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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龌龊灵魂

作品名称:夜深沉      作者:清闲若水      发布时间:2015-10-01 16:51:58      字数:3122

  白淑兰知道丈夫心中怒火还在燃烧,已经忍气吞声在农场呆了一个月,再不让他罢工回来,说不定真窝囊出精神病,后悔一辈子。急忙露出笑容说:“算啦算啦,罢就罢了,也没啥了不起,谁让他们不给结论呢。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精神。说不定苟步仁正向沈占河局长汇报下一步怎么整你呢,你得有思想准备。”
  
  白淑琴说得没错,苟步仁正向沈占河汇报马明罢工的事,要求立即对马明隔离反省。出乎意外,沈占河并没表态,反倒对马明说的每一句话反复问得很详细。
  沈占河问:“马明说你净不干人事,不是东西?”
  “说了。说我借运动整人,挑拨同事关系。”
  “说你是流氓了?”
  苟步仁听了局长直白问话有些吃惊,怎么沈局长往这上面问?他也忘了马明说没说过他最忌讳的这两个字。不过,虽然他教政治课时干干巴巴,听者寥寥,但用政治掩盖窘态学得很精,随即说出把局长也拉进来的话来:“说了。说我是政治流氓,强调说我一上台就利用教育局宣传队整老师。”
  到沈占河没理他这个茬,继续问:“说你要得好,他把脑袋瓜儿给你?”
  “说了。”
  “他怎么这么猖狂,无所顾忌?”
  “还不是张书记和郑鴻光那帮人支持他。本来马明已经抄起椅子要砸我,郑鴻光两手使劲擎住才没砸下来。但他隐瞒了,不证实,只对张宏震说吵吵两句。沈局长,马明显然在对抗运动,必须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另外,必要时得敲打敲打郑鴻光,使他不敢包庇他。”
  “糊涂。还嫌得罪人少吗?”沈占河脸色有些不悦说:“他爸郑天全复职了,听说要任县革委会专管文教卫生的副主任,咱们的顶头上司,得罪得起吗?”
  这突然的消息对苟步仁来讲,无异于五雷轰顶,忙问:“真的吗?咱们怎么办?”
  “慌什么,马明是天津大学毕业支边来的,和郑家没任何关系,咱们也没得罪郑家,他们犯得上为马明和运动对着干吗?关键是别让人家抓住什么把柄。”
  “咱们行得正,立得正,跟中央紧,旗帜鲜明反击右倾翻案风,能有什么把柄?”
  苟布仁念念不忘把政治摆在首位。
  “那就好。把马明罢工情况以及对抗运动的话尽快报上来,快刀斩乱麻,造成既成事实,谁上台都没办法否定。哲学家说过,既成事实才是最可怕的。”
  “你决定马明隔离反省啦?”
  沈占河似笑非笑地把嘴唇翘了翘,没有回答。心想,苟步仁自作聪明,差得远呢,不懂得闪开身子。苟步仁也似在雾里看花,心里没底。谁都知道局长似笑非笑翘嘴唇是他标志性表情,弄不清他是赞成还是反对,高兴还是沮丧。
  
