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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愤怒罢工

作品名称:夜深沉      作者:清闲若水      发布时间:2015-09-30 08:55:49      字数:3060

  下午找黄戈了解情况前,李春乐说:“他不一定和咱们说实话。”项英华说:“我去肯定行。”
  “吹吧。”
  “他上学路上被其他学校同学截打,我帮了两次。还有......”
  “还有什么?”项英华不愿说出他突然想到的理由,卖关子说:“到那你就知道了。”果然,黄戈见项英华问,一股脑儿把见到的说了出来,并对苟步仁失约早到郝兰娟家还有些生气。
  
  在去马明家路上,李春乐佩服地说:“你真行,料事如神。”
  黄戈说了实话,项英华心情反倒沉重。李春乐说出轻易不出口的赞扬话,项英华好像没听到,没有理睬,只是加快了脚步向老师家走去。他俩一进院正碰上师母白淑琴往外走,她吃惊地问:“马老师不告诉你们别来,怕你们受影响吗?”李春乐笑着说:“不怕了,造反啦。”项英华也笑着往屋里走。白淑琴正狐疑,马明出来说:“我正好要找他们。进来吧。”
  白淑琴没跟着进屋,在院子里警惕着。
  李春乐把黄戈的话以及和方艳红一起看到的情形原原本本讲了一遍,马明问:“黄戈根本没和苟步仁一同去郝兰娟家,而且在约定时间上欺骗了黄戈?”
  “是的。”
  “窗户确实关着?”
  “是的。”
  “苟步仁出来迎黄戈的?”
  “是。很反常。有人到家主人不出来,哪有老师先出来迎学生的?”项英华分析说。然后把李春乐和方艳红按老师布置星期日到郝兰娟经过,以及方艳红让李春乐自己决定是否向老师汇报的话说了一遍。
  马明详细听着,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问:“你和方艳红去时郝兰娟脸还红着?”
  “是。”
  马明不知从哪来的无名火,愤怒地狠劲拍了一下桌子。白淑琴听到响声,趴到窗台往里喊:“咋啦?有事说事,干嘛发那么大火?”
  妻子的话使马明平静不少。虽然不祥阴影挥之不去,使他担心、气愤。但毕竟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而且关系到学生一生名誉,不能在学生们面前失态,表露出什么。
  李春乐见老师沉思,又说:“我还问黄戈还看见什么,他不吱声,显得很为难。一定是在维护郝兰娟。他俩关系不错。”
  马明觉得该打住了,说:“别瞎猜,保护同学是咱们责任。记住,见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不要和任何人讲。”
  “知道了。”
  “找几个女同学,星期日到她家坐坐,聊聊学习和班里情况,省得她一个人在家孤单,但不要试图说服她。只要她安全,咱们也放心了。”
  “她整老师还保护她?”李春乐心里不服。项英华晓得老师苦心,半开玩笑对李春乐说:“毛主席说无产阶级只有解放了全人类才能解放自己,忘啦?”
  
  第二天一上班,马明来到苟步仁办公室,恰巧郑鴻光也在,见马明进来起身要走,马明逗趣说:“咋地,怕我连累你啊?”
  “净瞎扯,刚才我还向苟书记表态坚决和你划清界限,但你的言论我真不知道哇,没法揭发。”
  郑鴻光可不是逗趣。他在利用机会传递苟步仁逐个发动群众信息。马明顺势嘲骂苟步仁:“你真不是东西,没人性,挑拨同志关系,做不是人的事。运动过后,咋和同事见面?”
  苟步仁清楚马明是来会气的,也不示弱:“这是运动需要。你别骂人。”
  “我不是骂人,是提醒你。运动就是扣帽子整人吗?”
  “你这是对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的攻击,是对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污蔑。我也提醒你。”
  “大帽子吓不倒人。你不是说最多一个月结论吗?今天正好一个月,给结论吧。”
  “上边正研究对你的处分,十天八天就有结果。”苟步仁很得意,嘴角露出轻蔑的冷笑:“你还得回农场老老实实停职反省,等待结论。我劝你还是认真改造世界观,好好检查自己才是唯一出路。你要没问题,干嘛去农场?”
  “你真是政治流氓。不听党委的话吧反对党的领导,听了党委的话吧,你倒打一耙说人家有问题。还不如社会上瘪三有品性。”马明讥讽说。
  “我不如瘪三,你英雄,没问题别去劳改呀?”苟步仁开始叫板。火药味浓了。
  
