说：“开工前一天，何支书被叫到县里去了。施工队天不亮就来了。何卫东讲，这是县管工程，不用村里插手。我们以为镇领导都知道。”
　　吴百万不多问了，说：“老何三天两天怕回不来，你和李大发分分工：你多管管党支部的工作，李大发多管管村主任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原来老何怎么管，你们还怎么管，保证工作有连续性。”
　　曹云秀说：“何支书发病前讲过，打算把华仔补充进班子里，加强领导。”
　　吴百万说：“班子调整，等何支书出院以后再议。不要打华仔的算盘了，国土局领导正在复议，他还得回国土局工作，到时候，说走就走了。”
　　曹云秀问：“这地挖成这样，怎么办？”
　　吴百万说：“保护现场。跟村民讲清楚，不要拚命。这个，华仔掌握得很好，避免了更大的流血冲突。政府一定会主持公道，切实维护农民权益。你陪我去曹篾匠家里看看吧。”
　　曹云秀说：“一家人都去医院了。几十个亲友在停尸房守着，不让火化，打人凶手逃跑了，那个施工单位的头头也跑了。”
　　吴百万说：“我知道。亲友们威胁要把尸体抬到县政府门口去讨公道。现在，责任、压力都落到我头上来了！”
　　
　　吴百万想叫华仔给他分担一点压力，华仔却要去医院看何永久。
　　何永久住的病房满员了。其他病人都有亲属陪护，有人用电炉子做小锅饭菜。何永久的儿子、媳妇都没有来陪他。好在抢救及时，没有危险，他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能看看报纸。
　　华仔、曹云秀、林里生带着保健品走进病房，几乎插不下脚。华仔不讲话，也没多看，转身出去了。
　　何永久说：“人多，你们来了，只能站一站。”
　　林里生说：“我看，华仔想办法去了。”
　　何永久歉疚他说：“何卫东搞得流血丧命，我对不住你们。”
　　曹云秀说：“老支书，有些事情，我们没有处理好。你病好了，万事大吉！”
　　华仔带来两位女护士，说：“先换病房，马上换！”
　　
　　医院三楼有一些装修一新的高档病房，还有空房。大家拥着何永久，跟着护士上了三楼。女护士打开一扇门，说：“这一层，都是医院新设的高干病房和特别病房。你们这间就是特别病房，跟高干病房一样。”
　　何永久站在门口，不敢再往里走，说：“这跟住宾馆一样，要多少钱？”
　　华仔说：“老书记，您这棵大树不能倒，安心养着。住院费，我预交了。一日三餐，想吃什么就叫护士填单子，出院时我来一起结算。”
　　何永久说：“那怎么要得？”
　　华仔说：“让我孝敬您一回吧，平时还没机会哩。”
　　何永久坐在病床上试试，下了床，坐在大沙发上，说：“你们看，我也享受了高级待遇，住医院像住宾馆。我没事了，去看看曹篾匠吧。”
　　大家担心何永久见了曹篾匠遗体，悲伤难控，再患脑溢血。华仔随机应变，说：“吴书记讲了，曹叔的后事不要您管，由镇里和县里管。”
　　何永久说：“有的人真要见了棺材才掉眼泪！”
　　华仔说：“只怕有人见了棺材还不掉泪！”他是指何卫东，不好明说。
　　何永久谈兴愈浓，称身体没有多大问题，能挺得住。戴眼镜的主治医生在走廊上拦住两位护士，说：“何永久病情还不稳定，要谨防他过度兴奋、冲动。探视他的人一次不要多，时间要短，这三个人在他病房里久了，催他们走吧。”
　　女护士站在门口说：“对不起，你们探视太久了。都走吧，病人需要安静。”
　　何永久说：“还有几句话，让我讲完好不好？”
　　护士很坚决，说：“话讲多了，对您身体不好。”
　　何永久紧紧抓住华仔的手，眼泪流了。华仔怎么也抽不出手来。
　　何永久说：“这些年，我时刻想着改善党支部的领导，提高我们的领导能力。可惜，直到现在也没有多大改善，卫东招商引资问题大，教训深刻。”
　　华仔说：“老书记，这些事缓几天再说吧。”
　　何永久说：“我宣布一个重大决定：就算闫王老子放我回去，我也得退下来。天堂村没人领头，就建设不好！这个头，要靠华仔。”
　　曹云秀讨好地附和道：“对！”
　　林里生说：“我早看出老书记这个意图了。”
　　华仔说：“老书记，我不行！”
　　何永久说：“我对不住大家，没有管好儿子。我越加感到卫东的人品、路子、能力，都不如华仔。华仔替村民讲话，为村民多争利益，好！卫东这次招来的养生项目靠不住。我也不能叫华仔不去找工作，只希望华仔多留一段时间。兰花园引进来不容易，扶上了马，还要送一程。”
　　华仔说：“老书记，您放心，兰花园很快会开花！”
　　何永久说：“说起兰花园，我一直在想，华总为啥对你那么好？”
　　华仔语塞，看看左右。曹云秀拉着林里生要出病房回避。林里生不肯走，嘻皮笑脸地说：“现今，不光男人淫乱，女富豪、女领导也有好色的，华仔当了小白脸吧？”
　　曹云秀说：“胡扯！”
　　
　　这算逗乐吗？太离谱了！华仔差点儿动手扇了林里生一个嘴巴。好长时间，他一直困惑、焦虑。现在，讲真话没人信，做好事也没人信。他和华文的特殊情谊一直不想对外人讲，讲了会认为他瞎吹、瞎骗，掩盖他做了什么坏事，钱的来路不正，更多的是华文给了他多少好处，他不惜效犬马之劳。做人，何必背黑锅呢？你的秘密多了，捂得太死了，反而会引起各种猜疑。华仔觉得，现在是公开秘密的好时机。他原原本本地讲明了在福星宾馆保护华文和强老板的经历。他还认为，他那次是盲动，出了洋相。令他意外的是，何永久、曹云秀、林里生听完后，没有疑问，而是全信，还佩服他，坦怨他保密。林里生坦率地说，他一直猜疑华仔是华文的小白脸。
　　何永久要看华仔身上的伤痕。华仔掀起衣襟，不顾曹云秀在场，解开腰带，露出了半个肚子。何永久手摸摸伤疤，啧啧地说：“嫩肉还没长好。”
　　华仔说边系腰带边说：“这也不算伤，没有内伤。”
　　何永久对华仔又多了几分爱怜，说：“你经过危险不少。我再讲个事，你别生气。找点时间，找找你生父吧。我想，他一定还活在世上，他有本事，可能混得不错。”
　　华仔说：“请您不要提他，我没有生父！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崽！”
　　何永久说：“你生父确实叫江朝阳。那年，你妈妈出门去见过他，回来就有了你。可那时，都不好对人说，你妈妈受委屈了。”
　　华仔说：“老书记，人心难测，眨一眼，30年过了。就算他还活在哪里，怕情意也死了。反正，我也习惯了。”
　　何永久说：“你给妈妈做媒，跟王局长结婚，总算有了弥补。她这二三十年真的不容易！你一定要孝顺她，让她后半生过舒心日子。”
　　
　　护士又进来，不讲话，用眼光催三人走。
　　何永久说：“好了，还有好多话，我回去再讲。”
　　三人告辞，何永久再嘱咐：“九富工程要靠兰花园托底。你们回去，都要支持华总，把园村关系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