  苟步仁回到家里,李丽萍和孩子已经吃完饭睡午觉了。他看着妻子脸上过早出现的皱纹和越来越明显的雀斑,想到好久没和她亲密了,心里不由得升腾起愧疚感。他想起了在西双版纳静谧的森林里,她闭着眼睛承受他侵犯、满足他占有欲的每个细小情景和她冲动的勾魂的轻声呢喃。事后他没有后顾之忧,尽情地享受野性的快感。和郝兰娟虽是昼思夜想自觉追求的欲望的满足,却像套上了枷锁,成了沉重的负担,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负罪感。需要摆脱,需要掩盖,需要时时安抚她,更需要防止败露和被揭发。但想到郝兰娟羊脂玉般白嫩皮肤和迷人的眼神,他感到很大满足,苦笑了一下,想到多少诗人和作家反复引用的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诗句,把负疚和负罪扔到了脑后……
  他到厨房胡乱吃了几口饭,匆忙回到学校,开始写马明罢工破坏运动的报告。他习惯在报告开头先写上相应的毛主席语录,增强文章的针对性,但从头到尾在小红本上找不到毛主席批判罢工的话,倒有不少鼓励造反的论述,难住了苟步仁。此时困劲上来,再也写不下去,索性躺在办公室新设置的床上,想迷愣一觉。但沈占河说的话涌上心头,怎么也睡不着。如果郑鴻光父亲真出任县革委会专管文教体育卫生的副主任,肯定对自己不利。但毕竟是小道消息,暂无大碍。倒是沈占河一而再,再而三问马明怎么说他,心里很烦乱:昨天发生的事传到了局长耳朵里?和郝兰娟干那事时,没人发现呀?难道真的隔墙有耳?她喊痛和呢喃声音大了?他后愧只顾尽情而没制止她。他又想,不对呀,隔壁都是工人家,和学校根本没关系,犯得上揭发得罪人吗?
  窗外两只野猫掐架凄厉的叫声,搅得他心烦。沈局长特别提到郑鸿光父亲被结合要当革委会副主任主管文化教育,是他们顶头上级的话,难道预示形势不利他要打退堂鼓吗?也不对,如果打退堂鼓,他应当安抚马明,而不是要求尽快报材料处分马明。或许是沈局长向郑天全讨价还价的砝码?他脑子乱极了,苦苦冥想不出结果。他又想,或许沈局长派来的陈美娟,发现自己过多接触郝兰娟反映了什么,引起了局长怀疑?不能呀,他接触郝兰娟都十分谨慎,陈美娟不可能抓住把柄。
  他开始仔细回忆每次和郝兰娟过程,想起黄戈和李春乐的目光,心里打了个寒战,惧怕涌上心头。但又一想,他们还是学生,还不谐风月之事,不能……过一会儿,他又否定自己:经过文化大革命的学生,都是鬼精灵,什么不知道!他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在生活作风问题上,至少相互吐吐口水,打个平手,最后不了了之,才能使政治上的成绩变成升迁成果。所以,何不现在就在马明生活作风上找问题,或许真挑出点毛病,或许找到点过分地方,那就先造造舆论。男人呀,吃着锅里占着碗里,喜新厌旧是常事,屡见不鲜。想到这,地主家庭出身被发展入团的学生孙玉霞胖胖白净的脸,时刻微笑的大眼睛,格外丰满的胸脯涌上他脑海。自己不也动过心吗?只不过她学习时的认真和坚毅劲儿,使他放弃瞬间有过的奢望。马明占班主任之利,他不相信马明不顾阶级路线和政治后果发展孙玉霞入团,就没企图,没动过私心?想到这一个龌龊计划在脑海中形成。只要郝兰娟一揭发,戏就好唱了。
  
  下午郝兰娟没到校,同学习以为常,没有引起震动,倒是苟步仁有些不安。晚饭后他来到郝兰娟家,他们家正议论郝兰娟毕业后去向。她老姨巴不得家里清静,说:“响应党的号召下乡没啥不好,毛主席不是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有作为吗?说不定兰娟抽上来当干部呢。”郝兰娟爸觉得无所谓,说:“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当工人也不错,将来干部多数从工人阶级产生。就看自己有没有本事,有没有人提拔。”
  苟步仁觉得他们说话没什么水平,但心里有事,不愿插嘴,只微笑不语。郝兰娟老姨看出门道儿,说:“人家师生有事,咱们在这干啥,走吧,找地方摸二条去。”说完拉着姐夫走了。
  郝兰娟说:“你来干啥,还怕人家不知道?”
  “来看看你嘛。”苟步仁说完让把窗户帘拉上。“不行,就一次。你不怕影响,我还怕呢。”
  “我不是那意思。我找你有点事。”接着把马明罢工、沈局长问话全都讲给了郝兰娟,还添油加醋说:“沈局长好像知道了咱俩的事,那可完了,我倒霉,你下乡的事也得泡汤。”不料郝兰娟并不惊慌,说:“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不说谁知道?”
  “我不是指那事。我是说有人已反映咱俩接近太多,关系不正常。不过沈局长是咱们的人,不会害咱们,何况他的利益和咱们一致。他出于关心,未雨绸缪,叮嘱我一旦形势对你不利时,上策不行使中策,中策不行使下策,这样要至少弄个平手,才不影响你不下乡问题,还可以说马明在继续迫害你,不下乡的理由就更充足了。沈局长一再嘱咐,大家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一定名正言顺保证你不下乡。”
  说着把计划全盘端了出来。郝兰娟连忙摆手说:“那坏良心的事,我不干……”
  “你想干我也不让你干,毕竟涉及名誉。”
  苟布仁害怕郝兰娟发现他的卑鄙和肮脏,急忙表白和解释。他觉得不管将来如何,已经把计划告诉了郝兰娟,给他打了预防针,达到了目的,再待下去更尴尬,便起身要走,顺势把郝兰娟拉过来,亲了一口。郝兰娟正心烦,瞬间把苟步仁推开,说:“快走吧,我爸快回来了。”
  
  果然,苟步仁离开不久,就见郝兰娟姨扶着醉醺醺的姐夫,在朦胧的月色中跌跌撞撞回来了。苟步仁恍然大悟,为什么郝兰娟成了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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