  马明一忍再忍,本想罢工了事,没想到再次被羞辱,血往上涌,怒不可遏,抄起椅子,朝苟步仁砸去。郑鸿光急忙上前抓住已经举起的椅子腿,使劲挺住,不让往下砸,说:“有理讲理,别打架,砸死人要偿命的。”
  苟步仁乘机跑出去找张宏震,说马明要杀人。张宏震匆忙跑来时,马明脸红到脖子根,眼睛冒火,狠劲未消,气喘嘘嘘。
  “怎么回事?还要杀人?砸死人不偿命咋的?”张宏震连问带说。
  “杀什么人,净瞎扯。两人斗嘴,都没说好听的。”郑老师打圆场说。
  “好了好了,郑老师先把马老师送回家,气消了再说。”
  马明不领情,死盯着苟步仁说:“老子从今天起罢工,愿意咋地咋地。”
  “无产阶级执政,罢什么工,净瞎说。”张宏震想挽回局面,不想让局势发展下去,对马明不利。
  马明不领情,认真说:“张书记,宪法规定公民有罢工自由。后果我自己负责。”说完又再次逼视苟步仁,扔下狠话:“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你要有好结果,脑袋瓜儿揪下来给你。”
  
  马明走出办公室,张宏震醒过神儿来,让郑鸿光跑出去送马明,顺便劝劝他。路上郑鴻光问:“今天发疯啦?”
  “疯了。”
  “疯啥?”
  “你看他那洋巴劲儿,气人。”
  “我说的是罢工的事。”
  “那可没疯。”
  “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受窝囊气憋死人,得拍案而起,揭竿呐喊,出出气,否则得精神病。”
  “你可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十年来公开声明罢工第一人,佩服。”
  “佩服啥,逼的。”
  马明说完还愤愤不平。郑鸿光不敢继续添油加醋开玩笑,郑重地说:“不过抄起凳子砸人的事根本没有发生,我也没看见,什么时候我都作证。你可别当投降派,自认罪状,把我扯进去。”
  “怕我受处分?”
  “不是。你又打又骂的,有失教员身份,对学生影响不好。要是你班那帮野马驹子向你学习,都抡起凳子,我可挡不住。撒个善意玩笑吧。咱俩证他一个人还证不住?谁让他坏呢。”
  两人达成默契,手握在了一起。马明怒气也消了不少,脸上有了笑容。路上几个学生有礼貌地和马明打招呼,有的还伸出大拇指,马明心里热乎乎的,充满感激。罢工了,心理负担减轻不少,但每月五十二元五角工资可能停发。他在考虑,如何向妻子交代。
  
  白淑琴一听马明宣布罢工,没和自己商量,脸色沉下来,说:“你真能耐,这么大事也不商量一下。”
  马明为使妻子消消气,漫无边际侃起大山,说:“苟步仁不是说一个月给结论吗?我按你的意见忍了一个月,也算够意思了。今天去要结论,他不但不给,还盛气凌人命令我必须老老实实接受改造,还说我没问题能去农场劳动吗?这不是欺负人吗?我气疯了,骂他了,差点拿椅子砸死他,亏得郑鸿光老师拦住,才没血溅办公室。逼到那了,我必须宣布罢工,否则气也得把我气死,你总不能看着他骑我脖梗拉屎,把我窝囊成精神病吧?”
  “你罢课,是公开和党对抗,反抗运动。”白淑琴真担心丈夫气成精神病,语气缓和下来,继续说:“小心给你扣更大帽子,没好果子吃。”
  “不就开除戴上四类分子帽子到农村改造吗?我身强力壮,挣工分一样生活。”马明见白淑琴口气缓和,瞎侃有了效果,继续说:“何况我不是罢课,是他们不让我讲课。我霸的农场的工。我再继续在农场改造,大家都得说我已经低头认罪,学生怎么看我?你脸上也挂不住吧,再说宪法规定公民有罢工自由。”
  “宪法宪法,说打倒谁就打倒谁,哪还有宪法?你是小人物,捏死你还不容易?国家的咱不说,赵老校长怎么死的你忘了?”
  
  妻子的脸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阴沉,她连珠炮似的话里多了些柔情,特别是提到挖肃运动时,勤勤恳恳教了一辈子书的赵余星老校长进反省室八天被打死,七年来凶手还得不到惩罚,是对自己的提醒和关心,妻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他总觉得黑夜会过去,黎明会到来,何况事已至此,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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